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这才向前去了。
春月也从后边的车上过来,陪着庄篱,掀起车帘一角给她指路:“少夫人,往里走就是定安伯府。”
庄篱点点头,她算是在这里走过,虽然梦境和现实有很大区别,但多少也有点熟悉。
可惜,本来能是化梦夜行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看着庄篱神情沉沉,春月忙小声说:“少夫人别担心,刚才江云跟我说了,世子刚帮了定安伯府解决和李大将军的事,定安伯和夫人不会对他摆脸色说难听话,更不会拒绝,毕竟雪柳犯错在先。”
庄篱点头:“我不担心。”看向定安伯府的方向,微微一笑,“反而很期待。”
期待?期待什么?春月不解。
看到周景云把雪柳送回来,定安伯夫妇自然黑了脸,但到底是刚跑前跑后出力,他们也不好说难听话。
而且李十郎还没下葬呢,这件事也不算尘埃落地,万一等葬礼的时候,李大将军又悲痛欲绝,跟他们过不去,还得周景云出面挡着。
花是周景云的妻子送的,但送到李十郎跟前的是陆文杰,如果真撕破脸,周景云怎么都能甩开,毕竟因为一朵干花问罪的事太荒唐。
但陆文杰就说不清了,李大将军撕咬起来硬说陆文杰下毒,他们也没办法,真惹不起。
到底是一个婢女,犯不着得罪周景云。
虽然不能得罪周景云,但定安伯夫人对雪柳可没丝毫客气。
“你这个蠢婢!”她喝道,抓过桌子上的放良书撕烂扔在雪柳身上,“连一个乡下来的孤女都斗不过,要你何用!”
陆锦在旁叹口气。
“那孤女有恃无恐,也怪不得雪柳没办法。”她说。
没想到撺掇雪柳去找周景云哭诉,竟然也没能让周景云心软,竟然连东阳侯夫人那边都不让留,把人直接赶回来。
这男人真是多情又无情啊。
对喜欢的人多情,比如三姐姐和那个庄氏,对妨碍到他喜欢的人的人则是无情。
这该怎么办呢?
她看着跪在地上哭的雪柳,又微微皱眉。
“不过雪柳你也不该回来,趁着侯夫人亏欠你,留在侯府待嫁更好。”
定安伯夫人骂道:“想得美!”
雪柳抬起头,流泪说:“夫人,奴婢回来是有大事禀告。”
定安伯夫人没好气骂:“都被驱逐了,还知道个屁大事。”
以后东阳侯府真是半个眼线也没了,彻底隔断了联系。
“夫人。”雪柳跪行向前一步,“那庄氏嚣张不把三小姐,不把定安伯府放在眼里,也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她把皇后娘娘的赏赐都撕烂扔进水里了。”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举起。
定安伯夫人和陆锦都看过去,见是一朵宫花,只是绢布被撕裂,变成败落的残花。
陆锦最先反应过来,啊一声站起来:“这是皇后那个真花蕊的宫花。”
定安伯夫人也回过神了,坐直身子,那个让她先前没能在皇后跟前庄氏坏话的宫花啊!
“庄氏干的?”她问。
雪柳点头,眼中满是恨意:“我亲眼看到她扔进去,也是我亲手从湖水里捞出来的。”
她说着再次重重叩头。
“我回来是求夫人,让我到皇后跟前告庄氏大逆不道!”
毁坏御赐之物,可比在家里忤逆婆婆的罪名要重得多,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大逆不道之罪!
定安伯夫人眼神闪烁,陆锦也不由攥住了手。
这一次薛家没有宾客盈门。
薛老夫人甚至也只说了几句话,就让周景云和庄篱跟薛夫人走了,似乎是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庄篱再给讲老聃。
端详着并肩而立的周景云和庄篱,薛夫人忍不住拭泪:“好,好,看你有人相伴,我就安心了。”
薛七小姐摇着她的肩头说:“母亲,高兴了咱们就快开饭吧。”
薛夫人又被逗笑了,嗔怪一声:“这么馋。”
“我是为了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多久没有吃咱们家的饭了,一定很想念。”薛七小姐笑说。
周景云一笑:“是,我尤其想吃姨母家的蒸鱼。”
薛夫人连声说:“有,有,都是你爱吃的。”
薛七小姐又跑到庄篱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嫂嫂,你喜欢吃什么菜?”
