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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说(许姑娘)


“早不成!早不成!早不成!”
黄缃儿唇珠微抖着将那列解签文又默念了许多遍,越念越觉得心中震颤。
突然,她心中划过了后面的几列字。
怔了怔,她扬首道:“阿行!”
她将一直站着未动的一个婢女叫了过来,“去给柳娘子诊脉。”
她看着柳善:“我这婢女懂些医术,但对妇人生育一窍不通,所以此前我便没想着让她给你诊脉。可倘若……”
倘若……
黄缃儿不继续说,也不继续想。
放在佛珠上的指尖绷得更紧,她静望着在给柳善把脉的婢女,等着得到一个答案。
不多时,婢女阿行松开把脉的手,退回到黄缃儿身边,附耳同她说了几句。
“好啊。好啊。”
黄缃儿压不住腔中怒意,“我父亲与那沽酒女想要我阿娘去死,最多不过寄望于鬼神,孙郎君和牟娘子倒是‘不凡’,竟自己成了鬼。”
“柳善,你知不知道,你被下了毒。”
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对着柳善道,“不是一日两日,至少半年之久!”
这种毒十分阴恶,只要下得适量,中毒者便很难察觉。
起初只是身子变差,容易生病,久而久之,精神涣散、虚弱无力,最终便是缠绵病榻,再也起不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听到中毒者去世,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的死因。
简直就如同踏入了一滩只要踩进去便再也无法靠自己力量拔身的吃人沼泽,无知无觉地一点点陷入其中,直至没顶。
“还好今日发现了此事。”
将这毒的阴恶处道完,黄缃儿告诉柳善,“你此时虽五脏有损,不可能恢复回往日康健,但还来得及保住性命。若是再晚上几日,毒进心脉,便再难以救回,到时即便发现中毒、仙丹妙药全用上,也不剩多少时日……”
今时今日,柳善还没有完全被淤泥吞没。
虽然身体、脖子和嘴唇都已经陷进去了,但离她的鼻子被彻底淹没还差一点。
仅那一点点,就足以来得及让人将她救出去。
但也仅那一点点了。
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淤泥随时都有可能没过她的鼻腔、断了她的生机。
延福坊,安翎巷,早不成,晚则迟,今朝正是保命时!
山灵……
只是在心中颂念这两个字,黄缃儿便激动得胸腔震荡、血气四涌。
山灵是真的。
山灵是真的!
“柳善。”
她要赶快回到山灵庙向山灵像叩拜!
“你的家事本同我无关,我插手至此,已算多了。如今真相尽在眼前,之后要做什么,由你自己决定。我会将我随行婢女中的大半留下,你若用得上,便用,若用不上,只需吩咐一声,她们就会自行回司马府去。”
少女时的柳善腼腆而安静,永远低垂着头,走在人群的最后,因此没有多少人记得她曾经的模样。
直到最近,她们才留意到她。
所以在她们的记忆中,柳善总是又虚弱、又彷徨,仿佛一条在狂风中无重也无劲的柳枝,半分左右不得自己的命运。
可此刻,她却渐渐站定了、立直了。
一点一点,立得如同破土于石缝之间的竹。
她对着黄缃儿郑重拜下:“多谢娘子。”
黄缃儿为此多看了她一眼。
随后,她颔了颔首,率众转身向外走去。
在路过宅门时,她停了一下,抬手将门上的桃符抓下,狠掷于地。
婢女阿健一脚下去,桃符顿时四分五裂!
稍稍解了气,绣履碾过桃符的碎片,黄缃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名驭师正在巷子口给马匹喂食。
见她出来,为首的驭师立马小跑着恭敬迎上前:“主母,马已经喂好了,这便启程去崖边寺吗?”
经他这一提,众人才想起,她们原本是打算要在日落前去一趟崖边寺的。
可崖边寺……
崖边寺似乎不如想像中那般灵验啊。
此时,在场的好几个小娘子都如此忖度起来。
山灵庙给出的解签文与现实一字不差,而崖边寺来来回回、就只有“子孙缘尚浅”、“需更加诚心求祷”这些话。
若柳善没有去山灵庙上香、笃信了崖边寺,岂不就不明不白地断送了性命?
