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他有些军务犹豫之时,都会找女儿商议,她果决全面,非等闲之辈。
只听郑无恒道:“爹,姐姐说您如今的价值便是吕威身边的一把刀,如果这把刀立马把吕威杀了,那您存在的价值也就没了,咱们盘踞冀州不容易。现下魏王攻打青州,我们不如按捺不动,卖魏王一个人情,吕丞相必定容不得魏王势力的,到时候两虎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对了,姐姐还说让您一切以冀州利益为主,就连姐夫的话也不要全信。”
郑放站起身来,忍不住对纪氏笑道:“徽儿果真是聪敏过人。再者,德音尚未有子嗣,即便我们帮了太子,翌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纪氏则道:“侯爷有军师可问,徽儿只不过是她小丫头的见识罢了,该当如何,您还是要和谋臣商量。”
郑放摆手:“很是不必,这群人中也难保没有被人收买的,故意在我耳边说东道西。”
“侯爷既然这般说,那咱们不如先听徽儿的,若有不对,咱们立即再做决策。”纪氏也是女将,还颇有谋略。
郑放颔首。
谢九仪早就点兵点将做好充足的准备,攻打青州马奎可谓是非常顺利,一来是魏王早有准备,二来是马奎好奢靡享受,军队除了抢夺过路之财,反而成了贼寇。
马奎是吕威之人,吕威发了书信让郑放帮忙,郑放遂推说春日刚过,粮草未齐,军士不好擅动。吕威也知晓郑放和马奎关系一般,并不愿意帮忙,他也不勉强。
魏王占领了青州不过数日,虽然言辞谦卑的说明是马奎在青州作乱,魏王才不得不替皇上分忧解难。
圣上羸弱,无法视事,何皇后自然想其兄长继续占据青州,故而下旨让魏王把青州之地还回来。
魏王怎么肯呢,到了嘴的肉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
索性吕威建议让太子代天子亲征,亲自把青州收复朝廷管理,太子李珩遂带着何家的兵马准备南下。
他的行囊却专门交给德音打理,这对于后宅而言,代表他最宠幸哪位女眷。
德音觉得自己或此殊荣,心中沁出蜜来,她本来和吕笑在一处插花,也就歉意的对吕笑说了一句,便随着宫女去了。
在德音看来,太子是把她当妻子的,即便没有宣之于口,但所有的举动都表明这一点。
就比如现在李珩让她别忙,只说心中的苦恼:“母后让孤亲征,可何家的人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这一去,恐怕白白送死了。”
德音很清楚魏王狼子野心,她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李珩笑道:“别担心,我若真的不在了,我会在这里写一封书信,让皇后放你归家,你依旧还能再醮。”
“不,我只恨自己无法帮上你的忙。”德音很愧疚。
李珩摇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而为了,你也只是一深宫妇人,又能帮我什么呢?”
德音看着他道:“我想我是无法帮你,可是我父亲兄弟都能帮你。你是知道的,我们冀州和青州挨着,只要我父亲出兵,一切都好说。”
李珩眼睛一亮:“昭节侯?若是有他帮忙,我才是真的万无一失,你也是知道的,我并非何皇后亲生儿子,何家哪里会对我尽力。”
德音早就和祖母说过想让爹帮李珩,祖母说爹没有应允,如今她这个女儿亲自去求,他总要答应吧,他若不答应,自己跪也得跪着他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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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章合一◎
占据青州之后,朝廷要派太子亲征,谢九仪正和李澄在一处紧急议事。殷丽仪则和徽音在一处坐着说话,徽音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有余,走路都要迈八字步了,她正喝着一杯牛乳,见殷丽仪腰细如柳不由得很是羡慕。
“真想肚子里的孩子快些出来,如此倒是不用受罪了。”
殷丽仪闻言就笑道:“您再熬两三个月就好了,不似我,即便有孩子也不能回去带,母女相隔也是辛苦。”
徽音听说殷丽仪成婚后就诞下一女,然而谢九仪不舍得妻子,到哪里夫妻俩都是夫唱妇随的,感情极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日后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总觉得别人不管是谁带都没自己带安心。”
同时,徽音也试探道:“以前谢太守在外时,你也一直跟在身边吗?”
