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谢泽南一直很清楚,商言并不喜欢他这位便宜继妹,甚至可以说是很讨厌。
那么,他今天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让自己和容秋晗约会?
怕妹妹落单?
还是在伪装什么?
谢泽南头一次有些看不明白自己这位发小。
忽然,他抬头,看见一名工作人员向容秋晗走去,手里还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他在心里轻啧了一声,半耷拉着眼,“喂。”
容秋晗循声望过来。
“接住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同时手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向容秋晗轻轻抛去。
水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折射着太阳投下的光芒。
容秋晗认真地注视着空中的那瓶水,生怕没接住,没想到谢泽南的准头很好,那瓶水稳稳地落到了她的怀里。
她抬起眼,就见对面的谢泽南正看着自己,他的脸落在树投下的阴影里,神色有几分莫名。
“……既然今天的约会是手足考核,那你上午的时候应该很辛苦吧?”谢青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商言,随口抛出一个话题,“让我猜猜看,有多少个男嘉宾选了我们秋晗?”
“三个?四个?”
看着商言的表情,谢青梨挑眉,有几分好笑地说:“看来是那四个人都选择了秋晗啊,也是,毫不意外呢。他们几个都表现得很明显啊。”
谢青梨说的话十分坦荡,皆是促狭,没有一点嫉妒。
她低头夹起一筷子菜,于是错过了商言眼底弥漫而起的阴翳。
吃下一口菜,谢青梨有些好奇:“所以你为秋晗选了谁?你好像特别不喜欢约伦德,所以……莱蒙?唐洛?思齐?”
商言的表情平淡,于是谢青梨判断,这四个人大约都不是商言的选择。
这四个男嘉宾他一个都没选,难不成还是主动放弃了考核权,让节目组——
谢青梨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所以我和你也不是节目组安排的,是你主动来选了我?”
“嗯。”
谢青梨的表情十分复杂,“商言,阿南那个狗脾气,也亏得你放心选他。”
商言吃下一口青菜,并没有再回话。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商言当然知道谢泽南的脾气确实算不得好,亲姐谢青梨的狗脾气三字形容得恰如其分。
但是总比那几个眼巴巴地惦记着秋晗的家伙要好。
谢泽南只是狗脾气,但那几个家伙可是真的狗。
商言面无表情地想着。
“阿嚏——”
正走在通往山顶的台阶上的谢泽南忽然打了个喷嚏。
走在他身后的容秋晗歪头:“你是感冒了吗?”
“应该不是。”谢泽南抬手从后面捏了捏脖子,他身体一向好,突然感冒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容秋晗点点头。
两人已经走到了最高处。
这座小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名为结缘寺的古寺,清幽宁静,香烛燃起阵阵清烟散落在空气里,别有一番禅意和雅趣。
寺庙正中间有着一方池塘,塘底落着不可胜数的硬币,想必都是之前来过的游客为了祈福而掷入的。
“你需要吗?”容秋晗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举着其中一枚向谢泽南发问。
“不必了,我不信这个。”
容秋晗点点头,小跑到池塘的护栏边,将两枚硬币丢入水里,随后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冥思。
长而翘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张开眼。
谢泽南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注视对方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将将移开眼睛,看向另一侧。
“好了。谢谢你等我。”
谢泽南没有说话,只是抬步就向殿中走去。
容秋晗也没有在意,面色如常地跟上。
结缘寺中有一个有趣的结缘仪式,香客可以在寺中为自己相求的事情求取签文,并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红布条上,绑到寺庙后山的树上。
“你求什么?”
谢泽南见容秋晗要抽取签文纸,问道。
“求事业运,”容秋晗笑着回答,“你呢,想来试试看吗?”
看着容秋晗的眼睛,谢泽南嘴边的一句不想被默默吞回去,“既然你这么想看,那我也随意求一个好了。”
【男六你有点傲娇。】
【哈哈哈哈,就是说啊,秋晗妹妹只是客套一问而已,哪里有说想看你求签啊。】
【感觉新鲶鱼男嘉宾和秋晗也有点好嗑,不确定,再看看。】
容秋晗眨眨眼。
谢泽南没有什么特别想求的,往身侧的容秋晗身上看了一眼,下意识也伸手拿了一个事业运的签文纸。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可和容秋晗无关,纯粹是因为他目前最在意这方面而已。
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将签文纸一起展开。
容秋晗抽到了“大吉”,签文上的意思大致是说她目前正在为之努力付出的目标,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迎来收获,只要一如既往地踏实地走下去,她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笑弯了眼睛,看上去很是满意。
身旁的谢泽南却有些意外,疑惑地挑着眉。
“这个签文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寺中的僧人一看,“确实是,这应该是姻缘签,这是对不住。”
僧人一边心想真是奇怪,姻缘签文怎么会放错到事业签文的地方去,一边满是歉意地让谢泽南再抽一个。
谢泽南脾气虽然不太好,但还犯不着在这种小事情上生气。
新的签文确实是事业签,是个中吉。
他还算是满意地将签文折起,忽而又看到了这张签文下的,被他机缘巧合抽出来的姻缘签。
错签就错签吧,这居然还是个小凶。
上面的签文说他会迎来一次意料之外的心动,最好要谨慎行事,否则容易追悔莫及。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种寺庙用来赚香火钱的活动,不应该全都是大吉中吉这种吉利好运的签,用来在香客面前讨个好彩头么,居然还会放凶签。
谢泽南微皱着眉,将两张签文纸都收起来。
容秋晗已经在桌边坐下,提笔在红布条上写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1
容秋晗提起笔,转头看去,谢泽南站在她身后,微微压低上半身,神色淡淡,将她写下的字念了出来。
谢泽南:“这就是你要求的愿望?”
