“能娶一回独孤牧的皇后,你又不亏,不着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说不定还能寻到什么机缘。”
陈桥生愣了愣,脱口而出,“你真是独孤牧的皇后?”那岂不是千年的大妖?
千年前灵力充足,是妖与术士盛行的时代,但是那时的皇宫有最强的术士守卫,司家最强的符咒都是那时传下,能在那时成为皇后的妖必然是极强的,也难怪历史上并无记载……
苏不语浅浅笑了一下,不再应他。
周围的人也硬是将苏不语塞到了花轿里,喊道:“快将新郎新娘送到水神庙去。”
陈桥生被硬推上马,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很快就来到了湖水旁边。陈桥生又被强行拉下马,他望向在夜色下分外平静的湖面,猛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与恐慌。
这面湖他之前并没有在村里看到过,而他之前还能动的身体,在靠近湖面之后便彻底不能动了。
还不及他反应,他便被一把推入了湖里,冰冷的湖水一下子淹没了他无法动弹的身躯,强烈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他。
是死亡的恐惧。
这一刻,他再多的算计与心思都化为了乌有,只有求生的本能,然而他的身体始终无法动弹,窒息感越来越浓烈。
陈桥生几近绝望地想着,他约莫是真的无救了,刚刚真不该听苏不语的,一个妖又怎么会真心救他?
他的视线越来越朦胧,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在他的眼前一划而过,过往的用心似乎都成了笑话……
恍惚之间,陈桥生似乎看到有人向他游过来。
那是一张无瑕的面容,长发随着水波而去,身姿如人鱼,让人窒息的湖水在她的身边亦显得格外顺滑。
光自她的身后而来,而她朝他伸出了手。
陈桥生快要停下的心跳猛地剧烈了起来,曾经有过无数杂念的眼睛这一刻也只能看到她一人。
纤细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他,将他一点一点地从死亡的漩涡中拉出来。
过程很是漫长,陈桥生在煎熬中生出了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依赖。
当陈桥生无力地躺在岸上,仰望无尽的夜时,恍若隔世,空气涌入肺里的感觉格外不真实。
而当他的目光停驻在那个站在他身边远眺对岸的女妖时,尤其得不真实。
周围是纯粹的黑,唯有点点荧光在苏不语的身边聚集,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回眸浅看,荧光半明半昧地映出她的脸,犹如洛神。
陈桥生只听到他的心跳如雷,从来不会躲避女人目光的他难得生出了一丝狼狈,匆匆移开视线。
刚刚把他们推入湖水里的人还在对岸,高举着火把,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原本犹如一潭死水的湖面竟像沸腾开了一般,不断地冒出水泡来。
苏不语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肃穆,蹲下身来,将白嫩的手伸向陈桥生,“好些了吗?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陈桥生盯着她的手晃了一下神,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从地上起来,轻咳了一声,干涸着声音说:“我没事。”
他的身体还很沉重,然而他下意识地隐瞒,不想让苏不语觉得自己没用。
苏不语一直带着他朝南而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映照着四周的景色,他们竟是沿着溪流往山顶而行。
陈桥生兴奋地问道:“我们出了阵法了吗?”
苏不语摇了摇头,“我们还在阵法里,日升日落只怕都是假的。”
陈桥生有些失望,“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还在阵法里,但是我们离阵眼有些距离了,暂时是安全的。”苏不语说道。
“湖是阵眼。”陈桥生一下子便想明白,他抿了抿唇,才问道,“你知道守阵眼的是什么吗?”
“生于水中的怨灵,它没有肉躯,所以想要你的身体做容器。”苏不语顺口而出。
“那你?”
