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放下,光是看见李靖那张托着塔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就恨不得上前打烂他的脸。
“乐之,我能住你这里吗?”
“好啊。”
太素宫不比朝华阁,里面房间多的是,哪吒想住哪里都行。
听见她毫不犹豫的话,哪吒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以后不想回去也都没关系。”
哪吒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公主,李天王又来了。”
这回是冬至跑来禀告。
一听见李靖到来,哪吒脸上的笑意消失,“他来这里作何?”
冬至被他身上的恐怖气势吓得抖了抖,立刻看向乐之。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乐之再次见到了李靖。
相比起先前,他如今的模样更是惨烈,他步伐缓慢沉重,走路时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脸更是红肿的看不出面容,伤口甚至还在滴血。
乐之:“......”
这、这被打的也太惨了。
要不是冬至说他是李天王,再加上他手里拿着传说中的玲珑宝塔,乐之都不敢认。
哪吒坐在石上不动,眼神冷漠的看向他,“你还来作甚?”
“孩儿,为父是来接你回家的。”
“那是你的家,可不是我的。”李靖的话直接挑起了哪吒的怒火,冷漠的眼神逐渐被愤怒取代,他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听见这话,李靖便觉得脸又开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但还是继续道:“你不回家,那去哪?”
哪吒直接不说话了。
“李天王,哪吒他暂时留在我这里。”
“这怎么行?孩儿,你怎么能留在公主的府里,快随为父回家。”说罢,又“不经意”亮出了世尊赐下的玲珑宝塔。
“滚!”
一道凌厉寒光袭来,李靖连忙躲过,就见他刚才停留的地上插着一把剑。
“李天王,请回去吧。”
乐之挡在哪吒跟前,对面前的人下达了逐客令。
既然知道了李天王的来意,乐之也不想再留他,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对哪吒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屈辱与炫耀。
李天王看了看乐之,又看了看哪吒,最终拂袖离开。
待他走后,乐之问:“你是故意打他脸的?”
李天王的伤势确实严重,但几乎都集中在脸部。
“他不是最爱面子吗?我就让他尝尝丢脸的滋味。”哪吒轻哼一声,“他被我打了还抱着个塔跑过来,是想向我炫耀我杀不了他?”
之前怎么不来劝他回去,知道他答应世尊不再对他赶尽杀绝后,便出现了。
“大概是想与你重修旧好吧。”
李天王的眼里并没炫耀,反而带着讨好,想来是想要修复父子关系。
“呵。”
哪吒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永远不可能和李靖重修旧好。
“好了,别气了。”乐之走到他身侧,对还在生气的少年伸出手。
“作甚?”
“下来。”乐之没有收回手,她微微一笑,“我亲自带你去选住所。”
看着递到面前的手,哪吒心情的愤怒稍减,犹豫片刻后,将手搭了上去,又在她的带领下,从大石上一跃而下。
而那手也在此刻收回。
哪吒顿时心情又变差了。
在太素宫逛了一圈后,哪吒对她安排的房子都不满意。
“怎么都离你这么远?”
乐之住在朝华殿,怎么就把他往其他地方赶?
“朝华殿已经没地了。”
二十四节气们、山玉、彩彩、小鹿都住在朝华殿。
甚至惊蛰和白露还住在了一起,就是为了离她近些。
“那让他们搬走!”
乐之忍俊不禁,“哪吒,你在凡间待了两百多年,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哦。”
“反正我不要住这么远。”
乐之:“......”
面对哪吒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乐之一点办法也没有。
片刻后,她妥协道:“我把我的寝宫分你一半?”
哪吒脑子一片空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倒吸一口凉气,“乐之,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他好歹也是个男神仙。
乐之说出这种话,不是对他不感兴趣,就是没把他当男人对待。
根据她的性子,哪吒觉得是后者。
“算了,我和傻子计较什么。”
哪吒认输。
“我住朝华殿里的莲花池吧。”
现在他已不是人身,住在莲花池里也可。
“不行!”乐之义正言辞的拒绝。
“为何?”哪吒震惊道:“你莫非是怕我吓到你的鱼?”
他记得莲花池的鱼都不是特别珍贵的,难道在乐之的眼里,那些鱼都比他重要?
“不是。”
“莲花池的水质不好,鱼儿都死了一大半,连莲花都枯萎了好多。”
想起莲花池的景象,乐之目光关切的看向他。
“我怕你住进去也枯萎了。”
哪吒:“..................”
“我只是莲藕化身,又不是真的莲藕。”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哪吒:“..............”
两人就住所争论了一炷香,最后以哪吒的败北结束。
他被安排到朝华殿外面的宫殿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鹿大王笑的一脸得意。
彩彩语重心长,“小鹿姐姐你就别去招惹哪吒哥哥了。”
都被教训这么多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李天王的三子哪吒归来,还把李天王揍了一顿的事很快就在天庭传播开来。
被议论的李靖直接向玉帝告假了一月,在伤好之前,他都不会出云楼宫一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夫人,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李靖叹气,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
......
