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拥抱了好久,直到孟姝从他怀里离开,张驰用没受伤的那手抚去她眼角的湿意,笑笑说:“哭什么,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又没死了。”
孟姝听不得这个字眼,抓过他的另一只手低头便咬了口,她咬得很深很用力。张驰也不吭声,让她发泄。直到牙齿深陷,唇齿间尝到一丝铁锈味,孟姝这才住了口。张驰抬臂看了看,说:“咬得真深,我这只手要是废了,你照顾我?”
他有意缓解眼下凝重的气氛,但孟姝并不领情。张驰无奈一笑,低声说:“收留我几天,我要是这样回去,我妈看到了会不放心。”
两人走出急诊室,严晓东已经把车开过来。上了车,严晓东说:“送你去哪?你这样回去,阿姨也要担心吧。”
孟姝这会已经冷静下来,语气平静道:“严律师,麻烦开去金科园。”
严晓东看了眼张驰,意思是你是什么意思,张驰说:“听她的,去之前,你先开去律所,帮我拿几套换洗的衣服下来。”
严晓东先把车开去合成律所,他上楼给张驰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下来后,又开车送两人回金科园。严晓东把人送到金科园的地下停车场,没跟着上去,直接就开车走了。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怕这身沾了血的白衬衫吓到这里的住户,张驰的手臂虚虚搭着件西服外套。孟姝掏出钥匙打开门,弯身打开衣柜,拿出一双拖鞋给他换上。
张驰进了屋,四处打量了眼,这套房子总算比月湖景好了不多少。他眉头微松,孟姝说:“你要洗澡吗?”
张驰点了点头,他是需要洗个澡,换下这身衣服。
好在孟姝的这套房子,浴室的装潢安了浴缸。孟姝先去洗手间给张驰放了水,将水放满。她转身要出去叫张驰时,他已经走了进来,他单手去解衬衫扣子,孟姝看他解得颇为吃力。伸手过去,张驰动作顿了顿,缓缓放下手,低头看着她。
浴缸里刚装满的热水,水汽蒸腾,仿佛一个巨型的蒸汽机,熏得人脸红耳热。孟姝速度飞快地替他解开衬衫扣子,说:“你泡澡的时候小心点,伤口别沾到水。”
她出去时,给他带上了门。张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轻一笑。
张驰洗完澡出去,身上穿着是休闲套装,经过客厅的垃圾桶,瞥见他换下的脏衬衫已经被她扔到里面。她人在厨房,张驰拿过手机,手机有几通电话,都是一个陌生号码的。张驰没急着回,先给唐婉华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最近要出差一两周,唐婉华语气倒是正常,只叮嘱他少喝酒,照顾好自己,母子两便挂了电话。
张驰放下手机,走进厨房。孟姝听到脚步声,回头说:“你给阿姨打过电话了没?”
“刚打了。”张驰靠着门框,“煮什么?”
