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等陛下垂怜,还可以要其他的,就像蒋后那样。”
“我为什么不能像蒋后那样?”
张择咬住了牙,但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那要看你舍不舍得了,如果你舍得……”
“如果她舍得,你就愿意帮她。”那顶着蒋后脸的女子在他身边,接过他的话说,“所以你不也是因为看到我在,所以想再创造一个我?”
那个蒋后不用他,他就自己创造一个蒋后。
他要让那个蒋后看看自己多么有眼无珠,错过了多么厉害的他!
张择发出一声嘶吼,抬手狠狠砸向身旁的人。
人影消散,他身形踉跄,一双脚站在他面前。
“人人都看到我,记得我,怀念我,就连皇后死之前也在召唤我,这样的我,怎么会死啊?”
“我不仅不会死,还会重新活过来。”
“所以——”
伴着这句话,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脖颈。
他的身子陡然绷紧,没有人这样碰触过他的脖颈,当初他跪下来给军营里的将军当马凳的时候,将军也只能踩着他的背,指派他去干活的时候,拎着他的肩头甩出去,但他的脖颈,从没有人碰触,他也不让人碰触。
更别提被女人碰触。
这只女人的手,柔软纤细。
这就是,蒋后的手吗?
张择身子颤抖,他要甩开,他要站起来,他才不会被这幻境迷惑乱了心神!
但下一刻,这只柔弱的女子的手猛地将他抓了起来,狠狠一甩。
伴着天旋地转,张择摔倒在地上。
女人的手原来也可以这么有力啊。
那一刻,他丝毫没有想什么幻境里一切皆有可能。
“张择,我还没死,我也不会死。”青布裙角站在他面前,声音从上落下来,与此同时响起婴儿的哭声。
张择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看到那宫女手里多了一个襁褓,她一手抱着,一手轻轻拍抚。
她没有看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我要了。”她说,“我不干涉你给白锳换了一个孩子,你也别管我抱走这个孩子。”
她说着将怀里的孩子举起来,含笑看着他。
“否则,我就让你们听听帝钟的声音,我也会让玄阳子来看看你们做的事。”
她说罢猛地将手里的孩子往地上摔去。
张择下意识抬手掩住脸。
不知道是怕这孩子砸在自己脸上,还是不想看到一个孩子被摔死的场面。
没有血溅在身上,也没有帝钟的响声,耳边是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离开。
张择慢慢抬起手,他躺在地上,看着那个人缓缓走远。
她又停下来,怀里抱着孩子,回头看他,她笑了笑,笑容如日光刺目,张择发出一声痛呼,闭上眼。
“……中丞,中丞……”
有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由远及近,同时有手摇晃他的肩头。
张择打个寒战,本能向一旁避去,但身形一个踉跄,他睁开眼,双耳嗡嗡,视线昏昏。
四周火把摇曳。
兵卫们脸色惊恐地看着他。
张择还没说话,一旁的术士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
“断了,断了。”他说,举着手里完好无损的香,癫狂,“断了,断了……”
兵卫们顿时更加惊恐。
张择倒是清醒了,哑声说:“打晕他。”
很显然,这个术士在幻境里被击溃了,没用了。
伴着他的声音,兵卫们一掌打晕了这术士。
“出什么事了?”一个兵卫问,“你,你刚才要说什么?怎么不说了?”又根据先前被简单告知的一些事,结结巴巴问,“是被拉入幻境了吗?”
这一次,那个术士没能阻止?
张择没有回答兵卫的话,原来停在了这里,原来才过去一眨眼吗?
夜色快要过去了,火把宫灯在青光中也蒙上一层昏暗。
他看着前方,宽阔的宫路上空空无人。
适才发生的事像一场梦。
但不是梦。
那,是真的吗?
