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赐站在车门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伞。伞柄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
交握的一瞬间,他修长的指节完全包裹住了伞柄上她的体温。
容艺坐在后座上,抬眼往车门外看去。
少年个高腿长,利落地收伞,雨点被割裂成细碎的珠光。有几点雨恰好打到他的面颊上,剔透地闪着光。
他垂着眼睫,单薄的白色短袖上沾了一抹血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搞上去的。
没太顾得上,他很快抬脚坐进来。
“师傅,去医院。”
“好嘞!”
少年个子高,关了车门以后,双腿有些局促,膝盖支得很高。
他扭过身子问容艺:“脚怎么样了?”
说话的瞬间,脸上刚刚那滴被不小心溅上的雨点往下滑了滑。
剔透地闪着光,衬得他整个人有点乖。
“我没事。”容艺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很快地揩掉了他脸上那滴雨,“好了。”然后收回手。
游赐微微凝滞。
脸颊上,刚刚被她碰到过的地方,好像有温度灼烧起来。
他脸色很古怪地看着她。没说话。
容艺被他盯得发憷:“看我干嘛呀,刚刚你脸上有滴水,我替你擦掉了。”说完以后又很不自然地别过目光去,假装跟司机师傅搭话,“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心脏却在砰砰地跳。
“快了,十分钟吧。”
“行。”
游赐静默地看着她,然后抬起手,在她没看见的时刻,轻轻擦了擦自己的脸——那个地方,刚刚被她摸过。
医院里,医生简单替容艺处理了伤口,又嘱咐容艺去打个点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点滴区只剩下容艺和游赐两个人。
盐水一滴一滴往下淌,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容艺“哎呀”一声,想起来今天这事还没跟沈欣茹说呢。得赶快给手机充个电,给茹茹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心。
游赐手上拿着缴费单,站在离她不远的窗口处。
少年五官线条实在优越,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个发现他。医院里惨白的灯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
容艺喊他:“游赐——”
听见声音,他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随叫随到般,他很快走过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
毕竟有求于人,容艺咧着嘴谄媚地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借个充电宝啊,我手机没电了。”
游赐点了下头,说“好”,又问:“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容艺很快摇摇头:“没了。”
话音刚落,偏这时,肚子很不安分地“咕咕”叫了一声。
容艺尴尬地低下头去。
游赐问:“想吃什么?”
容艺没挑:“有什么就吃什么吧。”说完又补了个“谢谢”。
游赐起身。
没一会儿,他手上提了个袋子回来。
从里面拿出充电宝递给容艺。
“谢谢。”
容艺接过来。
她是右手有伤,所以盐水挂在右手上。她不怎么习惯用左手,行动不是很方便。
勉强才把手机电充上去。
没一会儿开了机。
她慨叹了句这手机也真是顽强,被雨泼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真是个奇迹。
手机开机没几秒,直接弹出沈欣茹发过来的几百条消息。
容艺心底直喊“糟了糟了”,茹茹肯定得急死了。
然后拨通语音打过去。
沈欣茹几乎是秒接。
“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了,今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我找半天没找见你,担心死我了!”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容艺不想让她担心,便撒了个谎:“我没事,我早就下来了。”
“没事就好,”沈欣茹舒了口气,又问,“你现在在哪?赶快回我家,我给你熬了汤,我第一次熬汤呢,居然还成功了。”
容艺讪讪地看了一眼游赐,对方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正在慢条斯理地解开食物袋子上的抽绳。
“我今天就不回来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沈欣茹一听,以为容艺遇到了什么麻烦,立马切换了担忧的语气:“啊,什么事情?严重吗?你没事吧?”