谁更有神通本领,简直一目了然。
因此,虽然没人说话,但她们都已打定主意,要在归家后将今日所见详细地同家中长辈说上一说。
族里已经给崖边寺送去许多银钱了,以后,也该多去山灵庙上香供奉才是。
黄缃儿捏着腕上的佛珠,心中也在思索此事。
很快她便意识到,她从前认定山灵庙是骗人的野庙、对其深恶痛绝,就是因为听信了几个崖边寺信徒的话。
思及此,她果断改了主意。
“去崖边寺!”
她从驭师身边走过。
“我要去问问他们,神僧既有无限神通,为何却看不出柳善已经命悬一线?”
黄缃儿动了,但剩下的许多人却略有迟疑,目光悄悄观望向了扶光郡主。
河东陆氏对崖边寺可是十分看重……
小郡主:“我也同去。”
她对众人道:“这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河东陆氏的佛骨是何等珍贵之物,便是有一丝疑虑也不能将它交出。我身为陆氏一族的女儿,必须去确认清楚。”
这话一出,顿时打消了不少小娘子担心会得罪陆家的顾虑。
好几个人都出声附和,说愿意同行。
而就在她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一行人的身后、柳善那间宅子的门前,陆东日取下蹀躞带上的火石,在桃符的碎块上点了火。
木遇到火,当即烧了起来。
陆西雨也跟着蹲下,将一块迸到了外面的木碎捡起,扔回了火堆。
但他满脸都是心事,仿佛被什么事困扰到揪心挠肝。
陆东日见状,便问了他。
陆西雨立马就小声地同兄长诉苦:“都怪那司马家的主母,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什么话?”
“那沽酒女最后到底如何了?”
“……”
确认桃符已经烧黑、绝看不出原本的刻痕,陆东日默默起了身。
见陆西雨还是满腹愁闷,他轻声道:“你若这么想知道,事情结束后,去问问她便是。”
“我才没笨到那个份儿上……”
陆西雨想也不想就摇头道,“那可是司马家的主母,而且那又是她的伤心事,我就算再想知道,也不可能去问她啊。”
陆东日:“谁说让你去问她了?”
陆西雨意外道:“还有别人知道吗?”
陆东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他:“在山灵庙时,你为什么突然说你知道安翎巷在哪儿?”
“什么为什么?”
陆西雨:“我就是知道啊。”
“啊。”
突然,陆西雨想到,原来长兄是在同他秋后算账!
他马上认错道:“我知道错了!我当时应该忍住的……但是长兄,你也了解我,只要我知道答案,我就见不得别人吭哧吭哧想半天想不出来,我就是忍不住想告诉她。我忍不住!”
说完,发现自己好像说得太理直气壮,陆西雨顿时两臂夹起,准备好随时抱头鼠窜。
看着弟弟的样子,陆东日的眉心慢慢收紧:“那你刚才为什么也来烧桃符?”
陆西雨:“那桃符上刻着害人的图案,当然要烧成灰才能确保去厄已尽。长兄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点火烧它的吗?”
陆东日没有回答。
他转过头,望向已经走得很远的陆扶光。
明明是背对着他,可她发髻边上那根细扁银钗的形状,却仿佛一只硕大的、洞若观火的眼睛,正盯着他这边发生的一切。
一个瞬间,在金戈铁马中磨砺数年的陆东日,竟在心中生出了一丝胆寒。
“居然……真能谋算至此吗?”
“什么?”
陆西雨没听懂。
这一次,陆东日仍旧没有理他。
但因为也不是一两次听不懂长兄的话了,陆西雨并没有把它没放在心上。
跟着长兄朝巷口走了一段路,见他好像不打算追究自己在山灵庙的冒失举动了,陆西雨试着重新问:“所以还有谁知道那个沽酒……”
“噤声。”
陆东日低声打断,满面肃色:“此事毋要再提。”
“哦。”
陆西雨立马闭上了嘴。
但人也跟着蔫了下去。
“晚些时候。”
过了片刻,见陆西雨还是一副因得不到答案而憋得难受的样子,陆东日板着脸出了声,“晚些时候,我去帮你问一问。”

崖边寺中那位能得神僧神谕的大僧总是居于崖边一座题名“省性”的二层小楼,日夜修心诵经,鲜少露面人前。
寻常百姓即便散尽家财地进到寺中许多回,也未必能见到他一面。
但对于这群河东顶级世家的小娘子们来说,想要见到大僧却并不是什么堪比登天的难事。
不过,今日却很不巧。
她们到时,大僧正不得空。
他在为一尊佛像开光。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比起寺中小僧干巴巴的几句话,四处溜跶了一圈的陆西雨打听来的,则具体了不少。
“我来说!我来说!”
