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明黛此刻是无法跟孟微年坦然见面的。
孟微年回:【嗯?】
明黛额头靠着窗户,很轻地咬了一下唇,找着托词:【我今天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出门,就在微信上说吧。】
孟微年回:【行。】
明黛就在微信上了打了一行字,打字的时候,她便觉得窘迫,等到打完,明黛又迟迟不敢摁下发送。
孟微年一直绅士着没有催促。
明黛便稍稍任性地拖了几乎有十分钟,才闭上眼,拇指摁了发送键。
明黛:【孟大哥你的提议,我同意了。】
孟微年是秒回。
孟大哥:【同意什么?】
“……”明黛咬唇,更觉得羞囧,刚才打字刻意避过的那几个字,好像避不过了。
她又开始打字,这次没有拖延十分钟,编辑好迟疑两秒,便闭了闭眼睛,按了发送键。
明黛:【同意跟你做长久夫妻。】
孟微年那边一时没再秒回,明黛想着他估计又忙工作去了,她今晚忧虑的事情解决了,正要把手机锁屏放回茶几上时,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她低头去看,还是孟微年发来的消息。
孟大哥:【明天下班后有时间吗?】
明黛咬着唇迟疑着,即便答应了孟微年的提议,她还是打算这几天不见孟微年的,她要缓一缓尴尬的情绪,明黛打字:【没时间】,但还没等她发送,孟微年又发来一条。
孟大哥:【老爷子想见你,下班后有时间的话,我去接你。】
“……”明黛摁下发送键的手悬停在半空中,长辈想见她,她再无故推脱似乎不合适,她只好一一删掉,重新编辑消息发送过去:【好,我工作在六点半结束。】
孟大哥:【嗯,明天见。】
明黛看着‘明天见’三个字,唇咬的更深了。
隔天下午六点,明黛结束工作录制,被导播李庆叫住,两人一起并排出了演播室。
“咱们台里的新项目我看虞乐瑶去争取了,怎么没见你有大动作?是不想去?你可想好了,我们这个节目还有最后三期就收官了,到时候你不争取新项目,难不成你等着台里给你分配那些收视率比北极还冷的凌晨直播电台节目?”
“我争取了,您没瞧见。”明黛如实说,她请副台长吃过几顿饭,也将自己的简历重新整理了一份,给到了副台长。
“那就行,看在我们合作这么久,我跟你透个内部消息。”
李庆压低声,“这新节目可是个香饽饽,尤其对你们这些长得貌美的年轻小姑娘。咱们台里已经邀请了孟氏集团的孟微年,届时你拿到了节目主持,跟孟微年相处个两三日,你兴许能攀一个高枝呢。”
明黛:“……”
李庆没看到明黛的异样,继续道:“即便孟微年眼高于顶瞧不上你,后续邀请的其他男性嘉宾,地位金钱都不低,一个两个的,总有一个你能攀上的,到时候,你可就鱼跃龙门,何必在台里累死累活,直接去做富太太不更好!”
“……”明黛其实是惊讶的,她看向李庆,“台里已经邀请到了孟大……孟先生了吗?”
李庆摸了摸鼻子,“反正是发了邀请,副台长也联系了孟微年的秘书,结果还未知,我只不过给你透个底,即便孟微年不来,来的也多数都是有钱人,所以虞乐瑶才频频往副台长办公室跑,就想着拿下节目主持人,借着录节目勾搭几个有钱人呢,我跟你说,这时候就是拼钱的时候,虞乐瑶给副台长送了好几个装满了钱的档案袋,你要想比过虞乐瑶,别吝啬这点小钱,到时候收获大着呢!”
“……”明黛静默了两秒,冲李庆浅笑,“好,我知道了,李导演,我一会还有事,先回化妆室了。”
李庆摆摆手,“行,这事你记在心上哈。”
“嗯,我记着呢。”
明黛跟李庆分道扬镳,落后一步的助理周芽才跟上来,跟明黛并排。
“明姐,您真要给副台长送钱吗?”