容秋晗点头。
“啧。既然都是求愿了,不应该直接求一帆风顺、运到亨通么?”
容秋晗将毛笔放下,展开红布条,眼睛细细地注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在她身后的谢泽南,也是如此。
红色的布料上,黑色的墨还没有干透,反射着晶莹的光泽。
容秋晗的字写得极好,端正大气,又隐隐透出一股灵气,正好合了这首诗豪迈豁达的寓意。
谢泽南听到一声笑,是容秋晗发出的。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因为这句诗非常契合我现在的心境与愿望。”
女生笑意盈盈,眼神里包裹着簇簇跳动的火焰,又像是蕴涵着静谧丰沛的海水。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被深深地吸引,再也挪不开眼。
谢泽南转开头,神色有几分古怪,“随便你。”
他大踏步向外走去。
容秋晗施施然向外走去。
谢泽南已经将布条挂在了一个很高的枝头上。
“永不停止?”
谢泽南心头微微一僵,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将结绑好,面色平淡地转过身,“是,这是我的愿望,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啦,我觉得很好呀。”
谢泽南将头侧开。
又来了。
这种笑容。
他有几分说不出来为何心烦地想着,容秋晗不仅不像之前那么阴郁,整天缩在角落里,还变得开朗放怀,甚至能让身边的人感染到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现在这样,好像也有点问题。
谢泽南垂下眼。
笑眯眯的。
欢快轻盈的。
搅得他的心有点奇怪。
是因为,对于对方的新形象,他还有点没有适应过来吗?
嗯,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毕竟之前因为商言的关系,他和容秋晗也见过几次面,打过一些交道,他大概是看惯了对方原来的样子,还没有完全熟悉对方的新形象。
容秋晗自是不知道谢泽南心头的九曲十八弯,她正抬着头,似乎在寻找一个绑布条的好位置。
他垂下的手,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语气显得散漫而冷硬:“喂,需要我帮你吗?”
“嗯?”
“帮你挑个最高的地方。”谢泽南下巴一挑,直指树顶。
“你是想帮我爬上去绑布条啊?”见谢泽南点头,容秋晗笑着摇头,“不必啦,嗯——这里,这里就很好。”
她将红布绑上去,微风吹过,当空气中荡起悠扬的弧度。
谢泽南:“随你。”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容秋晗走过来,“说起来爬树,我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就是在树上?”
谢泽南双手环抱胸前,“你还记得这个?”
“当然记得了,”听到容秋晗的回答,谢泽南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底升起一点隐秘的开心,就听到她接着说道,“毕竟你那时候说了,要从树上捉只蝉把我吓跑,如果不是有人阻止你,可能你真的就要这么做了。”
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的谢泽南:“……”
他磨了磨牙,额头上暴起一点青筋,“你就不能记得我一点好的事情吗?”
容秋晗:“比如?”
比如——
在脑海里搜刮一番,发现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对容秋晗做过任何友善行为的谢泽南:“……”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为什么这么搞笑啊。】
【所以果然这个新男嘉宾泽南是青梨的手足,他俩和商言秋晗之前就认识了。】
【明明都是熟人约会,青梨商言就平淡如水,偶尔有点波澜都是在谈论别人,但这一对就好好笑哈哈哈哈,你就不能记得一点好的事情吗?比如?泽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笑死我了。】
【大概是真的一点好事都没有干过吧23333。】
【明天A站的节目搞笑集锦里,一定有这一段吧,笑死了。】
【感觉泽南秋晗这一对也蛮有意思的,而且之前就认识,成的可能性感觉挺高的?】
【不可能,这种如果互相有感觉早就在一起了,怎么还会等到上节目呢。】
【那也不一定啊,小时候认识,长大了才在一起的案例,我又不是没见过。秋晗不好说,但是我有种直觉,这个男嘉宾对秋晗感觉绝对不一般。】
谢泽南哼了一声,就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
容秋晗在另一头坐下,将方才求到的签文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后认真地折起,放入手机壳与手机之间的夹缝里。
“那个是什么?”
