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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说(许姑娘)


认出说话的是司马家的主母,大僧抬眼时的厉色一瞬全无。
他让寺僧住了手,随后向着黄缃儿道:“施主不必听信她言。”
他合着掌,面容平和,双目微垂,正宛如殿上佛像。
“不久前,寺里接连收到了数封索要钱财的信,上面称,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要毁了崖边寺的名声、让这里不得安宁。时至今日,类似祸乱之事已发生过四、五回,不少来寺中上香的施主都亲眼目睹过他们闹事的情景。”
地上,满面血污的仆婢呜咽着奋力摇首。大僧的双目中露出了淡淡的悲悯。
“我们将此事告知了官衙。经官衙查实,这是一伙以此为生的泼皮,许多寺庙都遭过殃。近日他们流窜到了河东,便盯上了崖边寺。若不以雷霆手段将其震之,只会后患无穷。”
“怪道她这两天总撺掇我来崖边寺!”
曾妇刚刚还惊魂未定,但听完大僧的话,她慌忙出声撇清:“大僧明鉴,我跟这事儿可没关系!”
她两手紧抱玉佛,伸出根手指,指着地上的仆婢:“我把她从口马行买回来的时候,可不知道她是歹人!听到她劝我病好了后到崖边寺拜拜,我还以为她是为了我好,哪成想,她是要来害人啊!”
黄缃儿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曾妇:“你何时将她将买进了府里?”
“不是上月末,就是这月初……”
即便是这种时候,曾妇还是忍不住要来一番显耀,“这位娘子哦,我买了好几车的奴仆哩,光是拿回来的市券,就足足两厚沓子!谁还能记得其中一个奴婢的事?”
“正是这段时间,”大僧向着曾妇合十,“那伙泼皮几次三番仍不能得逞,便派人混进了曾家。施主也是无妄受灾。”
说罢,他沉声念了句佛号。
黄缃儿看了看已经安下了心的曾妇,又看了看殿外。
方才仆婢的行刺在殿外同样引起了一阵慌乱,好些人都被吓得站了起来。有的下意识就护着脑勺往外逃,也有的人小心翼翼向里张望、想知道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其中的大多数,都在听了大僧的话后,又默默跪了回去,无事发生般地继续诵经。
黄缃儿完全明白他们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只用往前倒一日,以她对崖边寺的崇敬,再听到大僧说得这样详真,她应当也会如他们这般、心中连一丝怀疑的念头都不会闪过、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
她不仅会熟视无睹地默许寺中僧人将那女子堵嘴拖走,说不准还会宽慰大僧一番,再唾一唾那伙撒泼闹事人的可恶。
但她们刚经历了柳善一事,正是对崖边寺疑心最重的时候。因此无论见到什么,都会在心中先问一问真假。
“阿健,把那仆婢带过来。”黄缃儿下令道。
领了命,阿健当即带着四个孔武有力的婢女揎拳掳袖上前,一副寺僧不把人交出来、她就要蛮横抢人的架势。
那几名抓着仆婢的寺僧不敢大庭广众对她们动手。大僧又正背对着他们,以致他们没法看到他的神情、从中拿到主意。
犹豫着,他们在阿健将人拉走时没有往回夺。
“我今日刚习得了个道理,便是凡事不能只听一面词。崖边寺的说法,你已听到了。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黄缃儿看着被押到她跟前的仆婢:“我既敢在这里管了这事,便是自信有手段能查出真相。如果你真是为了勒索钱财,现在立马认了,我最多不过将你送到官衙。依大梁律,‘恐喝取财罪’虽要受杖刑不假,但也比你说谎被我发现、憾感生不如死、最终连条全尸也保不住得强。”
“我没有说谎……”
嘴里沾着血的布一被取出,仆婢立马向着黄缃儿迫切地嘶哑道,“他是鸣水县山匪的头领之一,杀了县里的许多百姓,我爷娘!我幼弟!都被他杀了!”
“你说去官衙?依律法?”
仆婢张着嘴,每个齿间都在渗血,”官衙若是公正,怎么会让山匪在鸣水县随意杀人?他们是一伙的!官衙和他是一伙的!”