苏不语笑了笑,“阵法既困住了我们,也困住了它,阴阳为祭,它才能彻底脱离阵法,得以自由。”
她望向来时的方向,那里依旧是一片黑暗,“这个村里没有离去的,恐怕都是活死人,为这怨灵所驱。”
陈桥生看向她。
“要想破坏这个阵法,要么杀了守阵眼的怨灵,要么百次阴阳祭。”苏不语平淡地说着。
陈桥生并不愚笨,既然怨灵已经要容器了,他与苏不语这一对怕是最后一次献祭了,他心里一紧,如此一来,那怨灵更不会放过他们。
再看向苏不语,前一刻还极为强大的妖,下一刻轻轻地打着呵欠,“一晚上没睡,好累呀,我休息一会儿,你守着。”
苏不语似乎对他并不设防,寻了一块平坦的岩石便蜷缩在上面,闭上了眼眸。
她的呼吸很快均匀了下来,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陈桥生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脸看,这张脸他看过无数遍,如今再看,才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皮囊,而是内里的魂魄。
“不语?”他轻轻叫了一声,在久久得不到答复之后,他才大着胆伸出手去碰她的脸。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脸,就被握住了手腕,苏不语倏地睁开了眼眸。
陈桥生怔住,初初睁开的眼眸如高山冰雪冷冽,那是来自千年大妖的威压,让他一介凡人生出了强烈的惧意,以及自愿臣服之心……
苏不语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松开了手,温柔地说道:“不可以打扰我睡觉哦,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很难让人想象出,她发脾气的模样。
陈桥生也温柔以对,应着好。
“借我一点灵力。”苏不语笑盈盈地说着,在接收到陈桥生散发出来的警惕后,接着解释,“我这具身体没有菟丝子,灵力匮乏,只能向你借一点。”
苏不语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根藤蔓,缠在陈桥生的手腕上时,他是警惕的,只是下一秒,他便看到苏不语的手一挥,一座竹子搭建的小屋便落在了溪边。
还没等他抽出武器,苏不语的藤蔓已经收了回去,对他笑着说:“灵力有限,便也只能住这种陋室了。”
平地而起的竹屋看着不大,却极为精致,两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厨房。
陈桥生只见过妖的肆意破坏,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妖的无中生有,苏不语比他想象得还要强一些……
有了第一回 ,便有了第二回,以及无数回。
起先,陈桥生被苏不语的藤蔓缠住时,还会不习惯,还会心有警惕,只是次数多了,他便也习惯了——
在这阵法里,日升而起,日落而息,与苏不语一同在竹屋里生活。
他们各居一间,有些疏离,又因只有彼此而显得无比亲密。
苏不语的藤蔓时不时的,便缠在了他的手腕上,有时是为了捉水中的鱼,有时候是为了生火。
他纵容她的藤蔓吸取他的灵力,笑看着她忙前忙后,当炊烟袅袅升起,他忽地觉得便这样与苏不语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只是当夜晚睡下时,陈桥生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是陈家的穷困潦倒与少年的他对上司正彦的不甘。
这时,陈桥生便会告诉自己,他不该被苏不语的温柔所腐蚀,也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他打开房门,静静地盯着苏不语关着的那扇门。
陈桥生想着,出去以后,只要苏不语能为他所用,他可以将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所想,那扇关着的门忽然打开,柔美的女妖倚在门框上,一双眼眸明亮地看向他。
陈桥生被她看得忍不住撇开头,等到加快的心跳慢下来,他才走到苏不语面前,关切地问着:“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借你一点灵力……助眠?”
他将自己的手腕伸出,轻轻地磨蹭过苏不语的脸。
苏不语的脸自然地贴在他敏感的手腕处,感受到他一瞬加快的脉搏,轻笑出声:“确实要借你的灵力。”
她侧了一下头,柔软丰满的唇似乎在他的手腕内侧碰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移开了,还未来得及平复心悸的陈桥生瞬间怅然若失。
“圆月出现了,今晚是破阵的最好时机。”苏不语说道。
陈桥生立刻望向窗外,果然黑漆漆的夜空突兀地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你要正面对上怨灵?”陈桥生担忧地问道。
“只有这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借灵力了……”苏不语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再另想办法……”
“好。”陈桥生只犹豫了一瞬,就应了下来。
他们再一次沿着来时的路朝湖面走去。
只是这一次,有月华倾斜,有心境之变。
陈桥生沉默地跟在苏不语的身后,看着温柔的月光洒在她摇曳的长发上,似银光流转,他忽地问道:“不语,我是你喜欢的那一款吗?”
这是苏不语曾经说过的话。
她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走到陈桥生的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搂住他一般,身子微微倾斜靠近他,“这几天你没有感觉吗?”
就在陈桥生想要抱住她时,她已经放开了他,站在他的一臂之外,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还萦绕着他。
“我们先出了这阵法。”苏不语说的话陈桥生没有异议。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非男非女的声音突然从苏不语身后冒出来,平静的湖面一下子沸腾开来,一颗像肉瘤一样的东西飞了出来。
苏不语的藤蔓迅速挡住了它,那东西见到苏不语的藤蔓也迟疑了一下,像是在估摸着苏不语的战斗力。
它仅仅停留了片刻,恼怒地说道:“区区一个没有内丹的菟丝花精也敢来撒野,但凡你的藤蔓还有一寸长以上的,算我输!”
即便没有内丹,苏不语的藤蔓比陈桥生想象中坚持得还要久一些,陈桥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降妖鞭,也试图加入战局。
然而当两妖交手时,陈桥生却是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法术与法术碰撞出来的罡风便能割开他的皮肤——
很强,真的很强!这就是他无法战胜的大妖!
陈桥生眼里是炙热,想象着出去之后,当苏不语为他所用时的所向披靡。
只是苏不语终究没有内丹,逐渐居于下风,他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没有苏不语他根本无法独自一人战胜水中怨灵……
苏不语的藤蔓不知何时绕上他的手吸食灵力,陈桥生没有丝毫的挣扎——
即便是抽取他的灵力,苏不语也依旧是温柔的,只有当藤蔓离开时,他才感受到丹田有一丝刺痛。
“蠢货!”怨灵骂了一声,还来不及点醒陈桥生,苏不语手中的藤蔓拧成了一把巨剑劈了下来,直接将它劈成了两半。
怨灵还试图凝聚在一起,然而它寄生的那面湖忽然再次翻滚了起来,似乎有力量从外面撕开了阵法,怨灵彻底破碎,周围的景也跟着一换——
他们正处在村落里的工地上,东方初亮,堪堪照向荒凉的土地。
独孤牧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手中揪着一条似龙又似泥鳅之物,那东西一边挣扎一边哭泣着:“一千年了!我好不容易重新练出来的蜃珠又被你们给弄坏了!”
