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认为女子分娩时,屋内会有血污等不洁之物,男子若进入产房,便会被认为沾染不洁,于自身以及家族皆是福气有损。
而今朝的《礼记》中也有此类记载。
所以女子分娩时,绝不会让家中男君进入产房沾染污秽的。
谢之骁拧眉,眼中全然是对虞氏的担忧,“那些礼记算什么,若是女子生产真的是污秽,那这世道早灭了,我若真在屋外待着不闻不问,那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
尤今今还是第一次了看到向来温润如玉的谢之祈如此失礼。
虞氏听完眼中动容,靠到了谢之祈的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谢之祈替她轻轻擦着眼泪,眼中更是心疼。
待虞嬏儿情绪缓了,她便立刻叫谢之祈去抱孩子,“快将孩子抱过来,我们还有看过孩子呢。”
谢之祈这才回过神来,记起来孩子还一眼没看过,起身从稳婆手里接过抱到了床边。
稳婆站在一旁连连恭喜,眉眼带笑道:“是个小郎君,夫人真是有福气啊!”
萧夫人这边也吩咐了郑媪去给这些稳婆拿赏赐,一时间屋里屋外又都开始忙碌起来。
尤今今只站在一旁,看着床边的一家三口,心中也是动容无比。
谢之祈应当是很爱虞嬏儿吧。
前世在梁府,尤今今还记得梁珩也的一个爱妾生产时,他当时便嫌弃地方污秽,院子都未曾踏进半步过。
其实尤今今并未觉得这有何污秽。女子生产本就是受难之事,若是男人还要因此而嫌弃,真如那记所言,应当对产房敬而远之,所谓避嫌,当真是君子所为吗?
若君子该当如此,那只能说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夫君,不配为人生父。
尤今今出了屋子,久久没等到人的谢之骁已经在门口急得乱转,见女郎出来立刻大步上前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女郎轻轻“嘶”了一声,谢之骁急得立刻松开了手,“怎么了?我捏疼你了?”
他立刻低头去看小女郎的手,却发现了她手心那几道深深的指甲印,似乎都被抠出了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谢之骁握着尤今今的手,漆黑眉头拧着,心疼地看着那伤口。
他方才听到那稳婆报喜了,便知大嫂和孩子应当都无事,结果没想到自家媳妇竟还受了伤。
尤今今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手心的微微刺痛,她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对谢之骁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方才大嫂太疼了,我便让她抓着我的手借了些力。”
谢之骁一听,心口顿时酸酸涩涩的。
“你担心她,也不能这般由着人掐啊,你难道不疼吗?”他有些埋怨,然后又拉着她往院外走,“走,我先带你去上药。”
尤今今正想说,这么点小伤不t用大惊小怪,身后便传来萧夫人的声音。
“今儿,二郎。”
尤今今转头,谢之骁闻声也停住了脚步。
萧夫人欲言又止,眼眶却是泛着红。
谢之骁知道萧夫人要说什么,握着尤今今的手转头看向了萧夫人,“兖州的事我知道了,老头子我一定给你平安带回来。”
萧夫人落泪,尤今今抽开了谢之骁的手,立刻走上前去替萧夫人擦着眼泪。
谢成带着冀州军抵达兖州时,梁珩也的青州援军自然也顺势赶来。
两军一来,自然大改兖州先前无力抵抗的颓势,司并两州节节败落。
而最后于兖水一战,未曾想那梁珩竟临阵倒戈,直接调转青州军的弓箭射向,杀得谢成一个措手不及。
混乱之中,谢成肩膀中了一箭,而兖州刺史虞岚宗还替他挡了致命的一箭。
最后谢成只能强撑着领军先退回了兖州城,急报传来冀州。
梁珩也如今早已杀红了眼,谢成这番落败更是让他备感痛快,所以立刻加紧从青州调兵,不日就要攻下兖州城。
萧夫人和谢祈这厢得了消息,本就要立刻领兵出发,谁知虞氏突然临盆,更叫他们手足无措了。
谢之骁虽说要同谢成断绝父子关系,可就如此前所说,从小到大断过那么多次关系,哪一次真的断过。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听到他受伤,谢之骁心里自然也是担忧。
大嫂刚刚生下孩子,大哥此时定然不能轻易离开。
此时此刻能带兵的便只有他了。
且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必须马上出发。
可明日便是他与尤今今的婚事了,他若是这时候走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精心准备这么多日,竟又要对她食言了。
知道谢之骁在为难什么,尤今今拉着他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嗓音轻轻的,“现在没有比君侯的安慰,还有兖州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忙碌了多时,婚事不成,尤今今自然有些难过。可她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事拎不清的人,如今谢之骁的父亲有难,虞家有难,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婚事而去耽误这要紧事呢。
谢之骁垂眸看着乖巧温柔的女郎,眼眶一红,忍不住将人拉到了怀里紧紧抱着。
他埋在她的肩窝,嗓音低低的。
“今今,对不起。”
尤今今听他嗓音低落,抬手回揽住了他的背。
“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是早一些迟一些而已。”
谢之骁听着她的话,心中更是酸酸涩涩,他直起身子,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小女郎。
“等我回来,我们马上就办,一刻也不能耽误!”