对神仙来说,时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而乐之也越来越习惯每日听听信徒的许愿,又培育出各种珍惜的仙草。
至于哪吒,在收服九十六洞妖魔后,名声大振,很快便成了天庭赫赫有名的神将。
“我听说你娘给你生了个妹妹,现在都好几岁了。”
乐之调制了一壶凝神的茶水,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哪吒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乐之只得认输,如实道:“我收到了你娘的书信,她想让你回去看看。”
说罢,乐之便将书信递给了哪吒。
至于去或不去,全由哪吒自己决定。
距离与李靖决裂已经过了好些年,相比起一开始,哪吒的情绪确实稳定了许多。
最初他只要一听见有人提李靖的名字,便会大发雷霆,可如今,他已经能冷静面对。
在这一方面,乐之其实很赞成他的做法。
既然李靖注定杀不了,一直将仇恨埋在心底,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就当他是个陌生人
“你要去吗?”
“去。”
虽然李靖不是个好东西,但娘亲确实爱他的,如今她写信想见她,他自然不能不去。
乐之在心底叹气。
尽管哪吒以前的性子暴躁易怒,但他对家人却是在乎的,若不是李天王做的太过,他现在也不会这般记恨与他。
乐之言笑晏晏,“哪吒。”
“嗯?”
“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哪吒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天庭有好玩的地方吗?
但很快,哪吒便知道她说的好玩地方是哪里了。
是带他去人间降妖。
不可否认,这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好玩的地方。
“我从信徒的那里得知,他们这村庄有很多人失踪,但在失踪三日后,那些人的骨头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除了妖怪作祟外,也没有别的可能。
她通过连接神像的降临虽然保有法力,但十不存一,而且也不能离开神像太远。
原本乐之也想着亲自下凡一趟,如今带上哪吒,她倒是可以偷懒了。
抵达人间时,正值夜幕降临。
两人一进入村庄,便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每家每户皆有。
由于妖怪的原因,各家各户早已大门紧闭。
最终,乐之选择了妖气最重的一户人家,敲响了他们的门。
“扣扣扣——”
连续许久的敲门声始终无人应答,哪吒生出不耐之心。
他们可是神仙,神通广大,为什么要在这里敲门?
哪吒不理解。
终于,在哪吒耐心告罄之前,紧闭的大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奶奶,她的身侧正跟着一位不过总角的小姑娘。
“两位,有什么事吗?”
“奶奶,我与弟弟是回隔壁村省亲的,如今天色已晚,不便赶路,想在此借宿一宿。”说罢,乐之从袖里拿出一锭金子,“这便当我与弟弟的借宿费了。”
闻言还有些疑惑的老奶奶,在看见借宿费后,立刻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
路上,哪吒小声道:“为什么我是你弟弟?”
还有,乐之塞钱的动作也太熟练了。
“只是说辞而已。”乐之不甚在意,笑着看向他,“那下次让你当哥哥,我当妹妹,总行了吧?”
哪吒:“......”
“你这呆瓜。”
乐之睨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又说我坏话。”
哪吒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话题,“这老太刚才还不愿收留我们,在看见金子后,顿时变了脸,还有她这屋里妖气这么重,看起来不简单。”
“谁不喜欢钱?”
“我反正不喜欢。”哪吒又道:“当然,你也不喜欢。”
乐之不想在与他争论这些,加快了步伐。
老奶奶的房子并不好,尤其是带她点燃蜡烛后,简单破败的陈设一览无余。
“两位好生俊俏。”
老奶奶真心夸赞,先前夜色太暗,她并未看清。
“两位稍坐片刻,我去为两位倒茶。”
说罢,便领着孙女离开了。
哪吒站起身,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一处神龛上,发现了乐之的塑像。
“乐之,你快看!”
哪吒举起她的塑像。
乐之:“......”
“这老太信奉你,看来应该是个良善之辈。”
乐之:“......”
她这些信徒见得多了,其中也不泛大奸大恶之辈。
哪吒这判断,还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不多时,老奶奶便端着茶壶去而复返,当她看朝华元君的塑像被人举着玩时,顿时生了火。
“两位对神仙不敬,我不收留你们了。”
说罢,便将乐之给她的金子拍在桌上。
哪吒:“......”
乐之:“......”
成功被赶出来后,两人只得找棵树待着。
夜半三更,明月高悬于空中,整个村庄安静的只能听见蝉鸣。
“乐之,你要休息吗?我肩膀给你靠。”
话音刚落,两人的气息皆是一变。
只见一团白雾降临在刚才那位老奶奶的家中,在摄走那位总角之年的小姑娘后,又立刻退了回去。
两人见此连忙跟上。
白雾的修为显然不到家,并没有发现跟过来的两位神仙,若不是为了探清它的老巢,两人都懒得跟过来。
白雾走的不远,很快便进了一座古井。
刚停在井边,乐之便被那里面传来的臭味给熏得脸色一变,在她屏蔽嗅觉,准备下去一探究竟时,哪吒伸手拦住了她。
“我去吧,你在外面接应我。”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跳入了井中。
不多时,井里传来一声惨叫,借着哪吒便从井里飞出,手里还提着刚才那个孩子。
“是只好丑的蛤[河蟹]蟆怪。”
“我直接杀了。”
说罢,哪吒又往井里放了把火,热意很快便从洞中传来。
将还在睡梦中的小姑娘送回去后,两人随即回了天庭。
“那妖怪太弱了,我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
刚会点法术就敢害人。
回去不久后,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乐之换了朝服,与身着戎装的哪吒一同去了凌霄殿。
依旧是天庭例会,乐之站在下方听得很是认真。
就在这时,下方有两道金光照射而来,惊动了正在说话的玉帝。
“千里眼顺风耳,下界发生了何事?”
