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自然清楚,这也是陈家军如今的打算,一兵不出,困死鼎山。
所以她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鼎山西侧挨着连江的一处缺角:“此地尚可突围一试。”
凤渊不动声色道:“此地挨着连江,水流湍急,下有暗礁,船行都要避开此处。就算能顺利下山,也无法过江,叛军如何突围?”
闫小萤拿着她方才翻阅的一本地方图志,指着一处描述:“马上十月,此地常有枯水期,水流泄下一半,此处江浅处会有脊路出现,当地人不必雇船,便可淌水去鼎山。叛军都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处破绽。”
凤渊看了看,赞许道:“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这一段。那么说,这处陈将军没有重兵把守之地,待枯水期就成了薄弱之处了?”
闫小萤无辜眨眼:“陈将军将鼎山围得水泄不通,哪有什么薄弱之地,只不过你要比他占得先机,抢先派兵此处,若是能先擒到孟贼,便是军功一件,你大费周折来到江浙,应该不是只当个弼马温就心满意足了吧?”
凤渊被那句“弼马温”刺得剑眉微挑,靠在一旁的软垫上,看着小萤怅然:“你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我的手上,能用的人并不多,若调遣不来人,该如何与陈诺抢功?”
闫小萤笑着道:“一个假冒的影卫能调动地方官差,你身为大皇子,调拨些地方军,或者找慕寒江相助,又有何难?我看地方上想要建功立业的官员甚多,你看那个商有道,恨不得抢在慕寒江的前面,帮衬上差剿匪呢!”
听到这,凤渊眉头舒展,似乎解开了难题,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小萤问:“你这么殷勤,打的什么主意?”
小萤生气瞪眼:“就不能平白对你好了?你加官进爵,我也能早点摆脱了这太子的身份啊!你都说了,老这么扮着,不累?”
凤渊微微一笑,却挑眉道:“不过……这般等着敌人下山有何意趣?我已经调拨了人手。待十日后,等高手配齐便领人入山,直捣贼穴!”
凤渊说这话时,嘴角噙笑,眼里却微微露出剑芒杀意。
小萤也在笑,笑意未及眼底。她知道,这疯子并非在说大话。
有了萧天养的门人助力,他的确有血洗鼎山的本事。
这般想着,小萤借口看书看得累,她要回屋小憩。
等回到房间时,小萤快速拿起桌边的纸笔,回忆着方才她看到的军图,也依着样子画了一份。
画好之后,小萤将它叠好,缓缓吐了一口气。
那个陈将军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大皇子,给了凤渊这么大的难堪。
依着凤渊的性子,是绝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陈诺。
若是能利用好他们之间的矛盾,或许义父脱险的机会就在眼前!
想到这,小萤倒卧床上,不急不缓地敲着床柱,细细筹划着……
凤渊显然并不急着回军营建功立业。
第二日晨起,小萤替阿兄整理好衣物,依依不舍地送凤栖原与戏班汇合,她安排了自己的部下也跟着阿兄同去,免得路上无人照顾,
当她回来时,凤渊无所事事的样子,居然还要带小萤去距离园子不远的溪边钓鱼。
不过明艳女郎拽着刚刚换上的红色衫裙,困窘得下不去马。
这么窄的裙,虽然穿上很好看,惹得她反复照镜自赏,可一旦动作起来,却发现是用来绑人的,不但将腰线勒得曲线毕露,更是迈不开腿,下不去车!
这让常年习惯穿男服的闫小萤很不适应。
可没等她张嘴骂人,凤渊已经伸出长臂,轻巧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这女郎送走了阿兄,全然有恃无恐的嚣张样子,居然趁机偷袭了凤渊的胸口,狠狠给了他一下:“放我下来!”
凤渊闷哼一声,却不肯放人,只是冷冷瞥着她。
小萤知道这位是个顺毛倔驴,便挤出一抹笑:“是我不懂大殿下的好意,民女有腿,自己走路可好?”
