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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后(杀猪刀的温柔)


年少时嫁给他,在深宫陪了他一生的皇后,死了。

内宫敲响了丧钟,须臾,全城皆知。
官道上闪过纵马奔腾的官吏,手握着皇后殁了的消息,赶往卫国各地。
内宫处处插满了白幌白旗,始央宫内,顺安帝与卫家皇族的族老将将说上话,宫门口,小太监轻声吟道太子请见。
顺安帝置若罔闻,与此前被他传进宫说话的族叔道:“狄家那边,还请族叔接几个亲近人过来,送她一程。”
狄家当年跟着人造反,杀了一半,放了一半,都城还剩些人,皇叔老八王双手揣兜算了算那还活着的几个人与狄后的关系,沉吟片刻后道:“有一个与她关系算得上近,是她的亲侄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的儿子,臣把他请来。”
“还有几个,堂兄弟堂侄子堂孙的,挑几个,带上六个,您看如何?”老八王道。
“还有人是罢?”
“您看……”
“凑个拾罢。”
拾啊,拾全拾美,那就是满了。
斯人已逝,这情份给足点,也罢……
老八王垂首,道:“依您,老臣会仔细挑选,选那跟她情份足的。”
族里这个王叔,真真是会做人,若不然顺安帝也不能找他来。可惜狄家那边哪挑得出与她情份足的,倒是她对狄家应是还有着一点情份。
狄家生养了她,她罢,说是铁石心肠,可这一生她做的皆是为情的糊涂事,她是糊涂了一辈子呀。
“老叔就替我费了这个心。”顺安帝道。
“您节哀顺便,娘娘这些年安份守己,替您分忧无数,她知道自己错了。”
“是啊。”人已故去,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顺安帝摆摆手,道:“宫里事多,就不留您了,您老早点回去歇着。”
“老臣去娘娘那边,看娘娘一眼,替她上柱香。”
“这……”顺安帝看了看钟漏,晚间亥时了,已然过去了大半天,吴英一直也没回来,想必灵堂也布置妥当了。
他扶着椅面站起,将将站定的老八王连忙去扶他。
顺安帝被老态龙钟驼背的老八爷扶住,一时怔愣,哑然失笑,站起后和老八王道:“坐了一天,腿僵了都不自知。”
“您注意身子。”
小太监这厢跑了过来,扶住了顺安帝,顺安帝松开老八王的手,与老八王道:“朕还没过去过,一并过去罢。”
老八王没吭声。
一旁的小太监,吴英的小徒弟小英子鼓起勇气道:“陛下,夜已深,您该歇息了。”
顺安帝瞅了他一眼,小太监瞬间垂下头颅,不声不响。
这厢他们走出了正殿,迈出大门那刻,惨白的宫灯下,只见一道神似太子卫襄的身影已然着地,朝顺安帝磕头道:“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顺安帝无心看他,越过他朝宫外迈去。
他身后的宫人宫女手忙脚乱,有人拿着氅篷跑来,嘴间着急喊道:“陛下陛下,您的衣裳……”
大氅披上,顺安帝这才知暖和,上了急急抬过来的轿辇。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他听吴英在轿外急道:“您怎地来了?这天多冷啊。”
顺安帝下了轿,方与他道:“八王叔要过来,朕跟着过来看看,灵堂布置好了?”
“布置好了。”
“妾身见过父皇陛下,父皇万安,请您保重身子。”吴英话后,有道声声哀戚的声音飘了过来。
顺安帝望过去,“是太子妃啊。”
他神情凉肃厌倦,别了下手,“忙你的去,朕有吴英。”
“是。”刘湘含泪磕头,没有起身,拖着膝盖挪到了一边让路。
顺安帝越过她,卫襄跟在他身后,路过她时忍无可忍,往她脸上踹了一脚。
刘湘始料未及,把疼痛含在了嘴里,抱着肚子蜷缩着,未有惊忧到前方那尊贵的人,反倒是后面跟着的宫人见状触目惊心,不敢多看,纷纷别过了眼去。
不少人已然目睹,卫襄无谓被他们看见,他冷眼看着刘氏,俨然看着一个死人。
跟他斗,处处忤逆他,没有了护着她的人,她活不过今晚。
卫襄对她厌烦至极,不想从她这处再出差池,再则,皇后没了,太子妃伤心过度陪着一起走,不失为一桩美谈。
无毒不丈夫,不听话的枕边人,留着作甚?
