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倚在床头,脸色虽然仍有些憔悴,却比起昨日那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多了。
她甚至还有余力笑了笑,她抬眼看着容妙,温和道:“我听说昨日妈妈说你了?”
容妙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唇色,沉默地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低低地道:“嗯。”
星月轻轻地抬起手搭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柔顺的发丝,小声道:“别老是和妈妈对着干,知道吗?”
星月如今二十一了,年长她五岁。
她也是才十一二岁就被卖进芙蓉馆里,美则美矣,长相却过于妖艳妩媚,旁人只片面地觉得她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性子。
容妙看着她袖子滑落下的手腕那片肌肤上还布着青紫的勒痕,只觉得心脏坠坠得难受。
她别开眼睛,低声道:“知道了。”
星月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扭过容妙的脸,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咱们如今已然是身不由己,就不要再给自己添麻烦了,好吗?你之前就做得很好不是吗。”
她们早就身似浮萍,若是不能趋利避害,日子更是愈发地难熬。
虽然妈妈如今看重容妙,可若是容妙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她,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容妙看着星月认真的眼神,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星月微微一笑,微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颊。
“星月姑娘,今日客人指名要见你。”
容妙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望向门外,黛眉猛地拧了起来。
她连忙扭过头看着此刻脸色仍旧苍白的清梦,握住她的手腕,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妈妈就让你见客?”
星月神态自若地应道:“好,知道了。”
容妙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担忧和恼意,不由得收紧了手。
“好了,我该去更衣了。”星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
“要不我去和妈妈说一声,让你这几天别接客了——”
“不行。”星月加重了语气。
她看着容妙担忧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听话,你先前几次忤逆妈妈,接济孙夏兰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这几天绝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星月顿了顿,“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先前又不是没有过,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家小姐,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你别担心了。”
“碧水,先送你家姑娘回去。”
不等容妙再说什么,星月已经吩咐碧水带她回去了。
容妙回到屋里,紧攥的手指都有些发麻。
“姑娘,您就别担心了,星月姑娘不会有事的。”碧水轻声劝慰道。
容妙撑着桌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她不会有事的,她们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碧水见状,扯开话题道:“姑娘,何方和我说,前两天孙夏兰来过。”
容妙惊诧地道:“什么时候?”
“就是在我们出门见……的时候。”碧水隐晦地说道,“是何方回来的时候,听到后院的伙计无意间提过一嘴,不过听说被妈妈让人赶出去了。”
碧水压低了嗓音,“听说那容鑫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容妙虽然有些讶异,却一点都不意外。
那会儿应是清梦向钟雁芙告发她的时候,钟雁芙本就不快,再加上这两个人先前几次三番上门闹事,还真当她是吃素的?
容妙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下来,神色也平静了下来。
碧水看了眼此刻她平静的神色,试探地问道:“姑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容妙淡淡道:“还能怎么办,方才星月不都说了吗。”
碧水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唇。
真好,姑娘总算没心软了!
“容姑娘,有客人要见你。”
门外有人礼貌地叩了叩门,说道。
容妙迟疑地与碧水对视一秒,扬声应道,“知道了。”
碧水紧张地道:“不会又是王秉吧?”
要不是他,星月姑娘就不会受伤了。
容妙抿唇,说道:“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他,妈妈也不会任他胡来的。”
虽然钟雁芙对她想方设法接济孙夏兰一事颇有微词,但是在出阁之日前,她是不会让她出一丁点的意外。
容妙轻轻地推开门,看到站在窗前的那人的背影不由得怔了怔。
“你……”
萧翊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此时站在门口的容妙。
他对上容妙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何视线迅速挪开。
他走到了茶桌前坐了下来。
容妙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很快她眸光一闪,微微勾了勾唇,旋即也从容地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在水壶里沸腾地翻滚着。
容妙准备提起水壶泡茶。
“嘶——”
容妙猛地收回手,痛呼了一声。
萧翊立刻皱眉问道:“没事吧?”
容妙捂着被烫到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我来吧。”
萧翊稳稳地提起水壶。
容妙坐在他的对面,握着手指,静静地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动作。
只见萧翊突然抬眼,“手没事吧?”
容妙茫然地看着他,将被烫到的右手摊开,柔软的指腹有些泛红,低声道:“应该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萧翊皱着眉看着她的手指,“李卫,打盆凉水。”
容妙将右手浸在水中,指腹的灼热感慢慢开始消退。
她垂着鸦睫,清澈的水倒映着她带着浅浅笑意的眉眼。
“你昨日——”
“昨天——”
两人都怔了怔。
“你先说吧。”
“你先。”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声了。
容妙眉眼弯弯,杏眸好似带着潋滟的光芒。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萧翊这么笑。
容妙将右手从水中拿出来,指尖淌着晶莹的水珠。
“我没事,昨日……”容妙顿了顿,“没什么大事。”
萧翊对此却并不怎么相信,若是真没什么大事,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来抓她。
不过容妙不肯说,他也不好接着问。
萧翊点了点头。
室内又归于安静。
萧翊将泡好的茶放到容妙的面前。
“没想到萧公子,”容妙看着面前的茶杯,笑着夸道,“萧翊你泡茶的功夫这么好。”
不知为何,从容妙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萧翊除却有些不太适应外,又有些其他的微妙感受。
萧翊握拳抵在唇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还好。”
笃笃笃——
和谐的氛围瞬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
两人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只见碧水神色慌张地打开门,“姑娘,孙夏兰拖着两口棺材来了!”
