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鹭不由撇了撇嘴,没想到下一秒话题的主人公就变成了她——“至于沈大人和这位李姑娘,你们一直怀疑向将军是先前两起命案的凶手,但被质疑的却从来都是李姑娘,你们恼恨于他的栽赃嫁祸,所以干脆杀他泄愤。”
“……”
无论是李星鹭还是挡在她身前的沈舟云都陷入了沉默,两人并非心虚也不是无话可说,只是觉得蔡昊给出的理由太过牵强,但凡是个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因为他的话而产生猜疑。
“诸位,我还是秉持先前的观点——查案需要搜寻各方面的线索、拿出关键性的证据才能下结论,所以不论是指控我,还是帮我解释,都不如找到证据更有说服力。”
这时,齐世安突然在尸体旁蹲下,他指着扎进尸体后脑勺那支通体纯银的簪子开口道:“凶器也是锁定嫌疑人的关键线索,譬如我们根据贯穿严长史胸口的长剑而怀疑向将军,如今这支簪子是否有同样意义?除却冲动杀人,凶手大多都会选择熟悉的物品作为凶器,簪子常用于女子束发,因而我必须怀疑凶手可能是女性。”
闻言,李星鹭心中顿时生出些许不详的预感。
“我夫人虽用发簪发钗,但她明显无法对向将军造成任何伤害,更别提杀死他。”
蔡昊第一时间排除了妻子钟夫人的嫌疑,他低头抚摸着钟夫人的发丝,仿佛夫妻多么情深一般,可惜看在知晓他宠妾灭妻真面目的众人眼中,却只觉讽刺。
紧接着,齐世安雍容尔雅地先后朝钟雁归和孟素商点头微笑:“英国公和孟小姐均是将门之女,十八般兵器想来是样样精通,如若想要动手,反而却不大可能用簪子这种不趁手的东西作为武器了。”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星鹭身上,蔡昊则阴嗖嗖地盯着她补充了一句:“嫌疑最大的居然还是李姑娘,蔡某仿佛记得,你惯用银簪不是吗?”
李星鹭从前在谭府为奴为婢时没有攒下积蓄,如今才领了提刑司几个月的月俸,手头也说不上多宽裕,自然不会为衣物首饰费钱,若非在防身攻击这方面银簪比木簪趁手,她甚至会为了节省而使用木簪。
她每天都用银簪束发,如今头上还挽着一支银簪,这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情。
“她没有杀人动机,蔡大人,你不会还要用那一套可笑的泄愤言论来指控她吧?”
沈舟云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用他阴沉冷酷的神态遮挡来自各方的审视目光。
蔡昊却丝毫不惧,他仿佛豁出去一般高声吼道:“沈大人,你难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你们的动机就是受某人指使,杀死向将军之后泼脏水给我和世安,以达成损毁宁王声誉的结果!”
此言一出,满室静默。
没有人听不出来蔡昊口中的‘某人’指的就是长公主,凭着沈舟云与长公主的亲缘关系,他和李星鹭一直把矛头对准宁王的小舅子蔡昊和儿子齐世安,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党争上面。
然而作为被频频针对的当事人,李星鹭的反应不是惊惶无措,而是恍然大悟——她知道蔡昊是杀死向超的凶手,她知道蔡昊坚持不承认是因为准备了后路,但她以为他想要栽赃的对象是钟雁归,却没想到被围剿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
她被嫁祸的目的已经很明显,正好和蔡昊的指控相反,是宁王指使他们泼脏水给她和沈舟云,以达成损毁长公主声誉的结果。
可是——
“李姑娘,我们并非无故针对你,但你属实嫌疑深重,与其这般僵持下去,不如你配合搜查,如若在你身上、房间都没有搜出可疑物品,你必然能还得清白,我也定当与舅舅一同向你赔罪。”
齐世安那副恳切的模样说服了在场众人,唯有一直对他怀揣警惕情绪的李星鹭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以簪子这个角度来嫁祸她?尤其是齐世安的要求,他想搜她的身,虽然打着还她清白的旗号,但李星鹭自己很清楚,她袖中就藏了一支沾毒的簪子,明显会加重她的嫌疑。
蔡昊和齐世安料到了这一点吗?他们怎么知道她有在袖中藏簪子护身的习惯?