张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松开:“没什么,不用去宫门了,回去守好含凉殿。”
走出宫门,青衣宫女回头看了眼,天亮前最暗的时刻,灯火通明的皇城也变得昏昏,似远似近。
夜色中宫女的脸微微颤抖,一只眼睛似乎困极了要闭上,但又挣扎着不想闭上。
“等一下等一下。”耳边的声音喊,“不能这样,用完就把我关起来——”
白篱看着眼前的女子,与宫宴那次也不同,她们之间不是你在井外,我在井底。
她与她此时是隔着一个门框。
她的手扶着门框,一推,那个人就转到了门外,再一推,那个人就转到了门内,消失在心海中。
她是这个门的主人。
果然自己唤醒的,和别人织造送进来的不一样。
当时看到张择要查宫门,一旦下令,周景云这种普通人带着孩子,肯定立刻就被发现,要想阻止张择,就只能拿出他最“在意”的人。
她像上次那样把蒋后唤出来了。
“你试过了,知道了吧,就算把身体交给我,我也不会取代你,你是安全的。”
“我都帮你这么大的忙了,你不说声谢谢,让我说一句话总可以吧。”
眼前的女子抓着门框喊,丝毫没有先前在张择面前的仪态威严。
白篱忍不住笑了。
她看着她:“笑啦?笑一笑多好,你这小孩子,别总是苦大仇深……”说到这里又自己一笑,“我说错了,你还真是苦大仇深。”
是啊,她全家都死光了。
“也没什么啦,人都是要死的,活着的该笑还是要笑。”
“你看,我都死了,我不是也还在笑嘛。”
白篱没有再看她,沿着长街向夜色中走去,巡查的兵卫迎面而来,宛如被夜色遮住了双眼浑然不觉。
“我很久没有看过皇城的夜色了。”
耳边的声音说。
白篱看着脚下多出的一道影子,身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很久没有看到这些人了。”
“这些人,果然如陛下说的那样,越来越不堪。”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白篱看到脚下的影子动了动,感觉到有人戳她的胳膊。
“不过,周景云越变越好了。”
听到这句话,白篱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身侧。
她现在的视线一半是正常的街道,夜色与街边的灯火交映,一半夜色昏黄,街道和灯火都笼罩在昏黄中。
昏黄的身侧站着一人,与她同行并肩。
“你说的这可不止一句话了。”白篱看着她说。
身边的人笑了:“说其他的话几句都可以,说到周景云就只能一句话啊?你就不好奇?我给你讲讲周景云小时候……“
她的话没说完,身影一晃,人和声音四散。
白篱的半边视线恢复正常。
周景云。
她默然一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周景云应该顺利从宫里出来了,他带着孩子回家了吗?
突然带回个孩子,怎么跟东阳侯夫人解释?
白篱忍不住笑了。
周景云怎么总是遇到奇怪的事。
周景云走在大街上,紧紧裹着斗篷,从宫里顺利的出来了,接下来去哪里又是一个问题。
他可以悄无声息的从宫里带走一个孩子,但带着孩子回去,不可能隐瞒所有家人。
莫名其妙带回一个孩子,必须要有一个解释。
跟母亲说这是他的私生女怎么样?
应该不行,有了带回个假儿媳的事,母亲现在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而且,带回家里人多眼杂,他现在被很多人盯着,尤其是张择,一旦发现东阳侯府突然冒出来一个婴儿,就算别人信了私生女的解释,张择绝对不会信,立刻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景云看向夜色渐褪的街道。
还好,有个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当察觉到有人翻进院落,门洞里裹着斗篷抱臂盘坐的江云猛地睁开眼,一把剑在青光濛濛中向来人飞去,他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有男声轻响“是我。”
叮一声,长剑换了方向撞在院墙上,江云站在了来人身前。
“世子。”他有些惊讶,“怎么这时候来了?”