就算父皇知道了,也得道他一声他提得起放得下。
卫襄无视眼前一干不敢看他的人等,回头朝他的随身侍卫对着刘湘别了别下巴,示意处决了她,随即便若无其事收回眼,跟随在顺安帝身后。
“母妃,母妃,”这厢躲在角落与刘湘一道面圣的佩梅从角落处争急朝刘湘爬了过来,她眼里不停留出泪来,额头上这厢竟也爬满了似泪珠的汗珠,她又惊又惧爬到刘湘身边,抱着婆母上半身,她清脆的喉咙这厢已然被吓得破了音,“快叫人,快叫人,快叫人呐……”
“没事……”
“母妃,叫人叫人,”佩梅凑到她耳边,惊恐万分道:“是太子爷,是太子爷。”
刘湘睁开了眼,只见儿媳妇小脸上满是绝望的惊恐,那种似是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的绝望惊惧看得她的心跟着缩了一下,她喃喃失语:“怎么了?”
“眼神不对,母亲,眼神不对,叫人呐,叫谁啊?”母妃不行了,佩梅抱着她沉重的身子就知道她和诩儿的母亲不行了,她护不住他们,可叫谁呢?叫皇祖母,皇祖母没了;叫公公,太子爷就是她公公;叫皇祖父,皇祖父将将没有了皇祖母……
她叫谁啊?佩梅回过身,朝跪在地上的周姑姑磕头,“姑姑,姑姑,麻烦您给诩儿送个信,麻烦您送个信,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周女史咬着嘴,她嘴边的血滴落在了地上,她挥手擦过,一声不吭爬起,朝身边从小凤栖宫带出来的人马眼带哀求道:“护我一程?”
凤栖宫的小太监李明先行走了出来,他眼角余光看到了陛下已进了灵堂,遂他便扬高了声音大声道:“姑姑,走,奴婢跟您一道,奴婢在吴公公那边挂了号,奴婢是皇后娘娘临终前送给太孙的人。”
“谢公公。”周女抓住他,跌跌撞撞去了,途中她不敢看一眼那些侍卫的影,生怕多看他们一眼,她就会被他们拦下来。

始央宫内,卫诩一身丧服,头戴孝帽,静候宫人来叫他前往凤栖宫。
灵堂没布置好之前,没得皇帝和内宫的旨令,他作为皇孙,不得擅自前往。
自来始央宫,卫诩再守规矩不过,不该见的人不见,不该出的宫不出,日日勤读苦学,安静伴于他皇祖父身侧。
这是他母妃与皇祖母为他求来的良机,暗中还有梅娘娘家的相助,他自认唯有守规矩,方能对得起他们的用心。
现眼下他父王对母妃也心存芥蒂,卫诩也不想做那出风头之人,引人注目。
这厢他盘坐于侧殿小书房的蒲垫之上,闭目养神,脑海里一一过着为皇室中人为长者守灵的诸多规矩,正当他寻思到宫中种种人的反应之时,门“哐”地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只见在外头等候消息的小杨子一个踉跄滚进门内,慌张爬起,不等他说话,但见一个有点眼熟的青年太监跨进门来,他看过卫诩一眼,随即低头下跪,磕头道:“太子要杀太子妃,太孙妃令周女史与奴婢过来向太孙求救,周姑姑为让奴婢先走,于半途被人拦下,她让奴婢跟您说,您是九岁那年拜的第一个老师。”
卫诩喉口倏然一甜,他强行咽下,又听那青年太监沉声道:“奴婢名呼李明,是皇后娘娘临终前让吴英公公转交给您的贱婢,此事娘娘已告知吴英公公,太孙事后可去查清,眼下关头迫在眉睫,陛下已在始央宫,吴英公公服侍在侧,皇后娘娘凤灵消失之时,不宜打扰陛下哀思,太子的人在暗,这厢时辰已过去两柱香左右,目前始央宫暂且有丁姑姑暗中盯着,可这厢凤栖宫鱼龙混杂,还请太孙拿个主意,护太子妃一个周全。”
“太孙妃让你们前来的?”卫诩当下言道。
“正是太孙妃令我等前来,皇后娘娘一走,凤栖宫已倒,人心难测,尽半数人难当大任。”
凤栖宫的人半数不能信任,他一个在父亲禁视下的太孙又有何人可用?