从穿进这个世界至今,李星鹭只用过袖中毒簪两次,第一次是反杀谭修,他的确为蔡昊做事,但他没有机会把她的所作所为传递出去就已经被灭口了,第二次是在江州丹霞山的宝库里,为了不让沈舟云被她牵绊,她主动出击拿簪子捅伤了黑面具——
李星鹭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盯着齐世安细细打量,对方的身型、眼神与她记忆中黑面具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与齐世安初次见面时就对他抱有恶感。
第70章 反击
“我和舅舅两个男人自然是不好给李姑娘搜身, 不如就请舅母帮忙,诸位意下如何?”
不知齐世安是出于通过她来打击长公主的目的还是报复她捅他那一簪子的私心,他看似不急不缓, 却一直在重复搜身这件事。
同时他心知肚明在场众人对他和蔡昊的不信任, 所以没有打算亲自给她搜身, 也没有选择可能会偏袒她的孟素商或钟雁归,而是很聪明的挑中了钟夫人这个明面中立、实际却可能偏向他的人选。
这样一来, 李星鹭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旦她抗拒搜身, 无异于承认齐世安和蔡昊对她的杀人指控,可是如果听之任之,等到钟夫人从她袖中搜出那支簪子,她也就解释不清了。
似乎两种选择都是死路, 但李星鹭没有逃避也没有放弃,她从沈舟云的身后站出来:“在此之前, 我先来说一说我对整个案情的推测,如若我没有给出蔡大人或齐世子是凶手的证据,我会给你们赔罪并接受搜查。”
与其走入自证的思路,不如证明谁是真凶,那样她自然就没有嫌疑了。
齐世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似乎没料到除却抗拒和认命之外李星鹭会有第三种反应,然而李星鹭的说辞几乎是在照搬他方才要求搜身的话,让他无法明言反对, 否则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首先, 向将军体内没有迷药, 凶手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偷袭杀害了他——试问诸位,你们会让一个不熟悉的人靠近你, 以至于有机会偷袭你吗?”
这回没等蔡昊争辩,李星鹭自顾自地接话道:“当然这不代表与向将军相熟的蔡大人就是凶手,也无法说明与他不熟的我不是凶手。”
“那么其次,我就说点客观的吧——”
在沈舟云的帮助下,她将尸体直立放置,指着后脑勺那处伤口解释道:“从我们进门时向将军倒地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是在正常站立的情况下被凶手背后偷袭,那么凶手的身高就对伤口的形状造成了直接影响。”
“用簪子从上往下或是从下往上刺,伤口创面是不规则的,但诸位可以看见,向将军脑后的伤口非常平整,意味着凶手的身高与他相仿。”
李星鹭顿了顿,又用诙谐的语气补充道:“这一点我无法撒谎,因为不仅是我这类仵作,只要是经常杀人或者伤人的朋友应该都能分辨。”
在场众人,有像孟素商、钟雁归这般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将军,也有像沈舟云和齐世安这样查案审讯过程中难免见血的提刑官,所以李星鹭状似调侃的话也不能算错。
但是即便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蔡昊还是能找出反驳的点:“如果你用什么东西暂时改变了身高呢?”
“你是说踮脚还是搬个东西垫在脚底?”
李星鹭笑容微妙地看着他,好似在嘲讽他一般:“我都能搬个东西在向将军身后垫脚了,他难道还没反应过来,就任由我把利器捅进他的后脑勺?”
