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正式晚宴的两个小时,平心而论,非常难熬。
因为五条悟作为家主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整个房间的正前方中央,一顿饭吃得芙洛拉总感觉在被一屋子的人强势围观。
夹个菜要被围观,好似话到嘴边。
递个汤要被围观,满脸止言又欲。
帮忙一根一根挑掉不爱吃的香菜继续被围观,感觉心肌梗塞。
说句“试试看这个?特意让做成的中华风熟食来着,在京都这边还是算特产了”,“上面那些生的不爱吃就给我好了,下面松茸卷是熟的”,还要被强势围观,可能已经上升到了家门不幸。
中途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趁着一众长老们终于和五条悟搭上话了,开始叭叭什么咒词什么方式的间隙,芙洛拉戳了颗丸子塞嘴里。
咬开的瞬间没想到这玩意儿还会爆汁,烫得她差点跳起来,止不住地倒吸凉气,总感觉上颚都快被烫掉块皮。还好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将自己那杯冰一些的水递过去。
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到见底,这才缓过来。
“没烫太严重吧?”这是五条绘里奈的声音,她看起来有点担心的样子。
芙洛拉完全没想到她会在意自已这边,正想回答,下颌被五条悟两只手指捏住:“嘴张开,我看下。”
她照做,看到他半摘不摘墨镜打量一眼,撇撇嘴:“估计要起泡,炸物和带芥末的东西就别吃了,会痛的。”
然后是五条绘里奈忽然开口,请管家帮忙再送一些不烫又软和的菜式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谢谢您。”她惊讶之余很快道谢。
“没关系。”五条绘里奈笑笑,神情看起来仍旧是那副格外温柔的模样,以及一些难以掩饰的落寞与羡慕。
芙洛拉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直到晚宴结束,她和五条悟回到洋馆后主动提起这件事。
五条悟看起来也有点茫然。
短暂地思考后,他只平静到不露任何情绪地回答:“她是我的生身母亲。不过我出生以后,并没有在她身边真正待过。”
也就是说完全不熟,也没有任何正常的母子亲情了。
“那老师小时候,是谁带大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五条悟的童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家里的佣人。也没有固定是谁,每个月见到的都不一样,我也从来记不住。”
听完这个回答,芙洛拉好像能理解,五条悟身上那种好像与世间万物都缺乏联系感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被从小就人为切断,且刻意隔绝了正常情感联系的六眼继承人,才是能够公正庇护整个五条家荣光的神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被过度影响自身的情绪与判断,就像蓝洞之下一万米的深暗海底,是永恒的寂静。
他生来就是属于五条家的,被整个家族用尽一切去供奉崇敬着,绝不能被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以具体的关系独占。
“不过比起这个。”五条悟轻描淡写地略过刚才那个话题,转而习惯性牵着她的手揉捏手腕,“芙洛拉难道不好奇解除诅咒的事嘛?”
“反正老师不会让我吃亏的,当然没有问题。”她这么说,心里还在回想刚才五条绘里奈的眼神,然后问,“不过,他们这么容易就把解除诅咒的咒词和方法都给出来了吗?”