殷丽仪摇头:“那倒没有。”
这次跟过来徐州市她主动要跟过来的,因为她很清楚李澄这个人不好说话,所以特地跟着丈夫一道过来的,但这些话说出来了就引起误会。
徽音何等聪明的人,看她的神色已经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她没有戳穿,反而道:“外面的事儿我不清楚,只是听闻东宫要亲征,恐怕马上就要有一场鏖战。谢夫人不如且留徐州,如此也安全一些。”
“唉,外子也是这般劝我的,到时候我也与小王妃作伴。”殷丽仪笑道。
在徐州的地盘上,可不能强龙压地头蛇,当然要和淮阴王把关系打好,原本吴王封地也在这边,要不然李澄不可能在徐州这般顺利。
徽音欣喜道:“那可太好了,我从冀州嫁过来此地,说实在的,真是两眼一抹黑,如今我和夫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到时候必定能和睦相处。”
实际上殷丽仪发现徽音是外热内冷,看起来说话热络,行事周全,但是却不是个好亲近的人,甚至很有疏离感。
因此二人聊天完全不交心,都是敷衍着说的。
徽音也当然没有想过要和她成为好朋友,虽说她不了解政局,可她类比一下就知道了。明明和冀州联姻的人是李澄,攻打青州的人也应该是李澄才对,但是魏王却让谢九仪打下青州,这样谢家和李澄二人占据的地盘呈犬牙交错之势头,用谢遏制李澄。
也许现在大家同为魏王办事,不分彼此,但往往到最后,真正太过忠心的人都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有。
等谢九仪谈完事情,殷丽仪才告辞,只不过出去的时候看到云慧还很高兴。云慧也含笑走上前来:“奴婢给您请安。”
殷丽仪赶紧扶起她来:“好姐姐,您给我请什么安啊?从前我在吴王府读书的时候,和姐姐一处吃一处睡呢。”
云慧也想起从前的时光,那时候吴王夫妻还在,殷丽仪的伯父是吴王府的伴讲,因人生的齐整,学识不错,颇得吴王欣赏。吴王妃崔氏喜欢孩子,偏偏膝下只有李澄一个儿子,遂在逢年过节时都让他们带着孩子们来王府玩儿。
彼时,殷丽仪的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妇人,殷丽仪姊妹又是玉雪可爱的,吴王妃遂让她们一处读书。
当时殷丽仪年纪太小了,她便别派为丫头照顾她,二人感情一直不错。
后来是殷父被吴王介绍去了魏王府当录事,才分开。
回忆起那时的时光,云慧笑道:“我知晓姑娘你嫁的称心,我心里就高兴。”
“云慧姐姐,现在过的可好?”殷丽仪抬眸看了云慧一眼,看她打扮的有些过于素净了。
云慧道:“还不是就那样。”
看出云慧的不开心,殷丽仪着急道:“姐姐和我是什么交情,对我何必吞吞吐吐的,若是不好,我自找澄哥哥说去。”
对别人云慧未必开尊口,连有些话对晁妈妈也不好说,但是殷丽仪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且殷丽仪的为人她是很清楚的,热忱直率简单,并不是个有心思的人。
因此二人约了两天后在一处见面,刚一坐下,云慧就笑道:“我是偷摸出来的,平日小王妃不许人随意出门,都要拿对牌。”
“果真是王府,管的这般严。来,云慧姐姐,吃点羊方藏鱼,这个酒楼做的最地道了。”云慧很热情,又很关心云慧。
她们原本都是吴中人,羊方藏鱼在那边很普遍,徐州鲜有做地道的。
云慧有些感动:“其实以前我也没照拂您多少,倒还是让您这般待我。”
两杯酒下肚,虽还未到酒酣耳热之事,但也打开了话匣子,云慧道:“自从郑氏进门之后,整个王府大洗牌,有一半的老人都被赶出去了。有些事贪污的就算了,有的纯粹是因为不是自己人,她把肥差都给了自己带来的人,小王爷又不在家,连我母亲也都成了闲人。我和她们相比已经算是好的了,如今还有个掌事姑姑的头衔,还清闲。”
清闲可不是好事,殷丽仪现在也是一府的夫人了,越是得用之人,事情就越多,还分身乏术。
但她现在也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只好道:“云慧姐姐,自古新人换旧人,她肯定也是用自己趁手的人。你办事一向勤谨,怎么着也找不出你的毛病的。”
