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想了想,说:“半年之内,我会让至少三位世家投您门下。”
白锳笑了:“多谢中丞。”
张择俯身一礼:“臣之职责。”
“你去见陛下吧。”白锳说,撇嘴,“金玉公主又来了,不知道又要撺掇陛下什么事,你去说正事打断她。”
张择应声是:“臣告退。”
刚转身,白锳又唤住他。
“听郭顺说,你去见周景云了?说了什么?”
张择说:“李成元的死,我问他在宴席上可有察觉异样,他说没有。”
白锳哦了声,又一笑:“就算有他也不会告诉你,问不问都一样。”又摆手,“快去吧。”
张择再次施礼走了出去。
看着张择走了出去,白锳脸上的笑沉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楚王提醒,张择在她面前,似乎还很恭敬,但仔细想事事都在阻止她。
不,也并不恭敬了,请十次,八次不来。
白锳袖子里的手攥了攥。
她现在有些摸不透张择的心思了。
“王德贵。”白锳低声说。
王德贵忙上前听白锳低声说。
“你去看看楚王在做什么,上次他说的事打听的如何?”
王德贵心里咯登一下,他知道白锳说的什么,上次李余过来,挑拨说张择跟周景云私下有密事,但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要打听。
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就是给娘娘留了口风。
与楚王来往的口风。
现在娘娘果真要去跟楚王打交道了。
王德贵不敢多说,躬身应声是。
李余三步两步进了东阳侯府的大门。
虽然那次被扔出来,但再上门没有受到阻拦,而且还直接来到周景云的院落。
周景云的确说话算话。
或者说放心了,不怕让他见“白篱”了。
李余迈进院落,一眼看到坐在廊下抱着孩子的女子,脸上便绽开笑容。
“阿篱!我来了!”
李余将囡囡接过来,在廊下向上抛来抛去,院落里洒满了孩童咯咯的笑。
“看,囡囡见到我多高兴。”他笑着说,看着坐在摇椅上的女子,又露出几分遗憾,“囡囡最喜欢跟我玩。”
女子笑了笑:“她高兴是因为你陪她玩,小孩子才无情。”
李余忙捂住囡囡耳朵:“没有没有。”又眉飞色舞,“我现在藉着在王府打造新花楼船,将花园改建,打造密室,也趁机清除一些他人眼线,增添自己的人手,用不了多久,阿篱你和囡囡就能随意地来王府了。”
站在一旁的周景云看他一眼:“殿下这些事也不用到处说。”
李余瞥了他一眼:“这里又没有外人。”说罢再次将囡囡抛起,“我的事不瞒着我们囡囡。”
囡囡似乎玩腻了,又开始左右看,向院落里伸手。
庄夫人说:“殿下,她这是饿了。”
李余将囡囡递给跟来的奶妈,含笑看着庄夫人:“夫人辛苦了。”
庄夫人对他一笑,将一碟点心放下来:“殿下尝尝,我亲手做的。”
李余道谢坐下来,用叉子捡了一块蒸糕吃了,连连点头:“很好吃。”又看身边的女子,“楼船上阿篱选的点心也都好吃,自从没了楼船,我也吃不到好吃的点心了。”
女子笑着说:“那殿下多吃点。”
李余低下头再次吃一块,听得女子又说“喝点茶。”身边被放了一杯茶,鼻息间有茶香气萦绕,院落里有奶妈哄睡孩童,孩童咿咿呀呀声。
夏日的院落嘈杂又温馨。
要是真的该多好。
李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惜,不能再做梦,母亲临死前告诫过他,还给他的梦境里留了一面让人清醒的镜子,就是为了避免他做美梦,自欺欺人。
李余抬起头,嘴角弯弯笑,端起茶喝了口,再看着身边的女子:“阿篱,有件事我要单独和你说。”
女子以及周景云都看过来。
“什么事?”