庄篱笑说:“上次匆匆来匆匆走,也没尝到你家的饭菜,这次我好好尝尝,挑一个最喜欢的。”
薛七小姐忙说:“一会儿你尝尝蟹粉狮子头,我觉得最好吃。”
庄篱笑着点头说声好。
周景云看着她们说话,略有些惊讶,还担心她在这里拘谨,没想到才来过一次,就跟姐妹这么熟了。
薛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笑:“放心吧,都能招你喜欢,必然也能被其他人喜欢。”
周景云略有些尴尬,转开视线。
还知道害羞了,可见是真喜欢,薛夫人再次笑了,对外吩咐摆饭。
虽然只是家宴,也热热闹闹摆了两桌子,女客男客各一桌。
除了薛家大房,二房的薛四公子和薛五小姐也过来了。
“伯父伯母别怪我们贪嘴。”薛五小姐说,“实在是想见世子和少夫人。”
薛四公子更是对周景云大礼参拜:“世子真是我们的恩人,菩萨,救苦救难。”
周景云失笑:“不要胡说。”
“没有胡说。”薛四公子说,“上官月已经告诉我们所有人了,世子你拜访了李大将军,给这老儿讲通了道理,那李十郎本就是自己出的事,我们真是无辜牵连——”
听到说这里,薛大老爷喝斥“胡说八道什么!”
薛夫人也皱眉:“不是说了不许跟上官月来往?你父亲如果不管你,那就我们来管。”
薛四公子忙打嘴道歉,但对着周景云挤眉弄眼连连作揖。
周景云笑了笑说:“不敢当,我就是去问了问情况,并没有做什么。”
薛夫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高兴的日子,提这个做什么,你要是不吃饭,就快去读读书吧。”
薛五小姐瞪了薛四公子一眼,忙上前挽住庄篱:“嫂嫂,我坐你旁边。”
薛七小姐忙也挽住庄篱:“嫂嫂跟我坐一起。”
薛夫人上前拉过庄篱的手:“你们两个都老老实实自己坐。”
薛七小姐便拉住薛五小姐,感叹一声:“嫂嫂来了,母亲就顾不得疼我们了。”
室内的人们再次被逗的笑起来。
正入座要吃饭,薛夫人的管事婆子带着黄妈妈急匆匆进来了。
“世子少夫人,你们先回去一趟吧。”她说,“宫里来人了。”
第五十三章 莫名
虽然黄妈妈说是宫里知道世子回来了,特派人传旨来,但坐上马车后周景云面色微沉。
是对他一人的旨意,还是对他们夫妇的?
按理说不应该,他还没向宫里递交呈子。
更关键的是,江云说张择已经回来了。
张择,宫里,白妃。
周景云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攥了攥,看了眼庄篱,却见她神情平静,还拿着一块糕点在吃。
薛夫人遗憾他们没能吃上宴席,临走前塞给庄篱一包点心。
她还真吃上了?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吗?
见周景云看过来,庄篱想了想,问:“你吃吗?”
