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突兀的消息提示音让明黛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寻着声音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孟微年亮着的笔记本屏幕。
他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茶几上,估计在接电话之前还在使用,没有关机,明黛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笔记本小半边屏幕。
她没有偷窥孟微年工作电脑的想法,只是循声乍一眼看过去,看见了笔记本屏幕上的几封未读邮件。
都是未读状态。
明黛一眼注意到第一封,像是许久前发送的,邮箱的主人似乎并没打开的打算,所以在最上面一封。
不只是位置显眼,还有一点让明黛一眼注意到的原因是,那封邮件的来源logo是平城电视台的logo。
也就是明黛工作的地方。
她没注意到邮件发送人,只注意到了标题。
电视台的这位同事很懂事,知道大佬的时间宝贵,邮件标题写的清晰明了,礼貌称呼过后,直入主题。
是一份邀请孟微年参加《三日行》的邮件。
《三日行》就是电视台确定要做的新访谈项目。
新项目的拟邀嘉宾名单一直是保密状态,明黛没想过电视台还打算邀请孟微年。
不过想想也正常,因为想争取新节目的主持,明黛了解过新访谈项目,这次访谈节目的观众定位不止是放在都市精英身上,也有都市年轻女性,而孟微年正好完全符合这两种观众定位。
一是孟微年在平城的经济地位举重若轻,在经济财经这方面的见解,可以吸引都市精英,二是他长相俊美,跟传统企业家敦厚和蔼可亲的形象截然相反,年龄相比较五六十岁的企业家来说,三十岁算得上年轻,对年轻女性来说,孟微年可以说是非常完美又理想的结婚对象。
就拿几年前孟微年在网络上仅有的一次露面,明黛记得当时引起的互联网波动一点也不小。
如果能邀请孟微年来新节目,节目收视率和投资,基本上完全不用担心。
但,孟微年应该不会参加访谈项目的。
相比较于在网络上电视上抛头露面得不到任何实际利益,还不如在集团跟董事会商讨出新项目决策获得的利益实在。
而且,发邮件的这位同事也有些莽撞了,这种节目邀请联系孟微年的秘书或者特助,都比联系孟微年本人得到的回复还要快。
明黛只在那封电视台的邀请邮件上多看了一眼,其余的邮件,她没有偷窥的想法。
目光才从笔记本上移回茶几一角,孟微年的电话结束了。
他走回来,坐回原位置,将手上的手机搁在笔记本旁边,同明黛说:“雨小了一些。”
“嗯。”明黛礼貌着把目光挪回孟微年脸上,她道:“孟大哥,您平常也这么忙吗?凌晨了还有电话要打吗?”
“第二天行程多的话,会有额外的电话要接。”孟微年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平常也不会忙到这个点。”
“哦。”明黛捧着茶杯,轻轻应了一声,嘴唇压着茶杯口的时候,她掀眸偷偷看了一眼孟微年。
这一眼被孟微年抓到,孟微年微笑问她,“怎么?有话说吗?”
明黛搁下茶杯,轻咳一声,“还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回答我。”
“知无不言。”孟微年温和应她。
明黛便开口,声有点轻,“其实,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答应跟我结婚?”
孟微年看着明黛笑,“明黛,我记得不是你主动要跟我领证的吗?”
“……”
明黛脸稍稍热了一下,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您不缺追求者,或者说,只要您愿意,这平城多的是千金小姐为您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做您的妻子,毕竟您地位显赫,长相身姿一点也不俗,那天如果您看不上您妹妹生日趴上的女生,您可以联络一个您有印象的,对她有好感的千金小姐,跟她商讨结婚事宜,也可以当天领证帮您澄清喜欢男人的谣言。”
孟微年瞧了她一会,伸手将茶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才说:“你应该听西泽提过,老爷子今年身体状况很差。”
“嗯。”明黛确实知道这个。
孟微年看着明黛那双漂亮水润的眸,继续道:“我小时候大多数是跟在老爷子身边,他最关心我的婚事,令怡生日那天,他因为脑梗才从ICU推出来,我一早过去看老爷子,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问我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当天,你就说可以跟我领证。”
孟微年说话点到为止。
明黛了然了,“您的意思是说,这时候任何女性跟您提及结婚,您只要觉得她还不错,不像杜若若那般品行,您都会答应,是吗?不一定非得是我?”