凤渊这才慢慢将她放下。
小萤拽了拽狭窄裙身,调侃道:“你小时跟阿姐们没玩够家家酒,拿我当了娃娃?在哪里买了这么多怪衣裳,都拿来给我穿?”
凤渊拿起钓竿,给鱼钩上着鱼饵:“你……不喜欢?”
小萤在胡椅上坐下,从食盒子里掏出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对凤渊道:“要不你也穿上试试?依着我看,这些怪裙就是为了取悦男人才缝出来的,束手束脚的东西,白给我都不要!”
凤渊难得好脾气地笑,也不提小萤自己就很爱穿,清晨连换了好几件裙的事情。
“好,下回再买裙,带你同去,让你自己挑。”
这样的约,跟慕卿相邀游青楼一般,荒诞得无法应。
小萤拿了块糕,往凤渊的嘴里塞,看看能不能堵住他的怪话。
凤渊咬了口糕饼,却躲开了她递送来的那杯酒。
小萤突然想起,慕寒江醉酒的那晚,凤渊虽然陪吃,但滴酒未沾。
她忍不住问,凤渊为何不饮。
凤渊将目光投放到湖面涟漪处,语气平平道:“只是不太喜欢能让人情绪失控的东西。”
小萤点了点头,他从小被人喂毒,形容癫狂,被全宫的人当成疯子,的确不宜沾染杯中之物。
不过他不喝,为何要让人在食盒里带酒?
浅尝了一口,小萤惊喜发现,这居然是西域运来的葡萄酒,酸甜的味道太勾人,配着咸肉点心吃,正可口。
待凤渊钓上来三条鱼时,小萤已经不知不觉独饮了一壶好酒。
佳酿甘醇,上头也很快。
她面颊绯红,目光迷离,懒洋洋地靠坐溪边,甩掉木屐,将一双纤足伸入溪潭,拨动水花,顽皮撵走了一条即将咬饵的鱼。
凤渊倒是好脾气,也不恼,只是放了鱼竿靠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眸里转着微光,沉默看着酒酣正浓的女郎。
小萤挑眉,纤足扬起,朝着他泼水:“不钓鱼,看我作甚?”
凤渊这才道:“忘了跟你说,这酒是西域贡物,五年的桶藏。饮着甘醇,后劲甚大。”
小萤此时真是觉得浑身无力,干脆倒下闭眼:“骗人,果饮子般的,怎么会醉?混蛋,给我拿这酒……作甚?”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想着这厮自己不喝,却拿给她,不会是在酒里下了什么腌臜东西吧?
眼看着女郎又要起脏话大骂凤家族谱,凤渊适时开口道:“平日贼精八怪的人,遇到吃食总管不住嘴,痛快了舌头还要骂人。我只是想让你尝鲜,谁知你如此痛饮?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说着,他起身要拉起女郎。
小萤咯咯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嘘声动作:“我也只醉这一次,以后……怕是没工夫了……”
算一算,她在皇宫蛰伏了快大半年,日夜警醒,随时勾心斗角。
鉴湖总说她看着优哉着,没心没肺,可这样的日子久了,是人都会累的。
而下了江浙之后,又是险象环生,小萤的脑子里日夜思虑着如何解救义父和阿爹他们。
所以凤渊说带她来此处散心,暂时远离了那些勾心斗角。
小萤虽然暗生警惕,其人也并不可靠。
可到底被这厮的寡言与贴心迷惑,自得其乐地暂时松懈一
不过凤渊若是打了将她灌醉,再套话的主意,那就想错了!
她的酒品向来好,喝醉就睡,乖巧得很!
“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睡一觉……”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溪水潺潺,小萤真想在这里安然睡上一觉。
凤渊被那纤手捂住了嘴,便定住不动,直到她松手酣然要睡去,才起身拿了披风过来,盖在了酒酣醉猫的身上。
盖好之后,他盘起长腿,在她身边重新坐下,举着钓竿,闻着溪边的秋花馨香,沐浴在暖阳里。
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披风遮掩的睡颜上。
此时她睡得正酣,乌发散在折起的臂弯上,长睫毛如扇,在眼窝处打上阴影,让那张素净的脸儿平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纤弱感。
这女郎狡诈多变,看着玩世不恭的洒脱,总让人忘了她的年岁。
只是跟她一般大的女郎,如慕家嫣嫣还在独享着父兄宠爱,毫无顾忌地挑拣着贵胄子弟的仰慕追求。
而她却非要为了些无用之人,不自量力地撑起桩桩件件的麻烦。
凤渊对这类人,向来只有一种评定——无药可救的……愚蠢!