云慧抿了一口酒,只觉得酸甜苦辣滋味都在里面:“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但人算不如天算,以前还好,如今小王妃即将分娩,她有所求,小王爷无不应允的。我听说有人去她那儿告密,说我曾经是吴王放在小王爷身边的人,我也不知晓还能在王府耽搁几日。”
殷丽仪皱眉:“姐姐你也老人了,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赶你出去的。”
“我没什么指望了,还能见着你一面就很高兴了。”云慧没想到那郑氏这般狠,先是吴王妃的旧人清理了一批,到如今连钟管事也请了出去。
钟管事虽说是主动退的,但据说她包袱里多了一包银子,都是郑氏赏赐的,有意让他离开。她想到这里,店家又上了一碟犹豫来,殷丽仪亲自给她斟酒,云慧想无论如何也只有殷二娘子没有这些门第之见了。
殷丽仪很是同情她:“她这些排除异己,整个王府岂不会乱?这样恐怕不好吧。”她不愿意管人家的家事,只是单独评价这件事情,新人换旧人也不是不可以,但许多积年老仆贸然被换,日后不知道府里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云慧撕巴了一口鱿鱼:“我们这些人都是当年义无反顾跟着淮阴王投奔魏王的,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您也不必为我们着急,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这样也太过分了些。”殷丽仪这个人一直都改不掉这个毛病,本来她心态挺平和的,越听越是生气。
云慧反过来劝她:“这事儿与你无关,是王府内部的事情,若是您说了什么,小王爷将来又怎么看您呢。”
殷丽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等她回到家中时,见谢九仪正在收拾行装,不免道:“这么快你就要奔赴青州吗?”
“是啊,兵贵神速,我这个当时打下青州基业的人不能不在啊。但也没什么关系,徐州还有淮阴王接应呢。”谢九仪刚打下青州,要完全控制可没那么容易。
殷丽仪见丈夫胡茬儿长了起来,想起他平日是个干净到有洁癖的人,只笑道:“这样风尘仆仆的,你可要留心身子才好。”
谢九仪颔首,他又想起魏王一直都是以替天子牧民在江南收拢各路人士,这次朝廷故意派太子亲征,从某方面来说就是在打击魏王的正当性。
直接跟朝堂作对,就怕到时候魏王被群起而攻之了。
所以谢九仪有些烦闷,就怕自己这步棋走错了,到时候魏王一系全军覆没。但他和李澄商量时,李澄说当时为何不让魏王奏请官员驻扎青州,如此全了朝廷的脸面,也让魏王继续韬光养晦。
但朝廷哪里允许魏王的人占领,尤其是何家,现在更是让太子亲征。
但这些话他不会和妻子多说,只是道:“我去了之后,你就在徐州,若有事只管去找允执(李澄表字)。”
殷丽仪暗自点头,拍着胸脯说无事。
另外一边,却说徽音正坐在榻上,李澄的手正放在她肚子上,见肚子有动静,欣喜若狂:“真厉害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肯定是他的小脚在踹我,这小子劲头真大。”
“王爷,万一是女儿呢?可不能这么说,让咱们孩子听了去了。”徽音笑眯眯的。
自从李澄回来之后,也是只有晚上才回来,白日不是在书房商量事情,就是在周围巡城布防。但夫妻二人有商有量就是好,就比如王府那些硕鼠,徽音一般都先掌握证据,不把人弄走,只先跟李澄说,看他是怎么想的?若是愿意给这个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她就留下,伺机观察,但若是李澄不愿意忍,她就让他和乔管事说一声把人调走,或者赶出去。
这些人若是识趣的,当然知晓王府没有追究他们贪墨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要再闹,就得惩交官府处置。
李澄是个雷厉风行的例子,他不在王府时,王府都贪墨成风,一个个硕鼠还哭穷,他自然不干。
现下见徽音巧笑倩兮,却手段凌厉,做事情尚且留余地,几乎都是好聚好散的,他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若是女儿也好,像你就更好了。”
“可我听闻女儿生的都像父亲,男孩子生的更像母亲。”徽音看着李澄的相貌,盼望着孩子的出生。