第28章 萧翊与容妙的脸色都瞬间变了。两人立刻起身。芙蓉馆外已经嘈杂一片。平板车上……
萧翊与容妙的脸色都瞬间变了。
两人立刻起身。
芙蓉馆外已经嘈杂一片。
平板车上摆了两口棺材。
孙夏兰被阻挡在门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嚎着,尖锐凄厉。
容妙站在门内,睁大了眼睛,神色凝重。
她身旁的萧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容姑娘,容姑娘,您别出去!”
门口的人连忙挡住容妙不让她出去。
“容妙,你害死我夫君和我儿,你还他们命来!”孙夏兰满是皱褶的脸上涕泪横流,凄厉的声音几乎要划破天际。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钟雁芙出现了。
钟雁芙盯着门外的孙夏兰,拧着眉厉声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等着给别人看乐子吗!?”
容妙下意识转过头,扑到钟雁芙身边,她伸手握住钟雁芙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妈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妙的脸上满是焦急不解,还夹杂着几分惊慌失措。
钟雁芙压着心头的火,扫了她一眼,“你不用管,你先回房去。”
容妙握着她的手臂,忍不住回头去看,提高了音量焦急道:“妈妈!求求你了——”
芙蓉馆的人已经开始驱赶着孙夏兰,孙夏兰死死地扒着平板车不肯离开,嘴里仍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容妙你不是人!害死自己的大伯和堂哥还不够,居然找人来欺负你的伯母!”孙夏兰叫骂道,“你这个贱人,yin妇!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快来人看看啊!还有没有王法了!亲侄女害死亲大伯和堂哥!还想找人打亲伯母!快来人啊!”
容妙从来都没听过这么腌臜的话,姣好的面庞瞬间一下变白了。
钟雁芙的脸色铁青,神情愈发的冰冷,拔高了声音,“碧水!愣着做什么,带容妙回去!”
碧水这时脸色也难看极了,她扶住容妙的手臂,“姑娘……”
容妙一下甩开她的手,松开了钟雁芙,径直往门口跑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就被钟雁芙叫人拦住了。
容妙的双臂被人抓住,几乎动弹不得。
“妈妈——”
声音带着几分焦急的哭腔。
钟雁芙却半点都不为所动,“带容妙回去!”
容妙的眼圈通红,奋力挣扎着,却根本无法从他们的手中挣脱出来。
眼看着容妙就要被人架着送上楼。
容妙的肩膀一紧,顺着力道往后踉跄了一步,只听到左右几道痛呼。
她一下倒进了熟悉的怀中。
她抬起头仰视着萧翊,眼中的焦急几乎都要化作实质了,像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攥住萧翊坚实的手臂,带着浓浓的哭腔道:“萧翊……”
她的杏眸盈着水光,几乎要掉泪。
声线发着颤,带着浓浓的无助和脆弱。
就连攥着他的手臂的手也不住地颤抖着,就像是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钟雁芙眯起眼睛,冷冷地道:“萧公子,芙蓉馆的事,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萧翊……”容妙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眼中是明晃晃的祈求。
已经有人上前,准备从萧翊怀中抢过容妙。
萧翊环住容妙,右臂牢牢地挡在容妙身前,定定地看向钟雁芙,毫不退让地道:“钟妈妈,我认为这时处理好孙夏兰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一会儿闹大了只怕也不好看吧。”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着。
钟雁芙的眼眸沉了沉。
门外孙夏兰的声音越发大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平板车的棺材停在芙蓉馆的门前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即便钟雁芙已经派人驱赶围观群众,却还是挡不住好事之人的好奇心。
再这么闹下去,只怕对芙蓉馆的名声有损。
钟雁芙狠狠地瞪了萧翊一眼,一甩袖子,寒声道:“把她带进来!”
芙蓉馆内,众人看着孙夏兰拖着摆着两口棺材的平板车进来,不由得窃窃私语。在方才的拉扯中,孙夏兰的身上布满了尘土,发丝凌乱,蓬头垢面。
孙夏兰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容妙。
她奋力朝容妙扑了过去,眼中的怨毒和恨意几乎要化作淬了剧毒的利箭刺穿容妙,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萧翊将容妙拉到身后,将孙夏兰挡在身前。
孙夏兰双手奋力地挥舞着,尖锐的指节冷不丁地在萧翊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都是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没有十年前就去死!”孙夏兰怨毒地咒骂着。
李卫立刻将人推开,“主子,怎么样?”