“好啊。”
两人异口同声。
“一件很要紧,但也很冒犯的事。”李余说,看着周景云,眼神坚持,“我只能单独跟阿篱说。”
周景云看着他,亦是坚持不松口,直到女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冒犯的事。”她说,“你跟我来。”指了指李余,又指了指周景云,“你等着。”又一笑,“别担心,我过后讲给你听。”
说罢进了屋子。
李余也不在意她跟周景云说的那句过后告诉他,高高兴兴跟了进去,先把门关上,随着女子坐在东厢房的书桌前,他又忙着把窗户也关上。
周景云站在廊下,皱了皱眉头,让这两人单独相处总有不详的预感,门窗紧闭,室内的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什么也听不到……
她既然要用阿篱的身份,应该不会说出一些荒唐话。
李余就算察觉有些不对,应该也不会想太多,毕竟怎么看她都是阿篱。
周景云站在廊下觉得似乎过了很久,直到内里传来一声欢呼。
“我就知道阿篱会帮我的。”
“那我就去按照筹划好的办了。”
“去吧。”
伴着说话声,屋门打开,李余冲了出来,脸上笑容璀璨。
“世子。”他停下来,对周景云一笑,“我先走了。”
说是先走,想到什么又跑到庄夫人所在的厢房,站在门外唤囡囡,庄夫人出来说囡囡睡了,他这才笑着大步离开了。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庄夫人说,虽然那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四溢,很有感染力。
但她没有跟着笑,而是带着几分不安紧张看向周景云。
周景云摇摇头,看向室内。
那女子还坐在书桌前,翻看其上的书卷。
“他说了什么事?”周景云走进来问。
她却没说,只一笑:“看看他能不能办成吧。”
周景云攥了攥手:“你不要用她的身体,胡乱说话,违背她的意志……”
她笑了,打断他:“周景云,我能存在就是她的意志,你怎么知道我做的事不是她想做的?”
她看着他挑眉。
“周景云,你别忘记了她怎么来到京城的,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跟我离不开关系。”
“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我与她,密不可分。”
周景云垂目:“世上没有什么密不可分,人总是要不断分离的,她离开家,又离开庄蜚子,亲手杀死庄篱,离开了东阳侯府。”
她也一定会离开你。
周景云抬眼看著书桌前的人。
书桌前的人笑了笑:“你呀,还和以前一样总是要跟我争执,或许吧,但现在她还与我不可分离。”说着懒懒打个哈欠,“夏日真让人犯困,我要睡午觉了,等睡醒了要吃上次那个黄米糕。”
周景云看着她点点头说声好,看着她向内室走去。
“你也和以前一样,对我的反驳不动怒。”他说。
她回过头:“动怒这种事最没用了,我要是真不能忍了,杀掉你就行了。”
但她始终没杀他。
周景云看着她要说什么又停下。
她又想到什么,似笑非笑,抚了抚胳膊。
“不过,你可别再趁我睡了,就用刀子割我,没用的,她真不在乎这个。”
说罢走进内室,山水纱帘摇晃模糊了身影。
周景云收回视线,低头看藏在袖口的匕首。
她不在乎她自己么……
午后的日光越发炽热,御街上来往的官吏都少了很多。
楚王府的马车在皇城外停下,李余跳下马车,理了理衣袍。
“这个时候去见陛下不好见。”蔡松年跟着下来,低声说。
皇帝也就是装出个勤政的模样,这两年已经快装不下去,再加上有了皇子,更是有借口偷懒。
这个时候必然已经回后宫了。
朝臣们要见还不一定能见到,楚王虽然是侄子身份,但皇帝也并不亲近。
他有些许后悔:“先前公主来见陛下,该跟着公主一起来……”
李余笑了笑:“以后尽量不麻烦公主了,我现在有新的人脉。”
不麻烦公主了?意思也就是,不需要公主了?这么快吗?
还有,新的人脉?
他们是在皇宫也有眼线,但都是不受重用的内侍,打听宫内的动向还可以,引荐到皇帝面前那是不可能的。
李余一笑也不多说:“别急,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蔡松年狐疑地向皇城门看去。
“这不是楚王吗?”
王德贵带着两个内侍从内走出来,看到站在宫门口递了名帖等候的李余,笑呵呵说。
李余含笑点头:“王大总管。”
王德贵虽然是白妃身边的人,但因为陛下最近常在含凉殿,便把陛下身边的事也都管起来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任职,但已经人人都称呼大总管了。
“殿下客气了。”王德贵笑呵呵说,“来见陛下啊?”
