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向超冲动莽撞, 甚至引狼入室给了蔡昊和齐世安谋杀他的机会, 但不意味着他智力有问题,他只要能动脑思考就一定会留下可以威胁蔡昊的把柄。
可是为什么她在向超身上和房间都没有找出那样东西呢?除却这两个地方,他还能考虑到别的位置去存放他手中最重要的把柄吗?
“向超能够用来威胁蔡昊的无非是‘捅破十年前那件事’,他可能把详情写在一张纸条上、一本书册里、一块布……但揭露十年前那件事是他威胁蔡昊的方式而不是目的, 他的目的是保命、是从蔡昊那里得到更多利益。”
这时,沈舟云仿佛有了新的想法, 只听他层层深入的剖析着死者向超的心理,从向超的角度思考道:“他的意图不是帮助我们了解真相,而是威胁蔡昊,所以他留下了某个可以揭露蔡昊秘密的东西,而他会把这件事告诉蔡昊本人。”
“是啊,威胁的意义就在于告诉对方‘我有你的把柄’,可惜向超没料到蔡昊不会为此改变杀他灭口的想法。”
李星鹭已然对那个把柄的去向有了猜测:“蔡昊可不像向超、申宇强之流,他谨慎细心, 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一个专职查案的提刑官齐世安, 两人很可能在杀人之后就从向超身上或者房间里找到了他留下的东西。”
沈舟云于是当机立断地宣布:“先给蔡昊搜身, 如果没在他身上找到,再搜他的房间。”
李星鹭明白他的意思, 蔡昊现在是在押凶犯,她们有权搜查蔡昊的人身和财产,但是齐世安不同,他不会配合搜查,当然她们可以采取强制措施,毕竟这青山寺内外围着的全是钟雁归的亲兵,而不是宁王府的势力——只是如果没有从齐世安那里找出线索,她们就要额外承担来自宁王的责难。
不能因权衡利弊而浪费更多时间,李星鹭和沈舟云快速出门追上被押送的蔡昊。
给蔡昊搜身的人自然是沈舟云,只见他动作粗暴地从上到下查遍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末了还满脸嫌弃地收回手。
“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这倒不算意料之外,只是李星鹭有些担心,假如两人没有从蔡昊房间搜到向超留下的线索,就大概率不能指望齐世安那里会有什么突破——他们舅甥毕竟都是狡诈谨慎之人。
抵达蔡昊的房间时,钟夫人正在书桌前沉默坐着,见到李星鹭和沈舟云进门,她连忙自己扶着轮椅靠近二人身前。
钟夫人没有因李星鹭揭穿其丈夫蔡昊是杀人凶手而迁怒于她,反而表现得局促不安,她自然有些不忍,因而礼貌地问了一句:“夫人独自在房中会否不便?怎么不见蔡小公子?”
“因为不想让他牵扯进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中,我就让人把他送去姐姐房间,拜托姐夫照看他——你们要找他问话吗?”
钟夫人面带忧色,似是担心她们会把蔡昊杀人的事告诉她和蔡昊的儿子蔡琮明。
李星鹭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钟夫人的回答却让她产生了一点疑惑——这房中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显然源自衣柜顶端的那个小香炉,因为气味尚浅,所以香炉点燃距今应该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衣柜顶端的高度,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易够到、孩童也可以借助椅子等工具够到,唯独坐在轮椅上的钟夫人无法触及。
但如果小香炉是蔡琮明帮忙点燃的,他的离开房间时就很难不同李星鹭和沈舟云撞上。
没等李星鹭想通这个疑问,沈舟云已经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来意:“我们想要找一样东西,若是夫人能协助我们,这桩案件就能早日结案,夫人便无须担心波及令郎。”
“……夫君他不喜欢藏东西到我们共有的物品中,譬如枕头床铺,相比之下他的书册、衣物都是可能的位置。”
钟夫人没有迟疑多久,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配合,而且不需李星鹭多说,她就主动指出了蔡昊藏匿物品的习惯。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李星鹭从衣柜中的一件紫色官袍中翻出了一张折起的纸,当她将纸张拆开时,一块金箔从中掉出来。
她一边捻起那块成色破旧的金箔,一边盯着那页纸张——只见四个形貌各异的人物画像出现在纸上,他们的外表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她却无法立刻找出熟悉感的来源。
“这不是四大天王吗?”
钟夫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这句话顿时点醒了李星鹭——四大天王是佛教的四位护法天神,几乎每一间寺庙都会供奉祂们,她和沈舟云来到青山寺第一天参观的那座天王殿就摆着四大天王的巨大佛像。
她也由此对金箔的寓意有了猜测:“这金箔……是给佛像塑金身的?”
