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太心痛了!
怎么会这样!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多问那么一句话!
看到公主也跪下来哭,皇帝再忍不住站起来。
“查,查,给朕好好查这个杜氏!”他喝道,指着张择,又想到这件事张择也没查出来,便立刻摆手,看向跪在殿内的那个刑部的书令史,“你起来,起来说话,你叫什么?”
那书令史虽然从未跟皇帝奏对过,但也并无慌张,起身施礼:“臣,卫行。”
皇帝看着这个面色朴实,眉眼肃正的官吏,过去这么多年,此人一直未有放弃,是个性情坚毅的纯臣啊。
“你来查杜氏谋害先太子案。”皇帝说,再看刑部诸官员,“你们刑部把这件事给朕查清楚!”
刑部诸官纷纷应声。
张择看了眼跪在地上哭得几乎昏过去的上官驸马,又看了眼手攥着狠狠捶地的金玉公主,视线落在殿内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卫行身上,皱了皱眉头。
为了先太子,一直未有放弃?
先太子是死了,先帝也死了,当年的官员们还没死绝吧?先太子什么品行,大家都忘记了?
没错,的确不是蒋后栽赃他,因为根本不需要。
先太子以长子自居,桀骜不驯,心思狭隘,经常背后抱怨先帝,皇帝早就对他生了嫌隙,而太子也本就存了勾结大臣养私兵的心,别人挖个坑,不用推他就跳进去了,算什么他人诬陷!
他们父子一山不容二虎,父不慈,子不孝,互相残杀早晚的事。
这姓卫的突然跳出来,要说背后没人,全凭一腔热血,他才不信。
意欲何为?
张择的视线又落在金玉公主身上,是给公主提供人证物证的人?目的就是揭开先太子的旧事,但金玉公主言而无信了?
想到这里,张择又忍不住笑了笑。
这背后的人厉害啊,竟然还备着一手,防着金玉公主失信。
“我不管这背后人厉不厉害,他们意欲何为,我只在意,皇后这次到底死不死!”
白锳站起来,神情恼火,看着张择。
“你还笑,本来今日杨氏的案子就了结了,现在又耽搁了!”
藉着来询问昨晚皇后骂了什么话做案卷,张择来见白锳,将朝堂上发生的事亲自讲一遍。
皇帝说先查清楚杜氏,再说杨氏的案子。
“杜氏会不会翻供?”白锳来回踱步,“会不会说是你指使的,是你逼他们指认杨氏?”
王德贵伸着手搀扶,小声劝“娘娘走慢点。”
张择说:“说我逼供算什么稀奇,人人都这样说我,陛下听腻了不会在意,至于杜氏,做出这种事,陛下恨极了他们,他们说什么陛下也不会信了,垂死败犬乱吠而已,要说影响也有影响,皇后一时半时不会死,但你放心,杨氏不死也要脱层皮,对娘娘没有威胁了。”
说着看着白锳笑了笑。
“娘娘别怕。”
白锳撇嘴:“我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怕我也走不到今天。”愤愤坐下,抬手捶打旁边的靠枕,“我只是觉得晦气,怎么运气这么不好?明明都要结束了,又被横插一脚!”
“小郎,小郎。”
午后的楼船上,上官驸马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
虽然这楼船是他为上官月打造的,但为了避免激怒公主,他几乎没有来过。
上官月穿着里衣从屋内跑出来“您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让人唤我就行。”
上官驸马脸上满是笑,但神情又似乎很伤心。
“等不及等不及。”他说,催促上官月,“穿的太单薄,快进去说。”推着上官月进了屋子。
室内暖意浓浓,窗帘低垂,一片昏暗。
左边的卧房门打开,上官月显然是在睡觉中被唤醒。
上官驸马的视线落在右边,看到那边也有屋门紧闭。
他是第一次来楼船上上官月的歇息所在,屋子还不小,那间屋子是做什么的?
