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
景迦若有所思。
响鼓不用重锤,岳绒也没有多说。见殷晗珠狼吞虎咽的,不由劝:“还有这么多,你慢点吃!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个习惯。”
殷晗珠吞得急了,梗了一下,捶着胸口好不容易咽下去,摇摇头继续吃。
钟永家的心疼他:“世子爷看来吃了不少苦,打仗有什么好的!我火上还熬了豆芽汤,我去端过来!”
殷晗珠开朗地朝钟永家的笑笑,表示感谢。
“我吃好了。”景迦还是没有多吃,吃完手里的馒头站了起来,“钟夫人,我想在村子里转转。”
岳绒自然不会阻拦。
殷晗珠等景迦一走,立马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刚才的话说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不过,也好,让他转转,好好看看想想。别到时候他帮着运种子,见难民可怜,把我的种子散出去当粮食吃了!我去哪儿说理去!”
岳绒眼睁睁看着他吃完了一盆馒头,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瘫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豆芽汤,无奈地摇头,“你这样迟早把胃吃坏了。”
“吃坏了也总比没吃的强!”
殷晗珠摸摸自个儿的肚子,想起件事,“姨父说你们这儿的县令想托他帮着买粮食?”
这是大事!
岳绒立马点头,不过想起殷晗珠说的军营里也缺粮食,有些无奈,“你们军营里也缺……”
“嗐,军营里缺的不是粮食,是银子!如今的粮食可比金子还贵,就算是最次等的粮食,想要填饱我手下的这些兵也得半座金山。姨父为了我已经填进去半个郝家,我总不能让姨父为了我倾家荡产吧?再说,这仗又不是我想打的!这江山又不是我家的!”
“你的意思是……”
“你让你们的县令直接跟姨父联系,只不过现在的粮食价贵,我就怕他没那么多钱。”
岳绒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出点钱,不说让百姓吃饱,饿不死就成!”
“行啊,我还能让我的兵帮你们运粮食。你们就管他们吃饱就行!不过不能进城,县城的疫情这么严重,万一染上了,我去哪儿哭去!”
“行行行!”岳绒立马托钟永家的想办法给庞县令送信。
解决了个大难题,她心里松快不少,又问起钟毓的事情来,“你最近知道京城的情况吗?”
殷晗珠咧开嘴笑了,“你想问钟毓的情况,你就直接问呗!我又不会笑话你!他这人一向精明,用得着你操心吗?听说他又升官了,现在是大学士了!”
岳绒也不懂如今的官职,只抿抿嘴唇将钟毓托庞县令给她送田契的事情说了,“我总感觉他是提前察觉到这次进京有危险,才这样做的。”
“朝廷之手,翻手云覆手雨,一朝富贵一夜倾家,这都是常事。钟毓敢进京,只怕早做了准备,你担心也没用。再说,京城不是还有我爹呢吗?我爹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看顾他的!”
岳绒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嘛……”
殷晗珠眨眨眼,慢吞吞地扯过他的破烂包袱,掏出一封信在她面前扬了扬。
岳绒一愣,随即心中浮起一丝喜悦,忙伸手去探。
殷晗珠闪身避过,笑了,“你都不问问是谁的信,你就抢!”
岳绒讪讪的。
也是,钟毓从来没有回过她的信,她怎么就觉得殷晗珠拿的是钟毓写给她的信呢?
自作多情了不是?
不过输人不输阵,她哼了声,十分理直气壮:“不管是谁的信,你专程在我面前拿出来,难道不是给我看的吗?”
殷晗珠啧啧出声:“给给给!没意思!我也是在半路上接到这封信的,这钟毓也真是的,不直接托人送给你,偏偏送到我这里,再让我交给你!把小爷当什么了!”
岳绒闻言,反而有些踌躇。
“怎么不拆?”
岳绒眼神闪了闪,“钟毓常给你送信吗?”