她还以为事情再怎么样都得拖延一阵。
尤其刚才听那几位长老说过的意思,一千年前的五条家六眼和朝日奈七音打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不仅朝日奈家的家族历史全断,术式被诅咒。连五条家那代六眼也因为被堕降尘影响,无法治愈,最后死状奇惨,恐怖至极。
甚至连五条家世代相传的术式密卷也被破坏,遗失了有关领域展开的核心部分。
而这也是当年五条家几位长老,决定冒着反噬至死的高危风险也要拼死诅咒星之彩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六眼的出现实在太过稀少,一旦家族传承密卷被破坏就根本无法修补。即使数百年后再有六眼诞生,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学习和指导。再加上密卷向来只有家主才能查阅,而平安时代那次巨大事变发生的时候,唯一的家主也正好是当时的六眼拥有者。”
五条弘之刚才是这么解释的,语气十分凝重。
芙洛拉不知道他的这种凝重,是因为想到当时那种“家主也死了,六眼也没了,传承密卷也缺失了,一觉起来天都塌了”的危急情况。
还是因为看到他们现在这个亲亲家主,正用生菜叶裹着烤肉,一口一口喂给她吃的沦丧模样。那动作熟练得显然不可能是第一次这么做,感觉已经早就习惯成自然。
想想都顿时一口淤血涌上心头,老眼也开始昏花,头也开始痛,感觉天又塌了。
好在嘴里有东西嚼嚼嚼,就不用考虑说话的问题。
而听接下来的对话意思,那些有关领域展开的密卷缺失内容,还是等到一千年后五条悟出生,并在十八岁那年濒死觉醒,从此彻底掌握无下限术式,并独自摸索着无师自通了领域展开以后,这才重新完整补充上去的。
期间,芙洛拉实在太过好奇,所以没忍住,唯一一次主动开口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朝日奈七音会突然叛逃?”
这个问题实在很关键。
毕竟从已知的历史细节来看,五条家原本一直和朝日奈家关系还算和谐。即使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地相互利用,但也达成了利益一致,没道理会突然反目成仇。
空气安静片刻,几位长老相互看了看,不知道在眼神交流些什么。
“没什么好隐瞒的吧,老实说我也挺好奇的诶。”五条悟语调懒散地开口,指尖在筷身上随意点了点,好像在思考吃什么。
芙洛拉发现,比起周围其他人那种时刻都严格到近乎刻板的姿态,他的吃饭习惯就要自然从容得多。属于那种看得出有受过非常优秀的礼仪教育,但也从来没被规训过的样子。
听到五条悟发话,五条弘之也就不好再多沉默。
不过解释的内容倒是和上次五条悟和她聊起这件事时,提到过的猜测大概一样。
除了有一点。
“朝日奈七音,似乎从小精神状态就一直很不太好。”
五条弘之说:“当然这都是家族史书上仅有的寥寥记载了。因为继承了星之彩,且自身咒力总量不低,又没有苍星泪缚的压制。朝日奈七音大概是从术式觉醒以后,就没有过过正常的日子。所以……”
他有点谨慎地看了看芙洛拉,委婉地挑选着措辞:“她的精神压力一直很大,有时候会有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强烈异常出现……这个情况也是之前的星之彩继承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的,所以……他们会比较容易……呃,英年早逝。也是天妒英才了。”
说得很官方,不过直白翻译一下就是——因为继承了星之彩,又悲催地没有控制办法,只能从小就过得很痛苦,所以被活生生逼疯了,全是一群短命鬼。
毕竟在没有苍星泪缚的过去,尽管朝日奈家因为星之彩的强大继承力而不曾出现过家族术式断代的空窗期,但是每个继承人都活不太长。
除非那个人天生咒力总量就很低,根本无法发挥星之彩的全部实力,却反而能让她过得不那么痛苦。
无法想象在没有克制办法的情况下,那些天生实力强的继承人们到底过的是什么绝望的日子。芙洛拉只知道,在自己之前的上一代星之彩,也是选择了在非常年轻就自杀为结局。
好像死掉的时候,年纪还没有芙洛拉现在大。
至于她自己,其实当初也想过差不多的事,如果……
“尝一下这个?”五条悟忽然开口打断她的回想,夹起一块没见过的东西喂到她嘴边,“我小时候还蛮喜欢吃这个的。”
她张嘴咬进去,刚刚还有些空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好吃诶。”
说话时,芙洛拉看着自己被五条悟捏在手里揉来揉去的手,心里忽然软软的,也主动回握回去。
