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问夏另一只手也没停,她麻溜地把兜帽套了回去,又往老团长身上扔了几张报纸,接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三秒后,表盘上的红线像心电图一样剧烈跳动起来。
来了。桑问夏对蔚摇比了个口型,接着深吸一口气:“我是不会和你结盟的!”
蔚摇福至心灵,顺从地接话:“那我们走着瞧,我绝对会把你们一队都弄死!”
两人假惺惺但有来有回地吵了一会儿,那跳动的线终于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蔚摇沉默了一会儿,率先开口。
“走了。”桑问夏答道,“以后涉及到系统敏感词的部分建议慎重开口。比如——”她用手凭空比划了“日记”两个字。
蔚摇点头。
“很多东西在这儿不能说,不过这个副本内有个安全屋,等明天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去那,到时候我们详谈。”桑问夏往蔚摇手里抛了个东西,“这个表你拿着,按左边按钮会跳出来检测界面——红线波动时行事什么的小心点。”
蔚摇低着头,那表表面上和正常表无异,表盘上的指针老实地转动着。她按了下侧边的凸起,那表跳出一个“心跳检测”的提示,接着才显示出红线来。
桑问夏嘲讽地笑了笑:“光允许它监视我们……让它也好好尝尝被监视的滋味。”
蔚摇把手上的表替换掉,一边调整着表带一边询问:“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事儿?”虽说需要通知她明天去安全区,但也不用大费周章搞一出深夜宿舍幽会的戏码吧。
“不。”桑问夏摇摇头,“主要是给你俩牵线搭桥。”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旁的老团长站起身,朝蔚摇鞠了一躬。
“蔚女士,幸会。很抱歉以这样的状态与你会见。”他用帽子挡住噗噗往下掉灰的头发,声音带着歉意,“但我必须以这样的状态存活于世。”
“你果然没疯。”蔚摇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做出其他任何反应,静静等对方说明来意——这种与游戏npc交锋的场合,她绝对要做主导的那一方,不能率先开口。
欧阳湖也很上道,先恭维了两句:“您眼神真不错,我装傻了这么多年,只有你和桑女士看出了不妥。”
但恭维也只是开胃小菜,他迅速转换话题,直截了当切到核心部分:“您知道鬼王设计这一出戏是为了什么?”
“你是指皇家剧院明天要演的这一场戏,还是指明天一天将会发生的事这场大戏?”蔚摇迅速抓到了语言漏洞。
“后者。”
“我猜是为了弄死所有玩家。”蔚摇语气平和,毕竟npc想让玩家死不要太正常,“按现有线索,我猜弗劳尔十六世知道所有玩家的身份,但受到系统规则限制不能亲自杀,所以需要护卫队的介入,但皇家剧院这一批玩家不在他的知晓范围内——或者说,他需要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能等他们自己暴露。”
欧阳湖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你比我想象地还要了解得多。”
蔚摇笑了笑:“你这句话也明显比开头那两句恭维要真诚得多。”
欧阳湖弯了弯嘴角:“说得对也不对。系统最初分配我俩为副本的核心npc,但他是主,我是副;他知道三队玩家身份——这回多了一队,变成四队了,而我只知道一队。这么做本质上是让他当那四队的考官考核,让他当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但我知道他讨厌人类,绝对会想尽办法让他管控的队伍露出破绽然后杀死。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样,我认为人家只是借用我们的场地玩游戏,没必要太过于介入他人因果,所以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原则,特意把我唯一知道的那一队放在自己麾下看管。”
“但我还是低估了弗劳尔对人来的厌恶程度。”
欧阳湖叹了口气,眼底尽是哀伤:“我用不多的积分换了五件遮蔽信息的兜帽道具给他们套上,对外宣称这五位是特邀来扮鬼的演员,给他们数不尽的打赏,以为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住一支队伍。但七天时间一到,他们还是死了——死在舞台上。”
“我这才知道,弗劳尔根本没有设置通关规则。”
“演员死在舞台上的消息传得很快,弗劳尔自然也知道了我手下那群玩家的存在。但他一直假装不知道,这样系统检测不到玩家身份暴露,每一次玩家到来依旧会有一队被投放到皇家剧院—-这样,所有的人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来和我想得差不多。”蔚摇淡淡开口。
欧阳湖摇了摇头:“游戏是从四百年前开始的。前一百年我都这么以为,以为他只是讨厌人类。第一百年开始我感到了不对劲,因为他开始集权——”欧阳湖简单说明了鬼王设置轮回,开设戏剧之夜的一系列动作,然后接着道,“自此我改变了想法,但依旧以为他只是热爱权利,直到再后来我被撤职。”
老人自我消化了一百年,说到被陷害时依旧忍不住哽咽:“他陷害我没问题,为什么要用一个无辜演员的命来换啊!那是他第一次上台,因为只有经验不足的人才发现不了背带上被动了手脚,他就那么被选中了,也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完全呆住了,后续的一系列处分都没在意,毕竟被弗劳尔那个傻子选中的是我的亲信。”老人家说到这又得意起来,情绪转变之大让蔚摇不得不感慨不愧是搞戏剧的,“他那个狂暴性子,以为谁都是能用钱收买的,根本没想到有感情价值这一栏。”
“莱斯利是个好孩子,他在弗劳尔身边小心谨慎地呆了几十年,终于获得了信任,套出情报后转身告诉了我。”
蔚摇耐心地听欧阳湖讲了一大串前因后果,终于等到了最核心的部分:“所以?”