在佛教中,金色代表着尊贵、庄重,因而建造佛像时大多会给其镀金,即为所谓的塑金身,但是正如房屋住久了需要装修,佛像也要装修保养,所以考虑到成本问题,塑金身时通常不会使用真金,而是用金箔等金属材料来替代。
“看来我们该去的地方是天王殿——希望那里真的会有答案。”
在她之后,沈舟云也将线索串联在一起,想出了向超留下四大天王画像和金箔的用意,他所指引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天王殿。
再一次见到天王殿中的四尊佛像,较之先前,李星鹭的感受的确有所变化。
先前她直视四大天王时,只觉得被这高大雄伟的佛像压得不敢有任何杂念,可是这回她却神思散漫——
这大抵是因为哪怕在佛光笼罩的青山寺中,仍免不了凶杀与阴谋,所以她逐渐消退了敬畏之心。
“沈大人,我们来到青山寺的第一天,你为何会主动走进这座天王殿?”
李星鹭转身看向身旁的沈舟云,问出当时没有机会道明的疑惑。
沈舟云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走到佛像近前,伸手一扫,将手中被染上的金色颜料和灰尘展示给她:“那时我们参观了观音阁、讲经堂和千佛殿,这些地方虽然意境古朴,但无一不是经过精心护养保存完好,唯独这天王殿,一眼望去就能看出其中陈旧破损。”
李星鹭恍然大悟,她随即举起手中的金箔与佛像外表的金身比对,果然两者的成色都一样破旧,看来金箔的确出自这四尊佛像之一。
“沈大人,你走进天王殿是因为发觉殿中设施陈旧的异常,那向超和申宇强呢?”
她不由衍生出一个猜测:“那天我初来乍到,没有同申宇强打过照面,所以他进天王殿后对我的调戏是顺势而为,至于他来到天王殿的原因——是因为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只要有人进来,他和向超都会出面阻止。”
这座庙宇宏大宽广,但内里并无多少布置,如果其中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匿东西,便只能是四大天王的佛像,而向超所暗示的也正是佛像。
然而搜查佛像可不是一件小事,这里是青山寺,青山寺乃远近闻名的佛门圣地,她们若是直接搜查、甚至可能损坏佛像,那一定会成为被万千信徒唾骂的对象。
“沈大人,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强行搜查这四尊佛像……”
李星鹭注意到沈舟云盯着佛像的目光愈发幽深,她了解他,知道这是他准备动手的征兆,因而她急忙劝阻道:“如果从中搜出了什么倒还好说,但要是一无所获,那我们就会得到青州乃至于大业所有信徒的咒骂敌意。”
“那又何妨?查案途中难免得罪人,只要能查清案情得到真相,我不在乎骂名。”
沈舟云表现得很坚定,看起来不像会被她说服。
李星鹭只能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的双臂,不让他有突然靠近佛像的机会:“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你明明出于好心、却被骂作恶人……”
就在两人互不退让的对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须臾,钟雁归在一群兵卒的簇拥下踏进天王殿,她身边跟着青山寺的方丈弘忍大师。
“燕回说你们找到了向超留下的线索,内容与天王殿有关……怎么样?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燕回应当是钟夫人的闺名,没想到她居然还帮忙搬来了钟雁归这个救兵——钟雁归是镇守青州的英国公,但凡是在青州境内,没有比她话语权更重的人,如果有她支持,也许她和沈舟云真能在不惹众怒的情况下对佛像进行搜查。
思及此,李星鹭赶快回答道:“向超留下的线索意在暗示天王殿的佛像有问题,国公大人,请您近前来仔细看,对比寺中其它庙宇,这四尊佛像是否过于陈旧?”
“的确……”
确认了佛像的陈旧程度后,钟雁归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当即转身对弘忍大师发难:“方丈,我每年吩咐官府拨款五万两银钱用于修缮青山寺的景观设施,那些钱都打水漂了吗?还有你们寺里每年收的无数香火钱,难道真拿去烧了香火?”
“您误会了。”
弘忍大师神情中有几分惶恐,但称不上失态:“官府拨来的修缮款全是那位严施主在支配,贫僧也曾询问过为何每年修缮设施他都略过天王殿,但他说这是您的意思……”
这个答案让钟雁归愣住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开口否认:“严卓霖?我没有交代过他,我甚至不知道是他主持青山寺的修缮事务。”
但这件事听进李星鹭耳中,却让她越发确定天王殿有问题——申宇强、向超、严卓霖和蔡昊四人都参与了‘十年前那桩阴谋’,而严、蔡二人又被向超指控为策划者,所以严卓霖的所作所为一定别有用意。
“既然这些设施已经陈旧,不如干脆全部砸掉换成新的。”
钟雁归同样敏锐地意识到这座庙宇的特殊,她也打算对这里进行搜查,只是她表达得更加委婉。
弘忍大师终于面色大变,他连声阻止道:“国公,万万不可,损毁佛像是对佛祖的不敬……”
“留着这般褪色陈旧的佛像才是对祂不敬,我想重塑四尊崭新的佛像金身,方丈你应当明白我的心意。”
钟雁归看似圆滑,却态度强硬,既没有给方丈拒绝的余地,也没有留下供人指摘的话柄。
怪不得她能把持青州大权十年之久,李星鹭感到敬佩的同时,还忍不住扯了扯沈舟云的衣袖:“沈大人,你看人家英国公多么游刃有余……”
“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的确不如英国公、也比不上孟表妹,这是我的缺陷之一。”