“阿牧来得真快。”苏不语似是在撒娇一般,再回眸看向灵力全无的陈桥生,她的娇笑妩媚得让人心跳加速:“不过也刚刚好。”
陈桥生的心跳格外得快,女妖脸上的笑容比以往都要惑人与温柔,只是他却突兀地想到了:那一天,苏不语被他骗走菟丝子的场景,似乎与现在极为相似。
陈桥生看着苏不语头也不回地走向独孤牧, 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
苏不语站在独孤牧的身边,朝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人类捉妖师的丹田能存储多少灵力, 好像也就这样。”
她笑得温柔, 话却分外伤人。
他试探性地运行了一下灵力, 丹田立刻传出刺痛。
“蠢货, 你的丹田已经被她毁了,再也没法使用灵力了。”独孤牧手中的东西发出刺耳的笑声,“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类术士了,菟丝花精的话也能信?我告诉你, 从你离开湖水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她的幻境, 她的幻术本事可一点也不比我差。”
所以在幻境里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包括她的柔情似水与那些似是而非的亲近。
陈桥生难以置信地瞪着苏不语, 不信邪地又催动了一次周身的灵力, 然而丹田的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沉重,一口鲜血终于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苏不语并不否认那东西的话, 只对陈桥生说道:“看在你为我提供灵力的份上, 我不杀你。”
陈桥生的面色一下子刷白,这些话他听着分外耳熟,都是他曾经对从前的苏不语说过的话,“所以你还是那个苏不语,根本就没有换灵魂这件事, 只是你故意装成千年前的大妖来骗我。”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是无辜清纯的模样。
陈桥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的一天,铺天盖地的愤怒与仇恨涌出, 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手中的降妖鞭怒不可遏地挥了出去。
只可惜降妖鞭还没有碰到苏不语, 一个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陈家祖传的降妖鞭在对上不周寺的金刚杵之后, 当即化作了碎片。
陈桥生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位传说中的佛子不厌和尚,更没有想到他毁了自己的降妖鞭。
“不厌法师,这是妖!”陈桥生咬牙切齿地喊着。
对面俊美的僧人一手执着金刚杵,一手立掌,半垂着眼眸,看着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却把陈桥生口中的妖护在了身后。
陈桥生双目猩红地瞪着对面,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绝望多一些,不过他终究寻回了一丝理智,他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根本不是苏不语他们的对手。
最终,他克制住所有的情绪,试图最后挽回败局:“苏不语,你说过,我是你喜欢的那一款,你费尽心机来报复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这句话没有激起苏不语的情绪波澜,却叫不厌倏地睁开眼眸,那双本该毫无波动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森冷的光。
陈桥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猛地回头,竟是终于找过来的司正彦。
他同司正彦对视了一眼,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你也知道苏不语是妖?”
司正彦在刹那间是真的想要杀了陈桥生,若是陈桥生出去乱说,那么……
“正彦,放了他吧。”苏不语弯眉一笑,即便陈桥生到处在说她是妖的事,她也完全没有杀了陈桥生的意思。
司正彦的剑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淡淡地对陈桥生说道:“不要乱说话,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收起了剑,也站到了苏不语的旁边。
陈桥生握紧了拳头,努力不叫自己面目狰狞,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地面,看着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看了许久,才转身迅速离去。
独孤牧手中的东西在接连看到不厌和司正彦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甚至身子一挂假装已经死了。
然而独孤牧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指头用了一点力捏紧,它就又跳了起来,“别捏死我!我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只蜃怪,我死了,蜃怪就灭绝了,你们人类不是一直说要保护物种多样性吗?”
独孤牧与它对视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朕现在是僵尸。”不是人了。
蜃怪哽了一下,看了苏不语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司正彦和不厌,意外的是,它并没有向不厌求饶,反而继续和独孤牧说:“我的原配蜃珠就是给你拿去陪葬了,千年后你当僵尸我做妖怪,都是缘分,做不了兄弟,也不要相互伤害嘛。”
独孤牧有些嫌弃地将它砸在了地上,显然不想和它做兄弟。
“整个村落都被你设了阵法,你先把阵法撤了。”蜃怪还没来得及逃跑,司正彦的剑已经指向了它。
蜃怪缩了缩,小声说:“撤不了,这个村落就建在我的壳上,并不是我特意建的阵法。”
“所以你就操控村民献祭,来练你的蜃珠。”苏不语语气温柔,却是一下子指出了蜃怪的害人之处。
只要是在村落里的村民都受到了蜃怪的控制,到了特定之日便将年轻的男女投入阵法里献祭——那个老妇人的女儿也是被献祭的男女之一。
蜃怪见装不下去,猝不及防地化作一阵轻烟,从司正彦的剑下溜走,迅速地躲到了已经过来的村民身后。
它嚣张地笑着:“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村民,不管你是妖也好人也罢,惹上业障可就修不成正果了,甚至会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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