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她有一点自恋,还有点担忧,想到孟微年有可能会在新婚之夜真的跟她做夫妻,她想的是孟微年可能早就对她心生好感。
这种想法令她坐立不安,她想着出来一定要问一问孟微年。
毕竟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他亲弟弟的妻子,这种觊觎自己弟弟妻子的男士,让明黛觉得孟微年骨子里兴许并不是一个绅士,但眼下,她知道孟微年没有那种阴暗心思,纯粹是她多想,她才松了一口气。
孟微年瞧着明黛,不置可否,抬着一双幽深的眸看向窗外,道:“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已是深夜,孟微年没有叫司机,自己开了车库的一辆库里南,将明黛送回了天鹅湖别墅。
目送着她进了别墅大门,孟微年才折返。
路途中,看了一眼手机上孟西泽发来过的几条微信,孟微年将车子掉头,改道开向孟家老宅。
抵达老宅是夜里三点半,守门的佣人给他开了门。
雨停了一会,又下了起来,佣人给他撑开了一把黑伞,“孟先生,小心淋雨。”
孟微年接过雨伞,锃亮的手工皮鞋一步步踩进湿漉漉的鹅卵石小路。
小路旁摆着几十上百盆名贵盆栽,盆栽里湿漉漉的植物叶子偶尔擦过孟微年不染尘埃的西装裤脚,等走过这条小路,原本熨帖笔直的西装裤脚已被水渍弄得微湿。
老宅是一栋四进的院子,孟微年的院子在第三进,孟西泽则跟他爸妈住在二进院。
微信上孟西泽说他在他卧室旁的书房等着,孟微年没回自己院子换掉裤脚狼狈的西装裤,径直进了孟西泽住的小楼。
到了孟西泽的书房门前,孟微年将伞收起,立在书房门外,雨伞身上的雨珠迅速聚集在伞尖,继而流淌到了跟伞尖接触的木质地板上,不一会,地板上蜿蜒出一道狭长的湿漉水痕。
孟微年伸手推开门,一眼瞧见如丧家之犬一样坐在书房正中央太师椅的孟西泽。
“大哥,我等了你七个小时。”孟西泽听见声,缓缓抬头,满脸的失魂落魄,连质问的声都有气无力,“你是不是跟明黛上床了?这七个小时你们都干了什么?大哥,你回答我!”
“西泽,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孟微年走进书房,没有看弟弟,他步伐缓慢走到右侧孟西泽的书桌前,“明黛在你眼里,也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孟西泽不喜欢读书,书桌上只一本合上的《置身事内》,其他都是些无聊的小玩意手办和摆件。
“大哥你敢说,如果明黛同意你跟她做·爱,你能忍得住吗?”孟西泽像是恢复了点力气,开始压着声低吼,“大哥,你敢回答我你的真心话吗?”
“西泽,没有如果,明黛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孟微年嗓音淡淡,“我不回答如果的问题。”
“大哥!”孟西泽像是被这个答非所问的问题刺激到,他嗓音里含了一点哭腔,“我那么尊您敬您,把您当成我最亲的大哥,这么多年,我有好东西开心的事情,都跟您分享,我从来没把您当成异母的兄长看过,您怎么可以跟明黛领证,您这么做,抢了我的女朋友,让我在平城丢这么大一个人,您对得起我吗?”
