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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驰驰响当当)


提到聂锦,顾衍铭终于放下了其他,在激动中乃至有些茫然,顾衍誉识趣地让他早些休息,说自己还得去庄子里一趟。有人递了拜帖来,她得去看看。
顾衍誉信步走出顾府。四下无人,夜里空气微凉潮湿,街道两边繁华的建筑在这凉夜里都笼上几分模糊雾气,粘腻又使人惶惑。顾衍誉试图拂去衣袖上的水珠,水汽却钻进布眼里,洇出一片潮湿的深色。
她总在不停扮演各种各样的人,旁人眼前的纨绔败家是装的,在顾太尉眼前那个精明缜密的幺女也不完全像她自己。只是她猜顾太尉不会希望看到她表现出不受掌控,为给大家都少点麻烦,她兢兢业业戴好面具,在顾禹柏跟前不泄露半分未成形的多疑。
如今顾衍铭回来,勾起她心底里一点“真”,人有时候憋着一口气可以做很多事,若猛然被点破反而泄气。她此刻终于连半分表情都懒得挂在脸上,以至于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有些冷漠,甚至带着点厌倦。
风声好像停了,那耳边刚刚感觉到的动静是什么?顾衍誉眸光一动,她急转了个身,看到身后的灯笼里烛火一阵飘摇。而后她只是再自然不过地迈着她那不着四六的步子,没什么正形地朝前走,好似刚刚只是走路不看路的少爷打了个趔趄。
有人在跟着她,这不是第一次。
如果要伤她性命,对方早该有机会下手,既然至今藏头露尾,顾衍誉倒不是很担心了,无论对方图什么,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她都有闲心等着对方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
于是她的表情和连走路的节奏都没变,继续在这条路上独行。
到了自己名下的别苑跟前,抬眼能看到牌匾上写了个极风雅的名字,叫做“在水一方”。明面上是个豢养美人宠姬的地方。背地里,这是顾衍誉操持之下的暗桩所在。

第5章 喜怒无常,变脸大师
顾衍誉脚步轻得像猫,足尖点到别苑里的地,听到管事的令狐玉正在让侍女换掉茶水。
她过去多看一眼,原来新来的人煮了白毫银针,令狐玉觉得不妥。估计没料到她这么快过来,令狐玉心知被她看到这茶水就已经勾起旧事,一时没转出急智来做点什么,只好原地看着她。那人一双桃花眼,细长眼尾上扬,天生看起来是个招人喜欢的笑模样,但此刻微微顿住、捎带担忧地看她,就显得这份凝滞格外显眼,明明是真人,倒像院中无端多出来的一尊漂亮雕塑。
顾衍誉目光从他那短暂无措的脸上收回来,摆摆手:“放着吧,哪有那么娇贵。”
进了屋,侍女让茶盘在桌上落座,顾衍誉却真的出了一会儿神——喜欢喝白毫银针的是她已故的大嫂陈熙华。
顾衍誉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接过令狐玉递来的手炉。侍女退了出去,屋里只余她二人,她的目光也慢慢沉下去,这张脸上无缝衔接了一个有些冰冷骇人的表情:“谁把谢为良咬出来的?我说过不要动这个人。”
令狐玉在别苑中管事多年,对她这毫无前因的发问已然习惯,知道说的是最近的贪墨案检举之事,名单上多了一个不该有的小官,于是一边伺候她喝茶,一边温言回话:“可能下边觉得此人顽固,从前行事多有掣肘,既然拿到他行贿的证据,所以顺口一咬。”
“顺口?”顾衍誉气笑了,这笑来得没有预兆,配着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在昏晦的烛火下看起来像只艳鬼。
她在令狐玉这些人面前一贯个性反复无常,叫人难以揣摩。
令狐玉递了茶再看她,见那假模假样的笑意像是倏然被冰冻住碎裂在地,顾衍誉换了一副轻飘又令人胆寒的语气:“今天顺口能说我没吩咐的话,下次顺手就能不按我的吩咐做事了。”
令狐玉审视片刻她的愤怒,敛了面上带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压下声音:“不懂事的人把事做坏了,我也失察。”
眼看顾衍誉表情缓和些许,他再往上压了一句:“但谢为良行贿是真,我们不说,有心人想查也能查出来。”
顾衍誉脸上表情没变,却倏然砸了一只杯子,杯子落地怦然作响,在夜里动静惊人,碎瓷蹦得满地乱跳,她却像没听到,眼也不眨:“他不塞钱给王泰东那只硕鼠,王泰东只怕在淮山待着都不肯挪窝。等王泰东磨蹭好了把事情查清楚回程,淮山要死一批饥民了!谢为良是父母官,让他看着百姓死吗?行贿你也说得出口,有人跟谢为良似的,贴上自己棺材本行贿吗?”