“……”
这下蔡昊哪怕再恼怒也无话可说,因为身高的缘故,凶手可能是蔡昊、齐世安、甚至孟素商和钟雁归这两位身型高挑的武将,但唯独不可能是李星鹭或坐在轮椅上的钟夫人。
随着李星鹭的清白被她自己证实,不仅宣告着蔡昊和齐世安嫁祸她的计划失败,还代表他们二人又重新成为第一嫌疑人。
李星鹭敏锐地发觉蔡昊的目光落在沈舟云身上,她心下了然:“蔡大人,你想说动手的人并非我,而是沈大人?”
被她预判了说法的蔡昊不禁一噎,就在他迟疑的短短几秒间,李星鹭已然再度开口:“刚才我说过,我要做的是给出你和齐世子是杀人凶手的证据,而不只是证明我的清白。”
“诸位请看,这支簪子的簪头有些微血迹,这不属于死者,而是属于凶手——簪子刺进死者头颅半寸,这么深的伤口,而且是一击即中,凶手肯定要用上极大的力道,在此过程中凶手误把他自己的手划伤,滴落血珠在簪头。”
她左手指着扎进凶手脑后的簪子,右手则伸出去握住沈舟云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展示在众人眼前:“沈大人的手完好无损,可是蔡大人还有齐世子,二位敢让大家看看你们双手的掌心吗?”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蔡昊和齐世安身上——蔡昊已然面如死灰,齐世安倒还维持着笑容,只是两人一言不发,更没有举起双手辩驳的意图。
“夫君,你、你不是说你的手是下午去给我端药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吗?”
钟夫人惊慌而又不可置信地转头对蔡昊质问着,蔡昊却闭了闭眼,旋即伸手示出掌心的伤痕:“没错,我杀了向超——”
“但是我不曾与向超在什么小佛堂私下谈话,离开严长史死亡的现场后,我越想越怀疑向超是杀害申将军和严长史的凶手,因而先去给夫人端药,然后借由这个名头来到向超的房间与他对质,他被我逼急了,试图杀我灭口,我情急之下只能还手……”
蔡昊承认了杀人的事实,但他的供词中显然有不少谎言——
“小佛堂的谈话是我和沈大人亲眼所见,难不成你又要说我们污蔑你?还有,你行凶之时,房间里真的只有你和向将军二人吗?”
李星鹭意有所指地看向齐世安,后者神色自若,不见一丝紧张,或许他的确没有参与其中,但更可能的是他笃定蔡昊不会供出他。
果然,蔡昊摇了摇头:“从我进门到杀死向超,一直都只有我与他两个人待在房中,而且我们也没有喝茶,那三个茶杯是我为了嫁祸给你和沈大人而故意设置的——你们尽可以怨恨我,但我不能为了补偿而承认对宁王殿下和世安莫须有的指控。”
好一个莫须有,若非李星鹭刚才亲耳听见蔡昊与向超对话中透露出十年前那桩阴谋与宁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能够扳倒宁王,她都差点信了蔡昊此刻口吻真诚的辩解。
“既然如此,齐世子可否给我们看一看你的掌心……”
“无论你们奉谁的命令行事,适可而止吧,我已经认罪了,没必要揪着世安不放,他什么也不知道。”
蔡昊急匆匆地打断了李星鹭的话音,但无法阻止她再次重申这个要求。
虽然证据确凿,但蔡昊并不是不能拖延时间拒不认罪,他干脆承认罪名的唯一原因就是齐世安也参与了谋杀,正好留下痕迹的人只有他,他自然要包揽责任保下齐世安。
是的,李星鹭清楚这桩案件中大抵找不出能够指控齐世安是共犯的证据,但齐世安为什么迟迟没有摊开掌心自证清白呢?
