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绵正式升任「望青山」客户关系部副总监。
她才21岁,本科毕业不到半年。
谁人见了不赞一句年轻有为。
当晚,公司为她开了场升职派对。
派对在一个别墅轰趴馆举办,参与的人除了公司一众员工,还有个宋扬。
程若绵被大家围着敬酒的时候,宋扬要冲过去挡酒,被程若绵的上司、客户关系部黎总监拉住。
黎总监,大家都叫他一声黎叔。
黎叔是国企出身,人脉广、专业水准过硬,是客户关系部名副其实的核心,副总监一职设有两个岗位,除了程若绵,还有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前辈。
胳膊被拽住,宋扬笑笑,说,“绵绵酒量不好。”
黎叔不赞同地诶了声,“绵绵今儿高兴,让她喝一点没什么不好。”
这些日子宋扬对程若绵的追求,整个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两人之间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
在所有人看来,宋扬已经拿到了「准男友」的身份。
宋扬苦笑,“您饶了我吧,我今儿还有计划呢,她喝醉了,我还怎么表白?”
黎叔睨他一眼,“绵绵这样的女孩子,才追了这么几个月,你就想表白啊?”
宋扬一怔,“这话怎么说?”
“……绵绵啊,虽然看起来柔和好说话,”黎叔压低了声音,“但事实上,她是有傲气的,自尊心很高,很难被打动。”
宋扬一脸的“请您赐教”。
“你不能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追她,得拿出结婚的诚意来,懂了吗。”
宋扬似懂非懂。
黎叔用手背拍拍他胸膛,笑说,“自己悟去吧。”
宋扬当真揣摩起来。
最后,程若绵果真被灌了不少酒,半醉的状态,走路有些不稳。
宋扬把她扶到车上,开车送她回家。
程若绵的室友在出差,家里没其他人,他留下了照顾她一会儿。
把她扶到客厅沙发上坐好,宋扬返身去厨房用果汁调了简易的醒酒饮。
程若绵眼睛都没睁,接过来咕咚咕咚喝掉。
喝完,立时脱力了一样软倒,趴在沙发扶手上,听那呼吸声,像是又睡着了。
宋扬半俯身拍拍她的背,低声,“绵绵,我抱你去睡觉,好吗?”
她没反应。
长发滑落至间肩的那一侧,露出纤细修长的天鹅颈,圆润的耳垂,还有耳后那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浓密的长睫掩住了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鼻尖微红,唇色潋滟。
整个人的身体曲线都随着呼吸而轻轻地一起一伏。
宋扬又唤了她好几声。
她悠悠然掀起眼睫,那迷蒙的眼眸让人心里发颤。
宋扬咽了咽喉咙,不自然地转开眼,“去床上睡,好不好?”
程若绵看了他好一会儿,“你是谁?”
“宋扬。”
她拼命思考,末了,摇摇头,“我不认识。”
宋扬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环视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急得要哭,“我的马车呢?”
“什么马车?”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打开每一个房间的门去找,甚至翻箱倒柜地找。
宋扬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狼狈地跟在她身后护着。
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她没找到马车,索性趴在床上哽咽起来。
宋扬帮她脱了鞋,帮她盖上被子,哄道,“睡吧,我去帮你找,好么。”
陷进温暖的被窝,她哽咽的更厉害了,把脸埋在枕头里,嘟嘟囔囔念着什么。
宋扬仔细分辨了好一阵子,才隐约辨认出,她念的是某个名字,然后哭着说:抱抱我,抱抱我。
两个字的名字,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反正不是「宋扬」。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往她怀里塞了个枕头。
她不要,更深地往被窝里滑。
宋扬怕她被闷到,把被子边缘往下压了压,她一张脸露出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用手帮她擦眼泪,她稍稍定住了一瞬,大概是从皮肤的味道和触感上判断出来,不是她想要的人,马上把他的手推开了。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程若绵大约是没力气了,蜷缩成婴儿的姿势在被窝里睡熟了。
第二天醒来,第一感觉是头痛。
程若绵很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布洛芬,抠出一粒吃掉。
走出卧室,看到宋扬睡在沙发上。
他睡得浅,听到脚步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有点头痛,吃了布洛芬,”程若绵站在原地,“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嗯。”
“谢谢你。”
宋扬站起身,笑说,“客气。”
他说,“我刚点了早餐外卖,待会儿一起吃点,”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借用你这里洗个澡么?”
“……可是,我这儿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不妨事,我一并叫了人给我送来,待会儿你帮我开门拿一下。”
“好。”
宋扬去洗澡的功夫,程若绵用厨房的水刷了牙,敲门声响了两次,她依次把外卖和他的衣服都拿进来。
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淋浴声停了,门从里面打开,程若绵别开脸把衣服递过去,“给你。”
宋扬笑了声,想打趣她的,忍住了。
他洗完,程若绵也去洗澡换衣。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程若绵斟酌着问,“我昨天,有没有说奇怪的话?”
“你要找马车。”宋扬忍不住笑,“这是什么梗?”
“哦,”程若绵有点尴尬,“我朋友说过,我一喝多,就会以为自己是个公主。”
宋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还有没有说别的?”