顾衍誉越说越动气,自打她看到那名单以来,对谢为良的担忧与日俱增,但偏偏,她被困在这个尴尬身份里,被其他事拖住,时至今日才有空隙来问令狐玉一句。眼下谢为良定然是被下了狱,她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否吃了苦头,又还能不能熬得住。
等她话音落下去,室内安静近乎窒息,听得见令狐玉微微抽气的声音。顾衍誉微微缩紧瞳孔,愤怒干扰了她的判断,那一把心火燎得她不吐不快,但说出口就知道其实这话不该她说。
这些人看起来听她的命令做事,但实际是在为顾太尉,为顾家的“大局”做事。她能在人前扛的大旗就这么一幅,是共同的好前程,再高一点的“大义”她来扛就不十分合适了。
令狐玉在片刻的惊讶之后小心问:“那谢大人那边……”
顾衍誉宁定地看着他,无人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下,她到底想了些什么,令狐玉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凶兽盯住,又觉得她那双眼睛里,甚至不像有活气。他心思百转,呼吸的频率被自己控制到了极致,等着她的发落。
而片刻后,眼前这位漂亮假人倏然一乐,把喜怒无常践行得彻底。她三两下踢了靴子爬上软塌,一副没骨头的无赖模样,语气里已是含了不怎么庄重的笑意:“谢什么大人,以前还参过我爹,不用管他死活。倒是不听话的处理好,想到有不受管的人在做事,我心烦得睡不着觉。”说着睡不着,却已经抓来旁边的毛绒毯,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行云流水表演了一套躺倒闭眼。
令狐玉欲言又止,顾衍誉还没吩咐今日收到的拜帖作何打算,但看她这模样,沉默地把满地狼藉和茶水收拾好,擦干净手之后给她掖好了被子。
就在他轻手轻脚合上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顾衍誉的声音轻如鬼魅在他耳边飘起,好似她一直都没忘记这件事:“拜帖我看了,让那个人明早来见我。”
令狐玉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很懂得怎么不去讨嫌。
“谢大人这样的人要是受到牵连而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顾亡赖。”
当晚在戴文嵩的学士府中。说话的人是於镜庭的首领安澜。
於镜庭在大庆立国之初便存在,最早作为监察机构,设立的时候说是一来为了照出朝廷里魑魅魍魉,二来方便皇帝揽镜自照,反思自己在政务上的得失。结果不到百年,传到皇帝聂弘盛手里,这么个监察机构几经废立,俨然已经只是个只会歌功颂德的吉祥摆件,管管祭祀祈福,其他未有任何建树。
祭天的时候安澜大人便穿上华丽繁重的服饰,领头烧香念词。
唯一还能跟“监察”二字相关的可能是他那张脸,很少人能分辨出他到底是心情不好还是天生这么一张黑脸,看起来对满朝文武以及满朝文武的全家都不满意。好在他也没有什么实权,最多只能在烧香的时候跟天地众生抱怨几句,但贪官和佞臣靠骂是骂不死的,所以他只是有点讨嫌,但毫无威胁。
顾衍誉觉得这位是根黑炭成精,油盐不进,她找人盯过安澜一段时间,安大人与人甚少来往,住在乱花迷眼的陵阳,过的却像个大和尚,拉拢不了,把柄也抓不到,在顾衍誉心里的名单上一脚被踢进懒得管的类型,大活人还能跟黑炭精计较不成?