卫诩抚住胸口,在惊慌失惜的小杨子下的服侍下站起,咽下口中腥甜,朝那叫李明的青年太监道:“前头领路,我去凤栖宫。”
“是。”李明起身,眼含深意,瞅了一眼他眼前这日后的主人。
莫说太孙爷日后的前途,可这临危不惧的气度,倒也不失皇后娘娘临终前还煞费苦心为他谋划一场。
叫人来救命的太孙妃,听到拿主意三字就瞬息拿了主意的太孙,忍辱负重的太子妃,太子身边,没有一个等闲之辈。
李明前头带路,走到中间,有人血卧宫坪,远远的,李明看清了那个人是谁,转身对卫诩道:“太孙,周姑姑没了。”
卫诩被小杨子背着,他朝倒在地上不动的人影望去,看了两眼,他目视前方,血眼腥红,道:“走罢。”
小杨子背着他往前走,小公公挽着太孙的腿,低着头看着地上朝凤栖宫走的脚步愈走愈快,不一会儿,超过了在前头领路的李明。
李明小跑着跟上,没有喊人。
太孙没有过去,是明智之举。
谁知这尸首抛在半路上,是想吓破谁的胆,这胆若是吓破了,苟延残喘的小凤栖宫瞬间便成过眼云烟也不可知。
卫诩被随身的小太监背到了凤栖宫,一落地,他无视跪在殿门口的母亲与佩梅,目不斜视往殿内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凤栖宫的主殿,灵堂大门口,吴英的徒弟,小吴公公候在门口,看到太孙前来,迈过高高的门槛入内,他犹豫方许,终还是往前一步,把人在门槛前拦住,低头道:“陛下和老八王爷在祭祀皇后娘娘,您不能入内。”
卫诩似是没有听到他说话,这厢他陡然提高了声音,喊道:“皇爷爷,孙儿来了。”
灵堂静谧,便是顺安帝与老皇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这厢卫诩一声喊,响彻灵堂,芸芸中还传来了回响。
“皇爷爷,孙儿来了……”
顺安帝回过头来,朝他这安顺的皇长孙微微颔首。
卫诩急步踏来。
他这踩过来的步子又快又急,他脸上这厢毫无血色,陡然出现在顺安帝与八王爷面前,两位前后皆有了些年龄的老人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出声,卫诩这厢已朝他们一揖到底,朝顺安帝行完礼,又朝老八王爷行了礼。
“皇爷爷,八祖爷爷。”
他这声八祖爷爷喊得甚是亲昵,老八王爷吓了一大跳,仔细地看了他一眼。
“皇爷爷……”未料这喊他喊得亲近的太孙没有与他过多寒暄,转眼就又站到了皇帝面前。
“来了,给你皇奶奶去上柱香。”
“孙儿这就去。”
卫诩过去,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香点燃,跪拜之后上完香,他还爬上前拿脸贴了贴那黑色的棺材,方才爬着往后退,退了方余丈,方才起身,站到顺安帝面前,躬着身恭恭敬敬道:“皇爷爷,诩儿有事相求。”
顺安帝静看他片刻,方道:“何事?”
“母妃与皇奶奶情同母女,皇奶奶过逝,我母妃伤心欲绝,一心想跟随皇奶奶而去。可她怜孙儿身子孱弱,将将成亲不久,她又不想枉为人母,不放心弃病子而去,皇奶奶在世时,最恨为妇不义者,为母不仁的女子,她不想做皇奶奶最不齿之人,可无奈皇奶奶已去,她已跟着心死,母妃只想余生伴于皇奶奶皇陵之前,孤生与皇奶奶做伴,盼与皇奶奶生亦为母女,皇奶奶走了,她作为女儿,还能与她余生同相伴。”
卫诩泣不成声,躬身一一道出。
这厢,老八王爷震惊侧目,顺安帝往身边望了一眼,看到吴英朝他点头又摇了下头,他回过头来,道:“你可想好了?”
