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下班回来见到她也系着围裙,一脸兴致勃勃地请他品尝她做的菜,陆政笑说,“你不必做这些。让你住在这儿,是为了让家里的人能好好照顾你,你怎么反倒照顾起我来了?”
程若绵不跟他说那么多,只是推着他落座,请他品尝。
他落了座,却说,“先亲一个。”
她顺从地接受。
这些倒还是次要,重要的是:她甚至有点黏人。每次陆政下班回来,她总要窝在他怀里,几乎是寸步不想离开。
陆政简直飘飘欲仙。
他问过她工作的事。
程若绵回答他说,“已经找好了。之前实习过的那家大厂,只不过是不同的部门。”
那一阵陆政很忙,也没多想,甚至带她去吃饭为她庆祝就职顺利。
从二月底到三月底,是陆政最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的一段时光。
温香软玉在怀,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甭管工作和家族事务有多忙,他日日心情大好。
未来可期,简直到了让人急不可待的地步。
三月底那一晚,陆政参加某场饭局应酬,席间有一位是他的老友,也是程若绵所在公司的创始人,之前为了她实习的事,他们还通过电话。
饭后抽烟的时间,陆政提起程若绵,“我家小朋友在你那儿工作,以后麻烦你照顾着点儿了。”
“当然当然,”老友笑说,“上次跟你通过电话之后,我还特意看了她的简历,在英国留过学,专业水准一流,实习期间上司打的评语也对她很满意,是个大有可为的人才。”
客套了几句,第二天上午,陆政离开办公室,沿着走廊去会议室开会。
走到一半,经过大片落地窗时候,收到老友的信息,问他小朋友的名字是不是「程若绵」,公司组织架构里没这个人,最近几批应届毕业生的招聘名单里也没见到。
皮鞋停住。
陆政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第一反应是确认自己的记忆,程若绵是这么说的没错。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春日温柔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透过落地窗大面积映进来,让人头晕目眩。
秘书站在他身旁,焦急地等待他。
他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才重新迈步走向会议室。
傍晚,下班回去路上。
迈巴赫后座,陆政肘撑着车窗框思考时,接到一个电话。
是4s店的回访。
毕竟是送给程若绵的礼物,当初是他亲自去提的车,留了自己的电话。
接起来,对方寒暄两句,彬彬有礼地说,车行即将到货一辆最新款,听二手交易部门的同事说您之前的车已经卖掉了,要不要抽时间来看看新款?
卖掉了?
卖掉了。
下车时候,视线不经意间从驾驶座掠过,他突然想起上次程若绵说她驾照要换本的事。
初始获得驾照之后,第一次换本需要六年,此后便是十年。
也就是说,即使是18岁获得驾照,她也得要24岁才需要换本。
他太想当然了,他这样的年岁,周围的朋友基本上都过了换本的年纪,有的甚至是第二次换本了,所以他当时并未起任何疑心。
当一件事在自己的生活里习以为常,便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程若绵从那个时候就在骗他了。
下车,穿过院落,陆政心里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径直上二楼,推开卧室门,便看到程若绵正窝在沙发里看书,还穿着睡裙,长发覆在白皙肩头,整个人莹莹清透又脆弱的模样。
他如常过去俯身亲她,然后去酒柜倒酒。
他拿着酒杯回到主卧起居室,程若绵就放下书,说,“你这几天不太忙了吧?”
“嗯。”
“那我有事想跟你聊。”
陆政就站在地毯中央,一手插兜,一手控着酒杯杯口,甚至微微勾唇,“说吧。”
“我打算去南城工作,明天就要先以实习生的身份过去入职,”她平稳地说,“我们的‘一年半’合约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内,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随时飞回来,一直到合约结束为止。”
陆政深深凝视她,末了,忽地一笑,“这么大费周章对我撒谎,就是为了这个?怕我不放你走?”
