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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春露(宝光相直)


“佑恩。”她忽然这样叫他。
于佑恩看着她,不自觉紧张地闭上?嘴。
“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抽身,离开周家?。”江禧细眉轻弯,难得还算温柔地牵起唇笑了下,对他眨眼道,
“钱到手,我们很快就能恢复自由。”
于佑恩牙关咬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有一句:“来之前我已经提早通知黎宏峯了,如果你进?去超过半小时周时浔还没来,我就报警。”
“自己小心点,姐姐。”
说完,他朝旁边一个?黄毛马仔招招手,塞了个?钱给对方,黄毛收了钱,给江禧带上?黑头套,双手捆住,带她走进?黑暗处那间森然诡诘的废弃工厂。
孟嘉基,就在里面。
江禧在这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前面她关于黎宏峯在周时浔面前交了底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么黎宏峯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一定是有周时浔的授意压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已经知道了江禧的身份,却在茶庄之后,绝口不提。不再试探,也没有任何?试图揭露江禧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劣根性。
或许是他对自己真的“沉迷”。
无论哪种都好,只要他对黎宏峯有过授意,精明如黎宏峯必然能嗅到周时浔跟自己之间关系的不寻常。
那么一旦江禧有任何?情况,黎宏峯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跟自己撇开关系,第?一时间向周时浔汇报。
按照这个?逻辑顺下来。
现在,江禧想要确定自己的假设是否成立,想要确定周时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江禧,很简单。
只需要于佑恩打一个?电话告诉黎宏峯,江禧人被孟嘉基掳走了,情况紧急,处境危险。
周时浔不来,那就算江禧赌错了。
周时浔来了,就代?表他早已知晓一切。
这就是江禧的计划。
她成功了。
或者说,是周时浔没有让她赌错。
当她被孟嘉基打得遍体鳞伤,锁在铁笼中的时候,她开始在心中默念数字。
为周时浔的到来,
为他的“沉迷”,倒计时。
就像今晚,他为她的高潮倒计时那样。
十?分钟。
十?分钟后,周时浔一脚踹烂工厂木门。
“拴了。”她听到周时浔这样吩咐仲一。
声色森寒,几乎结着冰渣。
仲一用?铁链栓狗一样把孟嘉基栓到门口树旁。
江峭抛了下扳手,接住,一扳手下去直接砸烂铁笼的锁。
江禧蹲在笼中,歪头,与周时浔视线交触。
她挑起带血的唇,不动。
衣着光鲜的男人低睫凝住她。眸色阴冷,下颌紧绷,似乎压抑着还未爆发的恐怖情绪,气势沉郁又狠厉。
就半秒。
半秒后,周时浔弯腰,低头,迈步走入笼中。
江禧唇角笑意渐深,似乎病态,讽刺他:“周时浔,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自己。
这副,狼狈沉迷于我的样子。
当他主动入笼,便是心受蛊动。
当他无法?迷途知返,自然不得生?还。

第37章 刑具
单只灯泡孤伶吊坠,似棚顶藏隐垂落的一滴泪,幽微晃颤地弥散出昏聩光影,摇摇欲坠,在气氛里折投下诡奇色彩。
伦安比港城气温低很多。
周时浔今天穿了件长及小腿的黑绒大衣,落拓周正。墨青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扣子散漫开敞几颗,露出叠穿在里面的黑色高领内搭,柔软领边竖拢锋凌下颌。
男人的优容浸泡在光晕里。
侧背头湿感黑亮,发泽浓茂,颅顶优越饱满。额前一侧碎发松散微乱,稀微轻遮锐利眉梢。更?显寡漠气度。
铁笼秽浊肮脏,发出一股铁锈腥潮的霉味,浓稠混沌。而男人却通身明耀光鲜,体?态昂扬,气质矜冷而清贵。
他?半蹲在女孩面前。
奢昂长款风衣下摆径直垂在污黑地面,薄凉幽谧的轻浅茶香尾调随他?一同入笼,冲淡几分笼内难闻的霉湿气味。
光影动荡,女孩乌沉长睫在眼睑处铺下淡淡阴翳,藏起双眸犹浅似深的生动流光。她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了往日费心刻意扮演出的那种?矫揉造作,神色看上去十?分疲惫。
嘴角的笑意,却充满勃勃浓烈的兴致。
江禧挑起睫毛,勾弯的唇瓣轻动,话是对着站在屋内的另外两个男人说的,但眼神始终看着眼前的周时浔。
“两位男士,抱歉,可不可以给我们留几分钟私人空间?”
