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匆忙中踩到了裙摆,跌倒在地。
男人高大阴沉的身影蔓延在女子的身上,衣袍上的玄金暗纹若隐若现。
女子大睁着瞳孔,看着来人,面露绝望。
宫殿被封锁,四处都有内监宫人把守,女子用力拍着门,想要逃出去,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呼救。
梦中的明锦似乎可以感受到女子的恐惧与绝望,心口随着女子四下逃躲的脚步不时揪起。
女子跌倒后,吓得慌不择路,手脚并用地往床底下爬去,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躲过一劫。
却被恼羞成怒的男人一把扣住脚踝,从床底死死拖了出来。
女子趴在地上,双手徒劳的乱抓,嫣红的指甲深深扣进了地板里,被拖行的时候,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触目惊心。
男人把她拉到□□,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物,毫不怜惜,愤怒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要拒绝我?”
“连你都在反抗我。”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女子哭喊着、抗拒着、求饶着,破碎的衣衫在夜风中飞舞,被蜡烛的火舌吞噬。
梦中画面再一转,便是衣不蔽体的女子躺在满床的狼藉之中,一身伤痕,呆滞无神。
一片黑暗降下,她看到了漫天的暴雨雷鸣,混杂着婴儿的啼哭之声。
最后,就是女子倒在血泊,死于非命。
明锦猛然睁开眼睛,迷药的效力渐渐消退,身子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下意识伸手按着心口,那里似乎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刺入过一般,隐隐作痛。
梦中的一切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她不大记得梦中的画面了,只有心口的疼痛如此真实。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种绝望而痛心的情绪究竟是为何?
梦中的人到底是谁?
明锦挣扎着想站起身子,却一下子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她趴在地上,四下张望了一番,此处陈设绝丽,绝非一般富户之家。
床头有一张金丝楠木的几案,这是仅有皇室可以使用的珍贵木料,明锦大致猜测着,她大约是被内监们带到了宫里某处。
她抓着楠木几案的腿,勉强撑起身子,此刻屋中空无一人,掳她来的人大约不知道她醒了,只是不知他们是把她关在了何处。
明锦懊恼地闭了闭眼。
哥哥提醒过她,不要跟宫里的人走的,是她大意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几道女子的交谈声,明锦竖起了耳朵。
“快进去瞧瞧,人也该醒了。”
“先去给她梳洗换衣,太后说今晚就让她侍寝。”
明锦瘫在地板上,脑子宛如炸开,侍,侍寝?
是陆太后派人掳她来的?
她与皇帝的交集不多,可残留的那些记忆中,皇帝哥哥都是很温和,很儒雅的一个人。只是当初她的身世揭露后,他也没再展现过想立她做皇后的意思。
他大概是不喜欢她的,怎么可能用这样卑鄙的方式得到自己?
宫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一个女官模样的宫人领着一群人推门而入,看到瘫在门口地上的明锦,眼睛一亮,“果然醒了。”
“你们想做什么?”