“不是,”她笃定地说,“如果怕这个,我今天也根本不会主动跟你提。”
她只是舍不得,舍不得破坏气氛。
她勉强笑一笑,“尚策曾经跟我说过,你最不喜欢别人矫情,喜欢冷酷的利落的作风,咱们的合约有明确的期限,你当初答应过我好聚好散,总不会不放我走吧。”
“当然,我不是那种人。”
他还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程若绵深深松了口气。
“明天几点走?”
“上午十一点的飞机。”
“让尚策送你去机场。”
陆政在一旁置物柜上放下酒杯,解开腕表解袖扣,说,“床上等我,我去洗澡。”
程若绵刚从沙发上起身,听到这话直接愣在原地。
陆政扯掉领带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捏着抬起她下巴,觉得好笑似的,“愣着做什么,你现在不还是我的人吗。”
她预料到了他会平静地接受,也隐约猜测过他可能会向她要说法,就是没想到,他能游刃有余到这个地步——
两个人像谈合作一样,两讫了似的,非常有效率地把这件事儿解决掉,然后,他还能如常地要她去床上等他。
“知道了。”
她低声说。
抬步要走,下巴还被钳着,陆政无波无澜,一字一句,“程若绵,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你摆出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
“嗯。”
她抬头笑一笑,“我一直都知道。”
这个气氛之下,程若绵本以为接下来在床上将会迎接的是一场惩罚。
可陆政并没有任何异常,还会贴心地问,舒服吗。
跟以往一样,亲吻她的耳垂她的脖颈。
她用了生平最大的力量,才控制住没哭。
第二天一早,程若绵起床之前,陆政已经开车去上班。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卧室,尚策已经守在门外,接过行李,彬彬有礼地微笑说,“我来吧。”
到了机场,尚策下车帮她拿行李,还是非常有礼貌,像第一次为陆政接送她时一样,说,“程小姐,一路顺风。”
她转过身,认真地说一句,“这一阵子,谢谢你的照顾和接送。”
“您客气了,职责所在。”
“再见。”
“再见。”
四月到六月,程若绵飞回过北城两次,一次为毕业论文定稿,一次为毕业答辩。
项目组刚在南城落地成立公司,一切都是新的,正式员工只有十几号人,程若绵算是其中的老人儿了,工作非常忙,主持项目、带教新人,忙得脚不沾地。
领导甚至说,照这个态势,她拿到毕业证正式转正之后,就直接可以独当一面了。
未来可期。
她抱着飞扬的心态,在六月末第三次飞北城,参加毕业典礼。
祝敏慧已经拿到北城某家大厂的offer,未来尘埃落定。
下午毕业典礼结束后,两人一起去找了冯优悠。
冯优悠的毕业典礼在下周,她早就确定了毕业后要回家继承家业,三个人心态都很轻松,最后一起在北城逛了逛。
傍晚时分,在后海那家户外咖啡馆喝咖啡。
祝敏慧和冯优悠在聊天,程若绵半听着,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陆政,确认这段关系的结束。
可自从四月初她离开北城之后,陆政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她,像是默认这段关系就此结束了,此时她去联系他,未免显得画蛇添足。
如此想着,还是作罢。
她无意识地打开微信里和他的聊天框,愣愣地低眼看着。
需要删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时候聊天框忽然弹出条新消息:
「陆政:Lunaire酒店2001,八点钟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程若绵没懂。
但就像陆政曾说的,只要还在期限内,她就还是他的人,只能乖乖听话。
她没告知祝敏慧和冯优悠,三个人散场之后,她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到了20层才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地方。
她用从前台拿的房卡刷卡进门。
陆政已经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了。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陆政抬眸看她。
女孩穿着一袭白色吊带连衣裙,披着柔软的针织衫,脸蛋儿白皙清透,眼眸也一如既往地清澈安静。
程若绵从他的眼神里得知,大约是要最后睡一觉。
这样也好,也算是有头有尾,明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动手开始脱衣服,坐到他腿上。
陆政从始至终没说话。
末了,他穿好衣服,走出卧室之前,程若绵裹着毛毯追到他身后,“陆先生。”
陆政转过身来。
“这段时间谢谢你,”她道,“我们算是和平分开了吧?”