容秋晗听见谢泽南忽然开口,看着他的手指指向,对方问的正是原先夹在手机壳里的那张旧签文。
“这个啊,也是一张签文。”
容秋晗将旧签文拿出,展平,折痕上已经起了毛边,上面原先的字迹更是掉落了些许,但是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内容是求平安健康。
正是之前莱蒙捡到,又还给她的那一张。
谢泽南:“没想到你这么信这个,这东西已经在你的手机里放很久了吧?”
“嗯。因为它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这是妈妈给我的。”
“商阿姨还信这个——”话说到一半,谢泽南猛然止声。
容秋晗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浅笑道:“不是阿姨,是我的亲生母亲。”
“……抱歉。”
谢泽南微垂下头,罕见地有几分做错事后的羞愧。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为什么对于容秋晗的生母已经去世这件事,记忆如此之深刻。
是因为,他在小时候曾经当着容秋晗的面,说过对方是个没有妈妈要的野孩子。
而听到这句话的容秋晗,破天荒地没有如之前一般沉默得仿佛一个透明人,反而变成了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就朝他扑过来。
没有章法地拳打脚踢,最后两个人被循声赶过来的商阿姨分开,容秋晗还瞪着一双含着眼泪的红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
直到今天,谢泽南依然记得对方的那一双眼睛。
换做是往常, 被旁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谢泽南一定是要骂回去的。
他们这一圈的人都知道,谢家的小儿子脾气暴躁, 平常总是好乱乐祸, 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一言不合就一拳打上来。
但是, 在看到容秋晗那样的眼神之后, 小时候的谢泽南忽然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反而还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
他匆匆丢下一句“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就跑走了。
谢泽南记得, 他是跑去了书房,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商言。
商言从小就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谢泽南曾经怀疑过, 这家伙是不是打从胚胎开始,就是一个成熟的小老头模样。
商言被声音扰得看不下去书, 将快有他两个头那么大的书合上。
“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情来找我。”
谢泽南倒是一点不怕, 大咧咧地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我刚刚和你那个便宜妹妹打了一架。”
商言又要打开书的手一顿,“她不是我妹妹。”
“早晚都是, ”谢泽南笑嘻嘻地在商言的雷区上蹦迪, 结果看见后者的神色越来越难看起来,连忙求饶,“好了好了, 你别生气, 我就随口一说而已。”
说完, 他又悠悠地补充:“我就知道,就算商阿姨他们都说你们两个相处挺好, 但我知道那应该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那都是你装出来的,你其实特别讨厌那家伙吧。”
商言没有反驳,反而是冷淡道:“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谢泽南:“哎,我是来告诉你,为了给你出气,我和那丫头打了一架呢。”
商言挑眉:“你如果能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几次,别人也不会总是怀疑你没说真话。”
“啧。”
谢泽南双手在头后交叉,慢慢悠悠地把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临了想起容秋晗那个眼神,努力压下心头的不适,有些嘴硬道:“真是的,我只是话糙理不糙,那丫头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简直就像是恨不得咬死我的样子。”
“你说是吧,商言——呃。”
出乎谢泽南的预料,商言的神色有几分阴沉,语气郑重:“你再说一遍,你对她说了什么?”
谢泽南下意识想逃过这个回答,但是在商言似有实质的眼神压力下,硬着头皮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商言轻叹一声,将书合上,“阿南,你真的觉得,你说的那句话没有问题?”
当然不是。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只是意气用事,被容秋晗揍了一顿时还懵着,但是到现在,谢泽南其实有几分清醒过来了。
但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
“我说的话就算有几分过了,但、但是现在事实就是她是攀上了你们家,勉强算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她是麻雀变凤凰,破落户变公主,怎么,交了这么大的运,还不容我说两句吗?”
说到后面,谢泽南的底气越发不足,“搞什么嘛,你不是和我一样,也很讨厌她吗……”
“这是两码事。”商言彻底将书放在书桌上,站起身,就要拉着谢泽南往外走。
谢泽南:“你干什么!”
“去和她道歉。”
“商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什么地位,她也配我和她道歉?”
后面的话,都因为商言淡漠到有些恐怖的神色,被谢泽南咽了下去。
“我说,道歉,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谢泽南最终被商言按着,和容秋晗道了歉。
后者垂着头,任凭厚重的齐刘海将她的视线遮住。
“嗯。”
记忆的最后,是一这声听不出情绪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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