明锦有气无力。
宫人们个个面带喜色,搀扶起明锦,把她带到屏风后的浴桶前,几个宫人提来热水为她梳洗,换上华丽精致的宫装,又给她描眉修面,唇点胭脂,额点花黄,俨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样。
“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如今陛下未曾册立嫔妃,今夜得了恩宠后,可是后宫独一份的待遇。”
明锦脸上敷了粉,本就雪白,听了这话之后,更是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宫人们妆点好她之后,就把人扔到了床上,点燃了媚香。
此香有催情作用,是从西域传来,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明锦的商队中也曾贩卖过各种各样的奇香,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只是她现在身子无力,反抗不了,只能少呼吸,尽量少吸入那些香气。
宫人们四下布置好之后,就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明锦从床上滚下来,往门口爬去,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使劲拉了拉门,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开门,放我出去。”
明锦蜷缩在地板上,用力拍着门,屋外,没人理会她。
廷尉府外。
一驾华盖朱轮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中伸出一只柔白娇嫩的手,轻轻搭在下人胳膊上,云鬓朱颜的美人从容自马车中走下。
“三公主,请。”
元季遥甩了甩披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那朱红色大门上的威严庄重的雕兽,缓步往廷尉走去。
陆聿眼眸微阖,负手立在庭中。
时值盛夏,此刻阳光正盛,给他俊朗的容颜上蒙上一层晶亮的汗珠。
“你还在廷尉等着领罚呢?别等了,太后骗你的,没人会来罚你。”
女子慵懒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戏谑与漫不经心。
陆聿睁开了眼,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美人儿,眉间微蹙。
元季遥站在他身后,抬起手中的雀扇挡着刺目的阳光,提醒道:“我受人之托,来跟你提个醒,明锦被太后强行带进宫里了。”
陆聿霍然转身。
元季遥脸上笼了一层浅淡的金色日光,潋滟的目光看着男子,一字一句提醒,“你再不去救她,一切就来不及了。”
陆聿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冰冷如刀,想要剖开她的血肉,一辩真假,“你会帮她?”
她自幼就不喜欢明锦,怎么可能如此好心?
元季遥毫不心虚的跟他对视,嘴角带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以前她有多痛恨厌恶明锦,现在她就有多喜欢她,她也不理解,她怎么就突然那般喜欢她了呢?一想起明锦不是陆氏嫡女了,她简直就想欢呼雀跃。
她摇着雀扇,从容道:“我知道太后想做什么,我是最不希望她得偿所愿,最不希望魏国再出现一个陆太后的人。我憎恨你们陆氏的每一个人,所以我要帮明锦。”
陆聿眼神一动,她憎恨陆氏,但明锦现在已经不是陆家人了。
他没再怀疑,快步离开了廷尉。
元季遥转身,远远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微微黯然,即便已经不是亲兄妹了,听到明锦有难,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追上。
可是她的哥哥,何时才能拯救她呢?
元季遥抬头,看了看天空刺眼的太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明锦眼皮越来越重,只能咬着自己的舌尖,用疼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蜷缩在门口的地板上,手指扣在门板上,依旧在不甘心的妄想拉开门。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陆太后给父亲升官,召她回京的意图,明白了陆聿的警告。
她听贺云珠说过,魏国有一道子贵母死的祖制,最早受害于这道祖制的,就是她们贺氏祖上的一位贺夫人。
如今天子无嗣,陆太后一定是想让她入宫,给皇帝生下长子,好安心接陆氏女入宫了。
她恍然又想起了那个朦朦胧胧的梦,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般真实,仿佛就是在给她提醒,她若入了宫,就是梦里被杀母夺子的下场。
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陆氏嫡女,可以做皇后。
现在,她只是个没落的汉人士女,就只能做给陆氏庶女借腹生子的工具。
她若是进了宫,生下皇子,就是死路一条。
皇帝不爱她,根本不会怜惜她的生命。
她不甘心。
她不要入宫送死。
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
强烈的求生欲燃起,明锦手指使劲儿扣着门,用尽全部的力气,指甲都是斑斑血迹。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即便今日真的失身于此,她也不能放弃,她可以先跟皇帝和太后周旋着,伺机把自己被困的消息送出去。
只要能给贺云珠送到信,她就一定会带上她们的兵马,闯入皇宫把自己救出去。
她绝不可能被这冰冷阴暗的宫廷困锁一辈子。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明锦手上一滞,谁?