陆政微微勾唇笑了笑,声音低沉而平淡,“当然,我答应过你的,好聚好散。”
“那……”
她话没说出来,但听那语气,似是怕他以后为难她。
陆政觉得好笑,“我不至于那么没风度,你毕竟跟过我一年多,”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他衣冠楚楚,离开了房间。
程若绵去洗澡。
水流混着眼泪哗啦哗啦落下。
哭完,只觉得痛快。
她终于回到了原本想要的生活轨道上。
她是自己未来的主人。
八月,南城盛夏。
高挑纤细的女人离开租住的两居室,穿过市郊烟火气浓厚的老小区,乘早高峰地铁前往公司。
市中心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早上九点多钟,人。流如织。
白衬衫黑色一步裙搭配小高跟的一道身影,随着人潮进入写字楼。
写字楼15层,出电梯便是一家占据了半层楼的策划公司,颇有中式特色的铭牌上写着三个字:「望青山」。
公司刚成立不到一年,但有着丰富的前期积累,此时已然走上正轨,运营模式清晰,营收来源稳定,一切蒸蒸日上。
白衣黑裙的女人刚在工位坐定,打开电脑冲了杯咖啡,就有人来喊,“绵绵,会议ppt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啦。”
“来了。”
程若绵抱起电脑,拿着几份文件起身去会议室。
早会一般由副总经理亲自主持,这几天副总经理去国外出差,会议的主持工作便落到程若绵头上。
她打开经理秘书一早准备好的ppt,跟团队过一下各自今天的任务。
早会在高效的十五分钟内结束。
程若绵回到工位,开始忙自己手上的事。
「望青山」的主要甲方是国内各地的文旅局,偶尔也会承办本国和外国各个使馆的文化交流项目,这会儿有三四个项目在同时进行,大部分同事都在出差,办公室稍显空荡。
程若绵手上有个南城本地的项目,这几天一直带着下属和实习生在文旅局奔走,月底还要出差去一趟哥本哈根。
南城和哥本哈根两地市政府建立了「友好城市」的合作,随着合作落地的第一个交流项目要在明年年初正式上线,她的团队在其中承担咨询策划和辅助落地执行的工作。
忙得脚不沾地。
中午在公司楼下吃过饭,下午程若绵带着下属一起去文旅局。
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局里谈完工作,下属直接下班,程若绵则在文旅局旁边的咖啡馆支起电脑,又开始工作。
回复了几封邮件,正在逐字逐句检查某份文件的译文,听到有人喊她,“程若绵。”
抬起头,来人是宋扬。
宋扬直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笑说,“在这儿加班?”
“宋先生,”程若绵有点意外,“好巧,又碰到你了。”
宋扬在文旅局隔壁的交通局工作,比她大两岁,去年毕业的,没有编制,按他的话说,是“在交通局打杂,”哪里有需要去哪里。
两人上个月才刚认识,初次见面是在交通局门口。
那是台风天之后的一大早,程若绵去文旅局办事,路过交通局门口,见一个白衣黑裤的男人坐在台阶上,耷拉着脑袋,浑身都是泥,混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走过去又返回来,俯身问,“你还好吗?”
