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浔对她动心了,江禧明白。
周时浔想让她留下,江禧也明白。
如她那般警醒又聪明的姑娘,当然?更加清楚,周时浔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与黎宏峯有怎么样?的交易,所以无论他再怎么动心,只要他想挽留自己,他就不会告白。
而现在她也不需要周时浔告白了。因为周锡风也已经快被她拿下,何?况她现在手?中有足够分量的筹码,她现在只需要让周时浔厌恶她,眼中没她就可以了。
所以她让黎贝珍假装接电话,而她也在同时接起周时浔的电话,目的就是想在周时浔面前坐实他今晚看到的人就是自己。如他那般矜骄傲慢的男人,一定受不了她跟周锡风的亲密。
受不了,那就好好讨厌她吧。
挂了周时浔的电话之后,她启动车子,边给于佑恩打了个电话:“周时浔来了,准备撤。”
之后,她重新调频打开对讲机,对黎贝珍说:“珍珍,你现在走去洗手?间对面,看得到前面架满精酿啤酒桶的墙壁吗?”
“我、我看得到。”
“好,绕过?这面墙左转,一直往里走,见到仓库门的地方?右转。”趁着等于佑恩上车的间隙,她手?速极快地在平板上操作?酒吧平面图,告诉黎贝珍,“然?后从?酒吧后门出来,直走穿过?巷子,别怕,我们就在巷尾这边等你。”
酒吧周围的路一同先是在平面图上,江禧看一眼就录进脑子离了,这边接上于佑恩,江禧飞快驱车飙去巷尾
然?而她刚掉头停好车,一扭头,看到黎贝珍的同时,也看到她身旁的仲一。仲一左手?捉着黎贝珍手?腕,右手?拽着早已晕倒的周宗宇拖在地上,一手?一个从?黑暗雾巷里走出来。
江禧知道?,今晚不好跑了。
她打开车门,从?越野车上跳下来,眉毛一挑喊了声:“仲一,你一点都不绅士。”
“抱歉,江小姐。”仲一颔首,配合地松开了黎贝珍。
没等仲一再开口,江禧没墨迹,直接自己主动说:“我可以留下,但你让他们先走,行吗?”
仲一摇头,“江小姐,你不要为难我。”
江禧没激动也没发脾气,只是点点头,然?后,她从?衣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掌心里,扬了扬下巴,“周时浔昨晚跟我求婚了,用?这个。”
仲一摊开手?低头看过?去,看到一根白金链条,垂挂九朵鸢尾吊坠,花蕊包裹九颗稀有红钻,果然?他眸色微变。
那是什么,他当然?认识。
世?界珠宝设计天才亚卡曼。让的同系列收山之作?,一共有两件姊妹定制品。一件是一条铂金坠链【真拉之眼】,是亚卡曼为【中峯典康集团】执行总裁江峭亲手?所制。
另一条,就是江禧手?里这条。
仲一当然?再熟悉不过?。毕竟当初周时浔斥巨资在拍卖会上拍下那艘【千禧曼波号】邮轮,就是特?意用?那座邮轮去西班牙将?亚卡曼接来港城,让他为周时浔亲手?打造这条天价瑰宝。
——名为,【使者箴言】。
而不懂其中含义的江禧,只凭直觉认为,周时浔绝不会只是单纯送她一条普普通通的链子,所以她想试试。
仲一很快给了她答案,说:“好吧,他们两个可以走。”
“另外,我要上车跟黎贝珍把衣服换回来,不然?等下见到周锡风不好交代。”她面露委屈,借机提出要求,“你可以在这里等我。”
仲一思考了两秒,再度妥协:“好。”
江禧隐隐挑了下嘴角,拿回那条腿链,拉开车门迈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挂挡,踩下油门之前,她降下车窗歪头笑看着仲一,告诉他:“仲一啊,周时浔难道?没教过?你,别信赌徒的承诺,别信骗子有真心吗?”