她记不太清了。
宋扬看她一眼,摇头,“没有了。”
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这一茬也就揭过去了。
是当天下班之后,程若绵在小区旁边的小公园里散步,听到旁边有个玩沙堆的小女孩跳起来,冲她爸爸撒娇,“爸爸,抱抱我,抱抱我。”时,她才突然记起来——
昨晚,她说了差不多的话。
她哭着说,陆政,抱抱我。
早上宋扬却说没有。
他把这会影响两人进展的一茬,轻轻松松给揭过去了。
程若绵低垂眼睫,默默立了许久。
那之后过了两日,是宋扬的23岁生日。
程若绵趁着午休时间跑了趟附近的商场,给他选了个礼物。
下午,在楼下咖啡馆办公时,她久违地接到了小雅的电话。
接起来时,她还有点奇怪,小雅不是正在巴黎读书么。
一接通,小雅就问,“绵绵,你还在北城么?”
“不在,我毕业了,在南城工作,怎么了小雅?”
小雅不知是哭是笑,“我回北城啦。”
程若绵一愣,这时才分辨出,她像是喝了酒,颠三倒四地跟她讲。
陈晋鹏的老婆大概是听了圈里的闲言碎语,非常介意她的存在。养过什么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晋鹏养了她四年。
太久了。
让陈晋鹏的老婆如鲠在喉。
让她不爽到,趁着小雅回国办事,派人打了她一顿。
小雅笑骂道,“真他妈一语成谶,当时她们几个劝我去练练防身术,防止哪天被鹏哥老婆打了哈哈哈,真他妈。”
“你还好吗?”
“好着呢,只是淤青还没消,”小雅一派轻松地道,“但鹏哥不让我走了,他帮我办了休学,让我干脆在这儿住一阵。”
“笑死,他回去跟他老婆算账,这几天,天天在我这留宿。”
“我不知道他老婆是图什么,现在好了,她更加不爽了,我也走不了了,只剩下陈晋鹏,倒是如了他的意。”
程若绵想了想,“我过几天要回北城出差,正好去看看你吧?”
“好啊,我现在闲得发慌,你随时来。”
“你照顾好自己啊,”程若绵小声劝慰道,“不要自暴自弃,等一等机会。”
小雅哼笑一声,没说话。
挂断电话,程若绵陷入长久的茫然。
小雅的一切遭遇,都能让她感同身受,由是,一整个下午,她都有点魂不守舍。
恐慌和无力像黑压压的云层,摸不到,但让人喘不过气。
头一天晚上,陆政离开陆家大院时,看到方筠心和陆良骏在楼前花园旁嘀咕。
陆良骏是个窝囊废,如果背后没有方筠心的授意,他又怎么知道该向谁求助呢?
经过上一个项目,佟宇已经被谷老爷子正式承认了身份,取代了谷炎的地位。
炙手可热的谷家下一代继承人。
对方筠心来说,当然是个合作的不二人选。
乘公务机离开北城前,陆政授意尚策,不要打草惊蛇,只盯着就好,陆良骏和方筠心要作怪,就放手让他们去做。
他们陷得越深,他越能釜底抽薪。
抵达南城时,才上午十点钟。
下午,程若绵在咖啡馆外打电话时,他已经跟了她一天了。
看她趁着午休时间去商场,看她给那个年轻人买生日礼物。
买的是枚袖扣。
他30岁生日时,她不远万里奔赴哥本哈根去见他一面。
当时,她风尘仆仆却难掩的清丽的模样,她背后低悬的暗淡日光,都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后来,她补给他一条手链当做生日礼物。
他现在还戴在腕上。
已经时过境迁了吗?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
今年南城天气也怪,入了秋,白天极炎热,晚上总要大降温,落下一场雨来。
程若绵从公司打了辆车去餐厅。
宋扬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他生日,说要单独跟她过。
意味不言而喻。
她当然懂。
下车之后,她没有马上上楼去,而是撑着伞站在大厦旁的小路边,愣愣地看着面前不断有雨砸下的地面。
白衬衫黑色一步裙,长发微卷,一边被别到了耳后,露出的那一截纤细的脖颈,在雨夜里让人无法忽略。
这条路没什么车经过。
隔着潮湿的路面,隔着薄薄积水里倒映的城市霓虹,迈巴赫就停在路的那一边。
陆政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她。
伫立了好一会儿,程若绵终于转过身,迈步。
在她转过身的时候,陆政下了车。
皮鞋踩进雨里,像她20岁生日那一夜一样,穿过湿淋淋的路面,走向她。
她刹住脚步,要确认似的,猛地回过头来。
陆政就站在那儿,她刚刚伫立了许久的地方,撑着把长柄黑伞,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
程若绵觉得自己该离开。
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可是她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陆政等了半分钟。
她没有要向他迎过来的意思。
果真是时过境迁了,看到他,她都不知道往近前儿来了。
至此,其实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已知晓了她的态度。
可是他舍不得走。
他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陆政还是向着程若绵走过去。
还有三两步远,程若绵脸上已经挂上了客气的笑容。
来到跟前儿,她开了口,“……陆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陆政看着她,过几秒才道,“……来出差。”
“你也在附近吃饭吗?”
