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排辈,能承袭太子之位的,竟然只剩下了他。
凤栖若一时生出了无比心胆,更是积极结交臣子,想要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让父皇看看他的功绩本事。
而这剿灭江浙匪首的差事,显然是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六皇子一时积极联络群臣,在上朝时纷纷上奏,恳请陛下出兵清匪。
淳德帝如今头发已经花白,跟世家斗气的这些年太耗费原神,身旁无得力的儿子帮衬,的确是让人吃不消。
不过听了老六的话,淳德帝半抬起眼,慢慢道:“这十年来,江浙呈交的赋税粮食,占了国库大半,而且逐年递增,若是那匪首如此厉害,岂不是要祸害了朕的钱库粮仓?”
凤栖若听出了父皇似乎话里有话,连忙恭维道:“儿臣知道,大皇兄身在江浙,且协同江浙地方军罗镇将军操持兵马,更与当地官员常有酒宴往来,这江浙富庶,论理也是大皇兄的功劳。只是这匪,终究是匪,若大皇兄忌惮地方赋税,而不肯下手清理毒瘤,迟早要成为我大奉之患啊!”
他这话,说得很有名堂,表面是赞颂大皇兄替父分忧,实际却是含而不露地点出凤渊身为皇子,却结交地方武将与文官,拉帮结派,更又与地方贼首沆瀣一气,私养兵马的嫌疑。
这话应该是说到了父皇的心坎处,只见淳德帝满意点了点头:“你既如此上心,不妨就去江浙查访查访吧。说起来你们兄弟许久未见,也当是联络下兄弟之情了!”
风栖若听了,大喜过望,回宫之后,迫不及待地与皇后汤氏说了这等好事。
汤觅如今,对当初心软认下这个儿子,早就隐隐后悔了。
她的志向不高,只想在这宫里宫外,不受气地安稳活着,顺带保佑汤家在这世家清荡里,安稳落地,不必生出波折。
可是这个小六,人小心思却大,如今更是生出了问鼎太子的野心。
汤氏不想让陛下误会是她撺掇的,最近都免了小六的问安,不再跟他见面。
今日听到他说这话,一向温婉的汤觅难得冷厉抬头,狠狠瞪向凤栖若。
不过听陛下说,让他去江浙查访顺带看看大皇子时,汤觅想了想,终于开口点拨了一下自己这位便宜儿子:“你大皇兄乃是心有沟壑的君子。你的大嫂更是位女中豪杰,你若能当个好弟弟,有这样的兄嫂呵护,以后的日子自不会差的。至于剿匪的事情,既然是在你大皇兄的地盘,你只需跟他谏言,由他做主便是,切莫生强出头的心思,败坏了兄弟的感情。”
凤栖若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准备大展拳脚之时,听了这话,很不认同。
“大皇兄若是有心,怎么让那个什么‘小阎王’嚣张到如今?母后切莫担忧,儿子此行,会向陛下请旨,请父皇命罗镇将军辅佐我,剿灭匪首,收复商道!”
若立此大功,他与大皇兄的能力立刻高下分明,太子之位从此再无争议。
汤觅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深知不可对红眼的牛弹琴的道理。
她微微探口气,挥手便让老六下去。
然后她想了想,晚上服侍陛下补药的功夫,以方士说她与六皇子八字相克,恐怕对母子不利的缘由,温婉提出了想要解除六皇子的嫡母的身份。
淳德帝拍了拍皇后的手,道:“你比你姐姐聪慧贤德,朕知道你的避忌。岂止你不爱做人母亲,朕也懒得教养这些只懂钻营的。好在他还有个大哥,朕也是图省事,就这么打发去江浙,让他兄长教他做人的吧!”
汤觅这才宛然,轻轻说着陛下圣明,然后端着药碗出了陛下寝宫。
一时间,她又有点替自己那个名下的儿子有些可怜,这趟江浙之行,想来六皇子会终生难忘吧?
