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向柔将她的话接了下来:“没想到它竟能擅自逃脱,当初祝兄身陨在垂仙洲附近时,便是想赶来星机宫,告知我们此事,因天魔能蛊惑人心,他担心通过传音石说出的消息会被这天魔残魂察觉篡改,就想着亲自来同我们说,只可惜......”
只可惜他死在了路上。
“我不明白!”阮秋楹突然开口,“天魔残魂再狡猾,也只是残魂,它力量受限,如今即使融合了另一片碎片,也可被封魔锁困住,它怎么可能杀得了祝师兄?”
“那当然是因为他蠢啊!”回答阮秋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团被钉在地上的魔气,它蠕动着,渐渐变幻出了一张脸来,那张脸云挽很熟悉,是这道残魂在浮玉林时变幻过的那张青年的脸,它说过,那是她父亲的模样。
阮秋楹的反应也果真很激烈,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冲上前去,谢绮眉连忙拉住了她。
那团魔气中很快传来了放肆的大笑:“祝言昂自诩名门正派,光风霁月,可他死时,不还和路边的野狗一样狼狈又可怜!”
“我不过是变作了他妻子的模样,他便在晃神之下被我亲手掏出了心脏,太虚剑川的掌门也不过如此!”
云挽听得愣怔,她从前总在想,母亲等待父亲那么多年,到底值不值得,她甚至常常会生出几分怀疑,她想,她的母亲只是凡人,她的父亲作为太虚剑川的掌门,怎会将她母亲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她的父亲竟是这般身陨的。
“我要杀了你!”阮秋楹已泪流满面,扶向柔不得已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刺入了阮秋楹耳后,她立时便失去了意识,软倒了下去。
谢绮眉伸手扶着她,神色却同样有些悲恸。
她对三峰长老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
“天魔残魂原本被分为三片,分别关押于昆仑三宫,可如今太虚宫和星机宫的残魂碎片已合二为一,我便想请太虚宫将这枚碎片的看管权移交给我。”
针对此事,三峰长老倒并无异议,太虚宫如今没有掌门,这两片天魔残魂融合而出之物,也的确不是他们几人能看得住的。
崔见山对谢绮眉拱手抱拳:“还要劳烦谢掌门多费心。”
“维护昆仑根系,自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谢绮眉看着崔见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只希望崔道友行事前能多思量一二,如今太虚宫不比从前,崔道友作为大长老便更该给弟子做个榜样,莫要再是非不分了。”
她的语气不重,却令崔见山露出了尴尬之色,事已至此,崔见山当然也不好反驳。
这般便算是交涉完毕了,三峰长老也并未在飞泠涧停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阮秋楹再次醒来后,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却只是一个人默默站在幽萃竹林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沈鹤之有些心不在焉,云挽觉得,他或许还在担心凌苏苏。
谢绮眉毫不客气地指挥起了谢玉舟:“你去将那天魔残魂的碎片收入莲木匣中,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云挽说。”
谢玉舟点了点头,他走上前去,伸手将地上的锁链拖起。
飞泠涧本就是用来关押厄骨之处,那片幽萃竹林更是有着压抑魔气的作用,这天魔残魂进入此地已有了一段时间,此时仿佛失去了活力般,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看起来并无什么威胁。
云挽很好奇谢绮眉想与她说什么,不过即使她不主动找她,她也有想单独和她说的话。
“跟我过来吧。”谢绮眉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她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示意云挽跟上。
云挽在抬脚之前,突然似有所觉,转头向身后看去。
她身后只站了一个人,她一回头,目光就不经意扫在了他身上。
沈鹤之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是有话要对她说,见云挽突然回头,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不曾移开分毫。
那过于直白的注视令云挽心头莫名一跳,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为何要这般看着她......