此刻这位安澜大人诉说的对象正是另一个顾衍誉讨厌的人,戴文嵩。
戴文嵩是戴珺亲爹,当朝大学士,外人对他评价都是刻板至极。
不知哪里起来的风潮,但凡文人,学问里面总得掺点风流劲才像是有真学问。以至于多的是风流过头,学问平平的半吊子,能有个风流和学问五五开的都算很不错。而戴文嵩能当这个大学士,那真是把风流都挤干了,剩了十分硬邦邦的学问,货真价实得令人发指。
他的言行举止同样刻板,顾衍誉疑心他从出生就没笑过,脸上寻不到一丝会做表情的痕迹。她跟人酒酣之时还开玩笑,说戴学士见多识广,这只怕是什么域外秘术,只要不笑就不会生皱,你们别笑他现在严肃,看着比同龄的都老几岁,等大家都七老八十了,戴学士还是这么一张脸,那才是风华正茂呢。
这浑话惹得众人七七八八笑作一团。话音刚落,戴珺从人群中走出来,似笑非笑盯上顾衍誉的脸。
顾衍誉便装醉把头一歪。
戴珺走过去,扇子敲在自己手心,语气不起波澜地评价道:“倒得这样利落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酒里有毒,立时毙命,二嘛——是装的。”顾衍誉没皮没脸睁开眼,不见半分不好意思,以她独有的那种赖赖唧唧的气质,添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甜声道:“玉珩不要见气。”戴珺眼里也染上几分笑意:“我爹延缓衰老有方,我该高兴才是。”
打趣归打趣,因吴三思对戴文嵩推崇备至,顾衍誉会说话起就会背他很多文章。戴学士长了一张天生不会笑的脸,揣着一颗济世安民的心。吴三思曾问她读了那些文章有何感想,顾衍誉回想起来像是摸上一个年轻人的脉搏,知道皮肤下面涌动着滚烫的血。
传说聂弘盛刚登基时,掌於镜庭镜令的人是戴文嵩,大概因为他很有文名,吸引了一帮热血文人追随,那时大家想要的都是一个清平天下。不过也没过多久,他这镜令就被迫交了出去,失掉监察之权,一心只当大学士,於镜庭的首领也成了安大人。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顾衍誉还未出生,等她能听懂人话的时候,这样的旧事也只能从传说里去扒拉了。
她回陵阳之前对戴文嵩的全部印象就来自于吴三思对他所作文章的注解,因而对戴文嵩颇有几分期待,梦想过当面讨教,或许还能谈书论道当个忘年交,就像她和师父一样。
奈何纨绔子形象不太招人喜欢。戴文嵩厌她。
不过陵阳城里瞧不上她的老东西不止这一个,多戴文嵩一个也不多。

第6章 若都是巧合,那他可真是个妙人
饶是顾衍誉把陵阳这些官员的底细都摸过一遍,大概也想不到,安澜在深夜恭恭敬敬请示的对象会是戴学士。
黑炭精言辞间显然看不上顾家,这种看不上并非出自私人喜恶,更像是官差看不上犯事的,有一种“好好的人不做,上赶着做鬼”的嫌弃,安澜道:“江南的贪墨丑闻眼下被揭露不是巧合,有顾家推动。他们是冲着严家和建安侯来的。”
这话不用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他不是在陈述,纯属在吐火星子。
戴文嵩:“但顾家自己没留下把柄,那门生揭露贪墨案甚至可算有功。”如果不是有心人把线索收集好,证据条分缕析摆出来,任由他们如何想象,都猜不到那些个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能干出什么些离谱勾当。
安澜也知道他这话在理,贪墨案要办不假,蛀虫太多把百姓的活路都蛀得千疮百孔,挖出来的信息谁看了不心惊?但想到是按着顾家心意去办,铲除的都是顾家对头,又让人如鲠在喉。
“大庆律法,天道人心,却都成了顾家党争的工具。如此心机深沉,却不走正道,实在是……”安大人嫉恶如仇,眼下明显把谢为良被波及的仇记在顾家小子身上,恨得牙痒。“顾衍誉”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牙缝再紧点,顾衍誉从里面过一遭非得被夹断个胳膊腿不成。
戴珺路过外间听到顾衍誉的名字,脚步下意识一顿。
他知道於镜庭注意顾衍誉不是第一天了,注意顾家也不是第一天。於镜庭眼里揉不得沙子,早盯上顾家,但所有人在最开始都一致地忽略了看起来最不成器的那个。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一无所获,最后意识到那个关键之人很可能是顾衍誉时,安澜气得几乎失去分寸。之所以说是“可能”,因为他们依然没有证据,没法说明那一双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爪子就是顾衍誉伸出去的。
顾衍誉做好事,也做坏事,归根结底是对顾家有益的事。这人平素滑不溜手,捉不住他的小辫子,安澜也只好慢慢再看,但因谢为良被牵连下狱,安澜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同戴文嵩说,他准备把人擒来,让他吃点苦头。
戴文嵩有点头疼,叫他等等。似乎说出这话他也不情愿,但手底下的人比他还要耿直,逼得戴文嵩不得不出来扮演“周全”的那个:“我们如今的处境更不宜妄动,如果没有坚实的证据,只会自找麻烦。”
提到如今处境,安澜眼中有一丝黯然,但很快被他压下去,眼里燃烧的又是疾恶如仇的小火苗。
阳朔跟在戴珺后面往前走,两人的脚步都几乎没有声音。
走到院中无人的湖边,戴珺这才开口:“你还记得前年燕安抢走王大人要送我爹的那两筐燕鲅鱼的事么?”