仲一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又侧头朝前望了眼,面无表情地劝告她:“江小姐,您最好不要这样?做。”
江禧朝他弯眯眉眼,微微一笑:“我偏要。”
随后她转头,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踩下去——
当越野车疾速驶出巷外,江禧透过?挡风玻璃突然?看到有个修长?身影,就那样?没一点顾忌地站在巷子口。
“周、周时浔!!”坐在副驾的于佑恩叫起来,“二喜快停车!周时浔站在前面……”
“别叫!”江禧在巷子中间停下来,视线穿过?黯夜细雾凝向不远处的男人,脚下慢慢松开刹车,再次摸上油门。
她就不信,周时浔真不怕死。
“二喜,二喜别……”
“小江姐姐……”
江禧充耳不闻,在下一秒一脚踩下油门。
可她难道?忘了吗?
有些时候,畜生就是不怕死。
当车子距离周时浔还余有不到半米的距离,男人仍然?纹丝不动,江禧甚至能看得到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咬了咬牙,女孩最终不甘心地还是松了油门,在无比极限的一个刹那,狠狠一脚踩住刹车。
车头随惯力?滑出一点。
堪堪擦过?周时浔的西裤边。
江禧双手?死死攥紧方?向盘,深深沉了一口气后,才意识到自己手?心早已濡湿。原来她也不是不紧张。
缓了几秒,她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过?去,嘱咐于佑恩:“你带珍珍先打车走,去我租的房子里住一晚,我明早过?来找你们。小心些,别被周锡风看到。”
于佑恩点头应下,跟黎贝珍从?车上下来。
周时浔绕过?车前,很自觉地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
他没说去哪,江禧也没问?,一路开着车来到白庙码头旁的一片旷野空地。
车熄了火,江禧转身望向他,“周时浔,你是不是真不怕死?”
周时浔却没接她的话,不答反问?,“怎么,发现我认出了你,很失望?”
“确实有点。”江禧哂笑一声,看着他邃美深沃的眼眸,好半天后,还是憋不住好奇,问?,“怎么认出来的?”
周时浔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
他手?指慢慢落下,摸到座椅旁边的调节按钮,按动,随着座椅渐渐向后移动腾出空间,他侧头凝向她,唇角悄然?勾起弧度,“想知道??”
江禧需要知道?。为了后面的计划。
“你可以告诉我吗?”她懂得在这种时候放软态度。
“可以。”他说。
在这之后,周时浔抬手?熄了顶灯。
幽谧晦黯的空间里,江禧听到身旁的男人欲色浮声的低笑,冰冷指尖渐渐探入她衣内,抚上她细腻凝白的后腰。
江禧感觉腰脊都麻了一截,瞬间酥软下来。本能地搭上他的手?,按住,想扭着腰往后挪开。
偏偏周时浔在这时,轻力?揉捏了她一下。
江禧当即惊叫了出来。在自己无意识溢出的轻喘里,她还听到周时浔的低哑嗓线。
他说:“坐上来,我演示给你看。”
但是吧。
但是她已经有些不?太想?与周时浔再进行更深一步的纠缠了。当然她是不?讨厌他的。反而论对手,没人能像周时浔一样与她势均力敌的匹配,有来有往的登对,绝对契合的周旋。
没人能像他那样陪她玩的这?么?过瘾。
不?过很多东西就是这?样的,上瘾容易戒瘾难。一旦像受到成瘾带来的快感与欢愉,就要做好承担戒瘾时的痛苦与折磨。
而江禧自幼没人爱,
所以她习惯首先爱自己。
她最爱自己。
所以她从不?做让自己难受的事。
周时浔。在她这?里,她已经给他很多次例外?了。
江禧微微清了下嗓,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不?自觉更捉紧了些,舌尖轻轻抵着下唇,垂低长?睫的那一秒,她在心?底做好这?次拒绝他的打算,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
她朝挡风玻璃外?瞟一眼,骂他:“疯了吧,这?是野外?!”
周时浔偏过头,朝她投来一道燃着剖析的视线。他怎么?会?读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表达拒绝的行为很直接。
不?过,至少她还愿意花费言辞粉饰她的拒绝。
周时浔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逼迫,他的表情十分松弛,缓褪掉两?分腔调里的诱蛊成色,随她的目光瞥向?窗外?,声?平淡稳地问她:“你有没有听过港城人说的一句话?”
