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是沈大人的舅母,想来……应是他许久未见小姐,特意向长公主求的罢。”
宁沅暗叹一口气。
这沈砚,真的是好生缠人。
刚走出御书房的沈砚听见她的心声,足下当即顿了一顿。
苍天可鉴,他可从未干过这事。
他尚念着与宁沅的婚约,这些日子正忙着备聘礼,无暇顾及她,且正因子星会去,他甚至巴不得她别去。
不过……舅母与她并不相熟,无端邀她做什么?
他心里埋下一个疑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决,查查近日长公主出入过何处。”
转眼已至长公主生辰。
宁沅照旧打扮得得体且低调,着一袭素淡杏粉,独自带了揽星赴宴。
一如既往地在酒过三巡,主人离席后,随意寻了个借口,溜出了宴会厅,留下揽星为她打掩护。
不知为何,今夜她总觉得头有些晕,席间也格外得热。
许是因暑气已至吧。
她打算寻个冷僻之所待着。
刚绕至湖后,拨开柳枝,却听见假山后隐约传来说话声。
她一时好奇,蹑手蹑脚地靠近。
两个女人细微的话语在夜色里逐渐清晰。
“我知夫人中意宁国公府的那位大小姐,有她那样家世的嫡出小姐大多娇纵,性子柔顺些的,又不足以匹配咱们家公子。”
“是啊,本宫始终念着沈砚和她的婚约,才不好横刀夺爱。”
“可眼见桓儿那外室的肚子大了起来,三天两头往府中闹,终究也不是办法。”
宁沅抿了抿唇。
长公主口中的“桓儿”,正是她的幼子,赵之桓。
此人是盛京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但长公主素来严苛,不允他未娶妻便先纳妾,故而在外养了一堆外室,府里才得以安宁。
她……竟想要自己嫁过来,好为她儿子理所应当地纳妾?
那她还不如出家做姑子。
“出巡时,那事儿闹得那样大,如今虽已平了,但终归传出来些宁小姐不清不白之语,届时在咱们府上发生这样的事儿,也便在情理之中。”
“您就放一百个心,那药无色无味,还烈得很,待她失了清白,木已成舟,沈家定当会退亲。”
“她若不嫁给咱们家公子,怕也只有投江一条路了……”
宁沅听着冷汗直冒。
……合着那张帖子,不是沈砚为见她所求,而是长公主为她而特设下的一个圈套?
所以……她先前头晕发热,是不是因为她中了药?
她背靠在山石上,一颗心砰砰直跳,神思跟着清醒了些许。
如今的她犹如羊入虎穴,靠自己怕已是不能,她得找人帮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席间,沈砚听见她的心声,敷衍旁人攀谈的话语戛然而止。
那日他起了疑,便已暗中调查清楚其间的来龙去脉,并在今日开席之前,替换了她席面上的酒。
怎么她还会中药?
他心中一慌,搁下手中杯盏,无视了身旁人的巴结,当即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宁沅轻手轻脚地远离了假山,而后小心躲着四周来人,朝最为明亮的宴会厅跑去。
那里人多。
只要她早些回去,找到心善之人求助,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便不会出事。
跑着跑着,她觉得头越来越晕,身子也越来越热,足下亦有些不稳,甚至连呼吸也更重了。
撑住,宁沅,你一定要撑住!
步履愈发飘忽,她给自己暗自打气,眼见宴会厅仍与她颇有一段距离,心中愈发绝望。
她该怎么办?
