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你别这么说。”浮云微微皱起了眉,“我们大家都尽力了。”
“是尽力了,是我只有这点力量了……如果今天换做别人,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
是她不够强大,是她经验太少,如果施法之人不是她,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会啊,不可能换做别人了!”浮云轻轻握住了鹿临溪的手,安慰道,“小溪,这世上除了你,没有谁愿意这样做,那可是三位古神都难以应对的天魔啊,是你把它引入体内,我们才能将它重创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可是它还是逃走了……”
“天魔如今仍旧只是一缕魂魄,暂时掀不起风浪,它身上魔气那么重,搜寻起来并不困难,只要守住魔界入口,便能让它孤立无援。”沈遗墨沉声说道,“十日而已,给它十日又有何妨?”
浮云点了点头,认真道:“至少现在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天魔残魂已经离体,我们不用再畏手畏脚,可以再无任何顾忌地聚集一切力量去面对它了!”
鹿临溪微微低下头来,满是担忧地望着谢无舟。
浮云又一次于她身侧轻声说道:“小溪,你没有害了谁,如果没有你,也许这人间早已成为了一片炼狱,谢无舟也无法摆脱天魔残魂和灭世预言。眼前这一切,并不糟糕呀。”
沈遗墨:“没错,这种情况不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吗?斩杀天魔只是最好的情况,做不到最好也不是没有别的应对方法,天魔没有得到能用的肉身,也受到了重创,这次计划不算失败。”
浮云:“是啊,小溪,我们大家都不必苛责自己!”
鹿临溪一时鼻尖酸涩,不自觉咬住下唇,模糊了双眼。
她以为自己没能做好,以为自己应该受到指责,可大家都只是在相互安慰鼓励。
或许她不该把一切想得那么糟糕,她已将天魔残魂从谢无舟与沈遗墨的体内抽离,这一次他们都不会再被天魔吞噬意识,成为注定灭世的魔头了,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远方的天边,无数天兵天将乘云而来。
天魔现世,必定震动天界,可他们来得太慢了,并没有来得及阻拦天魔,只看见了一片被神魔之力彻底摧毁的荒山,和一具正在缓缓消散的残躯。
漫天怨气刚走,如今又来了满天仙神,踏着金光立于云端,俯视着脚下荒芜的人间。
那一瞬的压迫感,让鹿临溪下意识退到了浮云身后。
“那是,云杪……”一位老仙人错愕地看着那具残躯。
此言一出,众仙神皆面露震惊之色。
没有人察觉到鹿临溪的存在,他们只知天界的云杪仙子已失了魂魄,肉身正化作灵光缓缓湮灭。
天魔现世了,就在他们赶来之前。
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有人认出了此刻正在疗伤之人,是让整个天界头疼了数千年,前些日子还闯入天界伤了天帝的魔界之主。
“谢无舟!”
“是他复生了天魔?”
“太子与浮云怎会同他在一起?”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直接拿下!”
也不知哪个暴脾气的大嗓门喊了这么一句,一道道灵光现于天际,交织成网,缓缓向下笼罩而来。
鹿临溪心道不妙,这些糊涂神仙真是看不懂一点空气,这种时候不问问天魔是怎么现世的,反而先来抓自家太子明显没有打算伤害的“敌人”。
眼看那漫天灵光沉沉压了下来,她连忙运起略显微弱的灵力,没有半分迟疑地护在了谢无舟的身前。
沈遗墨眼底一时阴云密布,当即上前两步,抬手撑起一道结界。
浮云见状,也走至鹿临溪身旁,蹙眉望向天上无数仙神。
二人如此态度,众仙不由迟疑。
“太子殿下,浮云仙子,如今天魔现世,云杪仙子已遭毒手,你二人却与这注定灭世的魔头有所交际,难道是要叛离天界吗!”
为首的天将沉声说着,声音以灵力催动,一时震天动地。
沈遗墨:“无论当日下界,还是今日来此,我心中所求都不过是公道二字!若是天界仍存公道,我自是不愿叛离!”
“公道?太子护在一个魔头身前,求得是什么公道!”
“谢无舟不是魔头!”浮云皱眉道,“若非与我们一同应对天魔,他也不会伤重至此!天魔逃窜之时已受重创,要不是有他出手相助,我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步的!”