男人像是累极了,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大约是示意自己没事。
“你身上是血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也不是程若绵多事,她头一天晚上被那呼啸的台风吓得不轻,早上又见了一路的枝杈残骸,担忧面前的人是被树砸了或者什么的,多问了一句。
男人这才抬起头,对上她那张略显担忧的美丽的脸,愣住了好一会儿。
程若绵笑了笑。
宋扬站起身,说自己是头一晚被调去参加道路抢修,身上这一身泥是那时候搞的,血是同事的,同事手臂被划伤,已经送去医院,没大事,他自己是连夜回来汇报,走出大门实在撑不住,就地在这儿歇一会儿。
就这么认识了。
此后偶遇过几次,宋扬请她吃过一次饭,说是为报答初见那日她的“救命之恩”。
宋扬人如其名,长得不错不拘小节,行事干脆利落,虽年纪不大,但举手投足颇有自己的风格。
“我也是刚下班,路过从窗外看见你,进来跟你打个招呼。”
“哦,”程若绵笑一笑,“你下班一向这么早吗?”
“也就今儿早一点儿。”
不知他是哪里人,说话隐隐一股子京腔。
程若绵点点头,没再接话,试图埋头重新投入工作,发觉他还在对面坐着没走,便客气地笑说,“我还有点工作要做。”
“你忙你的。”
宋扬说着起身,“我去点杯喝的。”
他点了两杯冰美式拿过来,坐下之后就低头看手机,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程若绵也就顺理成章地重新看向屏幕。
忙完工作一抬头,才发觉他还在对面坐着。
程若绵合上电脑,“我忙完了。”
宋扬立刻把手机锁屏,“下班了?”
“下班了。”
“走吧,顺路送你回家。”
他已经起身,把点给她的那杯还没动的冰美式也拿起来。
程若绵有点犹豫。
他送过她两次了,每次都说是顺路,到底顺不顺路她也不知道。
宋扬看她的表情,笑说,“真顺路。”
至此,也不好再推辞。
正值晚高峰,走走停停。
两人闲聊了些各自工作上的事,宋扬微抬抬下巴,示意她手里那杯冰美式,“怎么一口不喝?”
“我不想喝冰的。”
程若绵看他了然的眼神变化,补了一句,“……不是那个……”都是成年人了,也没必要在这事儿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太爱喝冷饮。”
宋扬笑着点点头,重复道,“不喝冷饮。”
这话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程若绵偏过头,没吭声。
到了老小区外面,下车前,程若绵跟他说,“谢谢你宋先生,又麻烦了你一次。”
口吻极其客气。
“宋先生,”宋扬看着她,觉得好笑似的,“还这么客气?”
程若绵还是微笑着,正想说再见,宋扬就道,“以后叫我名字。”几乎是半命令的语气。
那一瞬,程若绵都有点恍惚。
他身上那股劲儿跟某个人有点像。
只不过少了些沉稳,少了些冷厉,少了些让人难以招架的强势。
跟恍惚一起袭来的是一阵痛感,她本能地压下去,如常跟宋扬道别,下车。
南城和哥本哈根的合作项目,程若绵付出了不少努力。
期间一度因忘记吃饭得了急性肠胃炎被送去急诊室。
领导也说她,不要太拼了。
已经很优秀了,自国内最厉害的培养外语人才的学校毕业,外加英国留学经历,更别提还有过硬的专业知识储备和丰富的相关工作履历,往那儿一站,脸上就写着俩字:
不但工作认真负责,有想法有创意,甚至本人的形象也有加持,毕竟是参与政府和国外的合作,外貌上得端庄大气且得体。
对接的一些个外国人都说她很有东方韵味。
有一种外柔内刚的强韧感。
八月底,她和几个领导一起飞了一趟哥本哈根。
上次来这里是一年前。
在哥本哈根待的那两天日程很满,跟着领导跑了好几个地方,作为著名景点,格伦维特教堂也在考察之列。
程若绵在当地接待团的指引下参观教堂内部。
教堂建筑本身呈现了极致的线条美感,尤其是在午后温柔的光线下,光影美得似一场幻梦。
更像是一场转瞬即逝却亘古隽永的神迹。
上车离开前,她最后望了一眼。
就让这神迹,成为她切割掉的那部分,永久地留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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