孟姝:“下点面条,随便吃点。”
此时,张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张驰能猜到这号码的主人是谁,但他这会懒得处理这事儿,直接关了机。两人吃过晚饭后,孟姝洗了碗筷,又拿上衣服去浴室冲澡。
再次进了浴室,洗手台上还放着他的腕表。孟姝将手表收到抽屉里,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闭上了眼睛。孟姝觉得今天一整天跟坐过山车似的,情绪消耗太大。
她洗了澡,精神倒恢复了不少,出去的时候,张驰站在窗前,正说着电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老子打了几个电话,不过我没接,明天再看吧。”
孟姝估计先前厨房那通电话,应该是王丛他爸打的。孟姝没过问王丛的事儿,他要怎么处理。她回房间拿了床和被子出来,张驰已经挂了电话,孟姝将被子铺到沙发上,说:“你晚上睡床,我睡沙发。”
张驰走了过来:“我睡沙发就行。”
孟姝扭头看他:“你手上还有伤,你要是不愿睡我的床,你可以去住酒店。”
张驰看她一眼,见她态度强硬,也就不跟她再争辩,转身进了卧室休息,不然还真怕惹毛了她,她真给他赶出屋里。
孟姝原本以为今晚她应该很难入睡,但躺在没五分钟,她就沉沉进入了梦乡。一墙之隔的张驰此刻还没什么睡意,他躺在她的床上,这床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张驰躺了一会儿,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搅得意识越发清醒。他叹一声,掀开被子起身,推开门,走到客厅。
孟姝侧躺在沙发,呼吸平稳均匀。她身高在女孩当中算不上矮,将近一米七五的个子,此刻躺在沙发,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却十分单薄瘦小。张驰伸手捡起因为她不安分的睡姿而掉在地上的被子,往她身体和沙发靠背的缝隙间掖了掖。
张驰走到窗户边,拿起先前搁在窗沿的烟,他磕出一支,倚靠着窗框,目光深深地看着沙发上睡着的人。想起早上经历的事儿,当王丛手执着把刀,尖锐的刀锋对着他心脏那一瞬间,他以为他再也会见不到她。直到保安及时赶到,王丛被人拉出去,张驰站起来,这才发现他手心都是湿意。
当初他爸跳楼,家里连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白天黑夜的打工兼职,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在面对马萍秋三天两头来暨大找他麻烦,同学的八卦探寻的目光,这些接踵而至的事儿,有那么一刻曾压倒过他。
有那么一个晚上,他放纵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步履踉跄地走到大桥上,双手攥着栏杆,盯着平滑如深渊的湖面,那漆黑湖面像是有着致命般吸引人的诱力,有那么一股冲动浮了上来,他想就这么翻身跳下去,跳下去,那是不是一切就能得到解脱了。但最后他想起她,还有他妈,他在大桥上吹了一整晚的冷风,直到天光微明,他才打车回到宿舍。
张驰虽然有伤在身, 但第二天还是照常去律所。他助理开车来接张驰,还是上回那个男生。孟姝记得姓高,叫高讯来着。男生见到孟姝和张驰一起从楼里出来, 似乎也有几分讶异, 男生的眼里藏不住心思,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会儿, 才愣愣地叫了声孟小姐。
孟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想着去坐公交, 刚要挪动脚步,张驰拉了把她的胳膊:“去哪, 坐我的车, 让高讯先送你。”
孟姝说:“不是一个方向, 我坐公交车就行,也就两站的路。”
三院和合成律所, 地处不同方向。三院在老城区这一片,合成律所位于新开发的商业中心。虽然从她这边开去三院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一来一往又是早上上班高峰期, 还是要耽搁不少时间。但张驰显然不这么认为。
“两站路的时间,我还耽误不起吗。”张驰拉开后车座的车门,说, “上车。”
孟姝矮身钻了进去, 张驰也紧跟着坐进了后排, 拍了下驾驶座椅背, 示意高讯开车。车上, 两人都没说话,张驰全程拿着平板在看邮件, 他手机进来两个电话,他始终没去接。孟姝无意间瞥了眼号码,是王松云的。
两站的路程,没几分钟,车子就停到了三院门口。孟姝临下车之前,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了钥匙,摘下一把递给他:“金科园的钥匙。”
张驰收了钥匙,看着她下了车,吩咐高讯开车。高讯开着车,说:“驰子哥,你和孟小姐是什么关系啊,我说呢,那晚你让我送孟小姐回去,我就觉得你们两不对劲儿。”
高讯并不怕张驰,虽然他是自己的上司。但张驰这人没什么架子,没外人在的时候,高讯都直接哥哥的叫张驰,张驰并未回答:“专心开你的车,我这手还伤着,别等会又磕到哪了,给我来回二次伤害。”
高讯嘿嘿一笑:“哪能啊,哥,我开车你还不放心。”
张驰到了律所,才看完一份合同,又接到刘坤宇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刘坤宇骂道:“这龟孙子胆还挺大,你的伤严不严重?”