不待云挽细问,锁链断裂之声便于此时猛地响起,谢玉舟“哇呀呀”地大叫起来,而那原本被困住的黑气,竟如回光返照般地暴起,又极有目的性地朝沈鹤之的后背扑去。
它使出了最后的力气,速度快到令在场众人都未能及时做出反应。
“闪开!”谢玉舟冲沈鹤之大叫。
而这电光火石间,云挽几乎想也不想,伸手就将沈鹤之推开。
黑气迎面扑来,云挽想聚起灵气去挡,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股黑气真正触上她之前,一条胳膊从侧旁伸出,搂住她的腰往后一带,她瞬间撞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无霜剑横飞而起,将那团黑气阻了阻,这片刻的耽搁,谢玉舟便已重新甩出封魔锁将黑气捆住了。
云挽的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此刻,她终于开始后怕,她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对上了沈鹤之的目光。
“祝师妹,”青年眼底隐有怒意,“何时需要你挡在我前面了?”
云挽愣怔着, 一时未能做出反应,不知已有多久,她再未与沈鹤之这般亲近过。
他的怀抱, 他的臂膀, 他的气息......一切都是那般熟悉,熟悉得让她生不出丝毫抵抗之意, 但那从他嘴中吐出的称呼又是那般陌生, 陌生到将她从那份神思不属中拉回, 令她重新变得清醒。
她下意识后仰, 想从他怀中挣出, 可那揽住她的臂膀却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 骤然收紧,禁锢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云挽不得不再次抬眸看向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亦紧盯着她, 似是掩着某种强烈波动的情绪,又仿佛是在固执地逼迫着她回答着什么。
她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更不懂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天魔残魂是冲厄骨而来,”她最终还是解释道,“绝不能让厄骨落入它手中。”
那天魔残魂生出的意识狡猾异常, 落入此地后,它的力量就一直在被削弱,所以它才会孤注一掷地对沈鹤之出手,妄图拼着最后的机会, 得到那段被封存于沈鹤之身体中的厄骨。
若有了厄骨相助,它必定可以逆风翻盘。
沈鹤之没说话, 却也同样没松开困住她的力道。
“放开我......”云挽不得不蹙眉提醒他。
就在她以为沈鹤之还要与她僵持时,那揽在她腰上的胳膊竟一下子放开了。
她连忙后退几步, 有些茫然。
谢绮眉已快步走了上来,满脸紧张之色地问道:“没人受伤吧?”
沈鹤之摇头:“无碍。”
云挽再次向他看去,却发现他的视线已不再停留在她身上。
谢玉舟也凑了过来,谢绮眉便指责他:“怎么做事还这般不稳重?”
这话不知怎地刺激到了谢玉舟,他恼道:“就你做事稳重!让这天魔残魂逃了出来!”
末了他又叫嚣道:“不要总将我当个孩子,我已经不小了!”
谢绮眉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谢玉舟一眼,哼笑道:“你看着不就是个孩子吗?”
谢玉舟因修炼上的问题,外貌始终维持在少年时期的模样,谢绮眉这番嘲讽便正好踩在了他的痛点上,谢玉舟气得差点就准备拔剑了,好在扶向柔及时挡在了两人面前。
他掏出莲木匣,又伸手接过谢玉舟手上的封魔链,脸上挂着和事佬的标准微笑:“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东西关押起来,免得它再闹出些乱子来。”
云挽目光闪烁着,她倒是第一次见谢玉舟这副模样,在谢绮眉面前,他竟真有种意气用事的少年气。
谢绮眉却在这时搂过了云挽的肩,笑盈盈地道:“咱们走,别理他,一个小屁孩还好意思叫。”
“谢绮ῳ*眉!”谢玉舟气得跺脚,“叫谁小屁孩呢!我警告你!别在我未婚妻面前说我坏话!”
经他这般提醒,云挽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如今可还顶着“谢玉舟未婚妻”的身份,若不是天魔残魂的意外,她现在已与他举行结契大典,成为真正的道侣了。
而身旁揽着她的女子,又是谢玉舟的姐姐......
