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一向能自控。
花满蹊猛然抬眼,像琉璃珠一样漆黑透亮的眼珠子就这么撞进他眼里。
陆震元喉结微动,无法自控地盯了会她的眼睛,悄然移开目光。
真是漂亮……很适合做玩物。
陆震元悄然移开的目光却不经意和陆学皑对上。
陆学皑眼神黑沉,满是血丝。
两人对视片刻。
察觉到照周遭几乎没停过的相机的闪光灯。
又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到了敬香的时候。
丧礼主仪人递给花满蹊一炷香。
花满蹊朝着灵堂的那张黑白照垂首敬香。
周遭布满哀伤的丧礼气氛。
她举着一柱香,隔着缭绕的烟雾,抬起眼和黑白照中的女人对视。
苏长兰。
第22章
花满蹊回到陆宅就把在灵堂穿过的白裙子给换了,她嫌晦气,在媒体镜头面前装装样子就好了呀,她才不要给苏长兰这个坏人披麻戴孝。
苏长兰才不配。
【大小姐好美这句话我都说腻了,女要俏一身孝,真的第一次看到大小姐打扮得这么素淡,好像是白月光。】
【皮肤真的比雪还白,这白裙子都没她白,我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
【这些人还知道自己参加的是苏长兰的葬礼吗,个个在那里偷看大小姐。】
【救命,大小姐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新换的这条樱桃小裙子真是美死我了。】
花满蹊换了一身层层堆纱的小裙子,裙子的颜色很是鲜艳漂亮,像是碾碎的樱桃红渍,裙摆不长,才到她的膝盖上方,膝盖和膝弯处都有着浅浅的莹润的樱桃粉色。
她对着镜子微微张唇,刷了一层浅浅的樱桃红的眼影,又涂抹了一层樱桃红的亮晶晶的唇釉。
整个人都像一个水灵灵的新鲜樱桃。
她捧着脸蛋儿对着镜子臭美了好一会,不由得哼起小曲儿。
【心疼我们学屹,自己被弟弟害成这样,亲妈现在又死了,所谓的老婆还在这高兴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被刺激到的。】
【学屹和陆学皑那个黑心的不一样,他和苏长兰感情可好了,是真的当亲妈看的,他要是知道没准会被刺激到原地去世。】
花满蹊满肚子坏水又冒了出来,她一拍脑袋:“对哦,忘记告诉陆学屹这个好消息了!”
【你站住!你这个坏女人!不许告诉我们学屹!】
花满蹊才不管这个,她扬着粉妆玉琢的小脸,一手拈着漂亮的樱桃红的堆纱裙摆,她迫不及待地从衣帽间跑出来,蹬着细白的小腿跑到陆学屹的病床前。
陆学屹的面容是清冷的那一挂,黑色的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头,浓密的长眉下是乌浓浓的睫羽,肌肤苍白如雪,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一尊碎掉的精美白瓷。
她伸手使劲戳了戳陆学屹的脸,幸灾乐祸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拖长音调:“陆学屹,你没有妈妈了哦~~~”
陆学屹的眼皮蓦然抖擞了一下,乌浓浓的黑羽扇一样的眼睫毛簌簌溢出泪水。
一滴泪从他的眼睫落在花满蹊的食指上。
有点冰。
花满蹊扬起落了他的泪的那根食指,她惊讶地瞪大眼,她眼睛瞪圆的时候像是猫儿眼一样,看起来天真无邪:“陆学屹,你哭啦!”
她的目光朝着他身边的生命监控仪看去,几条波浪线飞快地涌动着,越攀越高,到达最高的峰值,又降了下去。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花满蹊扭过头去,是陆学皑。
陆学皑几步走到她身边,停下。
她头上有几根翘起的呆毛,看起来乖乖的。
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茂盛的头发。
她好像一颗鲜美的小樱桃,他想摘下来。
花满蹊瞪他,用力地甩开他摸着她脑袋的手。
陆学皑神色陡然冷凝,好一会没有说话。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很快,他收拾好脸色,垂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水泠泠的小樱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期期艾艾:“嫂嫂,我们结婚吧。”他早就想和她要一个名分了。
花满蹊蓦然瞪大眼:“你有病吧!”