话音刚落,世子响起一声啼哭。
不是,世子身上响起啼哭,江云震惊看着面前的周景云。
周景云看起来也有些慌乱,他松开的斗篷里露出襁褓。
婴儿的哭声宛如一把利剑,敲碎了瓷瓶,整个院落,以及四周的安静都被打破了。
婴儿的哭声真可怕,周景云想,但又十分庆幸是在这时候哭。
“这,这……”江云结结巴巴问,“哪里来的孩子?”
周景云顾不得答话,摇晃着手臂,试图让孩子停下哭,但毫无作用,只能问江云:“怎么让她不哭?”
虽然离开了皇城,这边的四周的邻居也都查过,都是普通人,但陡然孩子哭还是会引来注意。
江云结结巴巴:“我,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打晕?”
身后的屋门打开了,黄茹披着斗篷看着院落里两个手足无措的男人,视线又落在周景云怀里的襁褓上。
她神情惊讶,但什么都没有问,只说:“快抱进来,外边太冷了。”
虽然不知道是温热的水,还是温热柔软的怀抱,或者轻声的吟唱哪个起了作用,婴儿的哭声很快停下来。
周景云也松口气。
庄夫人没有问这孩子的来历,他也没有主动说,看着窗外渐亮的晨光,又再次绷紧了身子。
白篱怎么样了?她能顺利离开皇城吗?她知道张择和白锳的阴谋,张择必然也会发现她,她什么时候进了皇城?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宫里吗?
先前压下的各种纷杂念头如潮水般涌出。
他猛地站起来。
他要去皇城看看。
万一她还在里面,他也许能帮上忙。
周景云大步要走,但这个孩子,他回头看庄夫人。
黄茹察觉,抬起头看他:“世子放心,我还不至于伤害一个孩子……”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下,视线越过周景云看向门口。
周景云下意识转过头,也愣住了。
晨光里站着一个女子。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周景云一瞬间还是认出,这是白篱。
白篱来了!
白篱怎么来了?他该不会是太累了,睡着了,此时在做梦吧。
庄篱告诉过他,人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始做梦的。
晨光里的女子视线落在他身上,对他招手:“周景云,我们出来说话。”说罢转身走开了。
周景云迟疑一下,抬脚迈步跟了出去。
室外清冷的晨雾扑面,周景云看到江云抱着臂弯靠着门洞在睡觉,对院子里的人毫无察觉。
嗯,所以,是做梦……
“不是梦。”白篱站在门外,伸手握住他的手,看着周景云的眼,“我只是让江云睡了,但现在我是真实的。”
周景云接触的虚虚实实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会陷入混乱。
白篱心里有些歉意。
握住他手的手,带着温热和柔软,周景云身子僵了下,是真的,她是真的。
耳边是女子继续传来的声音。
“我以为你回侯府了。”
“我闻着……嗯,那孩子身上有我的标记香味,我闻着香味寻到这里来。”
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下。
周景云能感受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攥了攥,然后耳边是有些抱怨的嘀咕。
“怎么来她这里啊。”
黄茹没有跟出去,也没有再向门外看。
那孩子虽然不想见她,但并不抗拒戒备愤怒,还让她继续守着这个小婴儿,只把周景云叫了出去,两人说悄悄话。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轻轻嗅了嗅,嘴角浮现笑意。
她轻声呢喃,摇晃着哄孩子。
“我们小囡囡真香啊。”
第三十五章 初见
室内点亮灯火,周景云看四周,茶壶茶杯在哪里?这里准备了什么茶?可有热水?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是将庄夫人关在这里,由江云看守,另外买了一个老妪做饭。
此时老妪还在睡。
他也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
这里肯定也没什么好茶。
“我听说你把她带走了,但不知道你把人带来京城了。”女声在身后响起,“……你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周景云深吸一口气,茶水都是小事,她从不在意这些。
“好。”他说,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他看向她。
她穿着宫女的衣裙,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纤细瘦弱,面色白皙,眉眼清丽。
见他看过来,她一笑,站起身来,屈膝一礼:“周世子,初次见面,小女白篱。”
初次见面。
周景云想,的确,他们此时此刻是初次见面。
当初在庄蜚子那里,第一次见面她就顶着塑造出来的一张脸,并不是真正的她。
适才在宫里,那种场合慌张紧张匆匆忙忙,当然不算正式的见面。
周景云不由一笑,站起来:“久闻白小娘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属荣幸。”
久闻吗?白篱看着他,似乎先前他说过,庄夫人刚遇到她的时候给他写信提过。
想到先前,白篱笑了:“世子,坐下说话吧,毕竟我们也不算真不认识。”
他们分开也才不过一个多月,周景云一笑,看着她:“出来还算顺利吧?”