早上因为要绕路去定安伯府,只匆匆吃了口饭,到了薛家说笑半日没吃上饭,又坐车往回走……的确是有点饿了,周景云伸手。
庄篱捡了一块糕点放到他手心里,说:“尽人事,听天命。”
周景云看着手心里的桂花糕,笑说:“你倒是沉稳。”
庄篱笑了笑:“合家抄斩的时候,我发疯了似的,但毫无用处,还让庄先生为了救我耗尽了性命,所以,我现在沉稳了,知道急也没用。”
周景云没有再说话,将桂花糕咬了口,慢慢吃起来。
待一包点心吃完,也回到了东阳侯府。
东阳侯没在家,因为出京城去游山,一时半时也回不来,只有东阳侯夫人陪着一个御前内侍一个御侍女官坐在厅堂里。
看到周景云和庄篱走进来,两人的视线先被周景云恍惚一下,立刻起身施礼。
“世子回来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子。”
他们说道,脸上笑意盈盈。
周景云颔首还礼,扫过两人,见是三十多岁年纪,陌生面孔,他已经五六年没有进过皇城了,皇城里也已经新人换旧人。
东阳侯夫人见状稍安,这几年她倒是出入宫廷,但这两人也面生,只报了名字,问什么也不说,神情也奇奇怪怪,真是让人心里忐忑,此时看对周景云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热情。
只不过下一刻他们的视线落在庄篱身上,就变得皮笑肉不笑。
“这就是少夫人啊。”
庄篱颔首见礼。
“听说是少夫人最先识别了皇后娘娘的绢花。”那个御侍女官说,“如今人人都来求皇后的绢花,娘娘都上愁了。”
她说着笑起来。
庄篱屈膝施礼:“娘娘心思灵巧,臣妾一见绢花,惊为天人。”
东阳侯夫人在旁笑说:“娘娘的灵巧必然很多人都是知道,只不过她年纪小,见个稀罕物就大惊小怪,让娘娘见笑了。”
关于宫花的事,薛夫人在皇后宴席上提及了庄篱,东阳侯夫人知道这件事,当时皇后就夸赞了,也算让她在宴席上得了脸面,所以回来后就把宴席上的赏赐送给庄篱了。
所以这是皇后娘娘又来赞赏庄篱了?
不像皇后娘娘的做派啊,皇后一向吝啬,赐物不舍得,夸赞他人不乐意。
御侍女官含笑说:“不见怪,听说是薛夫人给了少夫人一朵绢花,少夫人请取来让我们看看。”
东阳侯夫人再次愣住了,这话题,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为什么要来看皇后赐下的绢花?
耳边听的那御前内侍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少夫人可方便?应该还在吧?”
东阳侯夫人心里咯登一下,到底是内宅浸润多年,立刻听出意思了,那绢花,出事了,一瞬间头晕目眩,看向庄篱,她,她——
周景云的眼神也幽沉几分,看向庄篱。
“方便。”庄篱眼神平静,嘴角含笑说,转头唤春月,“去取薛夫人赠的皇后娘娘宫花来。”
站在门外的春月应声是,转身要走,又被唤住。
那御前内侍笑呵呵说:“咱家一起去吧,也亲手捧一捧娘娘的绢花。”
这哪里是想捧一捧绢花,这分明是防备他们呢。
东阳侯夫人已经确定绢花出事了,但看庄篱的神情又丝毫不慌乱,也不敢贸然说话。
这庄氏到底做了什么啊?
庄篱笑着点头:“好,辛苦了。”
御前内侍看她一眼,似乎也在惊讶她的淡定,没说什么,跟着春月去了。
“不知——”东阳侯夫人看着站在厅内的女官,咬牙想问。
“这位姑姑请坐。”周景云含笑接过话,“尝尝我带回来的茶。”
御侍女官看着周景云满面笑意:“好好,今日能来见到世子就已经是好运气,能喝到世子的茶更是此生无憾。”
趁着给女官取茶,周景云对东阳侯夫人低声说:“既然对我们有善意,就说明事情还不确定,不要让她把话挑明,免得将来难堪,反而对我们不善。”
东阳侯夫人点点头,看了眼庄篱。
这期间庄篱不说话,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似乎所有事与她无关。
不多时那御前内侍和春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锦盒。
“取来了。”他说,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御制女官看着他,眼神几分惊讶,说了声“还挺快。”看了眼盒子里的绢花,再伸手拿起来左看右看,跟那御前内侍眼神交流一刻。
“夫人,世子,我们带回去让皇后娘娘看看。”女官含笑说。
东阳侯夫人忙应声是:“娘娘的东西自然随时能看。”
周景云含笑颔首,庄篱也在一旁屈膝施礼。
女官和内侍看庄篱一眼,拿着绢花告辞了,周景云亲自去送。
这边人刚走,东阳侯夫人一把抓住庄篱的胳膊,声音沙哑问:“绢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又咬牙狠狠。
“那可是御赐之物,出了事合家有难,你不可欺瞒我。”
庄篱摇头:“母亲,我知道御赐之物重大,姨母给了我之后,就让婢女们收起来了,一直小心存放。”
真的假的?东阳侯夫人盯着庄篱的脸看,可惜这女子从来都是一个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皇后娘娘只是好奇。”庄篱说,“她想看看是不是这朵花有什么特异之处,怎么别人认不出来我认出来了。”
皇后娘娘的确很不喜别人抢风头,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又看庄篱,神情有些后悔:“你当时就不该说这个,肯定也有其他人看出来了,都不说。”
偏偏她年轻不懂事,被女孩子们一激就出风头。
想到这里又恨薛老夫人,都是这老妇骗她们去赴宴。
周景云送人回来,听到了说:“过去的事别再说了,母亲也别担心,娘娘用绢花赐人,是赏脸面,怎能会怪别人拿着绢花张扬?”