直觉告诉她,周时浔不太好。
他?或许压不住情绪,宣露疯癫与病态。
而那样的周时浔会让她觉得十?分有趣,这么有趣的、难能?一见的画面,她当然要藏起来?仔仔细细地、独自欣赏。
她当然也有恶劣私心。对他?。
江峭下意识低眸瞥了眼。他?因为?身体?原因本就夜间视力不太好,加上室内光线黯淡,少女靠坐在笼中,脸上黏着头发,其?实有些看不十?分清楚她的模样。
但可以鲜明感受得到,她在笑。
分明身上带伤,却还笑得乖张顽劣。
此刻笼中的女孩在江峭眼里看来?,活脱脱像只刚从恶魔座下作死叛逃出来?的小鬼,又脏又可怜。
不过这屋里诡异又阴森,江峭本来?一刻也不想多待,何况那小鬼还撵人。他?没什么所谓地耸耸肩,转身搭揽上仲一的肩,扳手往后?一扛,招呼他?一起出去抽烟了。
室内转瞬只剩吊灯在吱呀。
周时浔眸色深晦看着她,表情沉敛肃锐,隐忍压抑的情绪几近令气氛冻结,他?抿紧唇,视线森冷地直直刺入她眼里。
如此克制,气场沉郁寒凉得骇人。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女孩身上的伤痕,终究他?还是没说什么,敛睫沉了口气,像某种?妥协:“先出去再说。”
音落,他?压紧眉骨,依次握过她的胳膊、小腿、脚踝,大致检查了下,动作里带有一种?明显生涩的轻柔力度。
江禧也算听?话,没反抗,由着他?摆布检查身体?关节。确定没有到伤及筋骨的严重程度,周时浔才掀起眼皮,重新看回她的双眸,声线低哑地问:“还能?动么?”
“你好香啊,周时浔。”江禧轻轻扬起嘴角,上身朝他?靠过去,鼻尖凑近嗅了下,闻到他?身上冷冽冰透的气息中,还隐约混染着丝缕明显不属于?他?的,水蜜甜腻的葡萄香调。
她说,“你看,你身上还有我的味道。”
瞧这个男人,真?是。
令人满意。
周时浔仍然拧着眉,没有理会她不着调的答非所问,也没有因她过分暧昧的话语而产生任何情绪上波乱起伏。
只是握住她的肩,推开她,强调重申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问你,有没有哪里伤得严重。”
她难得愿意把自己裹得严实,长袖黑针织衫,紧身牛仔长裤,周时浔反而一时看不出她伤在哪里,只能?凭借她前胸后?背留下的灰色脚印,辨明她一定被孟嘉基暴力踹过。
以及她脸上被掌掴得有些红肿,嘴角在渗血。
偏偏女孩不以为?然,“你刚刚不是检查过了吗,还问我,说明你检查得不够仔细。”
“要不。”江禧仰头凑在耳边,笑音狡黠,“反正现在没人,脱了你再好好检查一下我?”
说着,她就双手拉起针织衫衣摆。
黑色衣摆掀垃起来?,霎时露出一截纤瘦凝白?的蛮腰。周时浔眸底波澜骤生,视线黑得黯郁,牢牢箍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经叛道的荒唐行为?,另一手替她拉好衣服。
他?咬紧牙肌,一字一顿,厉声低磁地压着暴怒:“不想死,就放老实点,不要一而再地挑衅我。”
江禧没再动,似乎真?的老实了一下,可当周时浔放开她,她又反手用力捉住他的手指,问他?:“生气了?”