“只能说,当初禅院与加茂家就是利用了朝日奈七音已经非常严重的精神问题,刻意挑唆了她叛逃吧。”五条弘之谨慎瞥到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至于那位千年前的六眼家主会落此结局,那完全就是遭到算计了才会被坑进去的。
听到这里,芙洛拉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当初她入学东京高专的时候,高层一直执着于想要给她死刑。
如果她去了京都,那她还算是能被高层单独拿捏在手里的棋子。
但她最后又阴差阳错去了东京,成了这一代六眼拥有者·高层鬼见愁·五条悟的学生。
不说别的,她光是和五条悟站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千年阴影一朝复活。
死去的星之彩突然揭棺而起,跋山涉水,远渡重洋过来开始准备攻击他们。主打一个君子报仇,千年不晚。
要是换了她是那群老登,估计晚上觉都睡不好,当然得天天琢磨着怎么把她按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
但不得不说,就是因为高层这种行为,才让五条悟对她越来越关注和保护,一整个全力以赴反向助攻。
好不容易挨到晚宴结束,芙洛拉以为可以走了,却没想到门外又进来一群不知道是准备表演茶艺还是茶道的女人。
她瞪大眼睛坐在原地,感觉要没完没了了,于是连忙转头看向五条悟。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正一直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充满幸灾乐祸,估计是早就无聊了,就想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
见她终于破功,五条悟低低笑几声,转而朝五条弘之开口:“我没兴趣了,东西给我吧。”
他话音刚落,虽然每个人看上去都各有忧虑,愁眉不展的模样,但是也没见有什么反抗和犹豫。
唯一真正在笑的人大概只有五条绘里奈。
和每一个只要看到孩子开心,自己就会开心的母亲一样。她只想看到五条悟高兴。
“不然呢?芙洛拉还想看到什么?”这么问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洋馆这边。
按照朝日奈家族和五条家过去的恩怨来看的话。
芙洛拉走进去打开灯,想了想,诚实回答:“大概还以为会爆发一场史诗级家族内讧,来个八旬老汉集体声泪俱下,以死请求收回成命,再挨个表演从中风到脑梗,剩下一个负责专门指着我的鼻子大喊‘你这个勾引家主的邪恶女人’。”
“哦对了,经典回目之‘给你一个亿,立刻离开我们家主’的环节一定不要少,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现金也可以,但是不要连号,也不要分期。到时候我拿了钱就跑,回头就和老师找个窝点一起把钱平分了。”
开什么玩笑,真要这样发展,她才不做选择,当时是钱和美人两个都要。
一番张嘴胡扯的话听得五条悟都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咂咂嘴冒出来句:“一个亿也太少了吧,人家哪有这么不值钱。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价格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涨价了吧?”
“那就两个!”这样平分了还能让她去东京市中心买套房,简直美滋滋。
“两个亿也不对吧?这可是我诶,我!芙洛拉不该直接让他们把所有资产加起来统计清楚,然后至少分一半给你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开始化身小学鸡,认真讨论到底该让五条家出多少钱这个离谱的问题。
而且看上去,五条悟明明作为家主,却比她这个敲诈勒索犯还要积极拔高金额。
最后是芙洛拉先败下阵来,因为实在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个什么天文数字,她怕晕零。
五条悟也摆摆手表示涨价暂停,因为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整个五条家的海内外资产加起来到底有多少。
于是最终还是晕零了。
“不过说真的。”
芙洛拉左右看了看,环视客厅一圈:“这个解咒仪式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
有种千年诅咒祸害无数,最后被一条大列巴给一闷棍抽死的荒诞感。
“那芙洛拉想弄个什么仪式?”