他不想再耽误了,更不想再委屈他心尖上的小女郎了。
尤今今点头,湿润杏眼似乎含着点点水光,温和柔软,“你记得带好那个荷包,它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谢之骁闻言拉着女郎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漆沉眸子晶晶发亮。
“你摸摸,我每天都揣着呢。”
这可是她亲手给他做的荷包,亲自去给他求带平安符,就算是他死了,荷包也必须好好的。
于是成婚日的前夕,谢之骁便连夜往兖州赶。
萧夫人和尤今今城门送行,看着那飞快消失的兵马,萧夫人眼眶泛红,拉着女郎的手,轻轻叹息。
“乖孩子,委屈你了。”
萧夫人当然知晓明日是二人的成婚日,也知晓自家二小子和小女郎有多期待。
所以此时不免心中有些愧疚。
若是那日她能多劝阻些,让谢成不要轻信于那梁珩也,今日不至于会如此下场。
尤今今听到萧夫人的话,轻轻摇头,“今儿不委屈,我相信郎君,定会带着君侯平安归来的,娘亲也要放心才是。”
萧夫人拥住了小女郎,揩了揩眼角的泪痕,神色坚定。
“我也相信骁儿,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谢之骁此番去兖州。
将冀州军和幽州军分为了两路兵马,一路走水路,一路走陆路。
谢之骁走的是陆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不日便抵达了兖州。
梁珩也如今已被胜利冲昏了头,想着谢成既已负伤,冀州军也元气大伤,自己更要乘胜追击,进攻兖城,定能直接拿下。
而谢成负伤和兖州牧虞岚峰苦苦守城三日,援军终于赶来。
水路两军包抄,司并两州连连失守,两州州牧皆死在了谢之骁的刀下,一下子得了两州,冀州军士气大振。
而梁珩也的青州军还未到达兖州境内,早就被秦言所领军马一路拦截。
没了援军,梁珩也自然也无法攻进兖州城。
兖河水滔滔,残阳如血,稀薄的云层染成了绯色,四处映着霞光。
两军临兖水而立,空气中尽是肃杀萧条之气。
兖水之战,谢梁两军对峙,梁军溃不成军。
谢之骁望着对面那狼狈不堪的男人,漆黑的长眉高高挑起。
“此刻若降,留你全尸。”
说罢青年便扯唇笑了,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尖牙,犹如地狱修罗般,张狂而又狠厉。
看着谢之骁肆意乖张的模样,梁珩也是又恨又惧。
为何他重来一世,竟然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明白,明明他熟知前世之事,怎可能还会败在了谢之骁的手上!