一声“匡当”的推门声响起——
夕阳最后的余晖,也突然变得那般刺眼,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踏着一地晚霞,从容走入。
屋外的光线突然模糊,袍裾玄金暗纹浮动。
明锦强迫自己睁开眼,她看着那道逆光而来的高大身影,如坠冰窟。
一股彻底的绝望将她席卷。
男人向她走来,一步一步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渺小的身姿淹没。
明锦颤抖着,恐惧翻涌而至。
梦中那道身影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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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时分,城门将合。
城门楼上高耸的角楼点燃灯火,守城的士兵装甲整肃,徘徊在城楼上,一道如鹰隼般的视线高高了望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不远处,一队轻骑风尘仆仆自西北方向而来,马蹄纷沓,地震隆隆,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一个月前,远在朔州的贺云珠收到陆聿密信,明锦有难,让她速来京城。
贺云珠星夜兼程,一路越荒漠,过黄河,终于在这日黄昏抵达了邺城。
连日疾行,众人都疲惫不堪。
准备连夜进城之际,城内突然走出一队整齐划一的士兵,将贺云珠的人马拦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驱马自后方走出,他二十出头的年纪,星眉剑目,气质卓然。
贺云珠勒马,摘下头上兜帽,看着来人,眉峰一拧。
“元善现?”
男子冷厉如鹰隼的视线紧盯着张扬明艳的小女郎,下颌微扬。
“贺云珠。”
华林西馆。
夕阳将尽,最后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笼了一层凄然黯凉的橘色。
元晔脚步沉着,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明锦惊恐地望着他。
“皇帝哥哥……”
元晔的母族,本是声望显赫的异姓诸王,生母李夫人因姿容俱美而得宠于先帝,他也是天生一副好相貌,少年时朗若日月,穆如清风,如今成人,更是龙章凤姿,轩轩韶举。
元晔年幼登基,陆太后临朝,大权独揽,有朝臣反对陆太后专政,欲以元晔生母李氏外戚来抗衡陆氏外戚。
可一朝哪容两外戚?
元晔的亲生外祖父李氏素有贤名,本就为陆太后所忌惮。李氏一族亦不能自安于在陆太后的阴影下,便计划逃至南朝避祸。
陆太后遂以南叛的罪名,族灭李氏,元晔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全部在那场祸事中身故。
不过也有传言,李氏从未有过二心,叛国之名,是陆太后诬陷。不过多年过去,真真假假,已经无从得知。
李氏的罪名已经盖棺定论,除非陆氏倒台,否则李氏永世不得翻案。
如今陆氏已是唯一的外戚,皇帝孤弱,没有生母家族的外戚仰仗,也只能认陆太后为母,陆太师为舅。
小时候的元晔,虽是皇帝,却因为这层母仇的缘故,活的异常艰难。
哪怕他对陆太后再恭敬,再孝顺,陆太后也一直对他百般提防,恶毒苛刻,甚至随便哪个宫人内监馋毁几句,就能为他招来一顿杖责打骂。
每一次,元晔都是默默忍受,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丝不满。
陆聿十岁入宫为天子伴读,二人同岁,自幼相交,关系亲密,形影不离。
说的是伴读,其实就是陆太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只是这眼线,最终却脱离了她的掌控,和皇帝站到了统一立场。
明锦对这年轻的皇帝已然记忆模糊,唯一记得的,便是哥哥常对她讲述皇帝的艰难,希望她以后可以跟皇帝互相扶持,和睦相处。
还有在她耳边的叮嘱——
妹妹,你会成为皇后,会成为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所有人都会跪倒在你的脚下,俯首称臣。
皇帝也会像哥哥一样爱你。
曾经,她本该成为他的皇后,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五年了,此时再见,没有欢喜,只有恐惧。
梦中的场景再度在脑中浮起,仿佛下一刻皇帝就会如野兽般扑上来,把渺小的她彻底撕碎。
明锦瑟缩后退着。
元晔平静地看着她,明明就要得到她了,他却丝毫都没有心愿达成的欢喜。
天色渐渐暗了,月亮升起,月华从窗格涌入,笼罩在蜷缩在地板上的女子身上。
时光又仿佛流转回前世初见的那个迷濛月夜——
月华蔓延在女子娇艳的面孔上,清冷倔强。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襦衫,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身子在碎了一地的月光中颤抖,额角有几滴血珠沿着那凝脂般的面孔滑下。
肤愈白,血愈红。
仿佛在冰天雪地中傲然绽放的一枝红梅,风摧霜迫,罹寒不惧。
他执帕,轻轻拭去了那一串秾艳的血珠。
她宁愿一死,也不肯侍寝。
元晔自嘲笑着,走向明锦,弯下腰,手臂穿过了她的腰背,把人轻轻抱起。
夜色四笼,风声肃杀。
宫门前,火光冲天。
陆聿独自面对着禁军的千军万马,一如当年为救他的妹妹,独闯廷尉诏狱一般。
一场激烈的打斗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禁军。
陆聿一步一步,带着凛然杀气,通过一重重宫门,与禁军陷入对峙。
禁军步步后退,没有命令,他们也不敢下死手。
“陆聿,你是要造反吗?”