六皇子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江浙之行,会这么新鲜刺激。
当他到了江浙,特意避开了大皇兄相迎的队伍,率先去了罗镇的兵营,拿了父皇委任他为钦差的圣旨,示意罗镇配合剿匪的时候,
罗镇居然恭敬献出了兵符:“臣这些日子身子有恙,不能随六殿下亲征,不过这只兵符可调遣臣之精良,为六殿下差遣。”
凤栖若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松拿到兵符,一时心中激荡,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牛刀小试。
于是就在得了线报,知道小阎王乔装打扮,去了附近村庄私会妇人时,他便亲自率领精锐,包围了村庄,想要生擒小阎王。
一切都进行顺利,所以到了最后,凤栖若大头朝下,被倒吊在树上时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明明稳操胜券,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而那匪首小阎王,戴着狰狞面具,迈着嚣张方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伸手便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个大大的脑崩!
“六殿下,长得真好,本王就喜欢这般鲜嫩的少年郎!”
那脑崩太用力了,一时都给风栖若给弹恍惚了,因为他记得死去的太子哥哥,也喜欢这么弹他。
“你既知我身份,怎敢如此对我?”
小阎王的手钻入网子,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住了小六的脸颊道:“既进了我的阎王殿,管你阳间什么身份!哎呦喂,这小脸蛋嫩的,一会是生吃,还是活剥啊!”
风栖若打死也没想到,这穷凶极恶的小阎王竟然是个女匪,看她这动手动脚的德行,还是个好色的!
一时间凤小六不禁神色大变,厉声道:“你敢?”
小阎王意犹未尽,还想再逗弄逗弄,可一旁的蒙面随从却小声提醒:“那个……大当家的,听说您屋里的……今天要回来了。您不赶紧回去看看?”
听了这话,那小阎王哼了一声,看样子应该有些惧内,居然就此松手,然后吩咐道:“将这些人捆好,吃喝别短了,待我回来再行料理。”
等她翻身上马,挥着鞭子前行一阵后,才摘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是一张明丽妩媚的脸,肤若凝脂,眉眼不
画,而自是动人,搭配上高高吊起的乌黑马尾,恍惚依旧是十八岁的明艳少女。
只不过披风之下若隐若现的身材却显得凹凸有致,绝不是少女能拥有的饱满曲线。
待马匹一路疾驰,终于来到了州里的王府门口时,只见管事尽忠正在门口转圈,一看她回来了,立刻迎了过去:“哎呦,王妃,您可回来了,王爷刚才还问起您,奴才只说您骑马遛弯去了,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小萤看尽忠局促的样子,挑眉道:“怎么的?还生气呢?要是这样……我可不想看他!”
他十天前负气出府,怎么回来了气性还这么大?
尽忠急得直扯胡子,结果一不小心就将下巴上的假胡子给扯了下来,一抹山羊胡在下巴上半挂着,摇摇欲坠。
没办法,他虽然是太监不长胡子,可是因为要帮王妃打点越发多的生意买卖,总要出去应酬,这下巴上粘些胡子,才好让他的娃娃脸有些气势。
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只能想着让他的主子警醒些:“我的好王妃啊!您是真什么都不愁啊!你知道现在外面的府宅里舌根子都嚼成什么样了?你也得生生心思……那个,奴才最近又打听了几位圣手名医,你抽空……看看?”
小萤噗嗤笑出了声来。
尽忠说外府嚼舌根子的话,她也略有耳闻。
毕竟堂堂王府只一个王妃,别无侍妾就够惹眼了。
偏巧这占位置的王妃,还是个不生养的,那些闲在府里的妇人们,只怕恨不得将脑袋探入王府床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忠着急,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最近几年有不少人要给瑞祥王塞女人,那一个个的狐媚样子,连他这个太监都心动。
最近几年,陛下也没少写信,询问王爷子嗣的事情。若是王妃再不生养,这正妃之位也是岌岌可危啊!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小萤解了披风甩给了尽忠,忍不住翻着白眼:“既然有这等圣手,怎么不叫你家王爷去看看!说不定,这不生养就是他身上的毛病!”