云挽的眼神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扭头看向谢绮眉,就见她眼底的笑意愈浓。
她虽与谢玉舟争吵,但云挽却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其实很不错,她忍不住又扭头向身后的少年看去,目光却不自觉触及到了那站在少年身旁之人。
他很安静,安静到并未被这吵闹的氛围感染分毫,沉寂得格格不入,几乎令人觉得阴郁。
但云挽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瞬,就迅速移开了。
她一路跟着谢绮眉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走至阴影之下后,谢绮眉停下脚步,收起了唇角的笑意,转而极认真地看向了云挽。
“谢前辈......要与我说什么?”
谢绮眉摸着下巴,神情极为凝重,云挽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随后她就听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该叫我什么......”
“啊?”
谢绮眉露出苦恼之色:“按理来说,你爹是跟我与阿扶拜过把子的,我们都称他一声‘祝兄’,你该唤我‘姑姑’的......可你如今又要与我那个废物弟弟结为道侣了,你又该与他一般将我换作‘阿姐’......”
云挽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自己该将重点放在谢绮眉竟将扶向柔这位药仙宫宫主叫成了“阿扶”,还是该吃惊于她居然说谢玉舟是废物。
“称呼之事......还是依照我父亲的辈分来吧......”云挽实在不大好意思叫谢绮眉阿姐,更何况她虽说已决定与谢玉舟结为道侣了,却因眼下这场意外,有些进入不了状态。
“这样也好,”谢绮眉点了点头,她看着云挽,像是在思索什么,好半天才突然问道,“你当真喜欢谢玉舟吗?”
云挽被她问得心头一跳,但随后她便点头道:“小师叔待我极好,我是喜欢他的。”
谁知她这话出口后,谢绮眉却叹了口气:“谢玉舟从前的事,估计你也不知道,他向来不愿同旁人提及。”
她道:“星机楼与太虚剑川的祖上,其实一直都颇有渊源,我们星机楼向来是家传宗门,门内弟子又喜欢与太虚剑川的剑修结为道侣,门内便有许多在剑道上天赋颇高之人......”
谢绮眉顿了一下,又道:“你那把碎掉的忘悲剑的主人,净水剑君,溯其根源,其实也是出自星机楼。”
云挽有些吃惊,随后谢绮眉便又道:“上任星机宫宫主是我与谢玉舟的母亲,只不过谢玉舟不知是遗传了那位先祖的血脉,自小便有着极高的剑道天赋,可星机宫奉天论道,修的乃是占星问吉之术,他在此道上......毫无天赋可言......”
“从前他还在星机宫时,便总被人拿来与我比较,他因此养出了一副争强好斗的性子,后来入了太虚剑川,也算是选对了他的道,却又处处被沈鹤之压一头,那时他年纪轻,我们便也没同他说过沈鹤之身上的厄骨之事,他因此心性出了些问题,这才在修炼上出了岔子,致使容貌始终停留在了少年时期......”
有关于谢玉舟的事,云挽是听说过的,但她却也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详细地讲述这些前因后果。
谢绮眉有些无奈:“好在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算长歪,只不过我从前其实为他算过一卦的......”
她说到此处,迟疑地看了云挽一眼,才继续道:“他命中本是没有道侣的,是注定孤寡一生之人,唯剑道一途是他至高的追求,所以我亦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时,他竟要与你结为道侣了......”