孟微年转身,他长腿微微靠着书桌,开始看向自己的弟弟。
他眸光里的平静对比此刻眼眶发红的孟西泽而言,稍显淡漠。
“西泽,其一,我不是抢了你的女朋友,是你行为不端,有了她,还包养那些女大学生,甚至不只是女大学生,据我所知,还有小明星,所以是你自己把明黛往外推。”
“其二,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孟微年靠着书桌抱着胸,面容仍旧平静,“如果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凭你母亲对我跟令怡小时候的所作所为,这几年,你跟你母亲不会在老宅这里享受清净的富贵日子。”
孟西泽原本还怨愤的眼神因为孟微年后半句话突然中止。
他知道孟微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相反,他自己刚才那几句话半真半假,他尊敬孟微年的原因并非只是跟孟微年有相同的一半血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从懂事起,就知道了母亲在大哥跟孟令怡很小的时候对他们做的恶事。
孟西泽见过孟微年在生意场上的冷漠无情杀伐果断,他害怕大哥用对生意对手的手段对付他跟母亲,所以他一直竭尽所能不忤逆孟微年尊敬着孟微年。
他从没说过任何一句孟微年的坏话,即便是兄弟间的聚会,喝醉了酒,有人诋毁孟微年,他都能将那人骂的狗血淋头。
他尊敬孟微年是想替母亲赎罪,替他母亲求一个原谅。
这么多年,孟微年对ῳ*母亲不和蔼,但也不冷血,应该全因为他的存在和努力。
孟西泽低着头,他无力反驳孟微年任何一句话。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只能以亲情绑架大哥,他眼泪掉下来,哭红着一双眼,委屈地看着大哥,“大哥,我喜欢明黛,我只是做了一些错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也会改的,您跟她离婚,行吗?”
“西泽,你包养女人这件事从来不该跟我求原谅。”
“只要您跟明黛离婚,我再去求她,明黛心很软,只要我一直求,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孟西泽着急地说。
“西泽,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孟微年瞧着弟弟,他道:“她父亲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为什么让父亲一口回绝掉明昇的求助?”
“如果你早一步带着诚意和父亲的资金去帮助明黛,如今的局面不会是这样。”
孟西泽呆在那里哑口无言。
“西泽,我了解你。”孟微年淡声道:“在明黛之前,你交往过不少女友,那些女人自然跟你发生过关系,我知道你想要明黛,可是你也想要跟明黛不同类型的女人,你觉得你生在孟家,有花不完的钱,要有美貌妻子给你长脸面,也应该有无数情人哄你开心。”
孟西泽被孟微年戳中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低下头,抿着唇否认道:“我没有这么想!我没有!”
孟微年看着孟西泽,不再说话。
孟西泽被孟微年盯得心虚、慌乱,他压抑而又愤怒,却又不敢冲孟微年大声吼叫,只能哭红着一双眼,把话题扯回领证结婚上,他重复道,“大哥,你不可以跟明黛领证,你不可以跟她办婚礼,这件事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孟微年直起身,再次转身看向书桌。
上面还摆了一个相框,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孟西泽和明黛自拍的合照,照片定格时,明黛弯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镜头,孟西泽则趁机吻在了明黛的侧脸。
孟微年拿起那个相框,拇指指腹刚好摁在明黛的嘴唇上,他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擦了下。
书房外面的雨势大了起来,孟微年的答复声在淅沥雨声中清晰可闻,
“西泽。”
“我说行,没人可以改变。”
一早, 明黛就被家里人喊醒了。
清晨七点半的餐桌上,明黛穿着昨夜凌晨到家洗漱后换上的睡袍,睡眼迷蒙地坐在餐椅上。
她长发没有打理, 略显凌乱地垂在胸前和肩头, 眼睛在竭力睁开, 但没什么效果, 一只手不得已撑在餐桌上,掌心托着腮,阖着眼睛继续瞌睡。
并不是没睡够,昨天昏迷中明黛已经睡了七八个小时,她只是凌晨六点多的时候吃了一包感冒冲剂, 冲剂里面有催眠成分,这才让她昏昏欲睡。
感冒也不全是因为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更多的是因为跟孟西泽在化妆室对峙的几个小时。
当时在没开空调的化妆室里出了很多汗, 走廊上低冷的冷气吹过来的, 明黛已经预知了自己身体一定会受不住。
久病成医, 明黛知道自己身体最怕气温骤热骤冷。
索性, 感冒程度并不严重, 只是轻微感冒。
明莉坐在她身侧, 看着姐姐还没清醒的一张雪白脸蛋,她轻轻用手当做梳子给姐姐顺着长发。
明昇目光可以称得上炯炯盯着自己的大女儿, “小黛, 你快点跟爸说说,你怎么突然跟孟微年领证的事?”