一道怒喝传来,陆太后出现在宫门前,艳丽的脸庞上,怒气满面。
“她在哪?”
陆聿眼神充血,一步步逼近陆太后,冷冷质问。
有禁军要上前护驾,阻拦他的脚步,却被他夺过长戟,一把折断丢开。
王芸儿大惊失色,挡在陆太后身前,“公子,别冲动。”
陆太后心中一凛,眼神沉下。
此刻,想弄死这个嫡子继承人的心,瞬间达到了极致。
他太不听话了。
“全都退下!”
陆太后怒喝一声。
她还不信了,陆聿真敢跟她动手不成!
陆太后看着陆聿,冷冷道:“你不会找到她的,今夜之后,她就会成为皇帝的女人,为皇帝诞下太子,我会捧她的儿子为帝,让她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陆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冷笑着,月光下,挂着血珠的俊美容颜,带着几分诡异的凄艳。
“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哪个父母不爱孩子?姑姑,这子贵母死的祖制,别人家的女儿死得,难道陆氏的女儿就死不得吗?”
陆太后看着他,她承认,她心狠手辣,所以她不舍牺牲自家的女儿,而想利用权柄,牺牲别人家的孩子。
而他,却是谁家的孩子都不忍,想要逼她放弃祖制。可若不利用祖制,她如何掌控下一任皇帝,如何保全陆氏一族?
“又想要皇后位,又想杀母夺子,把便宜都占尽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聿怒声质问。
夜风簌簌,禁军都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姑侄二人争执,鸦雀无言。
陆太后也怒,腕上佛珠被狠狠摔下,在这个静谧的夏夜,珠子在青石板上滚落的声音尤其清脆。
“好,那就让陆氏女进宫,别人死得,她们也死得!”
“你说,你想让你哪个妹妹入宫送死?陆丽华还是陆顺华?”
陆聿闭了闭眼,对陆太后再无分毫幻想。
“姑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祖制呢?”
陆太后正色,一字一句道——
“祖宗之法不可改。”
陆聿心知已无力扭转陆太后的决定了,他轻嘲一笑,再度抬眸时,眸色暗沉,杀气四溢。
与此同时的华林偏殿。
元晔把明锦抱到榻上,打开了窗户。
清新的凉风吹了进来,冲淡了媚香的气息,明锦的神智渐渐清醒了一些。
把她抱上榻后,元晔便没有再碰她了,只是一言不发的端起茶水,熄灭了香炉里的媚香。
明锦紧攥着偷偷藏起来的芙蓉玉簪,看着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心中虽还警惕,却也无由来的松了口气。
元晔打开殿门,树影婆娑,蝉鸣聒噪,月光洒在门外的青石板上,一地清霜。
他当然是想得到她的。
无论是出于爱她,还是不甘心,他都想得到她。
——想要让一个女人顺从,首先要让她在身子上臣服。
曾经,他对陆太后说的这句话深以为然,可后来,他得到了她的人,却换来她对他一生的恐惧与怨恨。
午夜梦回之际,他总能梦到她一次次对他背过身去,眼神怨毒。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元晔转头看着蜷缩在榻上,惶恐不安的小女郎,掌中紧握的那支芙蓉玉簪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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