明黛沉默了一会,新节目的决策权在副台长和投资方,只要投资方不干涉,那决策权就在副台长一个人手里,副台长要是只看钱不看个人能力的话,她要是想要节目主持人的话,估计是要出血的,但是——
她说:“再看看。”
周芽狠狠点头,“就是,您别轻易就把钱送出去了,您也知道,李导演跟咱们副台长平日里经常一起喝酒足浴啥的,说不定这些话就是副台长让李导演给您说的,就是想要您害怕落选,然后赶紧给他们送一袋子钱。”
明黛眸子弯了弯,看向周芽,“我们小芽成长了,都想到这一层去了。”
“明姐!”周芽被打趣地脸红,明黛那张脸美到太具有诱惑力,一双水眸弯着瞧着她,周芽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女性都受不了,她羞恼着道:“您可别这么看着我!再看小心把我掰弯了,我要您负责的!”
明黛被周芽的可爱逗笑,正要再打趣一声时,手机在周芽手里响起来,周芽连忙将手机递过去,明黛一眼瞧见来电显示上的孟大哥备注,立即止了笑,轻咳一声,接过电话,放在耳边,“喂,孟大哥。”
“我在楼下。”孟微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醇厚。
这下轮到明黛的脸开始热起来,她轻咳一声,说:“我……马上下来。”
一整天过去了,她其实还没做好见孟微年的心理准备。
忐忑拘谨尴尬齐齐涌上心头,明黛在化妆室耽搁了好一会,觉得再耽搁下去,就是不礼貌了,她才出了化妆室下了楼。
周芽平常都是等她一起下楼去地库的,但是明黛想着见孟微年的话,让周芽看见不太好,便让周芽先回家了。
电视台的电梯轿厢是镜面,忐忑之余,明黛瞧见了前方镜面里的她。
米色衬衣和雾霾蓝一步裙裹着她纤瘦高挑的身体,乌黑的长发也尽数扎成低马尾垂在脑后,颊侧额前一点碎发都没有,妆面也是录制节目需要的端庄大方的淡妆,不论是从头到脚,还是从脚到头,都过于职业化。
明黛轻轻蹙眉,打扮这么职业去见七十多岁的长辈,是不是不太好。
她想了下,干脆伸手将低马尾的橡皮筋摘掉,塞进手包里,又将手指插进柔软的发间,拨了几下,等长发自然慵懒地垂在脑后,明黛才收回手,重新看向镜面。
即便只是稍稍动了下头发,但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还有几绺顺在胸前,整体的松弛感比刚才一丝不苟的女性职业装扮好了许多。
明黛出了电视台,一眼瞧见了停在右前方道路旁边的黑色加长迈巴赫。
往车子那边走时,明黛心里的尴尬忐忑一点点增加,等真的站到车子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紧蹦成了一条线。
脑子里都是昨天“引诱”孟微年,孟微年亲了她的画面,浓黑锋利的眉毛和一双幽深的眼眸近在咫尺,还有抵到她鼻侧的硬挺鼻梁。
以及,伸进她口腔中的温热厚舌。
明黛的尴尬从头遍布到脚,她忍住想从这辆车子面前跑开的冲动,正要伸手扣窗,车门已经自动打开。
“……”
她一眼看见姿态松弛又贵气坐在后排的孟微年,他长腿随意敞着,穿着深灰色西装,两只青筋覆盖手背窄瘦的大手微微交叠悬空在小腹上方,车门打开的瞬间,他偏头瞧着她这边,俊美斐然的面上,带着温和无比的笑。
“进来,外面很热。”他说。
“嗯。”明黛坐进去,把手包放在身侧。
车门缓缓闭合,她没有去看孟微年,她怕一看孟微年,脑子里就无限制地跳出昨天在她房间,他亲她那副画面。
但不看他不说话,似乎更尴尬,明黛正要找话题聊天时,前排副驾率先传来一道不满至极的熟悉嗓音。
“你的排场真是够大的!让我跟大哥在这里等了你十分钟!我大哥什么时候等人这么久过?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摆谱!故意让我们等这么久!”
