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明江听了,无奈笑道:“卑职也得了升,每年的俸禄涨了五斗米粮……”
他不好跟大皇子抱怨上司。就是因为他太能干,所以上司舍不得
调他升迁,依旧将他留在身边为吏,做些牛马差事。
没办法,户部汤氏子弟太多,像他这样没根基的,压根出不了头。
小萤在旁边听了微微一笑:“纵有鸿鹄之才,奈何困于一方天地,不得施展,太是遗憾……”
汤明江赔笑:“我不过区区小吏,算不得什么鸿鹄之志,就是个屋檐下的小小麻雀。女郎谬赞了。”
小萤不动声色,开口点出了他此时的困境:“汤家二房夫人的为人,满城皆知。她为人骄横,从不知贤德忍让,今日在巷口被众人羞辱,最后便会算在你们夫妻头上。为了儿女,就算是麻雀也要生出鹰隼的犀利爪子,才能护住自己的妻儿!”
汤明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和缓开口道:“今日大殿下路过此地,恐怕有些要事,就是不知江某何德何能,招了贵人青睐,肯出手相助。”
还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关键。
小萤干脆挑明:“大殿下一直仰慕公子英才,今日本是特意来拜访公子,没想到却遇到这档子事情。不过就算不是公子,换了旁人,大殿下也会义气相助的。”
那嫡母觊觎他家的孩子有月余了,邵氏还没生产时,频频提起过继话茬,直言他们夫妻年轻以后还能再生,匀一个给死去的二弟也无妨。
他昨日去了汤家,趁着二夫人不在,跟族长汤鸿升婉拒此事,却被他申斥目光短浅,说若肯成全这事,他愿意提携二房子弟,算是敦促家族和睦。
可汤明江岂是卖子求荣的人?
二夫人应该是听闻了这事,恼他去族长那告状,才会上门痛骂他们夫妻。顺便想抱走孩子。
所以这女郎说只是凑巧遇到,应该是真的。
汤明江自问有何才干,会让这大皇子亲自拜访?
转念一想,他在户部为吏,掌管钱银,若是有人想收买自己,做些龌龊,也不奇怪!
汤明江想到这,暗生戒备:若是大皇子依仗这事,要挟他做些勾当,他必定开口回绝。
不过大皇子不甚爱说话的样子,倒是他身边的这位女郎侃侃而谈:“大皇子只能护你一时,却没法时刻护你周全,郎君若想顶立起自家门户,还得要靠自身。如今有一份辛苦的前程摆在公子眼前,不知公子有没有想法?”
果然来了!汤明江心内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下官愚钝,才识有限,恐难委以重任。”
小萤怎能看不出他戒备?却浑不在意继续道:“眼下吏部调配各个地方官吏的时节。伊州缺个县丞,若大皇子举荐你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汤明江以为大皇子是要他在户部做耳目手脚,刚想开口婉拒,却又愣住了。
“大殿下要保举我入仕……为官?”
小吏不过是领着俸的文书,就算身在户部,也是吏。
可县丞却是实打实的官,很少有书吏不经科考就能为官的!
这女郎莫不是信口开河?
小萤微微一笑:“伊州虽远,但是公子去过那,熟悉地方乡土,若去了想必也能很快适应。而且你为官了,才能有借口驳了嫡母的无理要求。”
求官吏之子给罪犯延续香火,这样的荒唐,只怕汤家族长那就不能应了。
只是汤明江想不明白,这么做于大殿下有何好处?
他若离了户部,还有什么价值?
嗯,一定是大皇子想以此为挑拣,要挟他做事。
想到这,汤明江干脆挑明:“不知若举荐我为县丞,有何条件?”
大皇子无聊吹着茶叶梗子,依旧不开口,小萤侃侃而谈:“条件只一个,那就是公子只怕以后要与汤家划清界限,再无法以汤家之子而自居!”
“这是何意?”
“汤家世家,无需案牍劳累,便可安享富贵荣华,但也要事事以家族荣辱为先。可若想自己立一番事业,必须与家族做个切割,大义需在家族利益之前,这点,无须多言,公子也明白吧?”
