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灯火昏暗,暖意融融,情意蔓延。
二进院里却有些闷窒,只因杜婉仪正在给孟令怡假模假样看鼻子时,孟令怡伤心着突然问了一句,“杜姨,我是不是我爸亲生的?”
杜婉仪讶然,随后笑道:“当然是,你想什么呢。”
孟令怡瘪着嘴又说:“那我怎么这么矮?大哥二哥还有孟畅然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我即便是个女生,也不该这么矮啊,难道是谁小时候缺我吃缺我喝了吗?”
她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没有任何点杜婉仪的意思,杜婉仪却心虚着咳了一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令怡没在意杜婉仪的僵硬,她只是非常伤心和难过,她觉得杜姨也在骗她,她可能真的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所以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自己跟孟微年不是亲兄妹,母亲自然也不会把耗尽毕生心血的庄园遗产分给她一丝半毫,也怪不得孟微年不陪她,兴许是看不上她这个毫无血缘的假妹妹。
她越想越难过,直接起身,从杜婉仪房间里跑出去,回了自己房间,把房门重重一关,自己趴床上哭去了。
杜婉仪没跟过去,本来这个慈母就是装的,她只是坐在那皱了皱眉,在想孟令怡那句话是否是发自真心。
关于杜婉仪对小时候他们兄妹俩的虐待,她知道孟微年没有告诉过孟令怡,她也知道孟微年不说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她装慈母,想要缺少母爱的孟令怡得偿所愿,她心里极其不愿意孟微年得逞,但一忌惮孟微年心狠冷血,二想到自己跟孟令怡“相亲相爱”一定程度上能恶心到孟微年,才一直装到现在,她也可以一直装下去恶心孟微年,但前提是孟令怡一直不知道那些事情。
如果孟令怡知道自己小时候对她的虐待,杜婉仪不敢想以孟令怡如今骄纵跋扈又冲动的性子,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但她又想到这么多年孟微年都不跟孟令怡坦白,也不会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打算同孟令怡说,杜婉仪绷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明天还是要多宽慰宽慰孟令怡,免得她再多想,想多了不可怕,杜婉仪就怕她主动去找真相,到时候可真的不好收场。
孟令怡这两天心里都不舒坦,即便这两天杜婉仪对她格外的好,带着她出门逛街买珠宝和衣服,只是两天时间,杜婉仪就在她身上花了三十多万,但她仍旧不舒服,她觉得杜婉仪是在遮掩着什么,替孟平术遮掩着什么。
遮掩她根本就不是孟平术的亲生女儿,所以才用珠宝和衣服来迷惑她。
她心里不舒服整个人就很暴躁,连自己养了许多年的乌龟都看不顺眼,女佣过来给乌龟喂食,孟令怡劈头盖脸就把女佣给骂了一顿。
也就是这一天,出门旅游躲祸的孟畅然终于回来了。
孟令怡正一个人在前厅沙发上抑郁着,透过大开的镂空落地木窗看见前院小路上双手插兜步伐悠闲恣意的孟畅然,她立即挺直腰身,喊他,“孟畅然,你过来!”
孟畅然听大哥说大伯大伯母不在老宅住了才从外地结束旅游回来,父亲孟平书这段时间忙于实验,根本没心思管他,大伯一家又不在老宅,放火烧院子的事就此不了了之,他此刻心情奇好,听见孟令怡喊他,他扬着声应了一声,长腿一拐,就步入了会客厅。
“二姐姐,叫我干啥?”
孟令怡见他手长腿长,整个人跟白杨树一样,她郁闷了,问他,“孟畅然,你到底有多高?”
孟畅然道:“184啊,不过我还在长个,等到再过两年,我身高一定能赶得上大哥!”
他不明所以,回答时语气十分昂然。
孟令怡更郁闷了,嘴角都往下撇,又问,“你觉得我跟我爸像不像?”