昨天下午,明昇正在商场餐厅里视察, 手机上突然呼啦啦钻进好几条微信消息,他打开看了一眼, 全都是恭喜之词,几番询问下来,他才知道明黛跟孟微年领证的事,还说什么月底就要办婚礼。
他作为明黛的父亲,一点消息都没听明黛提及,一开始以为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是在跟他开玩笑,想给女儿打电话问问,但明黛那时候在录节目,电话是明黛助理接的,他想着干脆等女儿晚上回来再当面问。
结果等到晚上八点,明黛还没回来,手机又关机,明昇正要给副台长拨过去电话时,孟微年给他打来电话,说了几句话,明昇还清楚记得。
“伯父,明黛现在在我这,她在电视台晕倒了,我正好碰见,就将她带回了我的住所,我已经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她输了液,现在还在昏睡,您不用担心,等到她醒了,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别墅。”
孟微年对他一向极为礼貌,但明昇觉得昨天那通电话,孟微年对他礼貌之余又多了一丝亲近。
兴许是因为跟明黛领证的缘故,明昇想着。
可妻子林茜又说是明昇敏感,是他先入为主,是错觉。
但不管如何,眼下,明黛跟孟微年领证的事言之凿凿了。
他得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月底办婚礼是真是假?
“小黛先别睡,一会跟爸说完跟孟微年的事,你再去补觉,眼下快点跟爸说,你跟孟微年月底真的要举办婚礼吗?”
明黛本还瞌睡着,但“孟微年”三个字频繁钻入她的耳朵,还有“婚礼”,她稍稍清醒了一点,才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对面明昇和林茜齐齐因好奇而炯亮的眼神。
“……”明黛更清醒了,她揉了揉脑袋,轻咳一声,“爸爸,小妈,我跟孟大哥确实领证了,月底应该是要办婚礼的,孟大哥说这几天他抽空来找您,商量……婚礼流程。”
即便已经从旁人口中听说,但眼下听女儿亲口确认,明昇仍止不住惊讶,“怎么就领证了?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
明黛觉得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她虽然清醒,但压不住药物的催眠,她有些想上楼去补觉,而且也不想让父亲有心理负担,便没说还孟微年帮助父亲恩情的事情,只含糊道:“情况有些复杂,但我是自愿的,爸爸,您就别多问了,您只管等孟大哥过来,跟您商定婚礼的事就好了。”
“你既然不想说,爸爸不逼你,只要你是自愿的,爸爸也放心了。”明昇见女儿面上并无忧愁,显然真的是自愿,他笑着道:“本来爸爸也是属意孟微年的品行,你嫁给他,爸爸很放心。”
明莉此时小声补了句,“不只是人品,孟大哥很帅,我觉得比西泽哥要好看。”
林茜却问起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道:“小黛,你跟孟先生这么突然领证了,你们完全没有时间去做婚前财产公证,孟先生没意见吗?”
明昇也道:“这事确实重要,孟微年没提这个?”
“……”明黛也是第一次结婚,要不是小妈提及财产公证,她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她怔了一会,摇摇头,“没做,孟大哥也没提。”
餐桌上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明莉打破了沉默,她道:“这么说的话,姐姐要是明天离婚,就可以轻松分走孟大哥一半财产?孟大哥的资产——”
妹妹话说一半就终止了,但餐桌上的人都知道明莉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微年的一半资产,恐怕比明昇辛苦半辈子挣得钱还要多。
要是明黛是个心术不正的人,眼下怕就是在想如何能在明天跟孟微年离婚分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