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页上,他出售了一批古代兵器。
从这开始,记录变成了真正的古代语。
宁芙猜测,大约是他机缘巧合落入了古代遗迹,之后不仅大难不死,还学会了古代语,反手还倒卖了一拨。
想起先前在古代基地的狼狈遭遇,她心内默默给出评价:是个狠人。
再往后翻,宁芙才意识到,比起他常做的生意,贩卖古代兵器都算不得什么。
他真正的身份,竟然也是一位占卜师,表面上是于各地行商,实际上真正赚钱的买卖,是私底下给权贵占卜。
事情有意思起来了。
时空之主的神选,耗费半生来重建了创世神的神庙?
她迅速往后翻,就见账本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句:“我又一次预见了未来,十分无趣,却又让人很心动。”
然后,冒险和揽财的记录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都是疏通关节,购买建材和雇佣工人的花销。
之后还偶尔在空白处,写着一两句抱怨孩子难带的话。
再然后便是柴米油盐。
直到最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大段的,不知该称之为信件还是遗嘱的文字映入眼帘——
如果有人正在阅读这本无聊的记述,那就证明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您应当已经知晓,我可以预见一些未来。
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给我带来过困扰,也带来过财富;让我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又帮助我走得更远,有幸窥见了许多过去遗留的辛密;最终,在我人生虚度大半之时,给我带来了安身之所。
这一生之丰富,让我没法去憎恨赐予我这一能力的神明。
这个世界注定走向终结,不论是哪一位大神取得胜利,都将凭自己的心意创建全新的世界。
诅咒弥深,不破不立,这个道理我们不得不接受。
新的世界或许真的很美好,新生的阵痛似乎也并非不可承受的代价。
只是如今我时日无多,便总爱回忆过去,变得多愁善感。
一想起我所养育的几个孩子,便总会陷入整日的忧虑之中。
让无知无觉,努力活着的人,随着破败的世界,被碾碎为无人记得的尘埃,化为新世界的砖瓦,实在太过残酷了。
在这里,我斗胆请您,让这一天晚些到来。
不用很久,几十年便可以了。
毕竟一个人的寿数也就只有这么多,我并没有博爱到去担忧从未谋面之人。
或许您对于某一位大神无比虔诚,也得到了祂的垂怜,那么您自然可以在新世界中有一席之地。
与您所拥有的崇高地位相比,我能提供的一切报酬都渺小的可笑。
我只能祈祷您也和我一样,珍惜着您的亲人,朋友,爱人。
而他们,恐怕没有您这样的殊荣。
让他们活过应有的寿数,作为凡人人死去,便是您能提供给他们的最大的幸福。
很抱歉,作为才疏学浅,又垂垂老矣的人,我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试图打动您。
但您既然还有心情来看我的牢骚话,那么就当是打发闲暇时光,去看一看我搜集来的,关于神明的记述吧。
这些上个纪元的语言所书写的,都是当时为了求得神明垂怜,最顶尖的学者们搜罗并整理的,比起如今市面上流传的,要古老并真实许多。
您可以看过它们,更加了解您所敬爱的神明,以及与祂敌对的另一位大神,再做决定。
不论如何,祝愿您能够得偿所愿,拥有辉煌的未来。
——遗憾于无法与您当面交谈的卑微老者,劳伦斯
宁芙看完之后,沉默良久。
作为占卜师,经历了比大部分人惊心动魄的冒险,不仅独自活了下来,甚至还活的很逍遥,这就够不可思议了。
看看米拉公爵养着的那位,对比实在是惨烈。
而劳伦斯竟然还预言到了自己的出现。
不,这措辞并不像是通过预言得出的。
她想起秘密书房门上的严格限制,只有信奉时空之主,或者创世神的神官,才能通过。
这比起天赋,更像是一种层层谋划之后,筛选出的必然结果。
他所说的那两位大神定然是创世神和时空之主。
创世神自不必说,祂只要将分散在其他神明那儿的力量收回一部分,自然能再造世界。
而时空之主,则是祂亲口承认,唯一可以与祂匹敌的对手。
关于是否要重启世界,重启时当时的生灵是否全都会在瞬间湮灭,创世神从没和她提过。
宁芙下意识就想要去问个清楚。
刚起身,又强迫自己坐下。
创世神对她十分慈爱,可这样的决定,会因为她的愿望更改吗?
就算真的会……
她也根本没资格去提这种要求啊!
两位神明间的对抗此消彼长。
时空之主的诅咒就一直存在于世,流毒无穷,哪怕创世神再强大,都可能被拖到死……
哪有一顶仁慈的大帽子扣过去,就要求祂将自身至于毁灭的危险当中的?
宁芙枯坐良久。
直到人鱼游过岸边,掀起几滴海水,打湿了她的脚趾,宁芙这才回过神来,她突然觉着,自己方才的焦虑,简直是杞人忧天。
如今她的窗边是一片池塘——
严格来说,是一片很小的海洋,是在创世神回收了海神的权柄后造出来的。
小人鱼就被养在里边。
因为风景很好,宁芙便给自己的小屋子加装了个露台。
她正是坐在露台上看完了这封跨越几十年寄给她的信。
她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时空之主的神选们,所看到的未来都是断章,哪怕劳伦斯先生真的没有恶意,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那位时空之主的刻意误导?