想到这,他眸积蓄的那么一点柔光逐渐转冷。
此时水面冒泡,他突然提起鱼钩,再利落捏住咬饵挣扎的鱼。
也不必用刀,修长手指微微用力,便将鱼儿开膛破肚,剔除了肠胃,再与其他处理干净的鱼儿堆码在一处。
这一睡,甚是绵长,若不是听到远处传来纷杂马蹄声,小萤可能会睡得更久些。
她睁开看向凤渊,钓鱼完毕正在洗手的他也正眯眼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小萤腾地坐起,循声望去,却是一队黑衣人马环簇着个白衣公子,一路朝着溪边疾驰而来。
不好!慕寒江竟然带着影卫寻到这里来了!
小萤此时一身女装,倒也省了慕大人审,只需跃马来到眼前,就可看出当朝太子最大的隐秘了!
可恨这一身窄裙,害得她跑都来不及,而那溪水则有些浅,跳进去也无法隐身。
就在这紧要关头,凤渊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带,便让她跌坐入怀中。
而凤渊则单手揽住女郎纤腰,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然后那俊脸附上,就这般自然贴服过来。
若是从一旁的角度看,便是年轻男女在这郊外情难自抑,行了私会之事。
小萤当然清楚凤渊的用意,所以她倒是没躲闪,乖巧委在男人宽硕怀中,甚至还配合地伸出纤细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那纤细手指深入了他的密发,用力将他向自己按去。
凤渊原先并没挨上女郎的脸儿,可被她这么一按,倒是被动贴服上了。
这男人还算懂事,并没有趁机占便宜,只是将有些冰冷的唇贴在了她的脸颊处,却又似忍耐不住,在嫩滑的肌肤上微微摩挲游移……
小萤怕他乱动,露出了自己的脸,于是按着他后脑的手劲儿不免又大了些。
不过这凤渊难道又起了报复心?怎么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也开始用了气力?
慕寒江并不知这边的暗流湍涌。
这几日,他找寻二位殿下都要掘地三尺了。
那疯子行事乖张也就算了,拐走太子算哪门子癫狂?
慕寒江不怕别的,就怕凤栖原这小混蛋嘴无遮拦,招惹了他的大皇兄。
然后在无人角落,被他的大皇兄活活掐死。
好不容易找到些线索,知道这附近有大皇子阿母的故居,几经辗转,慕寒江总算打探到地方,便亲自来接二位殿下。
谁想到,臆想中的杀人凶案并没发生,那位看着冰冷的大殿下竟然在夕阳渐下的郊野之外,行起了风流勾当。
慕寒江一向是君子做派,眼看着坐在溪边的凤渊与个身着红裙,身材窈窕娇小的女子亲吻得忘乎所以,自然不肯靠近。
只远远勒住了马,不知该不该等大殿下尽兴再开口。
可凤渊似乎被怀中的香软吸引,久久不曾抬头。
最后好似那女郎听到了马儿嘶鸣声,便用手捶打着大皇子的后背,大皇子才慢慢转头,回望向慕寒江。
而那女郎似乎因为私会被人撞见,娇羞得很。
纤弱轻薄的身子蜷缩,脸儿几乎都埋入了凤渊的怀中,乌黑的长发半披,遮挡了侧脸,一双未着鞋履的纤腿玉足,还伸在裙外,又忙不迭蜷缩起来。
只有如玉雕琢的脚趾,在长长裙摆下若隐若现……
慕寒江匆匆一瞥,并未太看真切,只是扫到那女郎的右腿腿肚,似乎有一道白色的深疤。
如此美玉却有瑕疵,倒是遗憾……
凤渊回头看着慕寒江犹在打量他怀中之人,一双眼眸蓄满不悦,冷冷道:“慕卿,你造次了。”
慕寒江垂眸收回目光,下马施礼道:“大殿下,您让臣好找,不知太子殿下……在何处?”
