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没献啊,宁芙想,毕竟创世神又不收祭品,他要是查找到了献祭方式,一准是些以讹传讹的不实记载,那联系上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而雾林的突然爆发,也让宁芙觉着很反常。
古代科技,人口密度,计时装置,这几个先前粗浅总结出来的,容易爆发雾林的先决条件,郊外村庄都不符合。
为了节约时间,宁芙当即出发。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月亮大的好似要坠落下来,路旁原本平平无奇的植被,都被映照成了静谧的冷色,大片莹白的树叶间,点缀着暗银色的枝干,美的有些不真实。
深夜,本就不算繁华的城镇已经空了大半,却反而比一般时候都要热闹。
仔细辨别,其实还有很多人并没按着要求去避难,基本都是田地被雾林侵占了的平民,还有一些来浑水摸鱼的流寇。
这些人匆忙的穿梭在富人家中,大肆搜刮他们急着逃命,并未随身携带的细软。
巡逻的卫兵当然也有,但被派往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们少不了也想偷偷给自己捞点油水,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
如果城区也被扩散的浓雾包裹,那这些财物本也就不会再重见天日,那谁拿不是拿?
不过,他们没走倒是一件好事,宁芙命令士兵去将本应住在城外的村民找过来。
夜晚的田地里基本没有人去劳作,因此死去的人并不多。
这跟前两次被制止的灾厄有着些许微妙的区别。
这让宁芙有了个很荒唐的推测,会不会引发这件事的人,多少有些底线,或者恻隐之心,并不想让太多人因此死去?
当宁芙再一次走上城墙的时候, 脚步越是向上,心就越是被坠的下沉。
她问起村民们,最近可有古怪之事,他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 后来倒是讲了一段, 他们本以为跟雾林爆发毫无关系的事。
一个月前, 村落里来了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那是个中年男人, 独自带了个孩子,那孩子尚未到能看出男女的年纪,身子瘦小,弱声弱气的, 但是衣服却干净,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漂亮, 显然被照顾的很精细。
男人沉默寡言,看上去倒不像个坏人, 便被村民们接纳了, 平日就住在猎人小屋里头, 偶尔会去收割过的田地里拾麦穗, 也没人狠心驱赶他。
大部分时候,男人都会跑去城镇里, 打着零工, 同时试图找个安稳活计。
偶尔有跟他顺路的人跟他聊天, 才得知他是从战乱之处逃过来的。他计划着,等他在城里找到好工作, 能租得起房子, 就会带着孩子去镇子里住,孩子的身体不好, 冬天肯定要住的暖和些,才熬得过去。
结果就在两天前,那个漂亮的孩子突然就死了。
“我们没能看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就记得那个父亲将孩子从屋里抱出来的时候已经用衣服包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能看到血滴下来,估计,是被人杀了……”
如果是野兽,那么小的孩子,叼走或者吃掉,总不会还留下那么多的血。
而一个只用木板搭起来的猎人小屋,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撬开门进去。
这事说起来残酷,几个跟男人说过几句话的,自发帮他找了个地方,帮男人挖了坟墓安葬他的孩子。
也有说要陪他去报告治安官的。
虽然乡下地方,又没说抢走值钱的东西,还能追寻个销赃的渠道,很难抓到凶手。而且,就算有目击者,若本就是同村的熟人,沾亲带故,说不定还会刻意包庇。
但至少是个念想。
可男人却只是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拒绝道:“我会报仇的,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一个流浪汉,又有什么法子能找到真凶呢?
但本来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也没人强行劝他。
男人在安葬了孩子之后,便说要请这几个热心帮过忙的人去城里喝酒。穷人在牌匾都没有的酒馆里能买来的自然是劣等的自酿酒,其中就算有些泛苦的怪味,也没人觉着奇怪。
而他们还没喝过几杯,就纷纷倒头睡在了酒桌上。
等第二天头痛欲裂的醒过来,就听说他们所住的村落,完全被雾林所吞噬了。
他们倒是逃过一劫,可是赖以生存的田地房舍都没了,便都留在了镇子里,打算浑水摸鱼,搞一点钱。
宁芙并没有猜错。
那位绝望的父亲,认为是村里有人盯上了他的孩子,要报仇时却不忍将施以援手的朋友也牵涉其中。
而他懂得该如何向时空之主献祭,又明白这样的后果是让雾林爆发,难道是个掩藏身份的占卜师吗?