好在绕过回廊,她便瞧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裴子星。
他是个大好人,他不会不管自己的。
宁沅心头始终提着的气骤然一松,扶着一旁的树干,气喘吁吁地唤道:“裴将军。”
然这话落在疾步而来的沈砚耳中,却夹杂着一些矫揉造作的娇媚婉转,甚是勾人。
他循声望去。
他知长公主备下的那药名为情丝,中药者最大的特征,便是皮肤最薄处会透出红线般的血丝。
待药性解了后,红线便会随之一同消失。
宁沅皮肤最薄之处,便是那又细又白的颈子,若有血丝,定当一览无余。
然此时那修长柔美的脖颈仍白得似一汪盈盈月光,未见半点血丝。
倒是她双颊红红,眸若春水,娇娇地唤着“裴将军。”
沈砚悬着的心倏然落下。
还好,她没有中药。
刚落下片刻,倏而复起。
他想起返京路上她阅读的那册话本。
美人为与将军求好,便设计让自己中了药,好惹将军心疼,与之**好。
他的身形匿在暗处,默默攥紧手心。
所以,宁沅她……只是向子星求欢的苦肉计吗?
第27章 撩拨
裴子星闻声,见宁沅正扶着树干,求助般地看着他,鬓发被薄汗浸湿,胸口起伏不定,看起来颇为不安。
他先是冲她安抚一笑,旋即迅速走过来。
“怎么了,宁小姐?”
沈砚抿了抿唇,几番隐忍,终还是抑下了想要横插一脚的心思。
他倒要看看她会如何做。
她以为自己在这儿装可怜扮柔弱,便真的会有男子上当吗?
愚蠢至极。
宁沅噙着泪水,觉得自己现下的真实情况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面对裴子星的询问,她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我,我身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可以劳烦将军送我回府吗?”
“这……宁小姐,实不相瞒,今日我来赴宴,并非全然是客,还得负责公主府里的安危,以防有人滋事,实在难以抽身。”
裴子星见她面色酡红,似是有异,脑中赶忙思索着万全的转圜之策。
“不过……公主府的地界不小,我可以去知会长公主一声,替你寻间客房暂歇,再请个医官来瞧瞧,宁小姐觉得如何?”
当然不怎么样。
她现在身中这催情。药,若再歇在公主府的客房里,同主动跳上砧板的鱼又有何种区别?
宁沅稍有些迟钝的脑袋忽然想起他说今日他会负责公主府的安危。
她赶忙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紧接着,她拉住裴子星的衣角,轻声道:“只要我能跟在将军身边便可。”
沈砚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突如其来地想去把裴子星的衣角给砍了。
裴子星并不习惯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更何况,她还是好友的未婚妻。
他赶忙后退一步,试图与她保持些许距离。
谁料宁沅本就站不大稳,经他这一退,几乎整个人一个趔趄,往他身上生生扑去。
裴子星不得已,托住了她的手臂,见她呼吸间颇有些急促,整个人也站不大住,便也顾不得克己守礼,任由她靠在了他身前。
“没事的,宁小姐。”他安抚她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救人要紧,执玉若是瞧见,定也不会怪他。
眼睁睁看着宁沅主动投怀送抱,沈砚莫名而起的心火再藏不住。
正要迈开长腿走过去揭穿她,却见一个老嬷嬷先他一步小跑至宁沅身前。
“哟,这不是宁国公府家的小姐吗?看这个模样,应当是醉了酒,老奴送您去后院歇歇罢!”
说罢,她便伸出那双满是褶皱的手,去拉扯她的手臂。
宁沅心下一惊。
暗度陈仓行不通,便开始强抢少女是吧?
对于如今的宁沅而言,那嬷嬷力气颇大,自她手中挣扎实在费力,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她强行拖去客房的!
届时她若是被那赵之桓给糟蹋了……
宁沅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其实贞洁对她而言并不十分紧要,嫁人也不是她的一生所求。
她只知道,明薇断不会放过把她送入狼窝的机会。
若此事当真发生,她一定会极力促成自己与赵之桓的婚事。
那她今后的日子才是生不如死!
害怕与抗拒充斥在宁沅心中,此时,她眼前只剩裴子星一棵救命稻草,自然要死命抓着不放。
……今日若非得解了这药的话,她宁愿是他。
她攒了半天的力气,陡然甩开那老嬷嬷,旋即踮起脚尖,环住了裴子星的脖颈。
颤抖的软声落在他的耳畔。
“裴将军,我……我中了催情。药,你切莫把我交给她。”
那嬷嬷在一旁不依不饶:“裴将军,你与宁小姐究竟什么关系?当众搂搂抱抱又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她,让老奴把她带去稍歇!”