“嗯。”
“太巧了。”
她在跟他客套。
陆政没有融洽地跟着她融入这客套的疏离的气氛,而是凝着她,低沉的一句,“过得好吗?”
漫天细密的雨丝里,他的声音显得似远又近,裹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风。
程若绵没想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点点头,点得有点急不可待,像是生怕他误会她过得不好,“很好,很好。”
“升职了?”
“……嗯。”
他连这些小事都知道?也不奇怪。
“恭喜你。”
她笑了笑,这一下有点发自内心的意味,“谢谢。”
苍白寒暄之后的沉默。
因着雨声的存在,那沉默显得更加轰然。
心脏内大约是有新鲜的伤口,一呼一吸都牵引着细密绵长的疼痛,陆政把呼吸放得很轻,试图压抑住那无孔不入的疼痛,他说,“那天淋了雨,晚上有没有发烧?”
程若绵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指的是十月底在北城雨夜里偶遇的那一天,“……还好,回去就洗澡睡觉,第二天起来没烧。”她笑了笑,“我会照顾自己的。”
会照顾自己。
陆政感觉自己浑身都痛得麻木了。
“哦,还有,”程若绵想起什么,道,“同事都很好相处,没有遇到之前在北城实习时候那种事,”她由衷地,“但还是谢谢你,之前在这方面对我的开导和帮助。”
陆政没说话。
程若绵抬手指了指身后,“你也是在这个大厦里吃饭?要一起进去吗?”
雨越下越大了。
陆政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淡淡地问,“你跟谁吃饭?”
“一个朋友。”程若绵还是笑着,“他过生日。”
“男朋友?”
“还不是。”
她坦诚地说。
这个字眼。应该是意味着:未来的某一天,不,也许马上就是了。
特别是,今天是那年轻人的生日,单独与她吃饭,想必是打算在席间,趁着气氛正好的时候向她表白。
这些念头在心里转过一圈,陆政忽而笑了下,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在考虑接受他?”
程若绵没回答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扬起笑脸,一派轻松地说,“我也要往前走了,不是吗。”
我也要往前走了。
不是吗。
声音携着雨和风被送过来,缥缈不真切。
她要往前走了。
他还在那天刺眼的春日阳光下,还站在此刻的雨里,而她则要去迎接新生活了。
陆政心里涌过一阵残忍的快。感。
他笑一息,非常平淡、非常轻的一句,“是吗。”
在程若绵听来语气非常古怪。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伸臂过来扣着后脑勺合到他伞下。
动作没有收着力道,她的伞被他的伞撞得掉在地上,她整个人撞到他身前。
陆政低眸看着她,目光从她脸上一寸一寸描摹而过。
他问,“程若绵。”
他的手移到她脸颊,用指背一下一下轻柔地摩挲,似温存,更像是在将人处以极刑之前,对此人懵然不知自己凄惨下场的怜悯。
高高在上、残酷的暴君。
程若绵能闻到他手指、他整个人带来的独属于他的香味,心脏猛颤。
陆政问,“……曾经,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声线很平淡,程若绵试图从字里行间捕捉他的情绪,却不可得。
她默了两秒,尽量以一种不夹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微笑着说,“……我们,不是各取所需吗。”
任何话语任何形容,也好过这四个字「各取所需」。
他在期待什么。
果然如此。
她没有心的。
她从一开始,就给他划定了明确的时间期限,到期之前就开始为自己做离开的准备。
这段关系开启的不体面,是他动用了手段才如愿得到了她,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感情不是假的,足以让那期限作废。
他想错了。
他只是单方面地这样以为,程若绵从头到尾,都把他当成不得不应付的“金主”。
“各取所需,”他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地重复她的字眼,“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应付我?伺候我高兴?”
程若绵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她确实一直是想让他高兴,没有假。
包括那天,尚策说先生喝了酒需要照顾,她急匆匆赶过去,只为确认他是否安好。
她的默认写在脸上。
陆政笑得清淡,声线低低,不紧不慢,“如果我说,你还要继续应付我呢?”
完全拿捏对方命运的残忍的快。感继续在体内升腾,暂时压过了痛苦,让他上瘾。
话语有多平静,就有多危险。
程若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睛张大,脸色蓦地发白,眸中只有惊恐,“……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挣扎。
陆政松开了对她下颌的钳制,淡淡地,“去吧。”
程若绵执拗地问,“什么意思?”
“你已经听到了。”
陆政手插兜,甚至温和,把自己的伞递到她手里,他自己则离开伞下,转身离开。
程若绵搞不懂陆政的意思。
他是不放过她吗?
为什么?
何必呢?
宋扬在餐厅门口等着她,老远就看到她从电梯间过来,表情有些魂不守舍。
他迎上去,“怎么了?淋雨了吗?”
她摇摇头。
吃饭时候,程若绵还是有点心不在焉。
宋扬心里有些打鼓,他本来打算今天吃完饭表白的,这样的话,还是个好时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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