尽忠先是点头,然后脑袋摇成拨浪鼓,想他好不容易积攒下家业,干儿子还没认好呢,可不能自己往刀口撞。
谁不知,那瑞祥王也就是在自家王妃的跟前有些笑模样,在外人跟前,那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杀人都不会眨半下眼睛。
虽然近些年来,他被王妃带得温和许多,前些日子,因为江浙突然冒出许多探子,那血腥王爷再次重出江湖,砍头若砍瓜,将州里内外清荡得干干净净。
这风声鹤唳的节骨眼,王妃又气到了王爷,你说他尽忠能不替自己的女主子捏把汗吗?
就在尽忠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前面有人清冷道:“哦,那王妃自己说说,我是什么毛病?”
小萤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一身清雅白袍,玉冠金带立在长廊台阶上。
此时院内阳光挥洒,让他的俊脸都洒了一层金光。只可惜这么好看的脸,却绷得那么紧,若是冲她笑笑,就可人多了。
这么想着,小萤走了过去,压根不管男人浑身散发的冷冽气场,只软绵绵靠过来,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歪着脖子道:“干嘛啊?一回来就是跟人家凶,你走了这么多天,我日日都想你……”
若是新婚时,这样的话,足以让初尝禁果的年轻郎君迷得晕头转向,给这女郎玩弄得提溜转。
可惜现在的凤渊,定力可比青涩郎君好多了,手臂虽然会不由自主地缠上那抹纤纤细腰,却能面色不动,继续提审:“哦,是不是太想了,便无聊到跑出去,勾着年轻郎君的脸,夸着郎君鲜嫩?”
哎呀,不妙,怎么连刚刚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小萤的笑脸微微一垮,忍不住将抱着自己的男人推开。
看来,她也得学学凤渊,好好清一清身边的人手了——敢吃里扒外,做凤渊的眼线,看她找出来怎么收拾!
可就是这推人的动作,却彻底惹恼了极力控制情绪的男人。
他铁臂一勾,利索将人扛到了肩上,转身大步,就往内室而去。
当小萤被扔甩在床榻上时,恼得叫了一声:“凤渊,你闹够了没?”
这话从她唇中吐出,到凤渊的耳中却只剩下“够了”二字。
够了?是她终于将日子过够了?他就猜到,这没心没肺的终是厌倦了!
怪不得从一个月前,就频频拒他,甚至借口有人在身边睡不好觉,让他搬到别的屋子去睡几日。
凤渊生了气,便索性去了军营,然后等着小萤来哄。
可是左等右等,却没等来人,就连沈净都劝他:“要不,王爷,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呆得太久,自己都找不到台阶了。您再想想,是不是您惹得王妃不高兴了?”
凤渊瞪着沈净,却很认真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小萤。
可明明每天小萤都跟自己有说有笑,只是夜里不肯与自己缠绵罢了……
他平日听那些军营的将军们闲聊婆娘时,也听过,说这日子久了,那些女子也会嫌弃郎君年岁大时,大腹便便,夜里变得敷衍厌烦,甚至要分床而眠。
原本离他甚远的无聊之言,没想到有一日竟在他的身上应验了!
想到这,凤渊再也不能稳坐军营,便径自去寻小萤。
可没想到却正瞥见她带着人马出发,于是一路尾随下,便看到了女阎王调侃小郎君脸嫩的那一幕。
天知道他当时花费了多大的气力,才没有立刻冲出去,划花那小子的脸。
倒不是他心善,而是他知自己当时有多气,怕在部下前吵起来,折了她小阎王的面子。
可回府等她的光景,努力压下的气是半点没有消减,却愈加愤怒……还有忐忑。
难道真是色衰爱驰的缘故,她生了别的心思?