白篱点点头抚着胸口长长吐口气:“顺利。”说着眉眼绽开笑意,“尤其是遇到你,要不然我这次可不一定能顺利脱身。”
周景云含笑摇头:“一定能,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本就不知道我会在。”
眼神又几分关切。
她一个人,这段日子很辛苦吧。
“你一直在盯着白锳和张择他们吗?”
白篱点点头,又笑着说:“不止呢,我还盯着沈青,现在的沈青已经听我号令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隔着一层假面,与当时庄篱那种冷静的神态不同,她的神情十分灵动,有轻快,有喜悦,还有毫不掩饰的得意。
沈青,竟然她还敢去接触,看她的神态,似乎毫不在意沈青了。
是了,刚才她就说了,知道庄夫人被带走了,应该是从沈青那边知道的。
周景云看着她,真心实意感叹:“厉害。”
白篱一笑,又想到什么,问:“母亲,咳,不是,东阳侯夫人还好吧?”
周景云心想,当初在一起的生活也给她留下印记,并没有如同一场梦,醒了毫无痕迹,彻底的抛弃,她还会脱口称呼母亲。
他放在膝头的手轻轻握了握,说:“一开始母亲是很伤心。”
白篱带着歉意:“太突然了,为了不引人怀疑,没提前告诉她真相,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不用担心,我告诉她了。”周景云忙说,将跟东阳侯夫人坦白的事讲了,又一笑,“所以她现在不伤心了,养足了力气来恨我。”
这有什么不用担心的,白篱嗔怪看他,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不过也没办法,她叹口气:“有机会我亲自跟她解释道歉。”
话说到这里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和问候声:“世子,煮好茶汤了。”
这是那个老仆的声音,估计是被江云唤起来了。
周景云打开门,老仆妇送进来热茶,又问:“世子和娘子想吃点什么?老妇去做。”
此时夜色已褪,晨光渐亮。
周景云看白篱,想到什么:“昨晚没吃饭吧?”
白篱点头:“还真没顾上吃饭。”看那仆妇,“有什么就吃什么,我都可……”
以字还没说出来,周景云已经接过话对仆妇说:“不用了。”说罢对白篱说,“我出去买一些,这边临近张家铺子,他们家的煎饼很好吃,你尝尝。”
白篱要说什么,周景云已经拿着斗篷大步走出去了。
“等一下。”白篱忙说。
周景云在院子里站住回头,见白篱从老仆妇手里接过茶壶,倒了一碗茶汤,捧着疾步出来。
“你喝碗热茶汤再去。”她说,看着晨光里周景云略有些苍白的脸,“在宫里守灵,你也冻饿一晚上了。”
周景云笑了:“在宫里也有喝过。”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接过茶汤碗一饮而尽,或许是因为太烫了,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将碗递给白篱,刚转过身,看到站在门洞里已经醒过来的江云。
江云瞪圆眼:“这是……”
他的话没问出来,被周景云胳膊一拉带着出了门,低低切切的声音被门板挡住。
白篱忍不住抿嘴笑,他要怎么跟江云解释?是少夫人死而复生还是又有了新欢?
“许阿婆。”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
白篱身子一僵,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用回头就似乎能看到庄夫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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