孟畅然仔细看了眼二姐姐,摇头道:“不像。”
“那我妈呢?”孟令怡怕他以为说的是杜姨,补充了一句,“就是我大哥的母亲。”
孟畅然思索了一会,他只见过那位去世二伯母的照片,没见过本人,他还是摇头,如实道:“不太像,二姐姐,你可能更像奶奶或者爷爷?又或者像二伯母的父母?反正你跟二伯和二伯母都不像,也不像大哥。”
孟令怡听他叽里呱啦说这么多,每一句话都在印证她根本就不是孟家的千金,更不是孟微年的亲妹妹,她嘴角一抿,心情压抑憋闷了两天,眼泪就掉了下来。
“……!!”喂,他可没欺负二姐姐啊!
孟畅然一下就慌了,生怕这个二姐姐又去告状,火烧大伯院子的事,他爸揭过不提了,他可不想又因为孟令怡瞎告状再多一条罪状,他立即坐在孟令怡身侧,手忙脚乱给二姐姐递纸巾,“我的姐,你别哭啊,我这才回来,又没招惹你,你哭啥?你被人欺负了?你跟我说,我帮你狠狠揍他一顿!”
孟令怡眼泪掉的凶,听见孟畅然这么说,她委屈地哽咽道:“我根本就不是孟家的人,也不是孟微年的妹妹是不是?你们都骗我,怪不得大哥小时候就不管我,他心里其实就瞧不上我这个外来人是不是?”
孟畅然一头雾水,“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不是大哥的亲妹妹啊?你要不是大哥的亲妹妹,就凭你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大哥能直接把你赶出孟家,还能让你在这里呆的好好地?”
孟令怡还在掉眼泪,吸着鼻子,“那你说,孟家的人怎么就我这么矮,我如果是我大哥的亲妹妹,大哥187,我怎么就160!”
“……”孟畅然傻眼,“二姐姐,你就是因为身高判断你不是大哥的亲妹妹?”
孟令怡恼着委屈着,“就这一条就完全可以佐证我不是大哥的亲妹妹!”
孟畅然无语片刻,下意识道:“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二姐姐你长得这么娇小只是因为你小时候营养不良?”
“不可能!”孟令怡直接否决掉孟畅然的这个说话,她哭着还能有理有据道:“孟家又不是这一代才白手起家成为豪门的,在太爷爷那一辈就已经是富庶人家,到了爷爷那一辈已经跻身豪门阶层,爸爸跟如今的大哥都算是豪门子弟,孟家这几代都没没落过,怎么可能会让小时候的我营养不良!!孟畅然,你脑子是糊涂了吗?”
孟畅然默了默,他是知道一些大哥和孟令怡小时候的事情,都是从他爸那边听说的,但他不知道孟令怡喝掺了安眠药奶粉的事情,他只知道杜婉仪打过大哥鞭子,知道杜婉仪对孟令怡不好,但对孟令怡怎么个不好,他其实不清楚。
但总归不好说杜婉仪这个长辈的坏话,而且他也不知道大哥让不让告诉孟令怡,孟畅然纠结一会,挠挠头,说:“这事你去问大哥比较好,我比二姐姐你还小,我不清楚。”
孟令怡见他吞吞吐吐,立即止了眼泪,凶神恶煞地逼问起来,“孟畅然!你反应很奇怪,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孟畅然含糊,“我真不知道,二姐姐,你别问我了。”
孟令怡一点也不信,她立即起身,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直接去跳湖,然后跟小叔告状说是你把我推湖里的!”
“……”他真的服了这个二姐姐,但真的怕大哥不让说,孟畅然没妥协,从沙发上一跃起身,仗着腿长大步就往前院走,边走边打哈哈道:“二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再出去一趟哈,你自己坐着玩会!”