重生之后,短短的几个月内他苦练兵马,壮大青州,为的就是这一日。
他早就谋划好了兖州之战,为的就是在谢成得意之时,反水攻之。
这样他不仅能坐收司并二州的渔翁之利,还能借机将谢成和虞氏两兄弟一网打尽,自己坐拥兖州后,他日一定能坐上关东霸主的位置。
而到那时,他一定回将谢之骁亲自斩杀,以报前世之仇。
可他不曾料到,谢之骁竟能如此轻松地逆转局势。
杀方蔺、周吏,夺司并二州,甚至如今自己的军队都被逼至兖水,退无可退。
他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梁珩也太恨了,此刻看着谢之骁的目光怨恨的都能滴出血来。
为何老天爷如此不公,为何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失败,甚至就连尤氏都……
对,还有尤氏!
此时犹如丧家之犬的男人忽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谢之骁,你以为你赢了吗?”
谢之骁眼皮微抬,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亲爹断绝关系,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谢家二郎君竟还是个痴情种,”梁珩也嗤笑了一声,目光露出一丝不屑。
谢之骁眼眸半眯,手上的弓箭已然蓄势待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以为尤氏是什么好东西吗?”梁珩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了兴奋而又诡异的光,看向谢之骁的目光格外讥嘲。
“她当初躺在我的胯’下婉转承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是啊!谢之骁再厉害又如何?
不还是得“用”他“用”过的女人吗?
尤氏前世是他的妾,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谢之骁再怎么厉害,不还是只能享受他用过的美人。
而梁珩也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你找死!”谢之骁抬起了弓箭,漆黑眼底杀意尽显。
“你觉得我是胡说?”梁珩也仰天大笑了两声,又阴恻恻地看向了谢之骁,“那尤氏胸口上有颗芝麻大小的红痣,你觉得我是如何——”
谢之骁此刻已是怒气直冲头顶,没等他将话说完便是一箭射了过去,谁知那梁珩也竟是将旁边的副将一把拉过来挡了箭矢,自己则是猛地一头扎进了江水之中。
兖州传来胜仗的消息后,萧夫人几人终于安心不少。
谢之骁已去了快一月,尤今今虽知晓他擅长打仗,可如今兖州的情况是前世未曾有过的。
前世没有梁珩也的掺和,也没有她的事情,谢家父子关系并未闹翻,所以当时司并两州攻打兖州时,便由谢之骁出征,轻轻松松就拿下了司并二州。
所以此番征战,情况多变,所以尤今今夜不能全然地放下心来。
得了胜仗的消息后,小女郎也才安心下来。
谢之祈在陪了虞氏和孩子后一个多月后,便要启程去幽州操持冀幽两州合并的事。
如今两地不好管辖,用上同一制度,便会好管些。
谢之祈不在府上,虞氏便时常觉得无聊,许是刚生了孩子的缘故,情绪起伏也大的厉害。
所以这些日子夜里,若是无人伴着竟还觉得有些怕的慌。
而尤今今从谢之骁去兖州后,便被萧夫人又接回了府上,又住贵了先前的北屋。
所以这几日虞氏难眠时t,总会来北屋和尤今今说好一会儿的话。
尤今今自然答应。
她近日也颇无趣,虞氏来了,她们还能多聊聊。
这夜也是,尤今今正在窗边看着话本子,虞氏那厢便又过来了。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空气闷热的很,还好谢府修建的时候,位置选的好,所以屋里冬暖夏凉,格外宜人。
沐浴完后,小女郎穿着薄裙坐在窗边,便能吹到丝丝凉风。
虞氏过来的时候,同尤今今闲谈了一会儿,便觉得困顿,随意在那张贵妃榻小憩了一会儿。
尤今今看虞氏睡在了小榻上,便出屋准备叫虞氏的婢女去拿毯子来。
可她刚出屋子没一会儿,下一瞬屋内便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尤今今闻声立刻带着人冲进了屋去,再见到那人后,霎时脸色煞白,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梁珩也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桃芷看到自家夫人竟被一个陌生男人用刀劫持,顿时惊呼出声。
虞氏此刻被他拉着胳膊用刀抵住了脖子,他衣衫褴褛,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一脸凶狠恶意。
“尤氏,你可让我好找啊!”梁珩也见到那魂牵梦绕的女郎后,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奋痴迷笑意。
尤今今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口狂跳,不敢轻举妄动。
虞氏还被他挟制,此时若是激怒他,只怕他会因怒而伤人。
梁珩也看着面前的娇艳女郎,眼底痴迷而又带着深深的怨恨。
若不是他自幼水性好,在兖河水底憋气够久,只怕是早已落入了冀州军的手里。
他一路往北,装成乞丐掩人耳目,就想逃回青州,可回青州的路已经被谢之骁堵派人堵死,他没有办法,只能换了方向,转向逃去冀州。
这一路逃亡,梁珩也的心中更是恨意弥漫。
既然谢之骁不给他活路,那他就要毁掉谢之骁最在乎的人!