江禧成功被他钓走注意力,从窗外?收起目光,转头望向?他,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对港南周家来说,没有野外?,没有荒郊。”他手指落下,触碰到安全卡扣,按下,解掉,将后话补充完整,
“只有可开发,已开发,和不?屑开发。”
江禧被他逗笑了,瞬间?神经放松下来,忍不?住挖苦他:“所以,你想?说,这?里也属于周家‘已开发’的地盘?”
周时浔眉尾淡挑了下,“我们可以打电话,问问仲一。”
说着,他真?的拿出了手机拨号。
江禧嘴角轻撇,像是也被他勾起顽劣的恶趣味,没拦他,由着他作。然后电话那端立刻传来仲一的声?音:“老板。”
周时浔按下免提,命令是对电话里的仲一下达的,可他没低眼去看手机,懒恹微眯的眼神落有某种骄纵包容的溺爱,黏着江禧的眼睛,说:“封锁码头。”
“哪座码头,老板?”仲一问。
江禧这?时候拉过男人的手腕,也如他一般,稍低头,红唇凑近他的手机,却没忘了抬起长?睫,眸里仿似剥离放肆风情的钩子?,死死勾扯周时浔的眼,替他回?答仲一:“白庙码头。”
“收到,江小姐。”
得到仲一的爽快回?应,电话挂断,他们的视线穿透车内湿潮涌动的流香彼此交触,同一刻挑起眉,同一秒弯起唇。
女孩先开口,恶劣伪善的笑音在轻柔里透出一丝疯狂:“这?么?晚还麻烦人家,会?不?会?太过分?”
像个善用无辜作假面的女杀手。
而男人会?为她的恶劣找回?道理:“有时候,麻烦也是一种推进彼此关系的有效方式。”
像个专为女杀手打辅助的病娇。
直到周时浔先从病态情绪里挽回?几分理智,他不?动声?色地注视女孩的透亮双眸,抬手,冷凉指背轻微贴碰上她的脸颊,削长?指骨略动,缓慢蹭磨她脸蛋的细腻柔软,告诉她:
“江禧,你也可以来麻烦我。”
频率最好是,“随时。”
这?个瞬息——
霹雷骤然横劈云霄,砸出一声?暴戾巨响。
迅猛惊乍在午夜穹苍。
也轰然贯穿在她心?上。
“怦”地一下,她的心?腔犹如被一支箭矢精准瞄射的巣。蜜巢受击而抽丝,丝线无形,极细,透明。被窗外?淋漓瀑落的骤雨浇透,变得有分量,绵绵融融地回?拢勾缠回?来,绞酥她的心?。
这?是一场以他为名的温柔暴。动。
好吧,暴。动之下无人幸免。
好吧,那就短暂让他做这?回?赢家。
江禧做出决定的速度从来果决。拒绝是,接受也是。在一个雷声?后暴雨前赴后继侵袭玻璃车窗的时候,她解开安全带,捉住他流连在自己脸侧的手指,借助他的手腕力量起来一点,转身,迈入他的领域,蛇一样缠上去,双腿岔开跨坐在他腿上。
“周时浔。”她伸手掐起他的下颌,别开他的脸,贴上他的身体凑在男人耳边,语调含糊的气音笑骂他一句,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越来越骚了?”
周时浔低懒沉沉地谑笑一声。也抬起手,长?指扣住她尖巧的下颚,扯近向?自己,他隐微冰凉的薄唇轻率擦过她的唇瓣,顺沿她左侧脸颊的皮肤蹭上去,捕捉到她的耳肉,勾着舔吻。
在她本能缩动薄瘦肩头的躲闪动作里,他以提问的方式,巧妙回?答她轻讽意味的逼问:“那你冷一点的我,”
微顿,他撂了她一眼,再贴近,再问,
“还是喜欢,骚一点的我?”
“我喜欢……”她略怔一瞬,突然手掌推抵在他胸前,勉力撑开一点彼此的距离,眯起水色欲滴的漂亮眼眸,
凝着他,不?上他的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小骗子?,警惕心?真?强。
周时浔没有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下颌微扬,薄睫倦怠地虚敛,遮下眼底的晦沉阴翳,扣着她下巴的手指拨挑了下的软唇。
江禧拍了下他使坏的手,不?满:“干嘛?”