孟畅然腿长又年轻,三步并作两步便动作麻利出了会客厅,孟令怡根本抓不住他,没一会,前院就没了那道年轻的修长身影,孟令怡独自苦恼着又坐回了沙发上。
杜姨这两天对她殷勤外加孟畅然吞吞吐吐的行为都昭然显示着,她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越是得不到验证,孟令怡就越心烦意乱,她一整天都郁闷着,到了傍晚,她憋不住了,决定去找大哥亲自问清楚。
才走进大哥的院子,孟令怡就瞧见下班回来刚走到卧室门口的明黛。
明黛也瞧见了孟令怡,停下推门的动作,转身看她,笑着问她,“有事吗?”
孟令怡站在院子入口处的拱门旁,看向廊道下那道纤瘦漂亮的身影。
明黛才从电视台下班回来,身上是偏职业的烟粉色丝绸衬衣和一步裙,只露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即便是职业装,但仍旧被明黛穿的柔美多姿。
真的是狐狸精,没见过有人把衬衣还能穿的这么漂亮的,孟令怡心里吐槽着,面上对明黛也没什么好脸色,她凶巴巴地问,“我大哥回来了吗?”
“这个点还早着呢。”明黛说:“你大哥工作很多,最近每天都要夜里十点才下班,你找你大哥有事吗?”
“有事没事都不关你的事!”孟令怡哼道:“我等大哥回来吃饭的时候再说。”
她说完转身就走,明黛喊住她,“你大哥不回来吃晚饭,夜里回来直接就回房睡觉了,我一会去给你大哥送饭,你要有急事的话你跟我说,我给你转达。”
孟令怡停下脚步,扭头看明黛,还是道:“才不要你转达!你别在这假惺惺!狐狸精!”
明黛:“……”
孟令怡要走,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看着明黛,警告道:“你别等大哥一回家就把他拽进房里缠着他,他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丈夫,他也是我大哥,你给他点私人空间,明黛你听到没?”
明黛默了两秒,好脾气地笑道:“行。”
孟令怡这才走了。
不过这一晚,孟令怡在前院会客厅里等到凌晨也没见大哥下班回家,她趴在会客厅沙发上睡了一整夜,第二天在沙发上醒过来,揪着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佣问道:“我大哥回来了吗?”
女佣知道这位小姐这几天心情不佳,生怕被骂,语气恭敬地不行,“先生早上回来了,跟太太一起回来的。”
孟令怡立即从沙发上起身,就要往后院走。
女佣见状,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孟先生院子里也有女佣守在院门口的,她立即就闭上了嘴,这时候去阻止孟令怡不就是找骂吗。
孟令怡到了大哥的院子,被两个女佣拦住了。
“先生说要跟太太一起补觉,让我们看着,不要让人打扰了他的睡眠。”
孟令怡横眉竖目,“我找我大哥说话都不行?滚开!”
两位女佣对视一眼,对孟令怡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姐不如您回房等一会,等先生醒了,我会跟您说的。”
孟令怡说不行,她现在就得见到大哥,但两个女佣怎么也不让开,她骂了好一顿,两个女佣都像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为所动。
“行,看来你们真是把大哥当成这宅子里的主人,我的话是一点也不听!”孟令怡骂了好一会,骂累了,放下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人气鼓鼓地走了。
两位女佣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着,当然是把孟先生当成主人了,毕竟发工资的钱是从孟先生账户上划走的。
孟令怡这一上午也没见到她大哥,午饭的时候,孟微年和明黛都没过来吃,孟令怡去问女佣,女佣说两人还在休息,孟令怡无功而返。
她不知道孟微年中午就醒了,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西装就从侧门出去,回了集团上班,眼下卧室里就明黛一个人在补觉。