张驰瞥一眼受伤的手,不以为然:“没什么大事,一道小口子而已。”
刘坤宇似心有余悸:“幸亏你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得后悔当初提那意见,让你搞这孙子。”
刘坤宇是说当初把王丛从三院逼走的事儿,那会张驰犹豫,不过是顾虑王丛事后会报复在孟姝身上。王丛出来后,孟姝上下班,张驰倒是跟过几天。其实这几年他见过不少人,倒也能摸清王丛这种人的性格,三院那顾忌他爸在,他大概率是不敢去动孟姝。最后他真找上自己,张驰倒是松了口气,这事现在总算才有个了断。
刘坤宇说:“那龟孙子在那家私立医院待得不怎么舒坦,据说有个病患知道上回媒体传得沸沸扬扬那事儿,就是他这个人,联合其他的病人向医院反应,他在私立医院待不下去,这才狗急跳墙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上回那事,我们并没有透露王丛的照片,那个病人是怎么知道?
张驰漫不经心道:“现在的网民那么会扒,估计哪个人扒到了照片也不一定。”
刘坤宇也不戳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驰子,得亏我跟你是兄弟,要是对手,怎么被吃了还不知道,估计这二愣子现在蹲在牢里,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张驰扯了下嘴角笑笑,和刘坤宇又说了几句,两人才挂了电话。张驰拿下手机,走到玻璃窗前,看了眼楼下川流不息的车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严晓东走了进来:“王松云在门外,你这是见是不见啊?”
张驰:“不见,你找个借口就说我不在。”
严晓东说:“行吧,那我给他打发了。”
严晓东刚走没半个小时,周戈又来了,说是来慰问伤患,还提了个果篮,张驰见了,不耐地皱起眉头:“你把我这当医院了?”
周戈嬉皮笑脸的,将果篮往他办公桌上一搁,红色的透明包装纸还系着个塑料蝴蝶结儿:“你不是病号,我是来探访病号的。”
张驰嫌碍眼:“等会拿走。”
周戈大咧咧往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摊,不动弹了:“这事儿闹得,幸亏那一刀是在你手臂上。你这两天住哪啊,不是住律所吧,要不,去我那住一阵子,你这手的事儿,要是让唐姨知道了,估计又要担心。”
张驰打开一份文件,淡淡道:“不用,有地方住了。”
周戈坐直了身体:“住哪儿,酒店?”
张驰摇头:“不是。”
周戈是真好奇了:“那住哪?孟姝不是也住在雩水湾?”
张驰抬抬眼皮,瞧了周戈一眼:“她搬出来了。”
周戈领会过来了:“你俩现在是住在一起了?”
张驰点了两下头,周戈静默了一瞬:“所以你现在是想通了?”
张驰没说话,周戈知道自己没猜错,说:“你要给的,未必是孟姝想要的,得了,你这一刀也不算是白挨。说真的,兄弟真是看不惯你那副隐忍的样子。”
张驰合上文件:“你今天不用上班,特意来找我唠嗑?”
周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走:“这不是得到消息,特意来看你一趟,再去证监局。我这边有个事想着跟你说,算了算了,还是等差不多确定了,再告诉你。对了,跟孟姝说一声,下周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这饭都说了多久了,现在能吃了吧?”
午间的时候,孟姝和钟倩茹去食堂吃饭。今天三院里也有不少人在聊王丛的事儿,钟倩茹也听说了,打了饭,两人刚坐下,钟倩茹就问:“张律师的伤怎么样了?”