车子无声启动,往市中心医院开。
明黛看向正前方,孟令怡侧着身,一脸不满地朝后瞪她。
“……”她正要道歉,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故意在化妆室耽搁了一会,还没等她开口,身侧传来孟微年的说话声,“再这么没大没小,就下车自己打车过去医院。”
孟令怡看着大哥,满脸怨愤,毫不忌惮孟微年的训斥,“大哥,我对你自然是恭恭敬敬,但是对她?没必要!”
“她是你的大嫂,怎么就没必要?”孟微年淡淡瞥了一眼孟令怡,“还是说,你不想认我这个大哥?”
“我……”孟令怡吃瘪,怒火更上来了,她提高音量,愤愤地瞪着明黛,“她根本不是我大嫂!大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的交易,爷爷这半年身体一点也不好,总是频繁进重症监护室,兴许哪一天就去——”
提到老爷子的身体,孟令怡想到什么,去看大哥,果不其然撞进大哥倏然变得冰冷的眼眸里,孟令怡心里心里还是惧怕孟微年的,没敢再提“去世”两字,接着趾高气昂道:
“反正你想着让爷爷放心,所以才在二哥跟明黛分手后,迅速找到明黛,想要让明黛帮你一起演戏,骗过一直担心你不找女人的爷爷!你们根本就是演戏!我二哥还真信你们结婚,我二哥也是够单纯的!我一会就告诉爷爷,你跟明黛就是在演戏,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爷爷交代!”
兄妹俩之间斗嘴,明黛礼貌地保持着安静,但在听见孟令怡说她跟孟微年是演戏时,她睫毛轻轻眨了下。
虽说她已经答应跟孟微年做长久的夫妻,但要硬掰开来说,明黛跟孟微年确实也有欺骗老爷子的行径,毕竟两人对彼此都没有感情。
只是这话不适合告诉孟家爷爷的,万一孟家爷爷因此气到了,身体更严重了,那就糟糕了。
但应该也用不着明黛开口,孟微年应该会勒令孟令怡慎言的。
“老宅书房的墙壁还没看够,是吗?”孟微年训诫道,“爷爷今天要是因为你满口胡话病情加重的话,令怡,两个月的面壁思过等着你。”
孟令怡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越是压榨她,她越是要反抗要恼怒。
她立即侧身,瘪着嘴冲孟微年喊道:“我戳破大哥的谎话了是吧?所以大哥你心虚了!你跟明黛就是演戏!就是假结婚!我才不要跟你同流合污骗爷爷!爷爷躺床上够可怜的,我才不要骗他,我就要说!说你跟明黛根本没感情,就是为了演戏!”
眼瞧着车内满是孟令怡无处安放的怒火,要是孟微年再出声,兴许孟令怡气到嗓门能将车顶炸开,明黛想了下,开了口,“孟小姐,我跟你大哥不是假结婚,你也见了结婚证,民政局的钢戳是真的,这不可能有假的。”
“结婚证是真!但你跟我大哥的感情是假的!等到爷爷相信了,你跟我大哥肯定会离婚不是吗?”
孟令怡立即将怒火喷向明黛,“你们这也是欺骗!爷爷担心我大哥就是担心他一个人孤零零没人给他嘘寒问暖,你这种假妻子能在平日里嘘寒问暖吗?明黛,你跟我大哥一起欺骗一个久病缠身的老人,你心里不觉得愧疚吗?”
明黛沉默,孟令怡的话每一句都砸在她心头,她没办法不去思索她这种行为是否真的是正确的。
“看吧,你心虚了!”孟令怡冷冷哼了一声,“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不会让你跟我大哥骗我爷爷的!我到了医院,一定要在爷爷面前拆穿你们假结婚没有一点感情的真面目。”
明黛心里隐隐着急,如果真的让孟令怡在孟家爷爷面前这么说的话,那她跟孟微年结婚的事,对孟微年来说,是没任何好处的。
毕竟他结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孟家爷爷不再担心他的人生大事。
如果是对双方都有利,明黛能理所当然接受这桩婚姻,但如果只她一人获利,明黛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
在她着急去看孟微年的时候,孟微年淡淡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感情?”