东阳侯夫人要说什么,周景云已经转身唤许妈妈:“快扶母亲进去歇歇,受了惊吓。”
许妈妈连连点头:“可不是可不是,老奴都吓坏了。”
是怕她吓坏了,还是怕她再训斥他媳妇?东阳侯夫人没好气说:“什么吓坏了,咱们府上又不是没接过宫里人。”
虽然的确受了惊吓,但她一个侯夫人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孤女沉稳。
“我们匆匆从姨母家过来,也没吃饭,还有,姨母那边也担心呢,母亲快让人去说一声。”周景云说。
不能让儿子饿着,也不能让姐姐心神不安,东阳侯夫人立刻挥手:“你们快回去吃点。”又唤黄妈妈,“你再去一趟,我写封信给姐姐,免得说不清。”
东阳侯夫人去忙了,周景云和庄篱退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
“雪柳?”周景云低声说。
庄篱不说话,打量他,倒把周景云看个莫名其妙。
“怎么了?”他问,“我猜错了?”
庄篱说:“没有,世子猜对了,我是在想,世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当初见了庄先生做出把我带回家的决定?”
何必呢。
聪明人当明哲保身啊,尤其还是一个蒋后党,原本无人察觉安安稳稳,带了她这个危险回来,真是时刻心惊胆战。
周景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神情愕然,看了眼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婢女,轻咳一声垂下视线:“自然是我愿意。”
是啊,这世间事最拗不过一个我愿意,跟聪明和鲁钝没关系,庄篱笑了笑。
春月在后又是愕然又是害羞,怎么世子和少夫人突然就你侬我侬起来了?
先前进家门,春香春红都回到院子里,虽然紧张忐忑,但没忘让厨房准备饭菜。
周景云和庄篱回到院子里,简单的饭菜也送了过来。
“你们下去吧。”周景云说。
春月等人施礼退了出去。
“是雪柳。”庄篱继续先前的话题,“她先前收我屋里的东西,见过这个绢花。”
周景云吃了口菜,问:“绢花怎么了?”
庄篱握着筷子看他一眼:“皇后娘娘的赏赐太贵重了,我怕弄坏了,所以自己仿着做了一个,但没做好,坏了。”
周景云立刻明白了:“她看到了拿走了?”
庄篱点点头:“我原本丢进湖水里,让它和花瓣一起飘走,应该还是被她看到了捞了起来。”
怪不得让她走的时候一点都不闹,原来是已经狠下心要报复,周景云将碗筷放下,面色微沉,又有些怅然。
他对这个婢女其实没太大印象,当年陆三娘子刚进门就要送他一个陪房丫头,他只能拿春梅来做幌子,刚娶了妻子,又有侍妾,不需要再多一个,免得被人说慢待妻子,荒诞不堪。
再然后陆三娘子死了,因为没有子嗣,身边的人都送回定安伯府,唯有这个婢女非要留下来,说答应了替小姐照看世子,既然她不想走,那就留下吧,反正他要离开了京城了。
这些年东阳侯夫人提过几次将雪柳收房,他都拒绝了,以为这婢女死了心。
想到这里又自嘲一笑。
人的心哪有那么容易死。
就算看起来死了,一旦有微星火就会死灰复燃,做出一些自己发疯发狂的事,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再吃点吧。”庄篱的声音传来,“吃饱了才有精神。”
周景云回神,看到庄篱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她倒是真精神……
周景云顿了顿,问:“你早想到她会这么做?”
还有一句,你故意让她这么做,没有问出来。
庄篱抬起头看他:“如果想到了,我可不会这么样,那可是涉及御赐之物。”说着苦笑一下,“我这身份哪里敢惹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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