凤渊单手稳稳搂住怀中玉人,吩咐道:“还请慕公子耐心些,在园外等候便是,不然太子殿下被你撞见,约莫比我还要尴尬些。”
这话里,引人遐想的空间就变得略大。
慕寒江有些诧异,一时想那油滑少年难道比大殿下此时的行事还要荒唐?
只是那纤柳般的少年郎君此时在园内跟……何人幽会?
慕寒江一时想象不出太子纤弱手臂拥着女子的样子,可剩下的猜想又太龌龊,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身为臣子,不好干涉皇室子弟的享乐。
既然已经寻到了人,自当退避三舍,给大殿下足够的体面。
待慕寒江领着人离开此处,马蹄声远去,小萤才从凤渊的怀里露头。
这一吓倒是不错,酒液瞬间挥发散尽,小萤一下子就醒酒了。
不过她正要走,却发现自己那双木屐不见了。
原来方才醉酒时,木屐甩入溪潭,被水流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凤渊捡起了地上装鱼的小木桶,让小萤拿好,然后蹲下,示意小萤趴在他背上,他背着小萤回去。
前面都是石子小径,若光脚走太遭罪,所以小萤不甚客气地趴在凤渊宽实的背上,然后看着桶里整理干净的鱼儿。
“可惜了,还想着今晚可以吃梅子甜椒烤鱼呢!”
凤渊没有说话,稳稳背起了女郎,便大步往听心园走去。
慕寒江就在远处,小萤也不敢回头,只能无聊将头靠在凤渊的肩膀上,眨着眼打量着他的侧脸。
听说叶展雪就是个难得的美人,陛下年轻时的样子也很不错。
集了父母所长的凤渊,自是有凤目剑眉,凝颜美鬓的俊朗。
不过他的气质太过阴郁,加之习武的缘故,这般俊美就如开刃的刀剑,总有美而伤人之感,让人不易亲近。
但面颊和耳朵若稍微染上红润,便会添些活人气息,就好比现在……
凤渊似乎被女郎放肆的目光燎了耳根,终于微微侧脸,与小萤四目相对。
当他侧脸时,高挺的鼻尖差点碰到小萤,她才察觉自己这么盯人看,似乎不妥。
但是闫小萤可不想收回目光短了气场,便理直气壮地问:“你耳根子为何这么红?”
凤渊也不知为何。
他只觉得背上托举着一团柔软馥郁带着温度的棉花,贴服着脊梁。
颈窝处又有绵延不断,带着芬芳的气息燎灼。
思绪被这两厢拉扯,竟是
难得微微走神,难免想起方才作戏时,相拥时的亲密。偏那始作俑者还问他为何耳根温红?
看着女郎故作无辜的脸儿,凤渊并未如她所愿那般狼狈掉转目光。
看着她每次使坏时,都会变得晶亮的眼眸,凤渊很是淡然问:“你……喜欢这般撩拨人?”
小萤还真是这般从小顽皮到大。
只是以前叔公长辈都拿她做了孩子,也知她性子顽劣,被她逗得撅胡子大笑,不了了之。
至于年轻的郎君,也有被皮相迷惑,想与她亲近要好的。
可惜小萤情窦未开,当兄弟相处可以,若敢惹她,问她手里的刀应不应。
小阎王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久而久之,再无人敢招惹。
就算入了宫,除了淳德帝以外,其他的人亦未幸免。上到汤氏老虔婆,慕寒江,下到皇子宫女小太监,也都被小萤撩了个遍。
还没有人如此郑重问她,为何爱撩拨人?
不过被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如此看着,小萤总算难得生出不妥。
凤渊的心思太沉,一旦招惹了,总有种甩脱不掉的感觉。
最后,到底是小萤先收了目光,小声嘀咕:“不看你总行了吧,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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