阳朔稍一回想:“记,记得。”
此事说来也不复杂,王大人是宫中宠妃的远亲,有一子名为王纪。
他们老家在陵阳附近的苏埠,本就家大业大,横行惯了,族中又出了受宠的妃子,更是肆无忌惮。王纪因此截胡不少好差,官府修路造桥的钱都在他手里。有能耐获得这样的肥差,从中卡要一点,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但偏偏这王纪做得过了分,钱到他手里两年有余,硬是迟迟没有去修那断掉的桥,摆渡的人便冒险以船运送行商,不巧遇上急流,一船人全送了性命。事情闹大,百姓嚷着要办王纪,皇帝本也不大想管,苏埠就在陵阳附近,当地也都是显赫家族,往上数数,不是开国功臣就是皇家近亲,原意敲打敲打便罢,那十几口性命也不能算王纪直接害的,治他个办事不力顶天了。
但当地官员觑着世家脸色,想的是若没有那摆渡人,这桩事不会被揭开,于是反把罪责扣在了摆渡人身上,说他收人银钱送人过河,枉顾他人性命。
摆渡人的妻儿也有血性,不肯平白蒙受这样的冤屈,披麻戴孝,一路洒着纸钱,喊冤到了陵阳。在他们被巡防乱棍打出去之前,遇到了戴文嵩……
戴大学士作了一篇《悼苏埠摆渡人》,通篇未说贪腐,而字字写尽世家手指缝里求生的小民辛酸。以大学士的文名,此文当即流传开来,举国哗然,民怨沸腾之下,皇帝不办也不行了。那王纪原本还觉得这事已然翻篇,不巧遇上这么个神经病文人咬着他不放。
家里为了保他,让他被革了职,禁了足,在摆渡人坟头磕头哭丧,样子做足。还要他进陵阳去戴文嵩府上拜访,做个姿态,以示悔改之心。
王纪自觉受了好大的委屈,族中长辈压着,又不得不去。那年他让人花了大代价,运送两筐燕鲅鱼到了陵阳。
不巧,却在城门口遇见顾家的亡赖子,顾衍誉。
好吃懒做的纨绔,鼻子比狗还灵,嗅出是燕鲅鱼就不肯走,说陵阳这个季节都没人愿意运这样的鲜货来了。他又认出了王纪,还想拉着他叙旧。
王纪来办正事,没想跟这亡赖子纠缠,打了个照面,只想快走。顾衍誉却让他分给自己一筐,王纪不肯,顾衍誉偏要,一来二去,两位少爷竟起了争执。王纪在老家苏埠没吃过亏,顾衍誉在陵阳没吃过亏,高喊他若吃不到这燕鲅鱼,陵阳城里谁也别想吃到。
那王纪却也坚持,按理说一个为道歉买的礼物,又不是他自己吃,送了太尉的幺儿又如何?哪怕再找顾衍誉要点好东西转送给戴文嵩不是一样吗?但这年轻人就是倔,说什么也不愿分他点燕鲅鱼。
最后争执之下,顾衍誉无赖劲儿上来,让人掀了车,那两筐鱼全洒落在地上,被压的压,踩的踩,看起来一团糟污,顾衍誉一挥手,说不能吃了,让人收拾收拾扔了去。
阳朔不知公子何故提起这件事,王纪摆明了要送给戴文嵩的东西,被顾衍誉这么一闹,戴家的面子也不算很好看。不过戴文嵩本来就烦他,大约已经烦到了顶天,多这一桩事也没什么不同。
戴珺道:“三个月前我办事回来,途中遇雨,在陵阳近郊找了农户家里歇脚。发现有一户人家房舍空着,说是一家五口都没了。已有两年,你知是为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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