她眼尾上挑,嘴角眉梢都浸足盎然明媚的笑意,如他?所言,每一个字都是挑衅:“气我还是气你自己——”
“滚出去。”他沉声命令。
“哦。”女孩终于?配合一次,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躬低下腰从笼子里钻了出去。
身后?男人视线紧盯着她,留心观察到她钻出去的身姿灵活,动作也算麻利,应该是没有重伤到哪里。
他?垂头,薄睫微抖,低低沉沉地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
缓了一会儿?,周时浔也沉默起身踏出笼内。然而,就在他?刚刚迈步出来?,还没来?得及直起腰身。
少女柔软的身躯在下一秒贴上来?。
江禧趁势伸出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仰起小脸,歪头,凑抵过来?,然后?狠狠用力地吻住了他?。
周时浔僵在原地,顿了两秒。
两秒后?,身体?末梢享受到的湿软快意迅猛堆积,像沸水炽烫,腾涌不休地激烈击溃大脑,霎时毁坏一切思想与逻辑。
理性轻易败北的那个瞬息——
周时浔根本无意识含住她的唇,
全靠本能?低头回吻她。
不过,他?也会很快清醒过来?,当理智回潮,少女献上来?的吻似乎给了周时浔一个宣怒的泄口,始终被压制着无法?爆发的阴郁情绪也会随之狂暴积涌,一刹腐蚀神经侵袭上来?。
周时浔缓慢睁开眸,一把掐住江禧的脖子,迫使?她调转位置将她生野粗暴地压在破旧钢窗上,俯身下来?,压紧她的身体?,邃美卓绝的骨相在灯影下轮廓深沃。
他?冷郁咬重字音:“你在故意激怒我,是么?”
“嗯?”江禧轻漫哼挑鼻音,“怎么会,我分明是在感谢你,今晚愿意来?救我。”
口蜜腹剑的坏狐狸。
她怎么会懂感谢。
她就是在惹怒他?。
这个男人冷漠傲慢的上位掌控模样,她看够了;他?薄情寡性玩弄人心的高贵面孔,她看腻了,也看烦了。
她爱死周时浔情绪丰盛的样子了。
就是现在这样,不再遥远,不会疏离,他?近乎压倒性的气场那样凌厉而凛冽,密不可拆地紧密包裹她,贯穿她。
江禧对当下这一刻的他?充满欲望。
周时浔胸腔微微起伏,眉骨压低,充斥怒火地眸底隐隐见了红,指力倏地狠戾掐紧她的脖子,口吻讥讽:“你不会真?的以为?,这种?方式每次都对我起效吧?”
这种?方式,是那种?方式。
自我伤害么?
他?的指骨修长有力,掐住她时,窒息感一下子就冲窜上来?,由鼻腔顶上颅内漫炸开,那种?体?感对江禧来?说宛如肾上腺素疾速逼升,逼得她眼眶发热,脸色涨得艳红。
她脆弱的颈动脉刚好卡在他?虎口的位置。只要他?再收紧一点,再用力一些,就可以任意而不受阻力地对待她。
她张扬蓬勃的生命力,就在他?手里。
——但是为?什么。
“没效吗?”女孩还能?弯唇反问。
还可以接连不休地,持续发出质问,“那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紧张,为?什么在发脾气?”
她看得到他?愈发生红的眼底,感受得到他?指下不断收紧的掐力,更?体?会得到他?择人而噬般的疯狂怒意。
——但是为?什么。
“周时浔,你很不安。”江禧搭上他?的手,慢慢抚蹭上他?的带有稀微颤意的指尖,不留情面地揭露他?,
“你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恐惧。”
——“难道,你竟然害怕我死掉吗?”