哀从中来,她悲啼地吼着,泣血涟如,“从我出生起,县衙与山匪便是蛇鼠一窝,日□□迫我们干活,百姓中但凡有人露出不忿,家中便会有人遭到殴打甚至屠杀。我阿耶……”提起父亲,她抖了声,“我阿耶在县衙做账房,虽然对县衙、山匪痛恨至极,却一直不敢表露。有一天,朝廷来了个巡查的大官,说是要替圣上清查百官。我阿爷以为盼来了救星,便冒死将县里的实情告诉了他,谁知他早已被县令收买……我家……满门……只留下了我和年迈久病的祖母,以儆效尤……”
她声音抖得厉害,话不成句,可谁都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两年前,山匪终于被剿,县衙里的官儿都被杀了头,我以为恶人死绝,我大仇得报,便在安葬了病逝的祖母后离开了鸣水县,凭着女工手艺、随商队四处过活……可我在崖边寺,看到了他……”
仆婢梗着青筋毕现的脖子、扭向大僧。
她恨得节齿咬牙,龈缝渗出的血丝溢了满唇满口。
“他逃掉了?他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他凭什么……还活着?”
目眦尽裂,仆婢的面容扭曲不甘、真真恍如从地狱追出的冤鬼。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她吼着,却挣不开,被押跪在地,连起身都做不到。一声又一声,哀鸣声声低去,悲泗淋漓荡在整座宝殿。
“官匪勾结,草菅人命,大梁治下,竟数年间都有此等无法之地?”
殿内,有小娘子愤然,看向大僧的神色已与此前有不同。
“无量光佛。”
大僧念了句佛号。
他看着仆婢,双目中无悲无喜,合十而道:“施主所言悲切,贫僧修行尚浅,不能辨知真假,倘若其情为真,足令神佛动容。可即便施主对过往诸事的所述皆真,为何便认定了贫僧就是那匪首?那人姓甚名何,确有从当年的剿匪中逃走吗?可有海捕文书?朝廷下发了他的画像吗?”
大僧接连发问,声徐徐,但力千钧。
仆婢张着口,急至浑身发颤,却一句也答不出。
“世间之大,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贫僧想,那匪首或许早已伏法,是施主忧惧太深,故而将我认作了他。”
大僧对着仆婢说罢,又看向众人:“贫僧在受神僧感悟出家前,所居所行,俱有公验为证。贫僧未曾听说过‘鸣水’这一县名,更没有去过。”
说完,他又如佛陀般垂眸,眼中神色仿佛在对众生哀悯。
他轻轻叹道:“生于施主口中之地,何其不幸。既然目之所及、尽如人间炼狱,为何不早早逃命、举家搬离呢……”
“因为没有路……”
在一众小娘子的身后,一直垂着首的陆扶光喃喃出声。
她在小娘子们的让行中上前,双眸定定地望着仆婢:“你说的鸣水县,可是如今范阳旁、鸣水河石桥对面的那座县?”
“是!是!”
听到这句话,仆婢猛地挺起身!
仿佛溺水者见到浮木,她大睁着双目、仰望着眼前这位鬓边牡丹微垂、宛如神女临凡的小娘子。
“你知道……知道我说的……”
她想要向她伸手,但手臂刚动,就又被摁了回去。
“我知道。”
小郡主轻声地安抚她。
“鸣水县自古仅有一条水路可通向外面,可过河的唯二渡船皆在县衙手中,县令不许,便没人能逃掉。”
“我不知她是不是如大僧所说,忧惧太深、认错了人。但是大僧,”她转过头,“鸣水县的事……”
看向大僧时,她的目光从他身旁一名眉尾有痣的瘦小寺僧脸上扫过。
跟她对视的那一瞬间,那瘦小寺僧突如受惊般地、猝然低下了头!
“嗯?”
这举动惹得小郡主颦起了眉,原本要对大僧说的话也不再继续了,而是盯着那个将头埋得更低的瘦小寺僧:“你躲什么?”