“也没有。不过就是朝廷有事儿的时候给我送两封。”
那钟毓并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
岳绒心中稍稍松口气,拆开手中的信,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让她僵在原地。
殷晗珠见她脸色不对,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岳绒一目十行地将书信看完,递给他。
“退亲书”三个字让殷晗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当初怎么不让他们主仆两个饿死,如今竟然要跟你退亲,他……”
“你别激动!”岳绒连忙阻止他。
还没等她将原委说清楚,一群人就冲了进来,为首的钟永家的面如锅底;王婆子又是气愤又是怜惜;福顺面色惶惶;张珍脸色煞白;张鸣面色复杂;只有小小的张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地看着大家。
岳绒扶额,这也太巧了!
不过转念一想,人齐了也省得她一个个去解释。
殷晗珠恨铁不成钢:“你还帮他说话!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他钟毓始乱终弃,去了京城当了大学士就不知道他姓什么了!你别怕,小爷给你做主!我不成,还有我爹……”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岳绒啼笑皆非,又有些感动,笑道:“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行不行?不是还有几页呢吗?你看完再说。”
“有什么好看的?”殷晗珠气极!
钟永家的已经捂着脸哭了起来,“枉我平常还替毓哥儿,呸,钟毓说话,竟然……”
岳绒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钟毓是为我好!钟毓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宫中的岳嫔突然下旨让我进京,商讨与钟毓的婚事。你们也知道,我与岳嫔没有姐妹之谊,这件事肯定有问题,所以钟毓才借口我们早就解除了婚约。”
说完,她重新将退亲书拿过来,特意给他们看:“你们看,钟毓说得清清楚楚。”
钟永家的根本不信!
商讨婚事不是更好吗?明明就是钟毓想退亲找的借口罢了!
她不由抱着岳绒痛哭出声,“你可怎么办啊!”
王婆子也不信,恨得磨牙,拽了钟永家的一把,厉声痛斥:“有什么好哭的!没了他钟毓,我们村长能找个更好的!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不知道多少人伸着脖子想娶村长呢!”
钟永家的一听,把眼泪一擦,“你说得对!村长你别怕,大不了我们也跟戏文里一样,来个比武招亲……”
“等等!”岳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哭笑不得,“我本来就没想嫁给钟毓啊!当初钟毓要进京的时候还专门让我跟他进京,是我拒绝了的。这次钟毓说得也是真的,好像岳嫔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所以钟毓才借着宁戎伯府的加急信给我送过来的。”
钟永家的和王婆子一个字都不信!
消息一阵风似的吹遍整个秀才村,众人群情激愤,转瞬钟家就挤满了来安慰岳绒的人。
岳绒无奈。
第62章 景迦
迦犹犹豫豫了一路, 怀里的馒头还是没有送出去,也没人可送……
秀才村的难民与此前见过的难民不一样。
别处的难民见了他纷纷围过来,眼睛像是饿极了的狼;
秀才村的难民面色虽也不好看, 但也只是好奇地偷偷瞥他, 低头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像是在打探他到底是谁似的, 却根本没有凑过来的意思。
他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总不能他不说二话凑上去给人家馒头, 那不是行善事而是侮辱人了。
不是君子所为。
苗岗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这人刚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 跟他和父亲来村子的时候差不多,可这人却没有跟别人一样来爹爹这里报名,就换了衣裳也没剃头。
他拽了拽爹爹苗岭, 小小声凑在爹爹耳边说了几句, 朝景迦指了指。
苗岭倒是知道这人是村长的客人,摸了摸儿子的头, 想了想还是朝景迦走过来,“这位兄台需要鄙人帮忙吗?”
听到这话, 景迦眼睛一亮, “你是读书人?”
一路流浪到秀才村的苗岭早已不以读书人这个身份自傲, 闻言只笑:“只读过两本书。早年间中过秀才,不过秀才的文书在流浪的路上丢了, 现在也不过是一介白丁。”
景迦愕然, “你也是……”难民。
话没出口, 他就吞了回去,如若不是, 岂不是侮辱人?