交出凤印,去皇陵帮皇后看墓,这宫中没了一个掌凤印的太子妃帮他撑腰,他可想好了。
“孙儿想好了,”语毕,卫诩浑身软弱倒下,他软软倒在地上,再也流不出那泪来,他脸贴在石头铺就的冰冷地上,“就让我母妃陪皇奶奶去罢。”
如此她还能留有一条命,而他的生死,他梅娘的生死,就由他来争吧。

她一个人去了,是该有个人去陪着她。
他静默无声,老八王爷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两手交叉躬身站于他身后,亦不声不响。
这厢站在侧边的吴英走向卫诩,扶他起来,轻声道:“陛下想和娘娘再呆呆,您随奴婢出去罢。”
卫诩眼带感激,朝他颔首,没用他再搀扶,恭敬倒退着安静地退出了内殿灵堂。
那份恭谨知趣,倒也有些以前太子妃的影子。
皇后多年的冷遇,让太子妃对太子百依百顺,生怕落了和皇后一样的下场,末了,却连皇后都不如。
皆因人不同。
太孙和太子也是大大不同,不受宠的孩子,总是要听话些,可听话是换取不来宠爱的。
太孙也是心知肚明。
不管事后太子知情是雷霆大怒,觉得这儿子胆大包天,竟敢算计他,还是觉着虎父无犬子,为生出一个有计谋的儿子欢喜,可就陛下的心思,太孙这招以退为进,是顺了陛下的心的。
陛下顺心,当奴婢的也就顺心,吴英慢步跟着他跨出了门,鹰眼扫了一眼那藏在殿角缩成一团的太监,收回眼来,负于卫诩身前道:“您去好好跟太子妃请个安罢。”
也就是说,这次他母妃的命保住了,卫诩朝他感激一颔首,“谢公公。”
内宫深处,一家的人,皇长孙活得如此卑微,这绝不是太子的功劳,太子这些年是愈走愈偏了。
这次非要收拾太子妃,莫不是打的让王夫人掌凤印的主意?吴英心觉自己这猜测离谱,可又觉着,他这想法怕也不是错的。
“去罢。”这深宫里,不是谁占着理谁就能活得下来,以往陛下没对这个病长孙多用心,也是想看看这孩子能不能活得下来,皇宫不需要一个命不久的皇子孙,天下更不需要一个连命都活不长的统治者。
如今活得这岁数了,就看他有没有那个命,熬得住他父王。
陛下在看,吴英跟也不宜在这种纷争刚起端倪的时候,跟这个命中注定要跟身为太子的父亲斗的太孙亲近,在其面前当个心善好说话的老太监足矣。
“谢公公。”
吴英进去了,卫诩转身去寻母亲媳妇,转身之际,只觉眼前天昏地暗,只见一片黑,脚也软绵找不着力,就当他直觉倒地之时,他被人从下往上扶住了。
鼻边一片暗香,他听下方那扶住他的人,软软香香的喊了他:“诩儿?”
卫诩睁大眼,被她扶住起来,眼前的人儿愈见清晰,梅娘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她的眼睛红肿,卫诩想朝她笑笑,跟她说他来了,没有什么事可烦心的了,可一想他身在凤栖宫里,皇祖母将将去世,他把笑掩了下去,只顾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有腥红的鼻子。
除了这两处,她小脸煞白,嘴上也毫无血色。
卫诩心如刀割,他扶着她的肩站直起来,朝涌过来的李明和小杨子摇了下头,和她低声道:“牵我过去。”
他要站着过去。
他还能活很长的时日,替他的母妃和太孙妃撑着这腰。
“是。”
刘湘此时在外殿的椅子上落坐。
外殿此前涌进了两批人马,一批带刀侍卫,一批腰间挂剑的执剑太监,两批皆是皇帝的人马,来的人不多,一边三人,可就这来的六个人,快速站立于外殿两侧后,那些频频出没凤栖宫的人马瞬间少了不少,便连进出的人皆放轻了脚步。
他们没来之前,刘湘只觉寸步难行,她位于内宫人马来往攒动的外殿,只觉往前一步,往后一步皆性命难保,她躺于儿媳妇怀中流着泪,哭过半晌,已不知那掉出的泪是为先人已逝,还是在为自己流。
儿子过来打破了僵局,刘湘殷切望着他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过来就跪到了她腿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等她惊讶他的手冷如冰,只听他抬着望着她道:“母妃,孩儿将将与皇爷爷请命,让他成全您服侍皇奶奶的心愿,去给皇奶奶守陵。”
刘湘瞪大了眼。
“是孩儿跟皇爷爷说的,母妃?”卫诩看着眼前脸色血气尽褪,呆若木鸡的母亲,只觉他被刀子杀过的心硬得跟铁石一样,他直直挺着腰,不放过他母亲脸上每一处细微的神色,那些闪过她脸上的绝望茫然痛苦,她每一处神情的变化,就像尖刀射进了他铜墙铁壁的心,镶在他的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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