五条悟说着,已经瞬间就思维发散开,还打个响指开始逼逼赖赖:“不如先弄个巫女舞蹈团吧,算个良辰吉日从正午跳到半夜。再让老家伙们穿上正服捧个灯,现场画个阵出来。旁边继续奏乐继续舞,能乐也给安排上。然后让芙洛拉坐到阵里去,周围人念经八十八遍……”
“可以了老师!真要这样别说诅咒了,我整个人都被超度走了。”她鸡皮疙瘩直冒地赶紧打断,否则按照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个性,兴致上来了真会这么搞的。
尤其五条家还是个一切以五条悟为世界中心,他要什么就会立刻马上配合行动的超可怕团伙。
一句话让五条悟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将那支系着红绳的卷轴拿出来打开。
芙洛拉屏住呼吸。
接到五条悟电话的时候, 庵歌姬正在因为刚派发下来的那个特一级任务发愁。
她知道五条悟和芙洛拉这两天正在休假。
特级咒术师的工作安排,一直属于内部可共享的核心情报。有任何变动都必须马上朝辅助监督和其他部门公开,这样才能及时调整任务安排, 确保不会出事。
不过很显然, 当两个特级咒术师, 尤其是五条悟暂时不在的时候, 其他人要面对的任务压力瞬间就肉眼可见地激增起来。
因此在这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庵歌姬感觉又疑惑又松口气。
虽然打搅他人假期是件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但对方是五条悟这件事足以让庵歌姬消除所有的负罪感。
却没想到, 她才刚接起来, 五条悟就开门见山直接道:“刚才让伊地知帮忙查过,说是歌姬这里有个不好安排的特一级任务, 现在给我和芙洛拉吧。”
庵歌姬:“???”
还有这种天降好事?主动要求接任务什么的,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离谱的要求。
这人渣转性了?
不对, 他刚刚还提到了芙洛拉, 他想干什么?
“芙洛拉不是也在假期吗?你不是想让她大老远跑来京都加班吧?”她越想越不对劲。如此坑人损事,怎么看都是这家伙能干出来的。
“我和她现在都在京都啦, 解释起来很麻烦的。歌姬还是少问点比较好哦,直接把地址给我不是皆大欢喜嘛。”
看得出来, 五条悟在庵歌姬那里的信用值已经破产到无下限了。
再加上假期主动要求出任务这种事,本身就很反人类,更容易让人怀疑他的作案动机。搞得两个人在电话里小学鸡互啄半天,五条悟还没拿到地址,最后还是芙洛拉接过电话去解释。
“庵老师不用担心, 是我提出来想试试看的。”她尽可能简洁地解释道, “最近不是刚恢复嘛,一直都是跑的一级任务。目前感觉已经超级没问题了, 所以想找个难度高一点的任务练下手。”
“那也不用急着假期加班吧?是谁跟你说了最近大家都很忙的事吗?你这孩子是不是太好性格了,跟那家伙在一起没被欺负吧?”庵歌姬越说感觉越头疼,第无数次朝五条悟头上扣去强拐无知少女的罪名。
话音刚落,免提模式下听得一清二楚的大猫咪立刻欠嗖嗖回应:“放心放心,女朋友和其他不相关的人,比如歌姬,当然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五条悟的超绝好性格可是有防盗防偷窥模式,还有仅对可爱女朋友可见模式。”
一句话瞬间点燃庵歌姬的爆点,也让芙洛拉有些怔愣在原地。
虽然没有完全一模一样,但意思相同的话,她也曾经在吞生半界里,听到少年五条悟这么说过。
这个联想让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正戴着细丝框圆墨镜的五条悟。
除了发型的变化,这人看起来完全和十八岁没有区别,更没有任何被时光侵蚀的痕迹。还是漂亮得跟“祸害”两字成精化形那样,夸张却又极为贴切的地步。
这种虚实世界的经历在某一刻突然重叠的奇妙感受,让她忍不住睁大眼睛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像是想要验证什么那样。
“怎么了?”五条悟看着她,眼睛即使只从墨镜背后露出来一线,也足以惊艳到让人屏住呼吸。
“没事。”只是那一瞬间,突然升起了一丝害怕。担心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只是她的另一场梦而已。
回神后,电话那边的庵歌姬还在努力输出,芙洛拉则久违感觉自己就像个消防员,不停隔着电话试图救火洒水。连华国精髓之“算了算了,不至于不至于”都紧急搬出来救场。
最后,庵歌姬因为实在被气得脑子嗡嗡作响地疼,率先结束战局,将任务地址和辅助监督的联系方式一并发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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