云挽听得有些发懵,她想,谢绮眉算的卦应当是没错的,她和小师叔本也算不得是正经的有情人,即使结为了道侣,她也称不上是他命中注定的情缘良配,可这些话,她自是不可能与谢绮眉说明的。
面前的女子却问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你的生辰八字说给我听听,我再为你卜上一卦,也好测算一下你二人未来的凶吉。”
云挽一时有些犹豫,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最后便依言将自己的八字说了出来。
谢绮眉很快手掌一翻,竟凭空取出了几枚玲珑棋子,那些棋子晶莹剔透,在她指尖灵光流转,隐隐散发着一种很异样的神秘气息。
星机宫奉天而行,占星卜卦,测算凶吉,都说星机宫宫主一卦难求,云挽其实也很好奇她会算出些什么来。
灵气四溢,网格状的棋盘凭空而生,瞬间就将云挽包裹在内,周围的场景也骤然变幻,云挽有些惊异地四下看去,却再看不见飞泠涧的山水,只能望向深邃无涯的星空。
一枚枚棋子落于棋盘之上,串联成线,隐隐与不同的星宿向呼应。
云挽瞪大眼睛看着,但那奇异的场景又很快烟消云散,再回过神时,她仍站在那座凉亭之中,仿佛刚刚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她抬眸看向谢绮眉,谢绮眉却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她像是在思量着如何开口,好半天才道:“其实当年我和阿扶与你父亲还做了许多事,只是有些计划刚刚初步成型,还未来得及实现,你父亲又意外身亡,我们便以为计划失败了。”
“什么?”
云挽不知道谢绮眉想说些什么,她却又换了个话题:“我留在藏灵峰的手稿你看过了是吧?”
云挽点了点头,眼底也出现了些许迷茫之色,她总觉得谢绮眉似是看出了什么,但她又好像不愿与她说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两道剑阵,我并不会用。”
“你现在不会用是很正常的,”谢绮眉道,“斩魔阵和换命阵是要配合着眠雪十六剑才能施展而出的。”
云挽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谢绮眉也向她解释了起来:“斩魔阵最早是被玄微剑尊施展而出的,只是我们都不知晓他为何能创出那样的招式,连他本人都不甚明白。”
“后来玄微剑尊在斩杀天魔后身陨,你父亲苦心研究斩魔阵,又从中悟出了换命阵,可剑阵图虽能被清晰地刻画而出,但不论是谁都无法如最初的玄微剑尊那般,将这唯二能消除魔气的剑招斩出......”
谢绮眉道:“再后来,你父亲在我的帮助下,向天借运,创出了眠雪十六剑,这套剑法,说是十六剑,却预留出了第十七和十八招的空白,这两招,便是为斩魔阵和换命阵做的准备......”
云挽有些吃惊,她就听谢绮眉又道:“那段时间,太虚剑川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剑修都开始修炼这套剑法,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的功法甚至是经历心性悟出独属于自己的最后两招,其中有将这套剑法悟至极境之人,也有将其使成三流剑法之人,可无一人成功学会斩魔阵和换命阵,包括被我们寄予厚望、继承了玄微剑尊本命剑的沈鹤之......”
“那......要如何才能习得斩魔阵和换命阵?”
“不知道,或许是强烈的斩魔愿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谢绮眉摇头,“若是我们知道的话,早便培养出一大批能斩魔的命定之人了。”
“斩魔阵与换命阵,皆会使施展之人流尽全身精血而亡,但我曾细细研究过其中的天道因果,这种奉献自己式的消耗,其实只是因施剑招之人只有一个,为了达到应有的威力,便只能透支自身性命,若习得剑招之人足够多,理论上来讲,是能做到兵不血刃的......”
云挽从未听人说过这些,或许是因为这些计划来自她父亲,她父亲身亡后,这些理论研究自也随之停滞不前。
只是,云挽有些想不明白,谢绮眉原本是在为她卜卦算命,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些。
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于是主动问道:“姑姑是想让我去悟那至关重要的两招吗?”
“不知道,”谢绮眉却难得露出茫然之色,“若只有你一人悟出,我们难不成要看着你为了斩魔而燃烧自己的性命吗?更何况这两式剑招又不是轻易便能悟出的......”
云挽却想起了那时在浮玉林时,面对被魔气污染的崔檀昭,她所产生的那份异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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