不过也只是视线过念头过,并不询问。
吉祥捧茶进来,迟疑一下,说:“驸马,公子,会客厅收拾好了。”
上官驸马摆手:“不用,就在这里说。”
吉祥不由看了眼右边的屋门,罢了,就算现在回避了,不管驸马说了什么,公子还是会告诉她的。
他不再说话,退了出去,关上门。
上官驸马顾不得喝茶将朝堂发生的事一口气说了,当听到那个书令史站出来的那一刻,上官月也忍不住身子发麻。
“小郎,这个人是你安排的吗?”上官驸马激动地问。
他安排的人其实是公主,只不过被辜负了。
那这个人……
他不相信有人这么多年真的在整理他父亲的案子,他自己查过了,他父亲的案子,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值得无关的人关注。
这人,只能是人为安排的。
是白篱,白篱说的,那个希望。
但有些事知道人越少越安全。
上官月看着上官驸马,点点头:“我让蔡掌柜他们准备了。”又补充一句,“但具体怎么做的,我尚未来得及问……”
上官驸马抚掌打断他:“做的好,做的好。”说着眼泪再次流下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太突然了,我,当时我在朝堂上,听到那卫行说的话,还以为是做梦,像做梦一样,我准备好久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他声音哽咽,语无伦次,抬袖子掩面。
上官月看着哽咽的上官驸马,自己的眼也酸涩起来。
上官驸马准备了那么久,而他却没有告诉他,而是找了别人,但上官驸马看到机会,毫不迟疑扑出来了。
“多谢……父亲。”上官月俯身叩头,喃喃说。
父亲这个称呼他声音小,上官驸马又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听到。
“快起来,说什么谢。”上官驸马说,抬袖子擦去眼泪,“我是来特意给你说一声,我立刻要回刑部去盯着。”
他脸上满是喜色。
“此案可以将先太子和先帝的事归结为奸臣离间挑拨,先帝是被蒙蔽的,不仅对太子如此,其他皇子也是如此,这对陛下来说,是向世人证明与先帝本是父子情深的好机会。”
“这是个好时机!”
“我一定要好好盯着,一鼓作气,给你父亲……”
他看着上官月。
“……母亲洗去罪名,你们一家恢复身份。”
上官月跪坐在地上再次重重一礼。
上官驸马的脚步远去了,上官月还俯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直到另一边屋门响动。
上官月歪着头看去,看到白篱站在门边对他笑。
“恭喜上官公子。”她说。
上官月抬起身子,他不问她怎么做到的,只郑重一礼:“多谢白小娘子。”
白篱笑盈盈说:“不用谢,是我们运气好。”
运气好吗?上官月想,唉,这种好运气,其实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在先才有的。
他站起来,笑着点头:“对,是我们运气好。”
晨光未亮的时候,上官月的马车就停在金玉公主府外。
昨日的事已经传遍了,上官月不能装做不知道。
“我进去了,你就先回去。”他对旁边的白篱说,“不知道要多久呢,别在这里等。”
他原本是要一个人来,但白篱还是跟着来了。
白篱裹着斗篷,正在吃刚从街上过买来的胡麻粥,摇头说:“我在家也没事,正好出来逛逛。”又眉眼弯弯一笑,“你自去忙,我要出去逛逛。”
家啊,她把楼船当成家呢,上官月一笑:“好,你自去逛,在余庆堂等我,我们再一起回家。”
白篱笑着点头。
上官月从她旁边掰了一块胡饼扔进去嘴里:“一会儿见。”跳下马车,大摇大摆向府门走去。
如今的上官小郎当然不用走后门了,看到他过来,门房恭敬地相迎“公子回来了。”
阿菊也得到消息迎出来。
“公主醒了吗?”上官月问。
阿菊小声说:“公主昨晚回来,一晚上没睡,精神不太好。”
精神不好,脾气自然也不好。
上官月有些想笑,精神能好才怪呢,轻咳一声,对阿菊示意知道了,然后蹬蹬向室内跑去。
“——公主,公主——”
年轻人的声音清亮,打破了安静的清晨,也带来了鲜活的气息。
洒扫的仆妇婢女忍不住看向这边,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家里还是有个孩子好啊。
公主是喊给其他人听的,进了内室上官月改口唤姑母。
“……还是姑母厉害,我就知道姑母最可靠。”
“……多谢姑母,多谢姑母,我父亲,我父亲泉下有知,必然跟我一样开心。”
看着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年轻人,金玉公主脸色沉沉。
那个书令史,是不是上官月安排的?