陆学皑垂下眼睫,藏住眼底的失望,很快自顾自地说着:“日子我已经选好……”
花满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白日梦,从鼻子‘哼’出一声:“谁要跟你结婚啊!”
陆学皑神色怔忪,陷入回忆里。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结婚……风浪那么大,雨下的那么大,你比闪电还要明亮。”他冷硬桀骜的面容柔柔软软。
“嫂嫂,那真是一个坏天气,可那一定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天气。”
“我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像是假的,好像一层纸一层雾随时碎掉……我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可你是真的,只有看着你,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陆学皑张开手使劲抱住她,把她镶嵌进怀里,揉碎在怀里,融化在怀里。
像是紧紧抱住唯一的一点真。
像是水中浮游的人抓住唯一的能握到的浮萍。
花满蹊的脑海闪过宋喜萤临死前说过的话,宋喜萤说其他人都很假,只有她很真……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花满蹊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一把推开他,像只兔子一样飞快窜到病床角落:“我绝对不会跟你结婚!”
陆学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浓烈的暴风雪在他脸上聚集,他盯着病床上的陆学屹,眼里充满愤怒憎恶:“不跟我结婚,是因为他吗!”
一字一顿,声音重得仿佛要砸碎些什么。
“这是我老公,你说呢”花满蹊没好气。
“他一个废人!他凭什么!”他咬牙切齿。
“他就算这辈子都是废人!我也会和他在一起!”
陆学皑沉默半晌。
他笔直地站着,温柔的面具彻底龟裂,他垂在军裤裤缝边的两只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几乎崩裂。
有种冲动在心底疯狂滋长。
他心口窒闷,头疼欲裂,透不过气来,他大步过去,一把将窗户推开。
窗户哐哐两声,玻璃窗子晃了两晃,倒映在玻璃窗的的郁郁葱葱也跟着晃了晃,明亮到近乎刺眼的日光在灰色的地板上爬行,爬出一道道窗格子,一寸寸爬到陆学皑的军装上。
他的遒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把着窗户,青色的血管凸起在他麦色的手背蜿蜒盘旋,汩汩跳动着。
他大口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无法克制的焦虑、暴躁、不安……
他原本以为,他的战争后遗症早就没了。
他回过身望着她。
洁白的军装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洁白,更加神圣,军装的金色的纽扣闪着光。
明亮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睫,他的神情脆弱,看起来有些可怜,他的声音颤抖得仿佛碎了:“嫂嫂,我不太舒服。”你看看我,关心关心我,我就不难受了。
可她只是坐在他哥哥的病床边。
她并不关心。
连敷衍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意识到这点的他,脑子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子弹上膛,再到开枪,如行云流水,他仿佛已经演练过很多遍。
事实上,他的确早就在脑中演练过很多遍。
只是一直克制、一直忍耐。
可是他再也不想忍了。
陆学屹的鲜血溅在花满蹊的雪白的面孔上。
那血是温热的、湿濡的、微腥的……
花满蹊颓然跌坐在地,樱桃红的堆纱裙摆犹如云雾破碎散落一地,她望着额头一道黑色的弹孔的陆学屹,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哔——”生命监控仪发出刺耳的警告声,掺和着她惊惧的变形的尖叫声。
陆学皑手里举着的枪还没放下来。
他的军装挺括。
身后是一片明亮灿烂到刺眼的温暖日光。
他英俊的面孔扭曲又癫狂,他低声呢喃:“哥,你现在是一个死人了,总不会再跟我抢嫂嫂了吧!”
花满蹊还在尖叫。
陆学皑终于注意到花满蹊的尖叫声。
她的恐惧。
却让他颤抖。
他有些慌张地放下手里的枪,手足无措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到她身边,他一把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嫂嫂,好了好了,不怕不怕。”
花满蹊对这个罪魁祸首连踢带打,连抓带咬。
她试图去抢他手里的枪,却被他死死按住,他眼底阴翳更重:“你要为他要杀我!”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起什么,他抬手温柔地擦掉她脸蛋的血迹,餍足地笑了起来:“嫂嫂,你现在没老公了哦。”
他歪了歪头,眼睛弯弯:“那嫂嫂……我可以当你的老公了吗!”