大僧看了一眼快要缩到他身后的瘦小寺僧,向扶光郡主解释:“他来寺中的时日太短,修行不足,尘心未褪,不敢与女子对视。”
说完,他对着瘦小寺僧摇了摇头,无奈叹道:“既如此不适,便先离开罢。回到禅房,将我予你的经文再抄百遍。”
瘦小寺僧听了,连忙合掌,匆匆告退。
小郡主:“等等。”
听到她的话,那瘦小寺僧却走得更快,几乎是在跑了。
“我说等等!”
小郡主扬起的声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瘦小寺僧的面前。
是守在殿门前的陆东日。
瘦小寺僧想撞开他继续向外跑,却被他用手按住了肩头。
那五指劲大如虎齿鹰爪,瘦小寺僧被钉住了一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再往前挪动分毫,就这样狼狈地被捕回到了小郡主的面前。
到了这会儿,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他心中有鬼了。
陆扶光看着他:“你认得我?”
“不!”
瘦小寺僧将头猛摇,用力得连瘦削面颊上仅有一点肉都被带着晃动了,“我不认得你!”

大殿门口院子里的诵经声早就停下了。从那仆婢得以开口诉说经历起,便陆续有人迟疑着站立起来。
此刻,虽然没有几个信众敢明着引颈而望、大多都遮遮掩掩地低着头、悄悄看其他人的反应,但他们的耳朵却都已经竖了起来。
陆西雨则不管这些。
见兄长正在殿内忙、无暇分心来看自己,陆西雨立马整个人扒在了大殿的门边儿上、明目张胆地朝里伸脑袋。
看到殿内瘦小寺僧的反应,他立马自言自语道:“不,他肯定认得!”
“认得啥?”
声音从离耳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陆西雨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嘴唇上面翘着八字胡的大脸。
他不得已向后仰了仰身子,才看全了眼前的人。
是个看起来应被称为“老伯”年纪的男子。虽然背略有些佝偻,却精气神十足,而且十分自来熟。
见陆西雨看向自己,他“嘿”地咧开嘴,捋着油亮的八字胡就冲他打听:“小郎君,我年纪大了,眼花耳背,听不清。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怎么看着怪吓人的?”
霍。陆西雨可太喜欢给人转述传话了!
“我也没完全听明白,但目前看吧,”他边指着人边给老伯说,“那个仆婢,她咬定这寺里的大僧曾经是个杀人如麻的山匪,杀了她家里的许多人,但大僧不认,说她认错了人。这官司正打着呢,突然有个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扶光郡主就想跑,刚被我兄长抓回去……”
见老伯侧着头将耳朵向前伸、像是听得费劲,热心肠的陆西雨于是边说边向他凑近,原本压低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了。
而老伯也是边听边惊叹——
“啊?”
“山匪?”
“不能吧?那可是崖边寺的大僧!”
“郡主?这里面还有郡主呐?!”
许是因为耳朵不太灵光,老伯的嗓门也十分大,哇哇哇哇,显得颇为一惊一乍。
但这却让陆西雨受到了到了极大的鼓舞。
多久没有人愿意这么捧场地听他说话了!
他因此说得更起劲儿了:
“不仅是郡主,而且是赤璋长公主府的郡主!”
“他没跑掉被抓回去,郡主问他是不是见过自己,他说没见过。”
“说没见过谁信啊?反正我不信。要是没见过,他跑什么?”
“长公主府的郡主?”
好几个听到他们对话的人忍不住也走近张望。有一个就有两个,很快就有一群人围到了殿门前。
“郡主?哪一个?”
“见到郡主为什么要跑?”