裴子星怔在原地,耳廓通红,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与此同时,一道淡漠声线响在她的身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一言一行,他可是都看在眼里。
那嬷嬷拉扯她是真的,她试图生扑子星,也是真的。
她在心里道,贞洁对她无关紧要,嫁人也不是她一生所求,亦是真的。
沈砚更确信了一件事。
她就是觊觎子星许久,索性将计就计,迫不及待地想与他春风一度。
那嬷嬷俨然没想到沈砚居然会来这处偏僻之地。
按照安排,宴会厅中不是有很多大人纠缠着他吗?
转念一想,沈砚是宁沅名义上的未婚夫,没有男人会忍受自己的妻子与旁人搂搂抱抱。
她挑拨道:“沈大人,老奴……老奴见宁小姐醉了酒,好心想扶她去歇息,谁料她居然试图借醉酒之名,勾引旁的男人……”
嬷嬷瞧了眼仍挂在裴子星身前的宁沅,又心虚地瞥了眼沈砚。
“您可都亲眼看见了!”
沈砚没理会那老奴。
他径直越过她身前,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只手搭上宁沅的肩,把她拎起来抖了抖,抖开绕在子星脖颈的那双手,旋即拎向了自己怀里。
他握着她的细腰,故作疑惑对裴子星道:“她说的那些……你可曾看见了?”
裴子星赶忙借坡下驴:“并没有。”
宁沅的神思已经开始模糊。
她甚至不知道把她拎过去那人是谁,又有些埋怨裴子星怎么不拦一拦。
看来男子为人太过正直纯良,也不是什么好事。
主动送上门的娇娘他都能拱手让人。
她四肢无力,身上时冷时热,再无抵抗之能,只得紧蹙着眉头靠在男子胸膛上,心中有些绝望。
紧接着,她嗅到一股清冷梅香。
想到这个名字,她脑海中当即划过一个念头。
……完了,她又要便宜他了。
更为诡异的是,她悬着的一颗心居然放松下来。
她竟然想,还好是他赶了过来。
沈砚自若地把她按在怀中,瞥了眼一旁的裴子星,对那老奴道:“你不是说要带宁小姐去客房吗?”
“愣着做什么?引路。”
“沈大人……这……孤男寡女,是否不妥?还是把宁小姐交与老奴——”
“你方才就是用这只手扯她的?”
沈砚冷言打断,旋即瞥向那老奴再度伸出的皱巴巴的手。
两指修长如玉,尚未经人看清楚,便夹住了她的手腕,只听“咔哒”一声,那老嬷嬷当即惨叫出来。
“哎呦,我的胳膊——”
两道浊泪从她深陷的眼眶里滑落,她抱着手臂,疼得原地跺脚。
沈砚眸里的厌烦遮都遮不住。
“你喊什么?只是脱臼而已,又不曾断了骨头。”
“这路你是引还是不引?”
老嬷嬷当即点头如捣蒜。
“引引引,只是大人,我这手……”
沈砚好心抬手,把她脱臼的手臂“咔哒”一声接了回去,颇有些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行一步。
接着,他回首对仍沉浸在宁沅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的裴子星道:“子星,你说宁小姐今日为何这样?”
裴子星当即了悟:“你放心,我定会带人查个清楚。”
沈砚颔首:“辛苦。”
宁沅软软倚在沈砚身上,随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她脑中一片混沌,全然无法正常思考,只与他一同来到一处僻静房间。
沈砚刚扶着她坐在床榻上,门外便有女使来报:“沈大人,长公主想见您一面。”
宁沅心中一慌,口中嗫嚅道:“你别去。”
他若只留她一人,那赵之桓怕是会趁机而入了。
她在求他?
目光垂落。
沈砚并没有看见拉在自己衣角轻晃的手。
“宁小姐,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这么矫情?