两人闻言,立刻前往南天门,施展神通看向人间。
不多时,两人重新返回凌霄殿,恭敬汇报:“禀陛下,是东胜神洲的傲来小国,那里有一花果山,山有仙石,石产一卵,见风便化作石猴,先前的金光正是它眼睛发出,如今它饮水进食后,金光也消失了。”
玉帝闻言,摸了摸胡子,笑着道:“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①”
说罢,便继续与众仙商讨起三界之事。
注意到乐之的失神,哪吒连忙问:“乐之,怎么了?”
乐之摇头叹息,“总觉得天庭要不太平了。”
太素宫药圃园
乐之换下朝服, 穿着简洁方便的青衫,带着二十四节气们开始采摘已经成熟的仙草们。
“主人,这些仙草就算留在药圃园里, 也不会影响药效。”惊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反倒是......”
惊蛰的话未说完,但乐之却知晓她要说什么。
确实,有的仙草继续留在药圃园里反而更好, 可......
“我怕哪天有人把我的药圃园拆了。”
这些仙草可都是她的心血之作, 乐之哪里舍得, 还不如早些收了存放起来。
“何人敢这般放肆?”
这里可是天庭,主人又身份高贵, 法力高强, 怎么会有人敢冒犯她?
“谁知道呢。”
未雨绸缪总是对的,她可是最谨慎的神仙。
......
“小鹿。”
一日,鹿大王正化作原型躺在大石上睡觉, 突然听见主人的呼唤, 连忙睁开眼睛坐起身。
“我最近观你不太开心, 可是因天宫无趣?”
在主人温声的关切下, 鹿大王点点头。
天宫好无聊, 一点也没有做妖王时的开心。
“那你可是想要离开?”
一听这话, 鹿大王立刻化为人身跪在地上,眼角浸出泪水, 她抱着乐之的小腿, “主人,我不愿离开你, 你别赶我走,我刚才是说笑的, 我不觉得天宫无聊。”
乐之轻笑着将她扶起,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花盆。
“小鹿性子天真顽皮,若你能将这盆中的月菊种出来,我便许你自由往返天上人间。”
鹿大王闻言立刻露出笑容,她将白玉盆抱进怀中,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谢谢主人,主人你真好,我一定会种出来的!”
待到鹿大王离开后,哪吒这才从乐之身后的天柱后走出来。
“以她那性子,能种出月菊?”
“小鹿什么性子?”乐之笑道:“她很机灵,而且,月菊我已经提前养好了,一年内必然会开花。”
为了追寻她,小鹿确实压制了天性。
若能耐下性子一年来,她便放心让她出去了。
“你倒是细心?”哪吒阴阳怪气道。
乐之摇头,“说来惭愧,这还是彩彩私下告诉我的。”
她这些年沉迷于种仙草与往返人间,忙起来倒是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就知道,你这呆瓜哪里有这般细心。”
乐之生性温和善良,做事也十分稳妥,就是这察言观色可是一等一的差。
“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说要去云楼宫看你妹妹?”
“看完了。”哪吒脸色一变,随即叹气,“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你要下凡?”
可最近下界也没有太凶残的妖怪。
哪吒摇头,视线看向东方,半晌后道:“非也,我要回云楼宫了。”
虽然李靖有千般不是,但他有句话,确实说对了。
他若一直留在太素宫,与乐之才算是缘尽。
哪吒的决定太过突然,乐之问他缘由,他只是说回去陪娘亲和妹妹。
乐之:“......”
明明是不走心的理由,但乐之却明白了他的决心。
“好。”
“太素宫会一直保留你的位置,随时都可以回来。”
哪吒轻笑。
若一直留在她这里,他和二十四节气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哪吒搬出太素宫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最好的便是鹿大王了,小杀神一走,她又可以在太素宫当霸王了。
而且......
看着怀中的白玉盆,鹿大王开心的亲了一口盆身。
“快点开花啊,我可指望着你下凡。”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药圃园的仙草几乎已经全部成熟,在忙碌几日后,乐之终于找到了休息的时间。
在打盹的功夫里,她的意识又游走于人间各地。
自从被册封为清净仁圣朝华元君后,她在凡间的信徒便成倍增加,有时候若不屏蔽些声音,那她再也无法安静。
“元君,请保佑我父亲早日康复。”
“元君,请赐我无上法力。”
“元君,我愿皈依佛门,请您老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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