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混乱不堪的人伦关系,她若还能继续若无其事自欺欺人那才真叫人佩服!
不过若说秦可卿心思重一时想不开大病一场林瑾瑶是相信的,但要说她因此而病得快死了的样子她却不大相信,她可不觉得秦可卿是个知晓何为礼义廉耻之人,否则也干不出那等惊世骇俗乱人.伦之事,想死的话早就一根麻绳吊死自己了。
林瑾瑶无意识的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事实上她一直觉得秦可卿有古怪,且不论其人品,只观其素日的谈吐举止,怎么瞧都仿佛是高门大户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而那秦邦业不过是个小小芝麻官,秦家小门小户怎么也不可能能教养出一个被贾母称赞为“第一得意人”的姑娘来。
以林瑾瑶这些日子的亲身观察来看,她倒觉得后世有人猜测秦可卿出身不一般这个说法颇有几分道理,只不知究竟是怎么个不一般。
林瑾瑶想到后世有很多人猜测秦可卿可能有皇室血统,只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无论是哪个皇子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总不会是康熙的沧海遗珠吧?
林瑾瑶抖了抖,将这个可怕的猜想甩了出去。
不几日,深更半夜里忽然有人扣响了二门,大呼:“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王熙凤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忆起方才那古怪的梦,怔怔愣了好半晌,方才匆忙穿衣,往王夫人那头去了。
却说贾宝玉半梦半醒间听闻这个消息,登时只觉心中被戳了一刀似的疼痛难忍,“哇”的一声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吓得袭人等面无人色,慌忙欲要禀报贾母找大夫,却被贾宝玉死命拦了下来,只连声命人为他更衣,流着泪说要去见秦可卿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宁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人来人往甚是杂乱,里头哭声摇山振岳。
贾宝玉慌忙奔至停灵之室,于秦可卿灵前痛哭不止。
彼时贾家众子弟也都来了,贾珍痛哭流涕如丧考批,正与众人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我只恨不能代我的好媳妇去死!”说罢又痛哭起来。
众人闻言神情皆颇为古怪,忙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只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有意思的是,作为秦可卿正牌丈夫的贾蓉却始终表现得无动于衷,与贾珍那如丧考批的模样比起来,不知情的还都得以为贾珍才是秦可卿的丈夫呢,而作为婆婆的尤氏,在这种时候却也竟是连个面都不曾露一下。
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公公和儿媳妇不清不楚似的,为了给秦可卿操办后事,贾珍可谓是费尽了心思竭尽所能,不求其他,只求风光,只求奢华。
非但掏了一大笔银两特意请了王熙凤来代为大办特办,甚至为了让秦可卿能更加体面写,还特意花了一千五百两托人给儿子贾蓉捐了个五品龙禁尉。
须知这贾蓉无所事事多年,他这个当老子的都不曾想着要给儿子谋个差事,如今竟是为了儿媳妇能走得体面些,却能做到如此,委实荒唐得令人发笑。
更加令人惊愕的是,贾珍嫌弃杉木配不上他的好儿媳秦可卿,竟是想方设法弄来了金丝楠木给她做棺木!
这金丝楠木向来乃是皇家专用,其他人若敢擅自使用那都少不得要被治个僭越之罪,这贾珍为了秦可卿,竟仿佛疯魔了般。
王熙凤素来与秦可卿来往甚密,为秦可卿操办起后事来也是尽心尽力,整日里忙得团团转,却哪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秦可卿的后事还没完,那头却突然有人来报,“不好了,薛大爷被顺天府的人绑走了!”
王夫人大惊,“怎会如此?”
却听下人急道:“说是有个冯家的家奴状告薛大爷打死了人!”
薛姨妈听罢当即哀嚎一声晕死了过去,薛宝钗神情慌张一时竟也不知所措。
“姨妈……”
“姐姐!”薛姨妈被人掐了人中惊醒过来,一睁眼便哀嚎着抓住了王夫人的手,“姐姐,蟠儿是我的命根子,你可千万要救他啊!”