“是大僧让他先回去的……”
“那也没必要跑啊……”
开口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不敢说话的人也小声地嘀咕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插着嘴议论里面的情况。
而被众多人紧盯着的大殿内,陆扶光对着瘦小寺僧的脸看了片刻,忽然抬起手,用掌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我想起来了。”
她说,“我见过他。两年前,就在鸣水县。”
说着,她退后半步,看向以黄缃儿为首的娘子们。
“两年前,我隐去身份、代阿娘去鸣水修桥。那座桥一旦建好,鸣水的百姓们便能自由出入范阳,再也不用被那条湍急的大河困住。可刚去不久,我们便屡屡遭到官衙在暗地里的阻拦使绊。好在过程虽难,但匠人们齐心协力,还是将那座鸣水桥如期建了下去。不料,鸣水县官衙见阻拦无果,竟在鸣水桥即将建好之际,让山匪于深夜突袭我们的住处。一夜间……死伤无数。若不是我身边的人拚死相护,我如今未必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陆扶光声音低低地说着当年遇袭的详情,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夜晚,眼睫微微颤着,像是在强压着心惧。
与她交好的小娘子们设身处地,光是想一想便觉得惊心动魄,又看到她这个样子,更觉疼惜,纷纷揪心靠近。
“……我此生鲜少遇到那般险境,因而记得深刻。”陆扶光闭了闭眸,似乎努力让神色平静了下来。
然后,她转过头,指住瘦小寺僧,眼神坚定道,“这就是其中一个山匪的脸!”
“是山匪!”
殿门前,陆西雨激动地拍着身边好像还没听明白的老伯,“老伯,听到了吗?那个瘦得跟竿儿似的僧人,原来是个山匪!”
“而且正是在那个仆婢家乡作恶的山匪。”有信众补充说。
“但这也只是郡主说的……”有人小声道。
“郡主说这个谎干什么?”
马上便有人驳他,“再说你看他刚才跑时的模样,慌不择路,分明就是怕被认出来,心虚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个寺僧是山匪,那……大、大……”
犹犹豫豫地,尾声渐弱,另一个开口的信众最终没敢把话说完。
但只要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今日宝殿内发生的事情,任谁都能听懂他想问的是什么。
既然这座崖边寺里真的藏有从鸣水县逃出的山匪,那仆婢对大僧的指认,也就不再那么荒诞了。
有一个,或许……便会有第二个……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人群中,有个急切的声音辩斥道,“那仆婢空口无凭,丝毫证据拿不出,究竟是认错了人还是来闹事的都未可知……说不定,她与背后团伙早就知道寺里的那个瘦小僧人才是山匪,却故意演这一出、将脏水泼到清白的大僧身上。为的正是此时,让你们这些不坚定的人疑心大僧,好彻底毁了崖边寺。”
那人越说越觉得心惊,“天呐,天呐,你们竟真的中计,叫大僧蒙冤了!”
许多心有动摇的人将他的说法听了进去,越想越觉得在理,很快便在他的斥责声中面露悔色。
“要真如你所说,那崖边寺就算因此毁了也不算冤。”
也许是因为最近常跟着扶光郡主,陆西雨发现自己的脑瓜好像灵了不少。
“都说崖窟里的那位神僧法力无边,寺里藏了个山匪这样不得了的大事、他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早早显灵、告诉了大僧才对,怎么会放任山匪在寺中当僧,以致今日事情闹起、撼动了崖边寺根基?”
“这……这……”
那人刚才还舌灿莲花地在为大僧愤慨喊冤,这时却被陆西雨的问话噎住,半晌都没能答出来。
而那些刚刚因他的话而面露悔色的信众更是心中大震,互相看看,都觉得陆西雨这话驳不倒、真真是更加的有道理。
看清大家神情,陆西雨愈发胸有成竹。他照猫画虎地学着小郡主扬起下巴:“崖边寺里有僧人是山匪已成定局。神僧若是知情,那就是窝藏贼人、为虎作伥,应得朝廷严查惩戒。神僧要是不知情,那他就是不舞之鹤,传言中那些通天彻地的本领全是假的,根本没有给他供奉的必要!”
“你!胆敢!”还在为神僧辩护的人闻言怒喊。
“我!就敢!”
陆西雨的嗓门却更大。
而且,因为觉得自己方才说出的那番话精彩极了,陆西雨得意得连胸膛都挺得更高了:“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驳我就是。你驳啊,你驳啊!”
“你……你……你……”
“无量光佛啊……”
不断有不同的声音往耳朵里涌,老伯久久两眼发直,像是消化了好一阵,才终于在此刻吸了口气,声如洪钟地大惊道:“这崖边寺的僧人里,居然真的有山匪啊!!!”
“官府的人进了崖边寺。”
“崖寺大僧~原为山匪~为害一方~烧杀劫掠~有一娘子~效仿赵娥~筹谋数日~进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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