医生和管家全都冲了进来。
看着抱在一起的叔嫂,和已经没有了声息的陆学屹。
所有人静了一瞬。
医生做了最后的努力。
却是徒然。
陆学皑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久久凝望着他哥哥的尸体。
花满蹊陡然见到这种杀人场面,又被血溅到脸上,一时失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黑漆漆的眼望着病床的方向,冷静地计算着能拿到多少他留下的遗产。
陆学屹。
【天啊,神经病啊!这个疯子真的把学屹给杀了!真的是狼心狗肺的冷血动物!他根本就没有人性!那是他亲哥啊!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就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杀了他哥!】
【呜呜呜我们学屹太可怜了,他是男主角啊,坐拥财团,风光无限,所有人都爱他,他一生正直,从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结局啊!害得兄弟反目,全都怪花满蹊!】
【怎么就怪我们大小姐了,杀人的是陆学皑,你不去骂他,你真的很有意思!打比方,森林法则里面雄兽们争夺雌兽,你死我活很正常,要怪就只能怪陆学皑是个好人吧,他但凡狠心点,都不能被他弟给杀了!】
【嘻嘻嘻,男人嘛,无所屌谓,死了一个就换下一个咯,大小姐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还会缺男人嘛,最起码他给我们大小姐留了不少遗产,真是最佳前夫呀!好评一个!】
陆学屹的死讯没能瞒住陆老夫人,本就重病的陆老夫人紧跟着撒手而去。
陆家请了专人处理陆老夫人的身后事,入殓师为陆老夫人处理了身体,换了寿衣,敛了妆容。
花满蹊打扮得尤为素淡,她的裙摆白得像是月光,她的肌肤更胜月光儿,冷滢滢、白泠泠,妆容清清淡淡,将眉眼勾勒得温温婉婉。
当初还中气十足地骂她小贱蹄子呢,这才过了多久,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真是好可怜啊。
花满蹊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这个人最尊老爱幼,怜贫惜弱的啦。
陆老夫人脚边跪着一堆为她哭灵的一大家子亲戚和前来攀附的其他豪门。
花满蹊轻轻揉了揉白皙的粉嫩嫩的耳朵,月石耳坠在她耳边叮叮作响。
她没再看这场大戏。
她踩着细伶伶的高跟鞋从窒闷冰冷吵闹的房间出去。
冷白的灯光从她头顶泠泠撒下。
她长及脚踝的白色裙摆轻轻晃荡,轻轻拂她细白的泛着淡青色血管的脚踝,像个挂在陆家花房周边的那些白色的风铃瓶子,她笃笃笃的高跟鞋声在身后的一片哭嚎里很清晰。
真是她的好老公,就算死了也要为她气走讨厌的人。
她又多了一笔遗产呢。
陆老夫人。
【勾搭陆学皑,害死我们学屹不算,还连累他奶奶也死了!你不怕做噩梦吗!】
【烦透了,你们学屹死了你们还死赖在我们大小姐的直播间干什么!一个直播而已,叽叽歪歪烦死人!】
【大小姐到底还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呀,舔狗任务早都完成了啊,不想大小姐那么快离开。】
花满蹊和抛开公务赶回家的陆震元擦肩而过。
花满蹊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陆震元的背影。
她嘴角微微弯起,一派天真无邪。
好像要轮到他了呢。
苏长兰的死没能在陆震元的心里激起半点涟漪,不过是利益捆绑的政治联姻,陆震元认为,何况她的死为大元联邦能带来更大的好处,那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陆学屹是陆震元最爱的孩子,而陆老夫人更是他视为亲母的存在,接二连三地出事,陆震元下令严查,很快就查到了蛛丝马迹,更何况陆学皑根本无心掩盖,他像是要昭告天下他对嫂嫂那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你是疯了吗!”正当壮年的陆震元接连失去亲人,发间冒出了不少白发,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他知道陆学皑冷心冷血,杀人如麻,可他的刀口从来都是对着陆家以外的人。
他这次竟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
“是啊,我早就疯了,你才知道吗”陆学皑笑了几声,“可是父亲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曾经也是个正常人啊。”
他曾经也没杀过人,他看见尸体也会恐惧,看见鲜血也会抵触,看见敌人杀害百姓,他也会愤怒仇恨,他也会落泪。
意气风发、嫉恶如仇、黑白分明、心底柔软。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少年。
陆学皑有些恍惚地想……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呢……
或许就是从做父亲的刀开始。
陆震元怒不可遏,起身猛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女人而已!你要是实在喜欢,留着当玩物又怎么样!你竟然为他杀了你亲哥哥!”