而创世神回收权柄的旅程才开了个头,速度又不快。
就算加班加点日夜兼程,说不定也要用百年。
到时候不管是她,还是她的熟人朋友,都你一堆我一堆的埋在土里了,根本不会见证世界重启的壮观景象。
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神明也不过就是更高等的生物,在死去的那一刻,一切都被锚定。
而只要活着,本来就会自然而然的缓慢改变。
一开始宁芙见到的圣所,只有断壁残垣,逐渐也变得有模有样起来。最初全然静止,如今也有了昼夜循环,可以容纳活物。
从昨日开始,又有了大海。
自然界绝对无法生存下去的嵌合体小人鱼,如今畅享一片水域,不用再因为猫而担惊受怕,快乐的像条翻车鱼。
而洛尔呢,祂就蹲坐在水边,正凝神看着微波荡漾的水面。
或许等到创世神真回收了足够的权柄,祂自己就会改主意了。
而且她本来也不用立刻做决定,她还得先把那一架子书读完呢!
宁芙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睡觉。
她浑然不知,洛尔在水面上看着的,并非祂自己,而是她的倒影。
宁芙先前搬进来的读物,出自何人之手,创世神当然有所察觉。
那些记载上已经没有残留实质的诅咒,最多只有些时空之主特别擅长制造的,似是而非的文字陷阱罢了。
跟填字游戏一样,没必要粗暴的阻止她去阅读。
她长期奔走于现世,本就不可避免的会接触这些。
倘若连这都要干涉,都不如将她彻底留在圣所。
第二天一早, 就有车队等在旅店门前。
斯宾诺瓦家族也不可能放心将刚被救回来的少爷小姐交给别人,先前等在北方港口的车队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骑士长很年轻,态度虽不算十分倨傲,却是肉眼可见的冷淡, 只跟宁芙打了一声招呼, 就将斯宾诺瓦兄妹接上了他们自己的马车, 仿佛挨着安国的东西会加重病情一样。
宁芙一看这情况就乐了。
不用照看心灵受创, 随时可能哭起来的两兄妹,接下来的旅途可太爽了!
大陆的东海岸峭壁嶙峋,浪急水深,偶尔有信天翁划过蔚蓝无垠, 与海相接的天际。
宁芙倚在窗边看了好久海岸线沿途的壮阔风景, 转过头来就看到, 独自占了半边马车的洛尔,已经将真皮坐垫勾出了无数个小洞, 并对于这副抽象作品十分满意。
看着这一幕, 她就觉着, 果然没必要去问关于灭世重启那档子事。
创世神这也太悠闲了, 若不是被她的祈祷唤醒,怕不是还要再睡上几百年。
等到了晚上, 才刚在驿站住下, 宁芙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骚乱。
原来是斯宾诺瓦兄妹的状况看似好转, 可一入夜就恢复原样,骑士们一个没看住, 瓦季姆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拼命往附近的山林深处跑去。
好不容易将人找回来,骑士长面色不善的来敲宁芙的门。
“您作为神职人员, 安抚情绪应该很有一套吧,麻烦您去照顾一下少爷和小姐,让他们舒服一点。”
宁芙想了想,站起身来。
骑士长正要给她带路,就见宁芙丝毫没有要跟他过去的意思,只是丢了一瓶安神的魔药,以及一本神话故事过去。
“我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些。”
那两个都是懂得自救的坚强孩子,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治愈伤痛。
骑士长却很不满意:“但他们在安格维斯的土地上遭难,你们本就……”
话没说完,就被宁芙的冷笑打断了。
她不在乎一定程度的冷暴力,毕竟她就不是个多合群的人。
可如果要道德绑架,要霸凌她,那她绝不会接受。
“将安德烈亲王改造成怪物,驱使其掳走了许多旅人的叶维娜,留着斯宾诺瓦家族的血,这一点证据确凿。而我之所以会一同前往北境,正为了扫清她所留下的隐患。现在,我请问你,斯宾诺瓦家族想好该为了一位亲王和众多平民的死,以及许多国家被残害的贵族,承担怎样的责任了吗?”
骑士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自始至终得到的消息里,都没提到过那个罪魁祸首的真正身份。
原来她当真是北境出身,斯宾诺瓦家族远亲的身份也不是编造出来的!
他当然不可能听过,毕竟这是宁芙前日刚从叶维娜的日记里看来的。
宁芙微微歪头,笑道:“如果你想不出答案,我也可以让别人帮忙想,不出三日,我就可以让整个大陆的人都来评判。”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毕竟,宁芙可以往世界频道发消息。
五万哪有热闹就往哪凑的冒险者知道,那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
到时候斯宾诺瓦家族若想要再大事化小,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骑士长冷汗都要下来了。
白日见她很好说话,本以为这个神眷者的地位,多是安格维斯那种偏僻小国没见识,吹捧出来的。
哪能想到她这么狠!