欧阳湖缓了两秒,对上了蔚摇的视线。他眼里满是凝重:
“弗劳尔想把这个世界和你们的‘里世界’剥离开。不是单纯地想摆脱系统,而是想在掠夺系统能力后,形成独立的小世界。”
“换句话说,他想成为第二个系统。”
蔚摇快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
好家伙,真敢想!
“那他快做到了吗?”蔚摇想到不合常理的明天,心头一紧。
“挺成功的,他对世界的掌控力明显高了许多。”欧阳湖点点头,“但缺我这份力量他无法彻底成功。弗劳尔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单纯排挤我是没法夺回权利的——毕竟他一直假装不知道人类演员的存在,这说明我对队伍的管控有效,对副本剧情有影响,不算边缘人物,自然就有掌控系统的权利。所以他打算弄一波大的。在明天,他会通过投影方式让全世界观看皇家剧院的演出,当场揭露人类玩家身份并嫁祸于我,用民众一时间产生的庞大震惊,愤怒还有不信任否定我的付出。系统会因此收回我的相关权限,并在寻找到下一个投放人前将这份力量暂时存放在弗劳尔那。”
“他会利用这暂存的短短几秒钟实现剥离。”
蔚摇听得入神。不得不说,鬼王还真是能忍,给系统当小弟四百年只为一朝和他平起平坐。本来这种给系统添堵的事儿蔚摇很乐意添一把柴——只可惜鬼王太爱滥杀无辜,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需要我做什么?”蔚摇问道。
欧阳湖盯着蔚摇的眼睛,一字一顿:
“帮我。”
“我想成为第二个系统。”
怎么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是拒绝,而是反问欧阳湖:“我为什么要帮你?怎么看你和鬼王都是与我对立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与其扶持一个被架空四百年的傀儡,不如直接投诚鬼王。”
她想看看欧阳湖还能开出什么筹码。
“弗劳尔脱离系统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为了防止自己不适应,他提前兑换了大量实用道具。”欧阳湖回答得很快,看起来早有准备,“而且他考虑到了系统背包一并消失的可能性,所有东西都堆在自己库房里而不是虚拟储存空间,你可以随便挑。”
蔚摇啧了一下。
这筹码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自己正在组建公会的关键时期,在自身号召力不强的情况下肯定需要用东西大量收买人心。虽说积分已经多得溢出来,但实力稍强点的玩家都不会缺这个,真正稀缺的永远是不能兑换,只能通过副本获取或是只有npc能持有的道具。
哪怕自己可以复刻以及改造道具,也需要有范本,凭空捏造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但有了大量道具就不一样:一方面可复刻的范本变多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可以送出去的礼物变多了;另一方面通过海量的学习,自己很有可能摸索出完整的道具灵魂构造规律,说不定能凭此直接摆脱桎梏,想要什么功能就能做出什么道具。
欧阳湖这礼物还真是送到她心尖尖上了。
但同理,对方愿意开出这么高的酬劳,定是因为他认为这份帮他的任务值得,也就是说,明天的争夺过程会相当凶险。
蔚摇想明白,一点也不带犹豫,直接毅然决然握上了欧阳湖的手。
搞笑,她蔚摇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如果有,那说明价钱开得还不够高。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欧阳湖都被蔚摇的果断给弄蒙了,他肚子里还憋了很多打太极的话术没用,本来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面前的蔚摇却已经单方面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坐了下来,甚至掏出了笔记本按下笔,目光炯炯。
“具体计划怎么实施呢?”她已然切换到了同盟状态,“如果按鬼王的计划反推,你也需要缔造一个巨大的丑闻,利用鬼王自己布置下的陷阱把他的民众公信力给剥夺,然后利用能力回归的那一瞬间挣脱系统?”
蔚摇思考了一会儿,皱了皱眉:“……但这样有点太困难了。一方面,鬼王的号召力可不是你可以比的——我见识过他在戏剧之夜开始那晚演讲时,无数鬼齐刷刷跪倒的场景,而你只是个连新来的剧院员工都嫌弃的老团长;另一方面,塑造丑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鬼王身边应该没有人类吧?”