汤明江觉得这话说得太笼统,还是没点破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小萤微微一笑:“公子为何不愿相信,大殿下敬仰的是公子之才,与你在不在户部,是不是汤家子弟无关呢?”
汤明江的心思被女郎点破,倒真的尴尬起来:“卑职有何贤才……”
“你在伊州时徭役动乱,能孤身前往闹事头目的家中,对他老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被打被骂,也含笑不还手。更能了解徭役疾苦,指定了切实解决问题的章程,亲自与他们一同拉纤谈心,化解彼此戾气。大殿下看了你的卷宗也是感慨不已,直言若这样的贤才不能为官,是大奉百姓的损失。”
眼看女郎如此详尽说出他在伊州的辛苦,汤明江的心头不禁微微一热。
他在伊州为了劝服热闹,差点被打成重伤,又亲自落实了徭役章程,化解了伊州的动乱。
可最后所有的功劳都被上司领走,到了他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赞,外加五斗米粮。
原以为自己的辛劳无人看到,如今在他人嘴里听了,怎能没有悸动?
凤渊这时终于清冷开口道:“男儿当弘毅,别活得蝇营狗苟!跟着我,许你一份锦绣前程!”
说这话时,凤渊表情清冷,却有着运筹帷幄的笃定,丝毫察觉不到谣传的疯癫。
一个疯癫之人,岂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小人物?那一刻汤明江似乎了悟了什么。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汤明江撩起衣襟,郑重跪倒在地:“明江蒙贵人不弃,愿……追随大殿下!”
从栓马巷里出来时,凤渊拉着小萤的手问:“收买汤家二房的下人,花费多少?”
小萤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住他,笑嘻嘻道:“哪里需要花钱?我让义父的手下小五跟那车夫‘偶遇’在酒馆,只一顿饭,三壶酒就将想知道的都套出来了。”
凤渊垂眸宠溺看着小萤:“所以今日来此,并非偶遇?”
小萤坦然点了点头:“依着那二夫人的性子,一定会来找茬,我不过是因势行事罢了!不过我这牛皮吹出去了。怎么践诺让汤公子去伊州为县丞,就看你在你父皇跟前的本事了!”
凤渊问:“为何要将他安排在伊州,他在户部作用不是更大?”
小萤叹了口气:“我也想了甚久。若是因为过继香火的引子,汤明江最后有可能倒向你,为你做那么几件事。可是帝师说过,‘堪用’和‘可用’是两种境界。既然汤公子是人才,为何要相胁行事?而且伊州澧县可是好地方。”
澧县乃运粮用兵的要地,恰好卡在夹着江浙咽喉。
如今罗镇貌似为主上之事,以后凤渊能不能说动他归附,还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总要放一把信得过的刀刃在罗镇的咽喉处。
所以澧县县丞之位,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
可是具体该如何操作,又是个问题。
那个主上耳目太多,若让主上知道了汤明江是凤渊的人,依着他的行事狠辣,什么意外都能发生。
所以推动汤明江上任的事情,还需得些手段。
小萤一路想着这事,便也任着凤渊牵着,一路上马,坐在车厢里颠簸摇晃。
凤渊喜欢看小萤想事情的样子,乖巧得一动不动,任着他抱在怀里,弯长的睫毛轻眨。
今日凤渊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看女郎费心谋划,收拢人心。他以前最不爱看她为人策划,将精力浪费在保护软弱之人上。
可现在却惊讶发现,他厌烦的原来一直是她操心别人,而不是他!
这种被关心,被保护的感觉……竟然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别人骂他,而女郎会心疼,会柔声宽慰他,会义无反顾站在他的身前,与别人对骂……
若换了旁人,自是无用的窝囊废,居然需要女子维护?可凤渊自己受用起来,却心安理得,甚至……还有些上瘾!