王夫人紧皱着眉头安抚道:“你且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先去打听打听情况。”说罢便忙使了人去。
看着她们乱成一团,满脸慌张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林瑾瑶却悄然露出了一抹冷笑,心中颇为畅快。
好戏开始了。
第23章
当日薛蟠强抢香菱,与冯渊发生争执,到指使薛家家奴行凶等一系列作为皆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目睹之人众多,可谓铁证如山,容不得他抵赖,很快薛蟠的罪名就定下了。
杀人偿命,且薛蟠事后仍不思悔改,歪曲事实、以势压人、贿赂官府逃脱刑罚,更应罪加一等,故判秋后问斩。
便连那帮助薛蟠胡乱判案的贾雨村亦栽了,紧接着薛蟠之后就被贬了官革去功名下了大狱,最终落得个流放宁古塔的下场。
这消息一传回来,薛姨妈便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醒来拼命哭求贾母、王夫人及其兄长王子腾搭救。
只可惜的是这次却仿佛踢到了铁板,无论是贾府的名头还是王子腾的脸面都不管用了,到处奔走前前后后银子搭进去了好几万两,却什么都未能改变,只得了个探视的机会。
短短数日,薛姨妈就变得憔悴不堪,连薛宝钗向来略丰腴的身材也纤细了不少,却是眼圈发黑面色苍白,显然这些日子她也未能睡一个好觉,被折磨得不轻。
甫一进入牢房见着薛蟠,母女二人便落下泪来,“蟠儿,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却见那薛蟠竟已没了人形,进来时身上华丽的衣裳都被其他犯人抢了去,只给他留了条亵裤,整个人蓬头垢面浑身又脏又臭不说,竟是鼻青脸肿几乎都瞧不起模样了,右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只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哼。
薛姨妈和薛宝钗见此情形登时心中大痛,痛哭流涕不止。
“哥哥……”
薛蟠听到母女二人的声音,顿时暗淡绝望的目光一亮,连滚带爬的来到她们跟前,哀嚎一声,“妈,妹妹,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蟠儿,你放心,妈一定想法子救你出去,妈绝不会眼睁睁看你去死的!”
薛蟠闻言略微安下心来,流着泪哭道:“妈,你快些救我出去,我受不了,他们都欺我,日日对着我拳打脚踢,还抢我的饭,我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吃过东西了,还有我的腿,我的腿仿佛也被他们打断了!”
薛姨妈这才想起来,连忙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里头精心准备的饭菜拿出来递给薛蟠,看着他拼命狼吞虎咽的样子更是心痛难忍,“我儿莫急,慢些吃,别噎着。你的腿可还疼?宝丫头快去寻衙役,你哥哥需要看大夫。”
薛宝钗闻言忙抹了泪出去,片刻后归来却道:“妈,他们不同意。”
薛姨妈紧皱着眉,“你可塞了银子?”
“塞了一百两,可他们收了银子却不肯松口。”薛宝钗面露恼恨道:“他们说哥哥是死刑犯,能容咱们来瞧一眼已是开恩,更莫提看大夫治病了,他们还说反正哥哥不多时也就该上断头台了,看了大夫也是浪费白搭。”
薛姨妈闻言登时气了个仰倒,“欺人太甚!”又哭道:“想当初在金陵时咱们薛家何等威风,谁人敢不给咱们几分面子?如今却竟是连小小的衙役都敢欺辱咱们了,作孽啊!”
薛宝钗不语,只暗自捏紧了拳头。
薛家又如何?不过只是一介商贾,刚刚便是她抬出了荣府和王家也未见那些人给她半分脸面!
想到方才的羞辱,薛宝钗更坚定了要出人投地的念头。
很快,探视的时间便到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只得一步三回头流着泪离去。
回程的马车上,薛姨妈两眼通红忧心忡忡道:“你哥哥如今的模样实在耽误不起了,咱们必须得尽快想法子将他弄出来,可贾家和王家却都使不上劲儿,这可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沉思了半晌,道:“妈,咱们去求求林家妹妹罢。”
“林家?”薛姨妈一愣,“为何?那林如海虽有些能耐,却也未必比得上贾家和你舅舅,况如今他还远在扬州,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妈你糊涂。”薛宝钗叹道:“你忘了裕亲王府了?那裕亲王府可是每个月都会给林家三姐弟送来不少东西,处处关心时时惦记着他们,可见林家和裕亲王交情不浅,倘若林家妹妹愿意去求求裕亲王,或许裕亲王能给个面子伸把手呢。”
“哥哥这案子虽说麻烦了些,但以裕亲王的身份地位却委实不算什么,只要他愿意帮忙,哥哥一定能救出来的。”
薛姨妈闻言皱紧了眉头,犹豫道:“可那林家的三个小崽子向来与咱们不亲,尤其是林瑾瑶那死丫头更是牙尖嘴利冷心冷情得很,先前还同我们有些矛盾,这回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指不定她躲哪儿笑呢,她能乐意帮忙吗?”
提及此薛宝钗也有些头疼,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舍下脸面去求林瑾瑶他们,只这却是她眼下能想出的唯一一条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