萧翊侧过脸看了眼身后的容妙,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孙夏兰被推倒在地,嘴上却依旧不管不顾地骂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和你的爹娘一起去死!十年前,我们就该把你也弄死!”
容鑫可是她的独子,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贝。
容妙的身躯一颤,就连抓着萧翊衣角的手几乎都要失去了力气滑落下去。
萧翊的眉心愈发紧锁,他转头看着容妙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听着耳边的叫骂声,突然有些不忍,抬手捂住了容妙的耳朵,“别听。”
容妙颤抖着抬起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手臂上。
明明眼泪并不灼热,甚至还隔着一层衣物,却好像能够透过厚实的布料烫在了他的手臂上,心脏也莫名跟着一抖。
容妙微微闭上了眼睛,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几乎低微到听不见,甚至只能通过她的唇形辨认出来。
“我没事,你放开吧。”
萧翊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容妙,才慢慢松开了手。
尖利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
萧翊扶住她的手臂,仿佛是害怕她单薄的身躯被孙夏兰从口中不断吐出的毒液利剑所击倒。
容妙直直地看着一脸怨恨的孙夏兰,轻声道:“伯母……”
“你不配喊我伯母!”孙夏兰低吼道。
“要不是你,那些追债的人就不会跑到家里砍死容鑫,你大伯也不会被气死!”
容妙的脸色一变,原本就白皙的脸刷的一下更加苍白了,失去了血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夏兰和平板车上的两口棺材。
萧翊眸光微动,他上次不是给了容妙五百两银票吗。
“呵,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会把银子送过来,说得好听,结果呢!?”孙夏兰状若疯癫地嘲道,“我和容鑫前两天来芙蓉馆却把我们赶出去,还让人把容鑫的腿打断!”
容妙的身躯一震,仿佛是不敢相信孙夏兰口中说出的话。
她瞪大了眼睛,颤着声道:“我没有……”
“你这会儿开始赖账了!?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穿金戴银勾搭男人,对待我们就跟打发叫花子!”
碧水浑身气得发抖,一下就站了出来,指着孙夏兰斥道:“打发叫花子!?你们前前后后从姑娘这儿拿了起码有五六百多两,还不提当初你们卖姑娘时还拿了三百两银子!足足八百多两银子,天底下那个叫花子被打发,还能拿到这么多钱!?你家讨饭的碗是镶金的不成!?”
“明明是容鑫自己去赌欠钱被追债的人害死,姑娘也压根就不知道你们前两天来过,你不去找追债的人,却赖到姑娘头上说没有给足你们银钱!我看你的脸简直比树皮还要厚!”
容妙看着地上的孙夏兰。
“大伯母,我确实不知道你前两天来过。”
“你不知道!?那容鑫的腿是谁打断的!?我们是被谁赶走的!?”孙夏兰瞪大了眼睛。
“是我赶走的——”钟雁芙冷冷地出声道,“容鑫的腿也是我下令打断的。”
钟雁芙的目光阴沉,“你以为芙蓉馆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呵,容妙也早就与你们钱货两讫了,仗着容妙容易心软得寸进尺。一次两次我就不追究了,居然还不肯罢休!”
原本对上容妙嚣张无比的孙夏兰,面对钟雁芙阴毒的视线竟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说起来,容妙给你的五百两银子还是我借给你。就算闹到官府那儿,你也还欠我五百两。”钟雁芙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看你是活腻了敢来芙蓉馆找事!”
“欠五百两银子,告到官府那儿,杖刑九十下,我倒要看看你挨不挨得住!”
钟雁芙抬了抬手,就命人立刻去衙门报官。
孙夏兰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钱是容妙借的,和我没关系!”
钟雁芙冷嗤道:“我可有人证看到是你亲手拿了银票,就连银庄那儿也可以作证你拿着那张银票去兑换了现银。”
钟雁芙轻呵了一声:“敢来芙蓉馆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孙夏兰吓得瘫软在地上,没想到局面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她痛斥控诉容妙吗?
只见她扭头看向容妙,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萧翊警惕地拦住她。
孙夏兰睁大眼睛,眼中的红血丝格外怖人,她喊道:“容妙,明明是你借的钱!你快说啊,是你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容妙抿紧了唇,看着她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容妙——”钟雁芙的视线冷冷地刺过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容妙攥紧了手,指尖狠狠地扎进掌心,丝丝血色从掌心溢出。
“妙丫头!如今你堂哥和你大伯都因为你死了,难道连我你都不肯放过吗!?”孙夏兰扒着萧翊的身子,冲容妙说道。
容妙迎着钟雁芙和孙夏兰的目光,咬紧了下唇。
“是我……”
容妙痛苦地闭了闭眼,欲开口小声说道。
她身前的萧翊眸光微滞。
孙夏兰看着容妙缄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开口的打算,仿佛打算将这罪名栽到她身上。
她没察觉容妙已经准备开口,原本迫切甚至带着点哀求的眼神瞬间转变为怒不可遏。
孙夏兰口不择言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留你一命,要是十年前把你和你娘一起弄死,我们也不会遭此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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