金玉公主审视着,上官月的欢喜悲伤激动真真切切,而且看起来并不知道她跟张择私下的交易。
她昨晚已经让人查了书令史,的确是清清白白,没有跟谁来往的迹象,说难听点,没有让人笼络的资格。
如果不是蒋后当年的新政,这个书令史的出身都没机会当上朝官。
想到这里,金玉公主再次恨恨攥手,这样说的话,还是蒋后害她!
这妖后死了也荼毒她!
“不用谢我。”金玉公主说,“我还没来得及说,竟然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上官月抬起头,神情有些惊讶:“啊,姑母在说什么?”又眨眨眼,“那个刑部的人不是您安排的吗?”说着又手舞足蹈兴奋,“我一开始还不解姑母给人送功劳做什么,但又一想姑母这样做更妙啊,收拢人手从底层从不起眼的官吏开始,这样的官吏人多,且不引人注意,到时候,姑母在不知不觉中就在朝堂坐拥一方!”
这样吗?听起来还真不错,金玉公主心想,嗯,也许可以真去接触一下那个书令史,给他点好处,将他变成她的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她终于露出笑脸,也不说是不是她安排的,只说,“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会盯着进展,这一次,一定让皇兄洗脱罪名。”
上官月重重叩头:“有姑母在,我万事无忧。”
事已至此,先太子恢复身份必然了,那上官月恢复身份也迫在眉睫。
这个她就不阻拦了,拦的话,会被嫉恨,得不偿失。
“来,起来说话。”金玉公主含笑说。
上官月上前跪坐在金玉公主膝下。
“接下来你安安生生,不要惹祸。”金玉公主说,“等着堂堂正正公开喊我一声姑母。”
上官月激动又郑重地点头,将头枕在金玉公主膝上:“我也期盼着在人前大声喊姑母,让人知道,您是我的姑母,我最敬重的姑母。”
金玉公主抚了抚他的头,笑容和蔼。
上官月和金玉公主姑侄情深的时候,白篱已经站在一家羊肉铺子前。
“小娘子劳烦您再等一会儿。”店伙计热情招呼。
白篱点点头:“是我来的太早了。”
不管是炖羊肉还是烤羊肉都还没好。
店伙计一边忙碌一边笑问:“小娘子以前吃过我们家?东拐西拐的,我们家可不好找。”
白篱点点头,看一旁飞扬的彩旗,李家铺子,她记得周景云说过,东市,新出的烤羊。
一路打听过来,的确是不好找,都是一些老客口口相传。
也不知道周景云是怎么打听到的,还特意跑来买给她吃。
在他眼里她很馋嘴吗?
白篱不由抿嘴笑。
忙碌的两个伙计看着门外站着的小娘子,忍不住说:“那小娘子肯定很喜欢我们家的羊肉,笑得多开心。”
清晨的皇宫,皇帝几乎一夜未眠。
“陛下,您不要再看了。”白锳说,一脸心疼,走过去伸手给皇帝按头,“必须歇息了。”
皇帝看着桌案上堆积的文册,叹口气:“那杜氏真是恶毒,把先太子和三皇子在手心里戏弄。”又恨恨,“这样的人不知多少呢,当年父皇突然不见我,肯定是被人挑唆了。”
先帝都没见过他几次,白锳心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次?
“让张择一个个查。”她说,“陛下可不是先帝那般好蒙蔽,一定肃清朝堂,把这些恶人赶尽杀绝!”