他连连道歉,生怕因为自己的无礼,给所效忠的领主带来麻烦。
宁芙也没说是否原谅了他,冷着脸将门关上。
之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让他抓心挠肝的失眠去吧!
等车队终于转头不再沿着海岸形式,转而投身进入浓密的林间,两兄妹的精神状态果然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每日可以行进的时间,也比先前要长了两小时。
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手气不好,还是那位劳伦斯老先生因为自身的特质,本就收集了更多关于时空之主的记载,宁芙翻看到的几本,都是关于那位陨落之神的。
而其中大部分的内容,她早都知道了。
没意思。
而就算有意思,她也并没有时间多看,因为接下来,她马上要出去巡逻。
是的,宁芙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祭司,竟然要干这种活。
但这次不是因为被霸凌,细究起来,完全是她的责任。
原因还要从中午说起。
夏末秋初,从海上凝结起来的风暴也会影响到内陆地区,小规模的山洪阻断了前路,必须绕路前进。
而在两条看似差不多的路线中,宁芙建议选左手边那一条。
这条路的中途有一座镇子,刚好是她需要去考察的神庙旧址。
宁芙原本是打算等一切事情办完了,等回程时再慢慢考察的,但既然本来就要绕路了,那就提前去一下,也不耽误谁的事。
本该是这样的。
可在这条路上越是前进,环境越是诡异。
黑压压的云幕之下,树林浓密的如同黑绿色的海,偏偏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甚至这条路本身,都像是数日不曾有车马经过,满是从山坡滑落下来的石块和断枝,不得不经常停车去清理才能通过。
不光是宁芙,骑士们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只是既然并无危险,也跟地图符合,那如今掉头回去反而更耽误时间,不如就咬咬牙挺过这一段艰难的路段……
入夜后又下起雨来,星月无光,油灯在狂风里左摇右摆,根本没法稳定照明,直等到深夜,终于到了地图上小镇所在的位置。
镇子空无一人。
房屋都很完好,没有被掩埋或火烧痕迹,更没有尸骸和遍地的血迹,显然不是匪帮或魔物肆虐的结果。
而宁芙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力量的残留。
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情况,稍微有些理智都不该在此停留。
可因为先前的路太过难走,如今不管是人还是马匹,都已经累到极限,亟需休息。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乌云几乎要贴到屋顶上,随时可能再下大雨。
种种原因加起来,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赶路,只能在镇子里找个民居,借炉子生火,休息一阵子再说。
骑士长其实心内暗自揣测着,搞不好这都是宁芙设计的阴谋,就是要让他们都交代在这里,却是不敢说破,只着手安排众人轮班去休息,看守和巡逻。
别人不来抱怨,宁芙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让我先去巡逻吧……”她这样说着,给自己揽了个活。
她也知道自己有爱脑补的毛病,别人去巡逻,而不是她自己把窝周围踩明白了,肯定睡不踏实。
骑士长安排去巡逻的,还有另外三位骑士,其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是个名叫乔尔纳的中年人,他提议道:“独自探索太过危险了,不如两两组队,我跟宁芙女士一道去东边,你们两个去西边。”
他跟那些刚刚开始为领主效力的年轻人不一样,上过战场,算是这队人里的武力担当。
虽然没少听骑士长抱怨她看着柔弱,其实心思恶毒的很……
可乔尔纳横看竖看,都觉着这分明是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年纪,尚且天真烂漫的少女。
自告奋勇出来巡逻,也没见她带武器,反而揣了只小猫,还跟小猫嘀嘀咕咕的说话,一整个不知外界险恶的模样,这让乔尔纳实在放不下心。
宁芙本来是在好说好商量的,想让洛尔移驾到她兜帽里去,突然听到这样的安排,连忙出声拒绝:“不用的,我自己负责一个方向就行。”
她这头有一位小小的神明容器在身边,有什么可怕的?
乔尔纳却已经将两个小年轻打发走了,任宁芙叫也叫不回来。
宁芙担忧的看了他们一眼。
算了,反正来的这一路上,也未察觉到污秽危险的气息,大概率是没事的。
于是两人便一同往镇子东边走。
星月无光的朦胧雨夜,哪怕点了加量版微光术,能见度仍旧不理想。
于是宁芙摸出了梦魇戒指。
这家伙不受任何物理限制的束缚,对活人的气息也算敏感,正可以放出去找线索。
而刚将戒指上的屏蔽解除,还没给它下命令,就听它惊喜道:“咦,这里好香呀!”
宁芙瞬间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已知,梦魇是以精神力为食的。
而且是通过哄骗,跟人在梦里这样那样,以需要打马赛克才能播放的深入交流方式来吃。
它觉着香的话,附近得糟糕成什么样子啊!
淫雨霏霏, 不见一盏灯火的镇子里满溢着昏暗阴冷。
乔尔纳见宁芙正突然停下脚步,并不知她正在意识中与梦魇交谈,唤了她一声没反应,还当她突然被魇住, 伸手就要拍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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