宁沅蹙了蹙眉,小声吐槽道:“真是烦死了。”
不过大小姐能屈能伸。
她当即拉住他的衣袖,敷衍地晃了晃:“求求你了沈砚,别过去了。”
与那夜一般无二婉转缠绵的尾音。
他眸光稍柔,压了压微微上扬的唇角。
看在她变脸还算快得份上,他打算暂且放她一马。
沈砚头也未抬,对门口的女使道:“去回你们长公主,她既想见我,那就让她继续想着,我又没拦着不许。”
女使被他狠狠噎了一瞬,几番张口,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怏怏离去。
沈砚走至门前,自内插上门闩,再回首时,却见床榻上已无宁沅的身影。
听见颇有节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躲在床榻后的宁沅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对沈砚道:“你别过来!”
“你就,就呆在哪儿就行,千万别靠近我!”
沈砚足下一顿:“为何?”
“我……我中了**,你离我太近的话……我怕,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对你做些什么出格之事……”
柔柔的嗓音落在耳畔,沈砚听着却只想笑。
“我会怕你?”他无视了她的要求,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道,“你的小星星可并未跟来,你何苦再装下去。”
想起揽星,宁沅顿了一顿:“我在她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再说,谁装了?我是为了你好,你离我远一点……”
沈砚冷眼瞧着。
她对自己和对子星,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是呢,在子星面前,是本性释放。
在自己面前,则就要故作矜持。
真是好一个百面千相的宁大小姐。
沈砚是身处朝堂风云诡谲之人,见过太多张覆着若干面具苟活的脸。
对傲慢之人阿谀奉承,对狂妄之人撩拨谄媚。
想通这点,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她无非是瞧子星平日里稍有些缺心眼,便知想撩拨他,暗示是不能的,需得大胆直接。
而他不同。
他运筹帷幄,看事一针见血,自然能轻而易举识破她的小心思。
所以她以退为进,故作矜持,好惹他对她生怜。
想到这儿,沈砚啧啧感叹:“宁小姐,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你实则该往南曲班子去唱戏。”
宁沅:?
宁沅倚靠在床边,身上滚烫,头晕眼花。
她其实觉得这催情。药已生了好大的功效。
但她之所以烫到这个地步,都没有生扑沈砚,一是因为她顶尖的自制力,二是因为他实在是很莫名其妙。
……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沈砚垂眸,望向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女。
她眼眸紧闭,眉心微蹙,脸颊红得似一只熟透了的柿子,原本饱满的唇瓣褪去了莹润,似脱了水的蔷薇花瓣。
他好心蹲下身来,对她道:“诚然,今日你装得很像,长公主也确有给你下**的打算,你这出将计就计的随机应变,也十分令在下意外。”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宁小姐八成想不到,长公主给你下的药,早就先一步被我给替换了。”
“你根本就没有喝什么催情酒,省省吧。”
宁沅已然没有力气去思考,只微微半睁眼眸,入眼便是一张看上去神色不悦的冷脸。
“……沈砚,可我真的很难受。”
说完这句话,她便眼前一黑,往他那处栽了过去。
男子外袍衣料薄滑,熏着淡淡冷香,终于为宁沅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清凉。
这缕清凉莫名惹得她想要汲取更多。
她顺势软了身子,伸手攀上了他的肩,杏粉的大袖落至手肘出,折出一截莹白的小臂,在烛火下分外惹眼。
沈砚僵着未动,抿了抿唇。
一只手缓缓伸出来,扶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想起那时她执着地逼他连尝五碗粥。
她仰着小脸说,喜欢是一步步比较出来的。
若是比较……
比起她故作矜持,他还是喜欢她对自己主动一点。
搭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刚好,宁沅不自觉地往他怀中缩去,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去这抹来之不易地清凉上。
完了,她开始馋男人了。
她拼力维持着所剩不多的神思,口中嘟囔道:“……也算便宜你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
“……还有,话本里都说头一回会很痛,你可以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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