此时,正想事情的女郎那闲不住的手指居
然勾起了他的一鬓长发,在葱白指尖迅速缠绕打结,再快速松开。
不由得让他想起,另外某些时候,这长指的俏皮灵动……
想到这,他不由得微微燥热,忍不住捏住玉指,在嘴里轻咬了一下。
小萤哎呀一声,终于回神,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地方,只是并非回到萧天养的别院山下,而是来到了……瑞祥王府?
新建的王府大门还散着新漆的味道,门口的侍从见瑞祥王的马车过来,也赶紧搬着马凳过来,恭请王爷下车。
“今天时辰不早了,恐怕回不去了,且在这里安歇吧。”
小萤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便说:“要不然,我去永和巷的宅子住一宿吧?”
凤渊定定看着她:“为何不愿在王府住?”
“人多眼杂,我怕……”
凤渊伸手揽住细腰,将她抱了下来:“特意给你清了一个院子,放心住。”
眼看着小萤还要找借口,他适时垂了眼眸:“王府太冷清,有些住不惯,想你陪陪我……”
想着方才街市上那些人说的话,小萤的心微微一软,下车后主动拉着凤渊的大掌:“那些人不认识你,他们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若是以前,那些鸡毛狗碎的话,凤渊自是不放在心上。
可已经尝过甜头的阿渊,却脆弱敏感的很。
他突然发现,与其艰涩试探恳求,都不如只用透着湿漉的眼眸默默看着女郎,便会换得她更加轻柔的劝慰:“好啦,我第一次来你王府,你自是要领着我逛一逛。”
这座王府,便是为女郎所建,所以特意给她留的宅院,自然也是整个王府里位置最好,也最幽静的内院。
这内院虽然有侍女,可她们说话的口音,小萤一点也听不懂。
凤渊示意她将面纱取下,然后说:“这些都是我花高价从滇地寻来的侍女,不通大奉官话,只听得懂简单的指令。你不必担心她们之前见过太子,认出你的容貌,也不必担心她们听懂你说话。”
小萤欣然揭了面纱,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卧房。
这里的摆设,自然比那小院还要奢华精致。
最独特的是放在窗边的美人榻,用黄花梨木雕琢,榻面竟然如起伏曲线,躺在上面自己的身体正契合,舒服极了。
不过她试躺的时候,凤渊坐在一旁的左边,幽深的眼神莫测,仿佛欣赏着乖巧躺在盘里,等着撒调料的鱼。
不过凤渊窄腰长腿靠坐桌旁的闲适样子,也同样让人垂涎欲滴。
小萤见过郎君脱衣的样子,满身伤痕衬得身上的紧实肌肉线条更添锐利野性。
这种富含攻击性的俊美并不符合大奉女子的鉴赏潮流。
像慕公子那种裹在麻衫素衣下的文雅才更加无害亲和,让人从容欣赏。
可是小萤却对发现自己对丛林里蛰伏的野兽,更有征服的欲念。
也许这就是她在凤渊刻意接近下,却屡屡失了原则,任着他步步靠近的原因吧?