因为他右手的掌心还留着她用簪子刺出的伤痕——在江州丹霞山的宝库里,戴着黑面具的齐世安用剑划伤了她,她则拿簪子刺进了他握剑的那只手掌中,但她的伤痕很浅、敷了几天药就恢复如初,可是她的簪子几乎半截都扎进齐世安掌心中,一定会令他留疤。
杀害向超的凶手手上会留有伤痕,而齐世安掌心中有一道伤疤——他当然可以推说这是陈年旧伤,但不妨碍众人因此怀疑他,正如就算李星鹭接受搜身并被查出袖中的簪子,她也不会立刻被定罪,只是要被视作第一嫌疑人而行动受限。
“你报复我,我就报复你,你逼迫我,我就逼迫你。”
李星鹭嘴唇一张一闭,微笑着对齐世安摆出口型,宣告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毫无疑问的胜利。
阴狠的情绪在齐世安眼中一闪而过,他终究如李星鹭所要求的那般举起双手露出右手掌心那道明显的疤痕。
“一个月前,我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被一只看似柔弱的兔子咬伤,因而留下了这道疤……诸位可要吸取我的教训,该清除隐患时就利落下手,莫要因为自大而疏忽。”
齐世安语气温柔地解释着,仿佛丝毫不在意众人脸上愈发浓重的怀疑。
而唯一听懂他言下之意的李星鹭感觉自己手臂一紧,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沈舟云,只听他低声问道:“他是丹霞山和我对打的那个黑面具?”
李星鹭点了点头,但没有在这里和他细说,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被钟雁归调来的亲兵牢牢控制住的蔡昊身上。
在被单独关押之前,蔡昊没有与齐世安进行任何交流,反而一直朝着钟夫人念叨嘱咐:“千万别让琮明知道我的事,照顾好他和我们的小儿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琮明是蔡家下一任家主,绝不能让我那些堂兄弟抢走他的地位……”
“你怎么没有安排范姨娘,往常你最宠爱她……”
钟夫人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似乎还没有接受丈夫是杀人凶手的事实,但听完蔡昊的嘱托,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谁料向来宠妾灭妻的蔡昊却道:“以往是我对不住你,你才是我的妻子,范姨娘不过是小猫小狗,你若是对她不满,只管把她扔到庄子上或者发卖了……”
李星鹭不确定自己是否产生了错觉,听到蔡昊的忏悔和他对宠妾随意的处置,她瞧见出现在钟夫人眼中的不是得意或高兴,而是鄙夷。
不过相较于蔡昊那讽刺的夫妻临别叙话,她更在意的是蔡昊的供词——
“我们都知道蔡昊杀向超的目的是灭口、让向超没有机会说出十年前那桩阴谋的详情,可是他却说因为向超被他发觉谋害申宇强、严卓霖的罪行而要杀他灭口,他把自己的行为包装成正当防卫……”
李星鹭对沈舟云诉出心中的疑虑:“但是我们在小佛堂里听见蔡昊和向超的对话,向超从未松口承认谋害申宇强和严卓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改口将把柄送到蔡昊手中?如果前面两起命案的凶手不是向超,又会是谁?”
“目前看来只能是蔡昊,毕竟他和向超对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即是十年前那桩阴谋只有申宇强、严卓霖、向超与他四个人知道,如今另外三个都遇害身亡,唯有他还活着。”
沈舟云不含个人情绪地分析了一番,随后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重点:“你还记得向超离开小佛堂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就算捅破十年前那件事同样会让我背负骂名,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向超明知蔡昊想要杀他灭口,他没有留下后手吗?”
闻言,李星鹭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扫视整个房间,无论向超打算拿十年前阴谋的详情来威胁蔡昊还是报复蔡昊,他一定会留下什么暗示以便旁人察觉,而最有可能的地方一是他身上二是他居住的地方。
李星鹭给向超验尸时已经搜过他全身,没有什么额外发现,但她们此刻身处的这个房间会不会有未被找出的线索呢?
第71章 金身
书桌、衣柜、床铺、枕头底下……在钟雁归等人各自离去后, 李星鹭和沈舟云一同搜遍了向超房间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但却一无所获。
“难道我们高估了向超?”
沈舟云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但此刻那种冷淡中仿佛透着一股类似无语的情绪。
闻言, 原本陷在苦恼中的李星鹭摇了摇头, 她没有改变先前的思路:“向超平民出身、没有背景, 却能爬到青州都尉的位置上,无论其中是否使用不正当手段, 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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