女孩掷地有声的字句被吞没,被喂回去。周时浔狠力掐着她的脖子,欺身深吻她,他?情绪涌动得胶着,发黏,带有惩罚性质的怒意,以至于?这场吻并不温柔,像疾风,如暴雨。
因为?他?回答不了她。
所以周时浔更?加发了狠地吮吻她。
舌尖重重碾过她染血的唇,挑抹走腥甜血迹,侵吞她的弱声呜咽,探入她的口腔中舔。弄每一处湿软,舔抵着她的舌,勾触交缠,深切掠夺她的潋滟蜜意。
可是不够。
还是不够。
到底是哪里不够。
周时浔无从解释此时内心不受控制的躁动源自于?哪里。但他?清楚,从来?占据绝对上乘主导地位的自己。
在他?飙车赶来?的那一刻。
在他?主动入笼的那一秒。
在他?被迫问她的这个瞬息。
他?已然清清楚楚地目睹自己在情感层面,败于?下风。
江禧今晚为?什么搞这一出,为?什么要通过黎宏峯叫他?过来?。她想知道什么,她在试探什么,她要得到什么。
没有人比周时浔更?清楚。
但他?还是来?了。
还是,该死地失去自控地来?到她身边。
还没开笼诱哄谎骗狐狸进去。
反被狐狸给的甜蜜项圈套紧。
多荒谬。多可笑。
双重窒息给江禧的爽利快感太多了,她受不了这样过盛的刺激,她快要撑不下去。
可她这次偏偏不肯服软,不求饶。
但周时浔很快觉察到她的不适,紧箍在她颈上的指骨顷刻卸下力度,慢慢放开了她红肿靡滟的双唇。
这场舌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江禧被亲得透湿。
一张唇是。
另一张唇,更?加是。
果然,她对情绪失控的周时浔,有一种?天然勃发的欲望。
她喘颤着委顿在他?怀里,指尖瑟抖,浑身都在发烫,她不自觉把手探进他?的风衣里,反复抚触他?精瘦坚韧的劲腰,然后?指尖顺沿他?硬实的腰肌线,点点挪移,轻轻下滑。
周时浔皱起眉,隔着风衣扣住她的手。
“不生气了?”女孩在他?怀里,声音发闷。
周时浔没出声。
江禧在这时从他?怀里抬起头,凝定他?漂亮锋锐的眼眸,她没有再继续原来?的问题,因为?答案都在周时浔的吻里。
她音线轻柔地开口:
“曾经你教?过我,解决一个男人再简单不过,他?沉迷什么,什么就将他?一击毙命的捷径。”
既然他?知道了,她就是江禧。
江禧也知道,他?知道了真?相。
周时浔也在来?之前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他?所知道的事。
他?们互相都亮了底牌。
他?们互相又装看不见。
“你想说什么。”周时浔嗓线湿哑。
江禧看着他?,渐渐弯起嘴角。她的唇色豔红,更?称得脸色有些微不太健康的冷调苍白?。
笑起来?,颇有几分病娇气的颓美感。
“我想说,”她轻轻挑眉,“接下来?,我会让你好好体?会‘沉迷’是什么感觉的,老师。”
她居然这样称呼他?。
“是么。”周时浔显然也早已情绪平息。他?眼睫低敛,回望她,薄唇轻勾,语调嘲弄地顺着她的话,反问,
“所以,‘沉迷’你,会怎么样?”
“你会被我,一击致命。”江禧狡猾地笑了,指尖戳在他?心脏的位置,说:“它会,血肉模糊。”
而她会成为?他?最爱不释手的、最深恶痛绝的,最欲罢不能?的,漂亮的,惩罚他?的一把刑具。
让他?低头。逼他?祈求。
还有,她笑着说:“所以憋好了,周时浔。”
“千万,别?爱上像我这样的人。”
“放心。我绝不会。”他?也笑着答。
那晚江禧没有跟着周时浔他?们一起离开。她让周时浔去替她解决孟嘉基,周时浔也没有拒绝。
孟嘉基嗜赌,所以之前受了周时浔的点拨后?,江禧就让于?佑恩找到了所有他?在伦安的债主,不仅替孟嘉基把之前欠的钱全还了,还故意告诉他?们,说孟嘉基在港城发了财。
伦安这群放高。利。贷的跟港城早有勾结,很快联系到港城那边的同伙,给孟嘉基做局,让他?继续赌,结果最后?就是伦安与港城两边都欠下巨额赌资,两边都混不下去。
所以就一直窝在远郊这间废弃工厂。
加上这些年孟嘉基身上累行下来?不少大大小小的劣迹案件,只要周时浔随便查一查,就够他?牢底坐穿了。
江禧在第二天一早,就去见了黎宏峯。
江禧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没有任何前提铺垫,直接问他?:“让您准备的东西呢。”
如今形势不同,面对眼前这个女孩,黎宏峯自然要也比以前更?好脾气。他?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放到面前茶几上,推给她,“这药可挺烈啊,小江,你考虑好。”
江禧拿过药盒,拧开,往瓶子里瞥了眼,看起来?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白?色药片。
她懒恹抬睫看了眼黎宏峯,“有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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