他将说不清原委的小僧拉开,对着众人道:“那家的男主人姓‘曾’,原本是个在田里务农的庄稼汉。十六年前的一天,他醒来后突然嚷嚷着说自己找到了发财的门路,当天夜里就背着行囊离开了家,只留下了他刚成婚不久的妻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几年过去,见他始终没有音讯,他妻子曾妇的娘家亲戚便找上了门,说她郎君久久不归,不是已经死在了外面,就是早另立了门户,劝她令做打算。
但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她骂了出去。
“她坚信丈夫能赚回大钱,所以哪怕顿顿吃糠咽菜、也要在家里等他回来!”
因为她终日都在说着“等她夫君带着大笔金银回来后她要如何如何”,久而久之,人们便觉得她痴心妄想疯了,渐渐不再理她。
“可谁知,她真的等到了!”
陆西雨打听到,就在上个月,突然有人找到了曾妇,说她的郎君在外发迹,人虽然暂时还无法回家,但却运回了大箱大箱的银钱、全送到了曾妇手上。
曾妇憋屈了那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立马买了一大座极大的宅子,里面山水园林应有尽有。接着,她便去了口马行,买回了一批又一批的奴仆,走到哪儿都要她们跟着。
“那排场、那声势,浩大得很!”
正式搬进新宅子后,她的张扬也没有半收敛。
“据说,光是为了让人来温居,她就办了整整三日的流水席宴,将四里八方请了个遍,风光得没边儿了!”
陆西雨压低着声儿激动地讲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
“但也不知为何,温居宴刚结束,曾妇就病倒了,好像病得还不轻,躺了足足三四日。家里还剩着好多箱银钱没花呢!唯恐自己无福消受,那曾妇经人指点,今日身子稍有起色,便马上带着群仆、携重金赶到崖边寺,想要求一尊玉佛、带回家中供奉。”
所以,此时大僧正于他的那座省性楼中为曾妇所请的玉佛开光。直到仪式结束,他才会从山崖高处走下,来到曾妇正诵经候着的宝殿,将玉佛亲手交给她。
请佛像这事,在场的不少小娘子都经历过,马上便有人想到:“大僧为我家那尊金佛开光,足足用了一日一夜。曾妇今早才求到寺里,等仪式结束,怕不是都到明天了?”
“这可太不巧了。”
听完了这些,黄缃儿对小僧叹道:“我昨夜梦到亡父,他要我今日务必寻处寺庙为他供一盏长明灯。为这,我还特意取出了嫁妆中的这只镯子。”
她将腕子上的玉镯露出来,正想着要如何让小僧明白它的昂贵,一旁的小郡主就低头望着她的镯子出了声:“这玉镯可真好,若换成金子,打三个等人身的纯金佛像也绰绰有余了。”
说着,面颊金花闪动的小贵人面上略有不满地看向那寺僧:“便是看在娘子这孝心的份儿上,大僧也该不该叫我们白跑这一趟。”
“且看缘分吧。要是无缘,也强求不得。”黄湘儿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这位小贵人了。她接过她的话,唱白脸地对着小僧道:“劳烦你跑一趟,去向大僧问一声,大僧倘若说了来不了,我再去其他寺庙、请他们的住持来为我父点灯也来得及。”
等那小僧走后,她看向陆扶光:“郡主觉着,我们今日能见到大僧吗?”