“想?试试这?张嘴,是不?是真?的如它表现出来的一样。”他指腹又点了点,一字一顿,“冰、冷、生、硬。”
他在骂她冷酷无情。
江禧弯唇笑了。
不?过周时浔并未过多深究在这?个问题上,他探手抚上她温热纤韧的蛮腰,指腹慢速挪移。透过她身上这?件白色短T,他瘦削分明的指节张弛出若无似现的张力,越隐晦,越靡情。
她不?喜欢他。
他是知道的。
那么?。
“你讨厌我么?,江禧。”他这?样问。
江禧下意识隔着白T按住他的手,像被他一次次抚腰的偏好而练出的应激反应,她的本能动作很快,撩起衣摆一角,跟着探进去,拉住他的手反过来,与他掌心?贴抵,十指交缠。
她的微动作,完全遵循周时浔的认知在做。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含有一点点沉郁底色的问题之后,从她柔嫩指缝间?抽手,重新捏揉一下她腰后丰腻的肉脂。
如果他这?样做的话,
就会?成功得到她的一声?哼吟。
就像这?样。
“嗯…”江禧微蹙着眉尖,又很快抿起唇。
周时浔非常喜欢这?样。他贪醉且享受她的一切喘音,尖锐的,低弱的,反抗的,娇气的,生动的,被迫的,激切兴奋的,可怜呜咽的,无论哪一种都是软的。
像她的身体一样软的。
带有温度的。
——不?像她的心?,又冷又硬。
江禧勉力挺直腰背,再次缠绕上他的手指,交扣住,不?许他再乱来,平缓两?个呼吸后,回?答他的问题:“周老板可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我没理由讨厌你。”
——不?像她这?张嘴,没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周时浔沉默地注视着他,雷电炸裂交替闪白,一瞬射亮浓稠昏聩的雨夜,却无法穿透他眸底阴晦无度的沼泽,他的眼眸如此幽沉郁郁,探不?到边际,揭露他得不?到尽兴的情绪。
良久,他薄唇微翕:“可你却希望我厌恶你。”
“难道你真?以为你们很像么??”
“不?像吗?”江禧也在此刻对上他的双眸,凝望着他,她天真?坦荡的语气貌似真?诚不?解的发问,“她哪里不?像我?”
但凡见?过的,都会?惊叹她们的相像。
时间?过去了好半天,久到女孩彻底等没了耐性?,在他腿上坐直身子?,双手掰正他的脸,眼神认真?地又一次审问他:“怎么?不?说了?她到底哪里不?像我?”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她没有一点地方像你。”
音落,周时浔不?想?再跟她费口舌,手掌牢牢箍紧她的柔韧臀胯,将她托高了一点。之后,他稍稍歪头,凑上去,削薄唇瓣吻住了她腰侧偏后位的一点肤肉。
江禧不?由地抬手撑在他双肩,软软发黏地哼了声?。车内空间?有限,剥夺了她大幅度挣扎的机会?,她几乎没得挣脱,只能任由他舌尖力道微抵后腰处,没半点怜惜地狠心?吮舔。
“啊……”江禧最是扛不?住他这?样。
瞬间?扭转上身面向?车窗,感受到自腰际猛然被激惹出饱胀的酸楚感,很快凝汇而成一股潮漉,由她红唇轻张,喷洒到雨迹流淌的玻璃窗上,呵成一团迷乱水雾。
又被她泛冷指尖抹花掉。
指纹形成摩斯电码。
谜底以她无人知晓的脆弱点而命名。
解谜人,周时浔。
这?就是他给她的演示。
这?就是,他的答案。
是的,黎贝珍没有任何一点地方像她。
事实上,连味道都不?像。
尽管那间?酒吧充斥着混乱的香脂气息与尼古丁的厌恶味道,可当黎贝珍从他身前经过时,他还是能有所感知。
那不?是他喜欢的,江禧的味道。
只是还没能等他再多一眼观察,就被周锡风挡住了视线,以及后来他们接吻的那个画面实在冲击感太强烈。
他根本忍受不?了多一秒的旁观。
他几乎是发了疯的嫉妒。
而比这?更令他感受难捱的是,分明他没有认错,可江禧却希望他认错。她想?让他认为,事情就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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