“没错,”苗岭摸摸儿子的头, “我们父子两个一路流浪到秀才村,多亏村长好心给我们父子一个容身之所,免于暴尸荒野。”
景迦看着苗岭清清爽爽衣裳,毫无难民的迹象,有些难以置信。
苗岭哪里看不出来,掠过这个话题,主动问起景迦在干什么:“是否有鄙人能帮忙的地方?”
景迦脸色胀红,好不容易才吭吭哧哧地将事情讲明白了。
苗岭看景迦的眼神中添了柔和。
他也是难民出身,如若当初在逃难的路上也有这么个人向他伸出手该有多好,“公子找错地方了。”
景迦有些诧异苗岭改了对他的称呼。
这个时候景迦还能保持这份善心,不是他自己有能力能立足世上,就是被人保护得很好。而景迦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贵公子的形象。
苗岭也没有多解释,只笑:“这里是秀才村的中心。这里的难民已经在秀才村扎了根,虽说家中无积蓄,但只要有把子力气,肯下死力干活都能吃饱,也不会有那种丑态。公子这边来。”
景迦犹豫片刻,还是跟着苗岭顺着大道往南走。
路上两人路过书院,听到书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景迦有些恍惚。一路上见多了世间的惨象,反倒有些不习惯这种平静美好的声音。
他看了眼一路拉着苗岭的小萝卜头,不由问起:“贵公子没有去书院读书吗?已经过了启蒙的年纪了吧。”
话刚落地,就见一直乖乖跟着苗岭的苗岗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
苗岭拍拍苗岗。
苗岗扁扁嘴,垂头盯着自个儿的鞋头,声音闷闷的:“我都做完功课了,夫子教的我都会了。”
景迦舔了舔嘴唇,合着这家伙儿是逃出来的,怪不得瞪他。
“爹爹知道,可下不为例。爹爹已经跟村长说过了,等过年的时候,让你升一级。”
苗岗低着头,“我想帮爹爹忙。”
这话让景迦忍不住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小公子万万不可轻忽。你以后中了进士,才真正是光宗耀祖,才是真正帮你爹的忙。”
“骗人!”苗岗瞪他,“读书能吃饱饭吗?还不是饿肚子……”
景迦有点被噎住了。
苗岭歉意地朝景迦示意,哭笑不得又拍拍儿子的头:“可如若爹爹没有读过书,村长又怎么会给爹爹这份登记造册的活儿?这总比干苦力好多了吧?”
苗岗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便拉了苗岭的手,“那爹爹能不能跟村长说说,让我早点升级。”
“不成规矩不成方圆,你得遵循书院的规矩才是,怎么能让村长为你破例?你看繁哥儿跟你一样学得很快,可也没闹着升级。”
好不容易劝服了苗岗,苗岭松口气,“让公子见笑了。”
景迦还在想苗岗刚才说的“读书吃不饱饭”的话,心里暗自叹气。这场水灾这场瘟疫让多少人流离失所,肚子都填不饱,又怎么能要求人读书识字,确实强人所难了。
“没有没有,小公子的话让鄙人感慨良多,”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书院的事情也是钟夫人在管吗?”
“当然,书院是村长开的,如今秀才村的孩童入学都是免费的。”
景迦愕然,不由又问:“是钟夫人开的?”
苗岭点点头, “听村里的人说,这书院是钟大人还没入京的时候跟钟夫人一起开的,但书院院长确实是钟夫人,书院的规矩也是钟夫人定的。”
景迦陡然对钟夫人升起无尽的好奇。
自以为女子做村长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没想到还有更破格的。
还要再问,却见苗岭指了指前面,“公子,前面就是了。”
景迦循声望过去,就看到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
一群难民在寒冬中衣不蔽体,脸上满是冻伤的诡异酡红,此刻瑟瑟发抖地聚在一起抵抗着风寒,眼神热切地踮着脚尖探着脖子望着热气腾腾的白粥。
熟悉的是难民的穿着与路上他见过的一般无二;陌生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麻木,没有绝望的嘶吼,而是希冀。
“这是……”
苗岭却没听到,急急大步走过去帮着李虎安顿难民,“怎么今儿人又多了?”