就在这时,小萤一个闪身而去,要往窗边跑,待她站上椅子,还没等从窗边跳出去,就被凤渊再次钳住了腰,一把抱了下来,再次按在了床上。
这女郎一点也不长进,还是如少女时一样,动不动就跳窗。
“现在想逃也是晚了!”凤渊磨着牙道,手掌伸入枕下,然后咔嚓一声,小萤的手腕便被镣铐定住,挂在了床柱之上。
这东西是小萤寻人做的,以前都是用在凤渊身上。
这女郎顽劣,有些极致的恶趣,最喜将他衣衫剥了,披散乌发,露着健硕胸肌,将他锁在床上,任着她弹拨舞弄。
可是这次他却连招呼都不打,就将小萤拷在其上。
不得不承认,黝黑的铁链太衬小萤滑嫩的肌肤了,显得细腕羸弱,长发凌乱地倒卧在软榻间,诱惑极了!
分开了这么久,正值男儿虎狼年岁,如何忍得?
凤渊钳住了她的脚踝,呼吸都渐渐低沉。
小萤深知凤渊的本事,从军营里回来的儿郎可是填不饱的猛虎,她只能急切道:“不行……”
这两字显然是点了火药捻子,凤渊怒极而笑,启唇慢语:“太久没有好好伺候殿下,让我的殿下都忘了,你皇兄是有多行了?”
说着,他先封住了她的嘴,吞下未尽的话。然后,又学了小萤惯常的手段,慢条斯理弹拨舞弄,任着屋内旖旎温热,铁链随着不受控的手臂哗啦作响。
待小萤迷离眼眸,如被拖拽上岸的鱼儿无力呼吸时,他才贴身附上,急不可耐地与她起舞……
待铁链被解开的时候,铁链子都被汗液浸染得湿哒哒的了。
小萤方才也是被他撩拨得意乱,现在才绵软靠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道:“那个……我跟你说个事情……”
说着她附在凤渊耳边轻声道:“你要当爹爹了。”
凤渊今日的喜怒,一直他这王妃拉拽,欺负上下。
这一刻,他却怀疑自己的耳朵,然后瞪眼道:“这么快?”
难不成他方才失控,让萤儿立刻有了?
小萤都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还快?你我都成婚这么久了,你还不想做爹爹?”
她知凤渊跟其他郎君不同,是真心丝毫不想要孩儿。起初,她也觉得可以暂时不要孩儿。
毕竟她也有许多事要做。嫁给这男人后,他当真是随了自己心意的,就连她重操旧业,扮起小阎王吞噬魏国地盘,他也是任意纵容,甚至出银子出人,替她招兵买马。
如今,虽然大业未成,可是小东西却急不可耐地来了,等郎中诊出喜脉时,她都已经有孕快三个月了。
小萤之前试探了几次,凤渊都是斩钉截铁表示不要。
没有办法,她只能先安稳了胎气,遵从郎中的话,与他分房一月,待得容空再告知。
可是这位却疑心她厌倦生了别心思,还气成这个样子。
待凤渊终于确认后,眼睛立刻直了,忽然慌乱表情,用被子裹起她就要往外跑。
小萤连忙问:“你要干嘛?”
“我……方才那般粗鲁,得带你去给郎中看看!”
小萤都要被他气笑了:“若是有事,还需郎中看?只怕立刻就腹痛了。没事的,郎中说了已经足三个月,可以同房了。不然我方才岂会任你?只是……我有孩儿,你不高兴了?”
凤渊转身,将王妃小心放回床榻上,然后搂住了她:“不是……只是,我不知自己能不能做个好父亲……”
他对父母的印象全无,与其说厌恶孩子,倒不如说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萤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吻道:“没关系,你已经是天下最好的夫君,将来也会是最好的父亲!不过眼下……你还得做个好兄长才行,今日那个鲜嫩的,是你们家小六!”
凤渊再次眯起眼,实在是忘了那个以前在猎场跟在他和小萤屁股后面转的小六长什么样了。
眼下,他的王妃怀孕,身子金贵,可跟那些闲杂人等耗费不起,不懂事情的小六,的确需得他出面解决一下。
再说风栖若,这趟江浙之旅,便是在阴暗的地牢待了十多天,当大皇兄带人来救他时,风栖若因着一日三餐都饮米糊,上台阶的时候,都双腿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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