他不是宠爱尤氏吗?
谢之骁不让他好过,那他也绝不会让尤氏好过。
谢之骁想让他死,那他就要尤氏陪他一起去死!
因为兖州被攻之事,谢成被他折损了大半兵力,而谢之骁又带着几千精兵赶往了兖州。
如今冀州只有谢之祈守城,不免有疏忽之处。
而因为此战,人手几番调动,如今谢府的护卫也不如先前之多。
于是梁珩也在冀州徘徊两日,等待下手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了谢之祈离了谢府,便趁着谢府护卫值班轮换,守备最不严之时便从狗洞直接钻进了北院。
他暗暗从窗户爬进了屋内。
结果本以为会是尤氏在屋中小憩,未曾想竟抓错了人。
他心中自然更恨了。
现下人声嘈杂,此时院外的护卫听到屋内的动静也纷纷带刀冲进屋内。
梁珩也见状如同受了刺激一般,抓着虞氏往后退了几步,手上的刀牢牢地抵住了虞氏的脖子,看着众人大吼道,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虞氏的痛呼了一声,脸上全然的惊惧之色。
方才她还在小憩,迷迷糊糊中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谁知刚睁眼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出现在了屋子里,当即便吓得大叫。
而后那男人立刻就拿出了刀尖抵住了她的脖子,虞氏这才看清原来男人竟是此前多次来谢府拜访公爹的梁珩也。
“你冷静些!”尤今今见梁珩也神色近乎疯狂,立刻出声劝道。
“冷静?”梁珩也嗤笑一声,那双眼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女郎,怒吼出声,“我还要如何冷静!”
“谢之骁他夺了我的一切!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最在乎的人的滋味!”说到此处,梁珩也目露癫狂,“他要让我死,那我就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握着刀,手上的力气便又多用了几分。
要看着那刀尖就要划到虞氏,尤今今心下一慌,看向他道:“既然你的目标是我,就不要伤了无辜的人!”
梁珩也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微愣。
尤今今见他似乎是听进去了,又立刻说急声道,“谢之骁在乎的人是我,你要杀也是杀我才对,我愿意换她,只要你不伤及无辜!”
尤今今知道梁珩也的目的,不过是临死之前想要拉她做垫背罢了。
谢之骁在不在乎她的死,她不敢肯定。
但虞氏是被无辜牵连,尤今今不想虞氏因为她的而受到伤害。
梁珩也闻言有些犹疑。
此番过来,他也确实只想带走尤今今。
而虞氏全然是计划之外,若不是她今日歇在了尤今今的屋子里,他根本懒得抓她。
梁珩也知道尤今今如今是谢之骁的宠妾,谢之骁对其宠爱到甚至和谢成断绝关系都不在乎,只为了抬她做正妻。
他只有杀了她,谢之骁才会真正的痛苦。
思及此处,梁珩也看向尤今今,目光阴鸷,“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死?”
“我死没关系,但你必须放了她。”小女郎冷声,丝毫不见惧意。
“女郎不要!”蒹葭听到尤今今这样说立刻担忧地拉住了她的手。
“今今千万不要!”虞氏摇头,继而转头看向梁珩也,面色愤然,“你这种只会拿女人撒气的败类,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梁珩也被虞氏一激,神色更是癫狂了几分,立刻掐住了虞氏的脖子,咬牙切齿,“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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