孟令怡扭头看向后排,冷哼道:“她跟二哥刚分手,怎么可能这么快爱上大哥你!这件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令怡,你谈过几场恋爱?”孟微年问她。
“……”孟令怡哑口无言,她到现在还是母单,连初恋都没有过,她不满地看向大哥,“一场都没有!怎么了?难道没谈过恋爱就不能看出来你们之间根本没感情吗?我一双眼睛看人比爷爷看人还要毒!别想忽悠我!”
“是吗?”孟微年此刻偏头,看了看明黛,慢条斯理道:“那你肯定不知道,一般来说,感情分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另一种是日久生情。”
孟令怡狐疑地看着大哥,恋爱这事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她很烦躁,“大哥,你想说什么?”
孟微年朝明黛伸了一只手。
明黛偏头,看了看孟微年那只手,在孟令怡的视线里,慢吞吞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
她其实也不知道孟微年想要做什么,但眼下面对孟令怡的狐疑眼神,她只能顺着孟微年的意思来。
她手刚贴到孟微年的掌心时,孟微年便将她手心握住,紧接着,不等明黛反应,她便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明黛低声“诶”了声,人便从后排座位上,坐在了孟微年的腿上。
明黛:“……”
屁股实打实坐在孟微年结实的大腿上时,明黛窘迫地下意识要站起来,但触及到孟微年微微仰视的黑眸,余光又扫到副驾驶扭头紧盯着这边的孟令怡……自己要是这时候站起来,估计更做实了孟令怡口中两人无感情的事实。
她只能强压着窘迫和拘谨,闭了闭眼,勉强镇定地继续坐着孟微年的大腿。
“……”孟令怡微微诧目,随后抱胸冷哼,“坐腿而已,我也能随便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腿上!这没什么!”
“感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孟微年接着刚才的话淡声道,“那就是迟来的一见钟情和迟钝的日久生情。”
孟令怡一副谁也别想说服她的傲娇脸,“所以呢?”
“明黛对我,是后者。”孟微年瞧向怀里耳朵一点点变红但强装淡定的明黛,眸深着低了低头,薄唇凑到了明黛耳侧,继续道“我对她,是前者。”
也是此时,孟微年在明黛耳侧很轻地问了一句,“介意我此刻吻你吗?”
耳边传来孟微年灼热的呼吸,一直假装自己是空气的明黛的腰下意识颤了下,眼睫毛扑闪得飞快,她反应也很敏捷,知道孟微年说那些话做这些事的目的都是为了说服孟令怡,让孟令怡一会在孟家爷爷面前闭嘴。
但是——跟孟微年接吻,让明黛不得不迟疑。
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而孟微年的接吻癖好又……格外色情。
在她迟疑的功夫,副驾驶又传来孟令怡得意且嚣张的话语,“大哥,任凭你再怎么巧舌如簧,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指定要在爷爷面前揭发你——”
孟令怡猖狂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她那双本就不小的杏眼倏地睁到最大,一眨不眨地看着明黛在她说话的间隙,突然低了头,在孟令怡的视线里,吻住了她大哥的嘴唇。
明黛性子使然,坐前男友大哥的大腿已经触及她的道德底线,接吻的事,她本来要打退堂鼓的,但孟令怡的话让她狠了狠心。
她不想让孟令怡去孟家爷爷面前揭发,也不想让孟微年在这场婚姻里毫无获利,这场婚姻只她一人得益,她会良心不安。
所以她低了头,吻住了孟微年的薄唇。
没人知道当时她睫毛眨地有多快,手心里出的汗快要顺着掌心纹路流出来,她想着亲一下孟微年堵住孟令怡的嘴就算了,可后腰贴上了一只大手,脑后也扣上了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她退不了,仓皇着睁开眼时,对上孟微年深黑的眸。
“亲一会,令怡才会深信不疑。”孟微年薄唇滑到她耳侧,低不可闻地跟她耳语,教着她做戏,“手搂着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