说着伸手示意。
“真巧,快跟我进去吧,上午公主来的时候,陛下还念叨你呢。”
李余含笑道谢,跟着王德贵向内去了。
蔡松年站在宫门口神情惊讶,殿下说的新人脉竟然是王德贵吗?或者,是白妃?
殿下竟然能攀上白妃?白妃不是最防备殿下的?
白锳看了眼被王德贵带进来的李余,慢慢喝了口茶。
“我问你,不表示我不信张择,更不表示我信你。”她说。
李余笑着说:“娘娘,我来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不信张择,更不是要您相信我,我是对你有所求,想要得到你的帮忙。”不待白锳再开口,主动说,“张中丞跟周景云在一起商议,做良臣的事。”
良臣?白锳愕然,突然有些不明白良臣是什么意思了。
这两个字跟张择还能扯上关系?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她皱眉问。
但李余又不说了。
“我不知道。”他说,“毕竟中丞做事很谨慎,我不好查问。”
说罢又面色诚恳。
“但我会继续为娘娘打听。”
又来这一招,白锳心里冷笑,直接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李余看着她俯身一礼:“请娘娘让我见陛下。”
白锳眼神戒备:“你见陛下要做什么?”
李余抬起头,看着她笑了,说:“做一件让金玉公主非常生气的事,也是断了我自己前程的事。”
真的假的?白锳眼神闪烁,如果是真的,还真是好事啊。
皇帝的确不想见李余。
“有什么事跟公主说就好。”他说,拍抚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孩子,皱了皱眉。
这个侄子认下来,一是金玉公主哭着说当初,她认了,这侄子的身份也等于坐实了,再者他也是为了表明他们父子兄弟其实是相亲相爱和睦一家,都是被蒋后挑唆蒙蔽互相残杀,因此他当初也不是逼宫夺位,而是忠孝两全。
但其实他跟先太子也没有多少来往。
父皇眼里只有先太子,其他儿子都不看在眼里,而先太子眼里除了父皇也看不到其他人,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是他的奴仆。
皇长孙更是金贵,他能远远看一眼就不错了。
虽然先太子一家死的突然,但相比于他从小到大战战兢兢备受磋磨,他们的日子比他好太多了。
他不想看到这个侄子,不想勾起以前的回忆,能认下侄子,恢复皇室子弟身份就足够了,这辈子就不要再有其他的来往了。
尤其是不少人都称呼这个侄子为皇长孙。
都把他的皇长子风头压下去了。
他可不想让他的儿子再受他当年的苦。
他现在是皇帝,他的儿子是太子!
“我看他挺着急的,眼睛红红的,都快哭了。”白锳说,伸手从皇帝怀里接过孩子,柔声说,“这孩子也可怜,那么小就没了爹娘。”
说着看着怀里的皇子,轻叹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当了娘,见不得别的孩子哭。”
皇帝失笑:“他都二十了,还什么孩子。”
白锳摇晃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温柔如水:“有爹娘在,多大都是孩子,没爹娘,他当年就是六岁,也变成了大人,回想那几年,他作为上官驸马的外室子,就算是假装,也受了不少磋磨,他既然连金玉公主都不肯说,直接来求见陛下,可见真是遇到难事了。”
皇帝有些无奈:“你呀,就是心软。”说着又摇头,“小心被骗。”
白锳笑着将头贴在皇帝身前:“我不怕,有陛下呢。”
皇帝伸手将白锳和孩子都揽住,长叹一声:“当了皇帝后,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跟以往不同了,只有阿锳你,一如先前。”
白锳笑着说:“我今生的夙愿在嫁给陛下的那一刻就圆满了,再无所求。”说着又抱着孩子站直身子,“人在外边呢,陛下请他进来吧,我去把孩子放下。”
皇帝点点头,看着白锳抱着孩子退了出去,对王德贵说:“让他进来吧。”
王德贵应声是,出去传话,随即脚步声响,李余走了进来,对着前方的皇帝迎头拜倒。
“儿臣见过陛下。”
看着五体投地的年轻人,皇帝嗯了声:“起来说话吧。”
李余却不肯起身,跪俯在地上:“儿臣不孝,对不起公主养育之恩,不敢起身。”
对不起公主?怪不得越过公主要来见他,皇帝皱眉:“你做什么事了?”