容艺连忙宽慰她:“没事,别担心,”然后又故作轻松地调侃,“真是太可惜了,都没喝上我家茹茹做的汤。”
“喝汤倒是小事,”沈欣茹还是放心不下她,“你那边真没事吧?有事你跟我说,别瞒着我。”
“知道知道。”容艺又看了眼游赐,对着电话另一头道,“那我先挂了啊茹茹,等我忙好了打给你。”
“去吧去吧,有什么麻烦跟我说。”
“好。”
容艺挂断电话,将手机连带着充电宝都放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恰这时,面前出现一个勺子。
她抬头,看见游赐手里端着碗馄饨,应该是他刚刚出去买的。
“吃。”游赐言简意赅。
容艺讪讪接过勺子:“谢了啊。”
游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好脾气地拿着碗。因为某人现在正在吊盐水,一只手没办法吃东西。
容艺不太熟练地用左手捏着勺子,然后在馄饨汤里舀了一下。
嘶。没舀起来。
她看了游赐一眼。
游赐也回看她一眼。
两个人面面相觑。
容艺求助的眼神都快写在脸上了。但不知道游赐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愣是没坑一声。
容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使用不熟练的左手。这一次还算幸运,她总算舀起了一只馄饨。
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张开嘴,还没吃呢,“啪嗒”一声,馄饨直接掉地上了。
容艺把勺子往碗里一丢,硬气道:“你吃吧,我不饿。”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要她主动开口向游赐求助,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肚子就像是故意跟她做对似的,又不适时地叫了起来——咕咕。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容艺想死的心都快有了。
游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伸手扶起汤勺,舀起一只皮薄馅大的小馄饨。
由于刚出锅的缘故,小馄饨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他心细,还特意吹了吹,直到热气消了些,他才吭声:“张嘴。”
容艺看了他一眼。
他又重复了一遍:“张嘴。”
下一秒,手舀着馄饨递进到她的嘴边。
容艺饿的慌,实在硬气不下去了。
便不情不愿地张开嘴,把那只馄饨吞了下去。
边嚼还边不忘说一句“谢谢。”
可爱的要命。
游赐如法炮制,又舀起一只。
“张嘴。”
一回生二回熟,容艺这次倒是温顺了许多。慢条斯理地吞下第二只。
也许是太久没吃馄饨了,今天这馄饨居然还挺对她胃口,没一会儿,她就把一整碗馄饨吃了个干净。
游赐将剩下的餐盒垃圾拿出去丢掉。
容艺生了自己一小会闷气。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好哄,还偏偏将那碗馄饨吃的这么干净。
现在欠游赐的,似乎更加多了。
她可不想这么欠着他。
游赐回来的时候,她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喂。”
游赐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容艺扁着嘴:“那碗馄饨多少钱?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游赐有点不太高兴:“不用。”
“那怎么行?”容艺可不想在这方面欠着他。
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她向来最害怕欠着人情了。
游赐阴郁着面孔,一板一眼地报数:“馄饨五块,盐水十五,药三十五。”
“四十五对吧?”容艺掏出手机,向他转账,“过去了。”
转的倒是挺快,就是这个数学不太好。
五加十五,再加三十五,怎么可能是四十五?
不过游赐没戳穿,还应了个:“对。”
在她面前,他根本就没原则。所有的底线都是为了不喜欢的人设置的。
而容艺不一样,她就是他的底线和原则。
转完了钱,容艺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游赐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陪她把盐水挂完。
也不知道等这盐水吊完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来,容艺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欠着他:“你可以先走的,我自己在这等盐水挂完就行。”
游赐扫她一眼:“你一个人能行?”
容艺才想起自己的脚还走不了路。罢了,不行。
她尴尬地顺了顺头发。把快要嘴边的话又默默地收回去。
被雨淋湿的头发现在总算干了,兀自垂落在她的前胸。似乎又长长了些。而她身上还穿着游赐的外套。
香香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手伸进裤兜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到她想找到的东西后,她拿出来,握在手心里。
神秘兮兮地把拳头伸到他面前,对他笑:“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算是感谢你今天帮忙。”
游赐扫了一眼她的拳头。她皮肤很白,小小的拳头里攥着什么东西。
“猜猜是什么?”
游赐看着她,摇了下头。
“当当当当。”容艺摊开手心,露出里面银质的小狗爪挂牌,“小狗挂牌。”
游赐还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气氛闪过一丝尴尬。
照理说,像游赐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自然也看不上这样廉价的一块小狗挂牌。
不过容艺是谁?
她张口就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狗挂牌,是我刚刚去山上求来的,能保平安的。”
反正那个小男孩也说过“能保平安”之类的话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也没骗人。
“本来想自己留着的,”容艺眼睛眨了下,故作惋惜道,“但是念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就忍痛割爱,送给你了。”
游赐喉结滑动了下。
“你靠近点,我给你戴上。”容艺笑。
游赐没动。
容艺皱了下眉:“怎么了,你不想要么?”
这小狗挂牌看起来也怪廉价的,根本就送不出手。
游赐不想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容艺后知后觉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提这一嘴了。现在好了,又尴尬了。
空气静默了一秒。
“不是,”游赐摇了下头。
然后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坚定道:“想要的。”
黑色碎发向下刺着他的眼睛, 有点扎。他抬起眼睛,看向容艺。
不知怎么地,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秒,容艺失了神。手里还攥着那根小狗挂牌。
他的眼睛很好看, 深邃又澄澈。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情绪。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但很容易让人沉溺。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对视, 容艺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她别过眼睛,藏住心头翻涌的情绪, 尽可能镇定道:“别这样看我啊,搞得我像故意欺负你似的。”
然后又吸了下鼻子:“想要的话,给你就是了。”
“呐, 拿去。”
她摊出手, 故意装出一副惋惜的不行的样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保平安的,要不是你帮了我, 我才舍不得给你呢。”
她挺会演戏, 言辞恳切, 这么一说, 就跟真的似的。
游赐垂眸低看了一眼她的手。
她手很白, 指节纤细,尾端微微发红。在她的掌心,安静地躺着那根黑绳银质的小狗爪挂牌。
“不拿去么?”