欣赏够了,小萤在美人榻上侧身躺着,冲着他顽皮地勾着手指。
这个样子很欠打,可是凤渊却似被磁石引着,起身走了过来,将手撑在她的纤腰旁,
然后巨山倾斜,将她压在其下。
小萤笑着推他的胸膛,凤渊若磨盘一般,紧绷到底每一根线条,都是不容推拒的力量。
还没来得及点炭火的屋子,瞬间热气蒸腾,就算脱了衫也被阳刚热气笼罩,半点也觉不出寒凉。
小萤被不会熄灭的炭拢住,手脚很快随着全身热透,微微湿汗从额头鼻尖溢了出来。
美人榻终究还是做得太窄,小萤有几次难抑弓身,被他撩拨得差点滑落下去。
幸而被男人健壮的臂膀钳住。才免了跌下。
当她被移到床榻上时,已经累得打着哈欠,可郎君却还是没上桌般的饿感,只是将她箍在怀中,耳鬓厮磨不肯让她睡。
这让小萤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黏在稻草棍上的一团麦芽糖,由着攒了数日零钱的孩童买在手中,如获至宝,反复吮着,却是始终吝啬,舍不得吞咽下最后一口。
她并不知郎君每次在最后一步及时止住,该是有何等可怕的控制力,只是无知打了哈欠,伸手搂住了凤渊的窄腰。
虽然两人已经亲近了许久,可是她每次主动抱住凤渊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会有微微的僵直感,需要抱一会,才能渐渐和缓下来。
起初小萤不懂,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抱他。
后来她问,才知那是不习惯与人接触才会有的反应。
打从他孩童有清晰记忆时,就没人这么亲昵搂抱过他。
哪怕是师娘,在对待一个并不愿亲近人的孩子时,一向知书达理的她,也不好做太出格的亲昵举动。
所以凤渊懂事之后,他的第一次与人真正意义的相拥,是跟小萤才有的。
虽然那时小萤并不喜欢他,每次几乎都伴着搏斗捶打,甚至撕咬。
可女郎每次抱住他时,被体温熨烫后酥麻颤栗的感觉,总是会先从脑后炸开,然后一路从脊骨蔓延指尖。
小萤听凤渊讲过,却始终无法想象,只是简单的拥抱就会激起伴着颤栗的满足感。
不过她能想象,一个小小的孩童却始终无人相拥,在黑暗中啜泣的孤寂感。
没能太早遇到阿渊,唯有加倍补偿,多抱一抱现在凤渊。
哪怕他以后可能发现,这样的抚慰并不稀缺,他能从更多的女子那获得类似慰藉,也不再需要她……
也许那时,她便可以了无牵挂地与这与她地位悬殊的皇子相忘江湖了吧?
想到这,小萤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幽幽叹了口气,可下一刻她再次被铁臂勒紧,内脏有种被挤出的压迫感。
抬头看向凤渊时,他似乎从那一声叹息里猜到自己想的事情,深眸里积着风雪。
小萤向来不跟野兽逆着毛蛮干,便咬着他的下巴,示意他松松劲儿,然后转移话题道:“你想好了该如何举荐汤明江了吗?”
朝前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具体如何运作,还得凤渊自己来。
凤渊淡淡开口:“凤栖庭现在羽翼大增,那庚铁的案子的源头,已经被人刻意掐断,暂时波及不到他。而吏部最近安插的了不少商家的人,看来凤栖庭在吏部已经有了助力。所以汤明江要升迁澧县,可能还得凤栖庭点头。”
小萤不用看,都能想象二皇子嚣张得意的气焰。
那位主上还真不挑拣,既能扶持凤渊这样的蛟龙,也能辅佐凤栖庭那样的泥鳅上位。
“这样一来,他恐怕不好相与,若真是这般,我们今日不该在巷口帮衬他。”
凤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凤栖庭应该很缺钱,不然不会让指使商有道售卖庚铁,他得了吏部的权,只怕又要添些进银子的进项,所以我打算给汤明江一笔,让他直接去吏部买下那空缺。”
小萤半张嘴巴:“这都行?那凤栖庭肯吗?”
凤渊笑了笑,不过小萤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便猜到,老二可能又要挨他大哥算计了!
大殿下踹碎了汤家二房马车的事情,很快闹到了怡妃那里。
不过怡妃并非皇后汤氏,听了汤家二房的告状,也只温言说这是汤家的家务,不该闹到陛下那,打算将事情按下了。
可这次送入宫里的汤家女,并非汤觅一人。
其他封为嫔的几个汤家女就不那么懂眼色了,其中一个蕙嫔居然趁着宫里家宴的时候,主动跟陛下提起此事,大有告状之势。
毕竟皇子干涉臣子过继香火的家事,又当街踹碎马车很不得体!
趁着宫宴的时候,那蕙嫔挨着陛下,又提起此事。
一旁的二殿下忍不住抬眼看着大哥,适时跟父皇学学最近京城里关于大殿下当街发疯的传言。
那一句句的,听得老三有些生气,忍不住问:“二皇兄,你是住大街上了?怎么宫外百姓的话,你知道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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