不,不可能。
虽然不受欢迎,可占卜师若是愿意铤而走险,揽财还是非常容易的。
就算是为了躲避灾祸而甘愿贫穷,那更不可能任由惨剧发生,这太疏于防范,不似是能预知未来之人。
这更像是,有占卜师提前预料到了未来会上演的悲剧,便故意将献祭的方法,教给了人生只系在一根摇摇欲坠的丝线上的可怜人。
只需要等这根丝线绷断,复仇无望的可怜人,便会主动去谋求一个同归于尽。
占卜师本就因为会招致灾厄而不受欢迎,身份一暴露,多半就是个死,在潜规则下跟在逃犯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哪怕是再下一道命令搜捕,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算起日子,男人心底随时会爆裂的种子,早在她来到帝国之前就被种下了。
种子早就遍地都是,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城墙上立足良久,宁芙看着太阳从远山背后浮出来,可再炽烈的阳光,也照不透面前这片满是诅咒的雾气了。
“宁芙。”洛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祂很少直接这样喊她的名字。
毕竟往往,他们交流的时候,附近都鲜少有第三人,称呼是没有必要存在的,每一个字,都默认是为了对方而存在。
而最近,祂却总是不得不用独一无二的印记,来唤回她那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意识。
宁芙转头看祂。
就见洛尔的神情格外专注,祂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任何自责,这个世界的存亡,每一个人的生死,原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片刻之后,祂又道:“或许,咱们可以不去奔波处理这些麻烦事,而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宁芙心头一跳。
她明白洛尔的意思。
时空之主的诅咒蔓延的太快了,超出所有人的预计。
要不了多久,现世就不再是个适合生存的地方了。
但是宁芙提不起精神。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了,我最近总是觉着很累。”
她将额头抵在洛尔的胸膛上,喃喃道:“这种情况,在我们那个世界,大概叫抑郁症,需要去看医生的。”
但这个世界貌似没有心理医生。
毕竟活着就很艰难了,普遍还没有奢侈到要关注心灵健康的层面。
“我想,如果接下来,我每走一步,都要这样忧心忡忡的,那倒不如……就停在这里吧。”
洛尔原本是希望宁芙能尽情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但如今,这个疮痍遍地的世界大概不会再给她带来多少快乐了。
既然如此,就加快速度,向新世界迈进好了。
只是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祂握起宁芙的一只手,轻吻她的指节:“那么,准备好接受我的一切了吗?”
宁芙:“啊?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啊……”
这么急切的吗?
她虽然是觉着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但她并不觉着创世神会输来着。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也确实是个好时机。
今后创世神自然是要忙着从时空之主的诅咒中抢救回更多的力量和权柄,至于她……
在消化力量之余,或许还能试着搞个方舟什么的,看能否真的挽救一些她所在意的人,引渡他们一同前往新世界。
洛尔却道:“嗯,但神婚的仪式,本来就是交接权柄的仪式……对了,你想要宴请宾客吗?”
虽然神明从来没有过婚宴,事实上,真正的神婚,哪怕追溯到上古时代,也没有过几次。
但人类似乎有这样的习惯。
宁芙:“等等?”
所以共享权柄的仪式,其实就是婚礼吗?
她拒绝了这种形式主义。
毕竟,就算广发请柬,怕是也不会有几位神明敢来,祂们肯定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酒席上的菜肴。
而等这一日到来,宁芙踏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圣所时,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毕竟……所谓的神婚,就是非常原始的,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的过程。
这种事,哪能让人来观礼?!
圣所中的时间静止在了昼与夜交替的那一刻,天幕是悠远的暗蓝色,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却都身披华光,原本乖觉的环绕在圣所外围的雾气重新流动起来,环绕着她。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梦中,足边不断绽放出浓烈的色彩,像是簇拥着她的花海。
宁芙又一次直面了神明的原始形态,但此刻,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压迫感,柔软的光束像是牵过她的手,将她引向了无比温暖的怀抱。
蓬勃的力量渗入肢体,她几乎能听到自灵魂深处发出的喟叹。
如果这时宁芙很清醒,她或许会认为这是非常难以承受的,但此刻,她的灵魂都好似蒸发腾空,都很说还是否有理智存留。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样柔软,像是已经融化成了液体,又逐渐蒸发,和包裹自己的云雾融为了一体,再不分彼此。
可云朵并不会这样看似温柔,实则不容抵抗的,将如有实质的力量压缩并泵入她的躯体。
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是远古时期的记忆吗?