陆扶光:“我既盼着见不到,又盼着能见到。”
答得多妙啊。
黄缃儿笑了。
就这样等了片刻,传话的小僧还没回来。她们实在闲来无事,便一同朝着曾妇所在的宝殿走去。
路过一片池子时,一枝还没来得及绽就断了茎的残荷正好从水面飘过,莲苞半合着,花色鲜红如血。
小郡主仿佛起了怜花之心,脚步一停便在池边弯下了腰,玉脂般的指尖浸进冰冷的水里,将残荷捞了出来,轻轻地甩着花上的水珠。
就在这时,之前离开的小僧跑了回来。
他合十告诉众人,大僧的开光已到尾声,不久后就能在宝殿内为黄缃儿的父亲燃起长明灯。
黄缃儿听后,抬首望向宝殿。
不远处,三扇殿门如常大开,曾妇一行仍在殿内诵着经,不相干的信众则进不得内殿,成批地聚在殿外的植松院子中跪拜颂念。
被小僧引着,没用多久,她们便走到了殿门前。
这时,手奉玉佛的大僧已经出现在了宝殿内。
他面相庄严,躯干高大如虎,倒真有金刚之威。三五寺僧立在他的身后两侧,皆垂首合十,口中经文默念不断。
而他的面前,曾妇正背驼着她湛湛新的、足有七八斤重的狐裘,费劲地向着玉佛叩拜。
又过了一会儿,见曾妇总算接过玉佛,已等得快要困倦的黄缃儿咽下快要出口的哈欠,无视了想要阻拦她的小僧,抬腿便跨过了宝殿的门槛。
司马家的主母都进去了,其余的小娘子们自然也要跟着。
单手执莲的小郡主拉住不情不愿的太孙妃,脚步轻巧地迈了进去。
动作间,她手中的花垂了垂,一滴藏在莲苞里的水珠忽地就滚到了莲瓣的边沿,挂在那儿,轻轻抖着,欲落未落,映着红。
在这群小娘子们排着进殿时,那边,曾妇也终于拖着她臃肿又沉重的狐裘、抱着玉佛吃力地起了身。
“诶唷”地喘了口粗气,脸上汗津津地向着闭目合十的大僧行了最后一礼,曾妇在群仆的簇拥中转过了身,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时!
就在曾妇脚还未落地的瞬间,她扈从中的一名仆婢突然俯身冲出,从怀中抽出一把利刃,用力向着大僧刺去!
事出得太突然,都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仆婢被大僧铁臂挥开,脱手的利刃被猛地甩出、“当啷!”落地,划破寂静的第一声尖叫才“啊———”地被激了出来!
小郡主手中莲花瓣沿上那滴坠了许久的水珠,也在这声尖叫中,终于砸了下去。
生于崖边寺中、一枝还没来得及绽开就断了茎的残荷。
她垂了垂眼睛。
多好的兆头啊。
不等失手的仆婢站稳,大僧身后的几名寺僧已经迅速将她制住。
见大僧完好地站在那里,仆婢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嚎,满腔的巨痛,仿佛要从胸中将血呕出来一般!
她猛然挣扎,狂若幼子被夺的母豹,两三个力壮的寺僧竟也制不住她!
一经脱身,她便立马拔下头上簪子,又疯般地向大僧扑去!
那簪子是被精心磨过的。眼看尖利的簪尖逼近,大僧一刹面露暴戾狠色,对准女子下腹,将她重重踹翻出去!
剧痛中,女子无法自已地蜷缩了起来,但随即她就咬紧牙关,攥紧手中尖簪想要爬起来。可不等她撑起身子,就再一次被几名寺僧抓住,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
她嘶吼着奋力抬头,“我要杀了你,为鸣水县——”
她话未说完,就有寺僧揪住了她的头发,拽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地上撞!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了殿内宝珠卷草莲花纹的地砖上,发出一声声震响。
但即便已经满头鲜血、舌头被牙齿咬烂到口齿不清,她却还是在字字泣血地痛号着“冤魂”、“报仇”与“偿命”。
“住手。”
见寺僧用布堵住了她的嘴、马上就要将她拖走,黄缃儿开了口。
“这是怎么回事?”
她瞥了眼甩到她近前的那把利刃,“几日没来崖边寺,佛门清净地、僧人慈悲心,竟一样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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