孟姝:“小臂被划了一刀,具体伤口是什么样,我也没见过。”
钟倩茹叹口气:“真没想到王丛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听说王主任又为王丛这事儿上下打点关系,我听说,故意伤害罪要是真判了,好像也得蹲个一两年,出了这个儿子,我要是王主任估计也得气吐血。”
孟姝并不怎么在意王丛最后会怎么样,她只是担心张驰伤口的恢复情况。钟倩茹说完,见孟姝没什么兴趣,一副游神天外的模样,便转到其他的话题。
孟姝今天不用值夜班,下了班,她直接坐公交回金科园,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没看到张驰的鞋子,估计他还没回来。孟姝放下包,走进卧室,卧室里他带来的换洗衣服还装在纸袋里,纸袋随意搁在沙发上。孟姝拿出他的西装衬衫,拿出衣架,一一挂到衣柜里。
刚关上柜门,玄关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孟姝扭头看过去,刚好撞见张驰推门进来,两人的目光对视,张驰走了进来:“在干嘛?”
“替你把衣服收拾起来。”孟姝想了想,又问他,“王丛他爸爸有去律所找你吗?”
张驰也没想瞒着她:“打过几次电话,今天还来了律所一趟,不过我没见他。”
孟姝没说上回因为王丛,王松云夫妇也分别找过她的事,她点点头说:“是没必要见他。”
张驰看她一眼:“你怎么想?”
孟姝说:“能怎么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驰笑笑:“我还以为你有妇人之仁。”
孟姝脱口而出:“那要看他伤的是谁了。”
张驰一怔,目不转睛地盯着孟姝看了一会儿,孟姝被他看得脸热,也意识到刚才那话有些过于直白了,她觉得不自在,清了下嗓子:“我去倒水喝。”
张驰:“晚饭吃了没?”
孟姝顿了顿,说:“还没。”
张驰:“出去吃?”
孟姝看了看他的手,说:“算了,叫外卖吧,你这手也不能开车。”
叫了外卖,简单吃过后。两人轮流去洗澡,孟姝洗完出来,张驰进去。浴室里还氤氲着沐浴露的香味,镜子蒙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张驰稍微冲了下出去,他穿着白色短袖,胳膊处的纱布被打湿了些许。孟姝看到了,让他坐在沙发上。
她拿过家里备着的医药箱,给他换纱布。孟姝低着头,眉目专注,她解开纱布,才发现那道伤口挺长的,看着有二十公分,虽然缝了针,刀口看着还是触目惊心,就跟他的手臂上趴着一只蜈蚣似的。她不禁皱了下眉头,拿过茶几上的纱布,给他重新缠上。张驰垂头盯着她,她缠得认真,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鼻息间是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淡淡的,带点果香味。
她忽然抬起头,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换药?”
张驰回了神,掩饰地轻咳一声:“两天换一次药,后天得去一趟医院。”
孟姝轻轻嗯了声,她收拾好医药箱,准备站起身,就听张驰说:“晚上,我睡沙发。”
孟姝不由分说:“等你的纱布拆了再说。”
张驰无声一笑,想起什么,又叫住她,孟姝烦躁地回头:“说了我睡沙发。”
张驰又笑:“不是这事儿,周戈说下周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算是给你接风。”
孟姝讪讪的:“我都回国快半年多了,还接什么风啊。”
张驰扬了扬眉:“那你是去还是不去,给一句准话。”
孟姝迟疑了会儿,说:“去吧,你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
这一晚,两人依旧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屋里的床上。
周戈的饭局, 订在是浔城的开了二十几年的鹭江饭店。孟姝开张驰的车子,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两人皆是一愣。张叔叔出事前的那一年新年, 他们一大家子就是在这里过得年。孟姝还记得那一天, 吃过晚饭后, 她和张驰周戈他们一群人去了浔江大桥看烟火, 倒数时间迎接新的一年。
孟姝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他们走在流光溢彩的大街上,几个男生在前头勾肩搭背抽着烟, 她和秦粤挽着胳膊落在后面,秦粤和周戈一前一后喊着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那时, 她和张驰都热切期盼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他以为他们能掌控一切。后来接连不断事情发生, 孟姝都在想,是不是那晚他们太过开心, 开心得让老天爷看不过去,所以才会让他们经历这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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