皇帝笑了,握着白锳的手,觉得她这副娇弱的样子说狠话,天真又有趣:“你别陪着朕了,现在你更要休息。”
白锳看着皇帝,眼里有泪花闪闪:“陛下,皇后的事,我觉得或许是个误会……”
提到皇后,皇帝的脸色一黯,拍了拍白锳的手:“你还替她说好话,当年人人传言你是蒋后送来的……”
“但姐姐没有赶我走。”白锳转到皇帝面前,“如果姐姐是蒋后的人,不正好坐实了传言将我赶走,陛下也再不会担心这件事。”
皇帝失笑:“你真是傻子啊,留你在家里,人人盯着你,诋毁你,更能为她作掩护啊。”
白锳握着皇帝的手,低头说:“我是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姐姐其实人很好,如果真是家里逼迫,她也无奈……”
皇帝叹口气,将她揽在怀里:“皇后什么脾气,对你好不好,我难道还不清楚?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了……”
白锳依偎在皇帝怀里,低声喃喃:“我只是想姐姐跟陛下相伴多年,吃过那么多苦……”
皇帝冷笑:“她吃什么苦?走到哪里杨家跟到哪里,她永远都是杨家的大娘子,倒是我们两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白锳伸手捂住他的嘴,眼中含泪:“陛下,都过去了,我们不再回想当初的苦日子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再看她的腹部:“是,苦日子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一家三口,白锳嘴角弯弯,笑容一闪而过,要说什么,王德贵在外恭敬说:“陛下,周景云求见。”
周景云,皇帝的神情有些复杂,以往他是很喜欢看这个美男子,但现在,闹成这样,都是由他而起。
是,也应该感谢他,要不然还不会发现枕边人是蒋后余孽,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今日不见了,让他别急,皇后的案子还在查,会给他一个交代。”皇帝说。
王德贵应声是要走,被白锳唤住:“我替陛下见一见吧,他妻子的事是怪我。”
皇帝皱眉:“与你何干,阿锳你总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白锳笑着挣开皇帝的手:“为了陛下,臣妾做什么都不委屈。”又叮嘱,“但陛下要听臣妾的,现在去歇息。”
皇帝笑了,没有再阻止,示意王德贵:“还不快扶着。”
王德贵应声是,躬身扶着白锳走了出去。
“周世子,陛下歇息了,请先来侧殿歇息一下。”
“多谢娘娘。”
听着外边的对话,皇帝舒口气,看着满桌册子,说实话,的确是很烦人,登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耗费心神。
他起身向内去了,歇息一会儿吧。
正殿陷入安静,侧殿里也没有说话声。
白锳坐在软榻上慢慢吃送来的早饭。
周景云坐在殿内的椅子上垂目,默数脉息,待数够了,站起来:“按照娘娘的吩咐来催促过了,臣告退。”
白锳看着周景云一笑:“多谢世子。”
周景云看着她:“不用谢,我知道娘娘是急了。”
这人说话怎么听着不那么好听呢,白锳不悦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次可把杨家得罪的厉害,他们不死,你就死定了。”
周景云看着她,淡淡说:“娘娘还是多关心自己。”
白锳没好气看着他,这人对她怎么这么不温柔呢?明明对白篱……
“世子在生我的气?你要明白,是我该生你的气。”她沉声说,“你杀了我妹妹,我不过是想把她关入大牢,你却直接要了她的命。”
“所以呢?”周景云说,“娘娘想要我的命?”
说罢看了白锳一眼,转身向外走。
这一眼没有什么情绪,而且似乎看她又似乎视若无睹,白锳气得抬手要将勺子砸地上,但又怕惊动隔壁的皇帝,只能忍住。
周景云!
而且更可恶的是,进来后几乎一眼都不看她,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是怀孕了,但不至于变丑吧?
站在殿外,周景云回头看了眼,见到白锳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毕竟白篱说过,她跟姐姐很像……
但抬起眼的那一刻,他不想从其他人脸上看到她……
虽然他越来越记不清庄篱的模样了。
庄篱告诉过他,幻化出现的样子会随着人的离开而淡去,就如同梦境一样消散。
周景云收回视线,慢慢向前走去。
他记不清“死去”的她的模样,不知道活着的她的模样,那这个人还算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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