李虎半阖着眼,闻言淡淡道:“最近天气又冷了,扛不住了呗。”
苗岭默然。
原本还有很多难民狐疑秀才村能收纳这么多的难民,县城都收容不了,便猜测里面有陷阱。如今天冷却是熬不住了。
“那个傻货是谁?”
苗岭被李虎问得一愣,就见方才跟着他过来的景迦已经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朝簇拥的难民走去,慌忙大喊一声:“公子不可!”
只是话已经迟了,本来还安安分分地等在一旁的难民已经像狼一样朝景迦扑过去。
景迦慌张中透着熟练,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馒头扔出去,扯着自个儿的衣裳,往后退了几步,脱离了人群。
李虎“咦”了声,几步走过去朝景迦踹过去。
景迦只觉腿上一阵剧痛,没稳住身形就倒了下去,慌乱之间被人一把扶住,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怎么弱不禁风的,刚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是个练家子!”
景迦一阵气恼:“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虎请知他这次做错了,只嘟哝了声“我又不是君子”,帮景迦按揉着被踹的地方,疼得景迦咬牙出了冷汗。
“忍着点儿,要不然一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景迦咬牙,心里恨不能骂人。
他这样还不是眼前这人干的?
苗岭也来帮李虎将景迦搀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推推李虎,“去帮他们维持一下,别让他们闹起来。”
李虎点点头,对景迦说:“刚才是我不对,对不住。我一会儿来给你赔罪!”
景迦见他这般坦荡,反倒为方才心里骂人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没事儿。”
抬头就见李虎转身朝还在争抢的难民们走过去,大吼一声势不可挡地冲散人群,不到片刻就与其他是侍卫将难民分开,他不由大为诧异。
苗岭笑了:“李虎也是难民,有些地方粗鲁些,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景迦看着李虎虬实的肌肉,张大了嘴巴。
骗人的吧?
难民不都是面黄肌瘦的吗?
他不禁问:“秀才村到底有多少难民?”
一万零三百五十二个。
苗岭对这个数字烂熟于心,不过却不会对景迦这个外人说,只帮着维持秩序。
景迦却也不是非要个答案不可,只看着同样是难民,却面貌截然不同的两拨人,想起了钟夫人的话。
来秀才村的第一个晚上,景迦便失眠了。
想打听一下钟大人和钟夫人的事情,想了解一下秀才村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他在路上给难民的吃食有没有让难民活下来,想活下来几个……
万千思绪缠绕,他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闭了闭眼,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了才一咕噜爬起来去寻殷晗珠。
见殷晗珠已经起身,他还有些诧异,“你竟然没睡懒觉?”
殷晗珠面色不好看,冷冷瞥了他一眼,“今儿你别找事儿,小爷没空理你!”
景迦心下一窒,刚想问怎么了,就见一个少年冲了进来。
“世子!京城的信使来了!”
殷晗珠转头捞起桌上的鞭子,冷嗤一声,“让小爷来见识一下!”
第63章 来人
林守信林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仿若庞然大物般盘旋在山脚的村庄, 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秀才村?”
“是吧?”
回答他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皱眉看向车夫。
见车夫浑身发抖、眼神发直地放在村口难民身上, 他不悦地推了车夫一把, 低斥:“看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
车夫吃痛, 心里腹诽林管家难伺候,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他又没来过秀才村, 怎么知道这里是不是秀才村?明明当初林管家亲自将大小姐送到秀才村的么, 怎么还问他?
不知是他这行人太扎眼了, 还是被他的动静惊到了,那些本来还安安分分的难民纷纷抬头望向他们。
车夫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这这这, 林管家……”
林管家瞥了他一眼, 不屑:“你害怕什么?老爷和县主让咱们带的侍卫可是府上的精卫,他们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 哼!让他们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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