创造了世界的神明,最初就是孤独的存在,既然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门语言都要更古老,最初的祂,自然是没有名字的。
后来,祂会偶尔以本源形态行走于世间,被其他同样懵懂的神和人所目睹,他们便称祂为最初的光。
也就是,拉蒂安思。
这算是祂的本名吗,宁芙也不确定,但当她这样低声呼唤,就会感觉到,那几乎要和她融为一体的神明,越发喜悦起来。
一个吻落下来。
宁芙恍然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这样也可以吗?她想。
但转瞬间,她又觉着,确实没什么不可以,创造一切的神,本就可以用任何姿态来面对她。
她的身体又一次变的灼热,小腿,脚背,都绷紧起来,很快又被下一波抚慰所融化。
而融化的并不只有躯体,还有她的声音,而这些支离破碎的音节,自然也都被贪婪的神明尽数吞吃。
并未邀请任何宾客来观礼,这一切当然被彻底隔绝,不会被任何存在察觉到。
除了爱神。
这一日,祂感受到了奇妙的气息和力量的充盈,随后眯起了眼睛。
时隔不知多少个纪元,终于又有了一次神婚。
这是祂阔别已久,几乎已经忘却其滋味的馈赠。作为一方法则的掌控者,虽然祂并不能准确得知究竟是谁给祂送上了这样一份厚礼,但祂完全可以猜到。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又要爆发神战了吗……
现世竟然一瞬间就乱了起来。
甚至在这一日,距离爱神的地上神国不远处的一座城镇,就差一点儿就要成为新生的雾林。
之所以仍旧差一点儿,是因为实在凑巧, 在绝望之中, 想要向某位未知神明献祭的人, 被路过的影刃给顺手杀了。
影刃并不关心时政, 最近跟阿丽娜分开了,对帝国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看到自己杀的人,准备了可疑的献祭仪式后,影刃的第一反应, 是联络宁芙, 让她帮忙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发出去的消息一去不回, 过了一天一夜,仍旧是未读状态。
最近宁芙总是会失踪, 似乎是很忙, 影刃也有些习惯了。
影刃一挑眉, 决定不继续等下去了, 这一觉睡醒,就离开死者家的阁楼, 把这晦气地方一把火烧了了事。
结果还没闭眼, 就见身旁有一团比夜更黑的影子逐渐聚拢, 一具白骨挖开地面钻出来,被影子包裹住, 眼窝中逐渐两起两丛赤红色的火。
火焰一瞬间燃尽后, 凝成了两颗血色的眼眸。
影刃原本已经昏昏欲睡,陡然看到红色反光, 一下子就从吊床上跳下来。
她就像被领导抓住违规操作的社畜,一个头两个大,刚要找借口解释,自己这次杀人已经颇具美感和宿命感了——是在这家人买来炖汤的蘑菇中下了毒,让他们在瑰奇的幻觉中衰竭而死的!
至于原因么……
他们就是一家巧舌如簧的骗子,欠了很多人的债,致使很多人家破人亡,他们要债无望,转而众筹雇凶杀人。
她是神选,但也是个要吃要喝的活人。作为一名职业刺客,接单赚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既然她杀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完美的创造了一个因为走投无路举家自杀的完美场景。
影刃的腹稿都打好了,哪知死神只是问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影刃反应了一下子,才道:“我觉着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您……”
谁会乐意主动找上司闲聊啊!
死神却道:“你是我主动招揽的神选,培养你,并不是麻烦。”
影刃心说,别画这种没实际意义的饼好不好,这年头就算被神明宠爱,充其量也就是神选,又不可能成为眷者,没有上升空间的,所以她并不需要被培养,她可以摆烂的,真的。
再说就算真有上升空间,她也不愿意。
现在好歹还有点个人空间,如果天天跟自己这个规矩一大堆的强迫症上司绑定,那她还不如原地一趟,让上司给她收尸来的轻松。
但死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强行驳上司的面子,便问道:“所以,这样这样的一个献祭仪式,是要祭祀哪一位神明啊?”
没见过,眼生的很,可就算是她这样的人,都只看了一眼就觉着邪异。
死神:“是时空之主。”
影刃:“啊?那是谁?”
她对于神话知识一向是不怎么熟悉的。
在听完死神给她粗略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她安静片刻,之后指着自己:“如果全世界都被雾林所覆盖,是不是所有人,也包括我,就都会死光了啊?”
死神淡淡的“嗯”了一声:“但是,这并不可怕,万物终有一死,若那日终将来临,我也会在之前将所有信徒带入永恒的安宁。”
祂的目光落在影刃身上,那双赤色的眼睛,竟让人觉着有些慈爱。
但影刃只觉着凉飕飕。
死神口中的信徒里,首当其冲就是她。
不要吧,她虽然罪有应得,但还是想要救一救,不是很想英年早逝。
于是在死神走了之后,她又给宁芙发了几条消息。
相比较而言,安国境内就要平稳很多。
岛国永远是这样,局势动荡的时候,也是直到最后才会被波及。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蒙起眼睛来,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
这个下午,米拉公爵来找火烈鸡,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你现在能联系上宁芙吗?”
火烈鸡很老实的摇头道:“她有的时候,挺忙的。”
米拉公爵揉了揉眉心:“那你给她写一封,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收到的信吧。”
虽然不清楚火烈鸡为什么能和神眷者有格外快捷的联络方式,但这不重要,能用就行。
说完她就将雷弗斯拎到了火烈鸡面前。
火烈鸡每次见到雷弗斯,他都像是纵欲过度,而这次,他的黑眼圈更重 了,眼球上也是布满血丝。
“我这几天一直在被同一个预知梦困扰……”
他从前的极限,几乎就是每个月一个,最多两个预知梦,而这次,别管是晚上睡觉,还是白日小憩,哪怕才睡了一小会儿,都仿佛被梦魇扣住了脚腕,拖进冰冷刺骨的泥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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