“父亲,请你对她尊重点。”陆学皑盯着手腕上绑着的紫色发带,他的声音柔软:“她不是玩物,她是我心爱的人。”
“她会是我的妻子,会是我孩子的母亲,会是陪我一辈子的人。”
陆震元怒极:“我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娶她!”
陆学皑笑了一声,敷衍至极。
谈话不欢而散。
陆震元下定决心对付这个儿子,他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惊,弑兄弑母他都做得出,难保哪一天不会弑父,毕竟两人虽然是同个政党,可意见不和的时候更多,陆学皑虽然因为他的位置和父亲身份退让,可不满的时候更多,他也看得出陆学皑是在自己手下蛰伏忍耐。
陆学皑下手更快,反手就将陆震元送进了监狱。
事件一出,举国哗然。
陆学皑大义灭亲,列举了陆震元多条罪证。
当年,大元联邦遭外敌入侵,风雨飘摇,陆震元不在意国家安危,反而利用议员身份的便捷,勾结财政部长和大元银行等,故意操控舆论,恶意操纵金融市场,以公谋私,大发国难财,作为自己上台总统的踏脚石甚至将陆氏集团发展成了财团。
再来就是陆震元私底下进行的‘世界人口优化计划’,意图建立新的秩序,统治全人类,实现大元联邦的霸主地位,再来,世界人口膨胀,自然资源减少,自然需要减免大量人口,尽管强制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让人口增长实现了缓冲,推行基因编辑生育的政策效果也良好。
可人口还是太多,其中自然人处处不如受过优化的基因人,被政客私底下称为垃圾人口,第一个要被灭除的当然就是这些自然人。
当年陆震元能坐上总统这个位置,为了大肆拉取当时占人口百分之七十的自然人手中的选票,许下了不少对自然人有利的承诺,可实际私底下却做着灭除所有自然人的计划。
民怨沸腾。
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政斗。
不说陆学皑在大元联邦的绝对话语权,如今便是放眼世界,他也有一定话语权,而陆震元的执政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悄悄架空,陆震元手底下的不少政客都早就倒向了他。
陆学皑早就不愿意只做他父亲陆震元的一把刀,何况,陆震元为了自己的总统位子,一直以来行事作风趋向保守,对陆学皑的世界称霸计划颇多阻碍。
明明和陆震元狼狈为奸的陆学皑却将自己洗的一干二净,还把陆震元当成自己的一笔大元联邦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政绩,又直言会将陆震元占取的这笔国难财交回国库,用于民生和国防军队建设等等……
国民都为陆学皑这位战斗英雄的大义灭亲的行为歌功颂德。
大元联邦早就成了他的天下。
可私底下这笔收归国有的钱财去向还不是他说了算。
陆学皑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坐在审讯室的座椅上,他从容淡定地喝着冒着烟雾的热茶,眉眼带笑地看着竭嘶底里指着他痛骂不停的陆震元。
陆震元戴着手铐和脚铐,被捆在在固定座椅上,他头发白了一半,岁月终于在他那张俊美的容颜留下了刻痕,没了当年上位者的气势,分外憔悴,他愤恨地瞪着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屡次试图起身冲过去,那银色的手铐‘叮铃哐啷’地响着,和他的唾骂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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