明黛昨天去给孟微年送晚饭,吃过后,孟微年没让她走,等他下班后,孟微年带着她去出海玩了。
是孟微年的兄弟周应一组织的海钓,平城不近海,但是附近有一个著名的临海城市,孟微年和周应一的私人游艇都停在那边港口,开车过去不过三个小时。
周应一和温渡各带着女伴开一辆车,回来平城的孟畅然也加入了,明黛也把姜橙喊上来,她坐的是孟微年的库里南,姜橙没来当电灯泡,去坐了孟畅然的阿斯顿马丁,一行人四辆豪车在深夜一前一后疾驰了三个小时,才登上了孟微年的豪华游艇。
几人在游艇上海钓烧烤,在甲板上开了个小型的轰趴晚会,明黛玩的开心,她因为身体原因,几乎不怎么熬夜,父亲也不会允许她这么放肆,更别说这种在夜里海上吹着海风过夜,但孟微年允许,他一整夜都把她照看的很好。
钓鱼的时候,孟畅然跟周应一冲在最前,姜橙也蠢蠢欲动最后上去凑了热闹,她自觉体力有限,怕没把鱼钓上来,反倒被大鱼拽下去,就没参与,她就靠着围栏抿着香槟吹着海风舒坦,不一会,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就将她搂进怀里,孟微年抱着她一个转身,他后腰靠上了栏杆,扯开西装外套将她裹在怀里,明黛吃吃地笑,在他怀里垫脚,去吻他俊美的脸庞。
孟微年的脸在深夜在海上显得尤为俊美深邃,他低下头,吻上那张带着清淡酒气的柔软粉唇。
她便伸了手,一只手拿着装着香槟的高脚杯环着他脖子,一只手空空如也便扣着他后脑勺,在他怀里在海风吹拂下跟他接细密色情的舌吻。
身后温渡和周应一的女伴坐在甲板沙发上双肩挨着看着这边,有一个女生举起手机对着明黛这边拍了好几张照片,随后女生把照片传给温渡,温渡又把照片传给孟微年,最后这些照片都到了明黛的手机上。
女生拍的照片特别有氛围感,长发及腰的高挑女生柔柔依靠在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因为搂抱男人脖子,高脚杯在他脑后,又因为接吻的投入,高脚杯无意识倾斜,里面米橙色的液体往下倾注,落入寂静深蓝的海面。
夜风吹风,几绺长发随风飞舞,女生背影曼妙,男人侧脸立体深邃,俊男靓女,接吻时唇瓣若即若离,那种爱欲纠缠却温情脉脉的氛围感扑面而来。
明黛收到照片时,心里喜欢,她没有跟孟微年拍过这种合照,当即就把它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图。
在海上玩了半夜,明黛昏昏欲睡,被孟微年送进游艇上的客房休息,姜橙因为钓鱼兴奋着,一整夜没睡,孟微年跟他的好友也没睡,就在甲板上喝酒聊天,到了凌晨四点多,几人才上岸开车返回平城。
明黛一路上都没怎么醒,全程被孟微年抱进老宅卧室,她醒来是在下午一点。
孟微年去了集团上班,她下午不用过去电视台,所以昨晚才稍稍放肆出去玩了一夜,略作收拾,明黛去客卧找姜橙。
姜橙昨晚也是坐孟畅然的车回来的,明黛没让她回去,直接让她过来老宅休息了。
两人洗漱好,坐在院子里的小会客厅闲聊。
孟令怡第三次跑来,见她大哥的卧室门开着通风,里面整洁如新,没人,她又注意到小会客厅的门开着,里面有说话声传来,她立即走过去,还没走近,便听见了明黛说的话。
“我本来真的以为孟令怡不是孟家的千金,我好奇,就问了微年,他说孟令怡是孟家的女儿,但其实不应该长这么矮的。”
“怎么说?”另外一道陌生女声被勾起兴趣,接了句。
“微年说孟令怡之所以长这么娇小,是因为她小时候故意被人喂了掺了水和安眠药的奶粉,两年多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想想,人能健健康康长大都算是孟令怡福气好,也没必要计较身高多高,你想想,给小孩子喂安眠药,那多伤身体。”
“啊?谁这么狠心,给小婴儿喂掺了安眠药的毒奶粉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我公公新娶的妻子杜婉仪,她不只是给才出生不过个把月的孟令怡喂毒奶粉,还经常用鞭子虐打微年,人心好狠的。”
“但是你那位后婆婆看起来很面善,对孟令怡看起来也挺好的,不像是这么心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