欧阳湖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欧阳湖盯着蔚摇,像是下了很久的决心才开口:“但还是有一个比较冒险的办法。”
蔚摇从桑问夏的宿舍出来,手表上的指针刚好指向一的位置。
剧院外的人群仍在狂欢,剧院内却已熄了灯,大家都为了明天的演出提早入睡,养精蓄锐。
正好方便了蔚摇一行人。
欧阳湖听说他们安排了人去寻找被抓起来的阿婆,当即拍的胸脯表示自己还有几个没被清算的亲信,挑了两个过去帮忙。
蔚摇放下心来,彻底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任务上来。
白天被关押起来的三人还未被释放。皇家剧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明天的演出上,根本没有人手去审问他们;接待处又在留下蔚摇四人后给迷杀发了简讯,对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员工正被好好对待着,加上失去三个实习生也不妨碍剧团的正常运作,就没派人来确认或是接应。
迷杀三人组完全被遗忘在了世界角落,孤立无援。
蔚摇开路,栾新临殿后,在曲折的走廊里绕了几圈,成功找到了关押处。
蔚摇从门缝看进去,整个房间空空荡荡,毫无遮挡,一眼就能看到底。
那三人正依偎在墙角,室外的灯光透过铁窗照在他们脸上,蔚摇能清晰看到中间男人眼角的闪闪发光的泪珠。
蔚摇:“……”
良心突然有一点痛。
万幸这个房间厕所还是有的,所以不至于臭不可闻。蔚摇伸长脖子,能看见三人面前地上散落着饭盒,从里面的剩菜来看和自己中午吃得差不多。
那没事了,看起来不算吃了太多苦。
蔚摇又把良心吐了出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欧阳湖给的钥匙,插进锁眼里小心翼翼地转动,却明显感受到了阻力。
卡住了。
蔚摇皱眉,这剧院也不算老,设备不应该这么容易坏。
她抬头,眯起眼看着门缝,本想看看是哪出了问题,不料对上了一双发光的眼。
朱左岸醒了。
作为经常熬夜写稿子的编剧,朱左岸的睡觉生物钟还要更晚一点,这个点睡得不沉。
加上被封在狭小的空间里一整天,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足够让他警觉起来了。
他迅速拍醒了左右两边的人,三人抱在一起,往身后的墙角缩了缩。
“别担心,我反锁了。”朱左岸小声说。
他们被抓明显是被人陷害了,对方很有可能为了防止露馅来灭口,所以对于他们仨来说,被皇家剧院关起来反倒是最安全的。
朱左岸被关进来后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在外面的工作人员锁门后果断上前反锁了一道,还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斜抵住了把手,万无一失。
这会儿虽然外面转得激烈,但他内心没多少害怕。朱左岸抓着两边人的手安慰道:“没事,这是地底,不是我们生前的世界,科技不发达,他们又不敢干破门这种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事儿,很安全。”
他很自信。
门外的蔚摇却已失去了耐心。房间太小,里面的说话声她全听得清,听说打不开的原因单纯是反锁后,她直接放弃了拧动,转头问贺徉:“你行吗?”
贺徉看她比划的动作,了然地点点头:“有点难,但可以一试。”
蔚摇侧身让开位置,让贺徉上前。
朱左岸听见门外谜语人般的沟通,一头雾水。
没等他仔细思考外面人说的是什么,他的手突然不受控制抬了起来,紧接着,他的左腿直立起来撑住了身子,右小腿前倾,明显想做出往前迈的动作,膝盖却没有发力,大腿部分被牵引着软趴趴地向前倒。
他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见习灯光师和搬运工吓坏了。两人一直是被朱左岸带着走的,没什么独立思考能力,在这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六神无主,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这种纵容方便了门外的贺徉。
他紧贴着门,五指张开,正尽力控制着门内人的一举一动。朱左岸这一摔连带着他都满头大汗,最后愣是用毅力让男人在地上蠕动到了门边,抬手扯开凳子打开了门锁。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的异能明明这么牛却在里世界没什么名气了。”查天信叹为观止,“别人的控制能力能直接夺舍一个人,你到好,居然是一个器官一个器官这么控制的。”
贺徉不想说话,拥有半成品异能的他转过头去,在查天信的大实话里悄悄碎掉。
蔚摇抬腿迈进屋内,闻言转头看了眼贺徉:“这种异能自由度更高,我倒觉得用好了比直接控制人更厉害。”
就像她的异能一样,自由度高得离谱,哪里需要往哪搬。
贺徉也只是郁闷了一会儿,听完蔚摇的话后很快把碎掉的心拼好,进门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那副冷静的模样。
相比外面那四人,里面三个可谓是狼狈不堪。
朱左岸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抬头就想叫人,被栾新临一脚踩住了脑袋,下巴抵在地上张也张不开。
“别这么暴力。”蔚摇对这两个只知道动手的男人无语了,她拍开栾新临的腿,拉起了地上的朱左岸:“我劝你闭嘴,要是真把人招来了,我就说你们三个非法逃离被我们正义抓回——你看他们信哪边。”
这话很有威慑力,朱左岸权衡了一会,屈辱地选择闭上嘴。
嘴巴老实了,但反抗的心不死。蔚摇看着对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感慨威逼还是不如利诱:“没必要和我们这么斗,迷杀剧团给你们的那点工资不配你们舍命相护,直接顺从我们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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