李余抬起头,看着皇帝:“臣,请陛下赐婚。”
皇帝愣了下,但旋即皱眉,他知道金玉公主在为李余说亲,而且极其胆大,想的都是名门望族权贵。
他心里冷哼一声,也不想想,李余有没有那个福气!
果然,刚和李成元议亲,李成元就死了,还死的荒唐滑稽。
该不会是被这小子克死了吧。
他正等着看,还有哪家敢和这位楚王议亲。
没想到,竟然直接求到他跟前了。
真是荒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皇帝淡淡说,“公主和驸马养育你,他们会为你挑选合适人家,等选好了,朕自会为你赐婚,不用担心。”
“不,儿臣有心仪之人,不能接受公主为我挑选姻亲。”李余说,再次俯身叩头,“所以儿臣才说自己不孝!”
心仪之人?这是金玉公主新想出的办法?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猜测,就像陷害朱宰相家那样,败坏对方女子的声名?
“结亲要两情相悦,不能你想如何就如何……”皇帝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说。
话没有说完李余再次急急开口。
“我们两情相悦,相伴多年。”他说,又一咬牙,“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既然如此,让公主……你说什么!”皇帝原本心不在焉,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看着跪着的李余,“孩子?!”
哎呦,孩子都生了!站在殿侧屏风后的白锳心里也惊讶一下,哪个名门闺秀做出无媒苟合不要脸的事?
“她不是哪家名门闺秀,她是我的一个婢女。”
听到李余这样说,皇帝松口气,侍婢嘛,这不奇怪,虽然未娶正妻就有了婢生子不合规矩,但也是常有的。
“那就赶快处理掉……”他下意识说。
话没说完,李余再次打断。
“陛下——我要娶她为妻啊!”
皇帝再次愣了。
原来如此,白锳在屏风后恍然,又笑着点点头,娶一个婢女为正妻,那还真是让金玉公主生气,也坏了他自己前程的事!
“荒唐!”
皇帝喝道,站起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
李余跪在地上再次叩头“儿臣知道,这是对公主不孝,所以来找陛下——”
皇帝瞪眼:“哦,你不用孝敬我是吧?可以拿这种事来气我是吧?”说着伸手指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姓李,是李氏子孙!真是荒唐!娶婢女为正妻!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份了?你是楚王!”
李余跪直身子,抬头看着皇帝:“是,现在我是楚王,但先前我不是楚王,是罪孽之后,是该死逃犯,是上官家的外室子,她与我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同甘共苦,现在我成楚王,怎么能对她弃之不顾啊!”
他说着跪行几步,抱住皇帝的腿,仰头看着他,眼泪滑落。
“我知道她身份低下,不是世人认为的良配,公主也不会同意,但我知道陛下您一定会明白我。”
“您与皇后就是这般少年相伴,相扶相持,同甘共苦,您当了皇帝,也没有在意杨氏门第低下,依旧封她为后,甚至为了她免了杨氏之罪,我听人说了,您对皇后自小就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在她死后亦是不忘,今生不再封后……”
“陛下,您是皇帝,也是多情仁义之人,儿臣原本不敢生奢望,是看到您,对皇后的仁义,才做出这个决定。”
他说罢松开皇帝的腿,再次叩头,声声响。
相似小说推荐
-
假千金忙玄学,撤回宅斗申请(灯盏空青) [穿越重生] 《假千金忙玄学,撤回宅斗申请》作者:灯盏空青【完结】番茄 2024-06-24完结标签:现言脑洞,现代言情,...
-
匹配对象是兽人大佬(浣若君) [穿越重生] 《匹配对象是兽人大佬》作者:浣若君【完结】晋江VIP2024-10-06完结总书评数:3466 当前被收藏数: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