见游赐长时间没动作,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会戴。”
游赐看着她,语调慢条斯理。
像是在故意磨她。
言下之意, 是要容艺帮他戴。
要论演戏,他可不见得比容艺差。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很简单的啊,你看把锁扣解开,然后再合上不就行了。”
容艺扁了下嘴,搞不明白这个游赐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我单手都行。”顺带着又演示了一遍。
“还是,不会。”
少年轻掀着眼皮,说起谎来滴水不漏。
“行吧。”容艺无话可说,杏眼微抬,“那你靠过来点,我给你戴 。”
“好。”
下一秒,游赐果真靠近了点。
但他个子高,容艺戴起来不方便。
正想说他这么高她怎么戴得上,少年却仿佛能感知她心意似的,温顺地低了下头。
十八岁的游赐这辈子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唯一的一次低头,是向他心爱的女孩。
容艺顿了下。
少年身上清浅的木质清香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淡淡地萦绕在她的身周。
宽松的白色短袖往下滑,露出他后颈处突起的骨骼。已经隐隐有了成熟男性的张力色彩。
很欲很迷人。
她心脏止不住跳了又跳。
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那枚小狗挂牌绕过他的脖颈:“你捏一下,我给你扣上。”
她一只手还在吊盐水,只能勉强用另一只手给他系锁扣。但这样不太好系。
“好。”游赐应了声。
然后向后颈伸出手去抓挂绳的两端。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容艺的手还没来得及退,就刚好被游赐伸过来的手抓了个正着。
她屏息,瞳孔骤然放大。
游赐指腹微凉,触碰的一刹那,有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容艺吞咽了口口水:“捏绳子啊。”说完又嘟囔了一句,“你捏我干什么。”
游赐不动声色地移动手指,抓着绳子的两端:“没注意到。”
眼底沉溺着几分餍足的欲色。
容艺凑近了些,试图替他系上锁扣。
可偏偏左手用不习惯,硬生生系了老半天。在这个过程中,手总是难免要碰到他的后颈皮肤的,磨的它很难受。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硬是耗了老半天,最后才勉强系上。
“好了,系好了。”她如释重负道。
游赐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身上清浅好闻又干净的淡香充溢在容艺的鼻息。
胸前正垂挂着那根被戴好的小狗挂牌。由于他起身的缘故,止不住地晃动着,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黑绳、银链。
虽然小巧又可爱,但看上去却十分廉价,和他矜冷的气质对比起来,简直违和的不得了。
容艺倒是没考虑那么多,忍不住嗤笑起来,然后又继续忽悠道:“这可是我辛苦求来的,你别弄丢了啊。”
“好。”游赐应了声。
然后低下头,轻轻抓了一下绳子尾端的小狗爪。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它。一遍又一遍,细细感知它的纹理。廉价的银质项链难免有些粗糙,不过他却并不以为意。
这是容艺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他怎么会弄丢?他又怎么会舍得弄丢?
吊完盐水以后,容艺稍微舒服了些。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还能听得见噼噼啪啪没有落完的雨声。
“回家么?”游赐主动问她,对于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人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示好。
“当然回。”容艺扶着椅子勉强站起来。
医生说伤势没什么大碍,修养个几周就会好的。
“我是说,回我家。”游赐垂着眼睫,不动声色地补充了句。
容艺看了他一眼:“我说的也是回你家啊。”
难道她刚刚表述的不够清晰么?
“别忘了,我可是给你交过房租的。你该不会要赶我走吧?”
“不会。”游赐眼睫扫了下她的脚踝,“走得了么?”
“废话。”那肯定走不了。
容艺把手伸出去,没什么遮拦道:“扶我。”
游赐喉间压住一声隐匿的低笑。
然后伸手扶住了她。
正合他意。
游赐打了车。回到篁蕴公馆。
只刚打开房门,小猫就兴冲冲地迎了上来。看清楚是容艺以后,反而更加殷勤了,疯狂地绕着她打圈。
容艺低下身子,摸了摸。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诧异:“怎么胖了这么多?”
她怎么记得某人明明说的是小猫因为过度思念她都吃不好睡不好的么?
怎么没有瘦去就算了,反而还胖了这么多?
游赐走到冰箱前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容艺忍不住,问:“你喂的?”
游赐呛了口,眼睛闪过一丝红:“阿姨喂的。”
容艺这才将信将疑地“哦”了声。
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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