沈舟云没有反驳或是贬低这一能力,他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这反倒让李星鹭有些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踮起脚凑到沈舟云耳边低声道:“没关系,查案审问时不是有一套招数‘唱红脸和唱白脸’嘛,你只管唱红脸威慑别人,至于负责调解的白脸角色,交给我就好。”
世上没有完美之人,如果李星鹭文武双全,她就没必要与沈舟云合作破案,如果沈舟云面面俱到,他就无需李星鹭跟在身旁,所谓搭档,即是两个兼有优点和缺点的人互补。
两人久违地对视着,气氛逐渐有点朝着暧昧的方向转去,直到钟雁归带来的亲兵开始拆毁佛像。
几乎是在佛像金身碎裂的同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在整座天王殿弥漫开来,更令人震惊的是,截截白骨从中滚落,堆了殿内满地。
“这些白骨已经脱脂干涸……保守估计这些尸骨的主人至少死亡十年或以上。”
李星鹭戴上手套接连观察几截白骨之后得出了结论。
作为佛门圣地、香客络绎不绝的青山寺, 寺中天王殿的佛像内里居然藏尸十年之久,这回不等钟雁归发难,方丈弘忍大师抢先匆忙开口为己辩解道:“十年前贫僧还在京城护国寺修行, 并不知青山寺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我知道。”
钟雁归轻轻撇了弘忍大师一眼, 仿佛觉得他在大惊小怪:“我继承国公府时, 青山寺的方丈还是惠能大师,九年前他因病身亡, 还是我去信京城请高僧坐镇, 然后你被派来……”
提到九年前这个时间点, 沈舟云的脸色有些异样,李星鹭心知他是联想到他父亲在九年前失踪的事情。
她脱下手套,随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提议道:“你父亲是在启程前往青州之后才下落不明, 他究竟是在半道中就已失踪,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不如问一问英国公?”
沈舟云的父亲沈延年前往青州是为了探寻妻子孟疏影战死疆场背后的疑点,因此青州的掌权者钟雁归是他必定要见的人,毕竟钟雁归的父兄也死于青州之战,如若沈延年有机会对她阐明来意,或许钟雁归会支持他。
不过沈延年作为朝廷命官、世家家主,他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假如钟雁归在青州接见过他,不大可能隐瞒此事。
纵然没抱多少希望, 但在李星鹭的劝说下, 沈舟云还是开口对钟雁归解释了他父亲失踪前的行程并询问两人是否会面过。
“沈延年?大理寺卿?”
钟雁归表现得十分讶异, 她摇着头回道:“只听闻他升迁后不久就失踪,倒未曾听说他何时到过青州。”
得到这个答案, 沈舟云只是随意叹了一口气,面色也不显失落,但李星鹭的手却下意识地从他的衣袖落到他手背上,她犹豫一瞬,还是将掌心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而沈舟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犹自勾住她的指尖,将两人的手心贴得更紧。
“方丈,十年前你不在青山寺,但寺中总有待过十年以上、资历深厚的僧人——”
另一边,钟雁归又开始探究佛像藏尸的事情:“监院呢?寮元呢?我倒要问问,当初究竟是谁负责建造佛像,又是谁监督此事?”
令人意外的是弘忍大师的反应,面对这个要求,他居然显得有些为难:“国公,监院、寮元分别在七年前和五年前入寺,十年前青山寺的修缮事务他们也不知情……”
“那原先的监院和寮元呢?”
青山寺的管理层大换血,钟雁归却仿佛一无所知,只是一再追问。
弘忍大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他那张慈和的面庞上皱纹堆叠,显得更加沧桑:“九年前,贫僧远赴青州,刚接任青山寺方丈一职不到三个月,寺里负责管理的各个僧侣就先后身亡,如今资历还算深的、当初也只是做些扫洒杂务的小和尚,想必他们不会知晓什么重要的事务。”
“负责管理各方面的僧侣全都死了?”
不仅李星鹭和沈舟云,钟雁归对此更加震惊:“我为何从没获知他们的死讯,难道是报信被什么人拦了下来?”
钟雁归话中的‘什么人’指的自然是严卓霖,毕竟他能打着她的名头持续干预青山寺的修缮事务、将佛像藏尸的事情隐瞒了十年,会使手段拦下青山寺传出的死讯也不奇怪。
但是弘忍大师却神色羞愧地否认了她的猜测:“不,是贫僧做主不许寺里上报,因为那些僧侣的死因太过难堪……几乎将所有戒律犯了个遍,这件事若是外传,恐怕青山寺会遭到信徒摒弃、从此成为一片废土。”
闻言,钟雁归的嘴角一抽又一抽,似乎怒气不轻,但如今指责弘忍大师也无济于事,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一旁的李星鹭却另有疑虑:“那些僧侣能够担任管理重职,想来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其中或许有人名不副实,但全都脏污到把戒律踩在脚下,这可能性太小了,所以他们的死因很有问题,甚至那位因病身亡的惠能大师,也未必真是死于疾病。”
“李姑娘,我知道你想说他们可能是被人灭口,我也有此怀疑,但佛像藏尸和蔡昊等人的阴谋都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却是九年前才接连死亡——如果要灭口,为什么不立刻动手,而是要时隔一年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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