李澄莞尔。
徽音又拿起旁边的书在看,李澄以前回觉得人没有朋友该多孤独啊,但是看到徽音这般,觉得也挺好。她每日早起打理家务,中午用完饭之后,就开始看书做女红,她还会许多风雅之事。
比如在大的芭蕉叶上题诗,用让人用芭蕉叶盛菜,或者是见到落花,会捡起来,用针串起来,挂在床边,她整个人就是充满诗情画意的。
就像这个时候,她坐在这里看书,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她衣袂飘飘,恍若仙人一般。
李澄每次在她身边就会感觉到什么叫岁月静好,心情也平静多了。
“徽音,跟我说说话嘛!”李澄想博得她三分关注。
徽音把书角折了一下,方才合上书,看着他道:“怎么了?想说什么?是不是闷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李澄起身,扶起徽音一起出去。
偏徽音出去时,云慧回来了,她本来有身孕就对气味很敏感,等云慧走近了行礼时,她一把捂住鼻子:“有酒味。”
李澄皱眉:“日后吃了酒,别在跟前伺候。”
云慧没想到李澄对她竟然完全不念旧情,在郑氏面前这样硬邦邦的说话,她忍着难受先下去了。
“没事儿吧。”李澄问起徽音,他知晓她不能闻到酒味,就连自己吃了酒,都得漱口沐浴才进房来,要不然妻子就不舒服。
徽音摇摇头:“还好,因为我马上把鼻子捂着了。”
李澄觉得她说话也特别可爱,又携着她的手到花园里,现下正是四月,园子里开满了桃花、樱花、君子兰、牡丹花、百合花、杜鹃花、玉兰花、三色堇、海棠花、水仙花,看到鲜花,总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大好。
“诶,咱们俩看园子里的这些花儿比赛背诗,如何?”徽音有些小得意的抬着下巴。
李澄指着牡丹看向徽音,念起徐凝的《牡丹》:“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徽音负手指着桃花,缓缓的道:“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这是刘禹锡的诗,她虽然喜欢花,却不喜欢缥缈的赞颂,更爱烟火之气。
不料李澄却道:“这首诗是不错,勉强算桃花吧。”
明明徽音只是想找一件事情两个人做,但李澄是在乎输赢的,一定要点题才行。但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时候她会因为李澄这样的执行力过强而受益,这就是他的性格。
但她不会用规训或者教训他让他改正,而是指着一朵海棠道:“你个子高,摘一朵下来,让我别在鬓边吧。今日我懒得梳妆,头上太素净了。”
这种耳鬓厮磨的事情李澄当然愿意做,上次二人亲密之后,每次他稍微动情,妻子必定会起身,就怕二人控制不住。
“要哪一根?”
“喏,顶上那朵,什么一根啊,是一朵。”徽音笑骂道。
李澄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就摘了下来,端详了徽音半天,才别在她鬓发上,只不过靠近她时,摩擦到她玉房之处,二人皆是一震。
徽音往旁边走了一步,脸微红,李澄却默默跟在她身后,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完全是意外。主要是他们的身体实在是太契合了,对对方非常渴望,完全是看到对方就想抱想亲,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
转过头看了李澄一眼,看他垂着头,似乎做错事情一样,徽音抿唇一笑,伸出手来。李澄顿了一下,过来握住她的手。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徽音道:“我听说谢太守马上就要出征,太子又亲征,你知道的,我姐姐是东宫的良娣,也不知道我父亲会不会出兵?你说我自私也罢,若是你出征,我定然会去信给我父兄,尤其是我兄弟都是一母同胞,尚且能说动,但如今不是你出征,所以我就没有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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