然而浮云的话语无人在意,天界中人不会相信一个仙子的片面之词,哪怕她身份尊贵,在这种事上也得不到几分尊重。
沈遗墨沉思片刻,掌心忽然幻出了那册古卷。
鹿临溪不禁愣了一下,回神之时只见沈遗墨将灵力注入古卷之中,一时之间金光骤起,于空聚拢成字。
古卷之中所录之事,字字句句皆在天地之间缓缓铺开。
那一段被封禁在琅嬛阁顶层的过往,无疑是天界最不愿提起的丑事。
当年那些参与此事、知晓此事的仙神,要么仙寿已尽,要么守口如瓶,真相早被彻底掩埋。
当年之事做得无比隐蔽,天界之中几乎无人知晓,参与之人怕是寥寥无几。
不论结果如何,它都是一场长达七千年的欺骗。
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瞒了整个天界那么久,已经不是有损天界颜面的问题,它甚至可能动摇天威。
鹿临溪没有想过,沈遗墨竟然真会选择将这真相公诸于众。
虽说三界之中没有比他更适合揭露这个真相的人了,可这影响的毕竟是整个天界,是他的父亲。
当那一行又一行的过往尽数显现,众仙神一时议论纷纷,显然都对眼前这一切感到无比震惊。
忽然之间,有人沉声问道:“若这一切为真,此魔对天界恨意必定极深,他既已堕魔,又是魔界之尊,早已不是天界中人!”
“魔族狡猾,看似愿意合作,你又怎知他对你们没有欺骗利用!”
话到此处,忽然有人问了一句:“所以天魔现世,皆因你们布阵解除了他体内的封印?”
鹿临溪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好好好,这样理解是吧?
虽说这样理解好像没啥毛病,不知全貌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可这其中的细节一时半会儿确实说不清。
沈遗墨一时也不再解释,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有些事情三言两语无法说清,他愿意回到天界慢慢解释,只是今日谁想伤他身后之人,必须过他这一关。
此言一出,那些仙神不禁面面相觑。
就在这僵持之际,谢无舟调理好了内息,缓缓睁开了双眼。
鹿临溪伸手将他扶起,他的目光只不过是在那些仙神身上淡淡扫了一圈,他们的神色便是瞬间警惕了许多。
“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说出来有什么用。”谢无舟抬手释出一缕灵力,吓得不少仙神纷纷催动灵力。
然而下一秒,他只是将那悬空的古卷收回手中,很是随意地递到了沈遗墨的手里。
他看了沈遗墨一眼,淡淡说道:“讲道理要是有用,这世间的怨气何至催生天魔?”
沈遗墨:“……”
谢无舟:“在你们天界,规矩永远比道理好使吧?”
沈遗墨:“……”
这大实话说的,真不怕天上那些神仙听急眼啊。
鹿临溪抬眼望向那一个个神仙,只见他们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浮云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下。
这样的局面,争这一时口舌之快似乎毫无意义。
“你们天界那么想要将我拿下,我也不好让你们太过为难。”谢无舟说着,无所谓地笑了笑,“要不这样,折个中,你把我关起来得了。”
沈遗墨不由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短暂迟疑后,他似明白了谢无舟的用意,抬眼朗声说道:“既然诸位暂时信不过我,魔尊也愿随我回天界一叙,不如让我将他请回紫冥殿暂住一些时日,有些事情也好趁着这段时日好好说个清楚。”
如今天魔忽然现世,天界最不能折损的便是太子祈泽的力量,这也是为何这么多人迟迟不敢出手的原因。
此时此刻,沈遗墨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算是退让了一大步,继续紧逼除了两败俱伤不会再有任何好处。
为首的天将沉思许久,最终点头应下。
只不过天界对这位魔尊是没有半点信任的,表面上是请他去天界暂住一段时日,实则不过是一种软禁。
谢无舟前脚刚踏进沈遗墨平日里居住的紫冥殿,天界后脚便派人把整个紫冥殿重重把守了起来。
鹿临溪望着紫冥殿外忽然升起的结界,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沈遗墨眼中满是歉意,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谢无舟倒是挺无所谓的,如今天魔留于人间,他内伤不轻,留在人间易被趁虚而入。住在天界虽然处处是敌,但只要沈遗墨态度坚决,短时间内谁也不能拿他怎样。
所以他十分自然地在这里住下了,仿佛与住客栈没有任何区别。
鹿临溪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心态。
当年之事,他分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哪怕过往真相已然揭开,整个天界仍旧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如今不止是外头那些结界防着他,就连紫冥殿的仙侍都将他视作洪水猛兽,见到他时半点藏不住眼底的畏惧。
可他就跟看不见似的,该怎样便怎样,悠然得好似还在人间。
这要是换做她,只怕是早就焦虑死了。
沈遗墨在返回天界的路上,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说明了一下,唯独隐瞒了鹿临溪的真实身份。
如今在天界众神眼里,云杪仙子为除天魔牺牲了自己,不愧为古神瑶华之女。
小说里那个众叛亲离、人人唾弃,修为尽毁、五感尽失,活得生不如死的恶毒女配,在这一刻从只知情爱的骄纵仙子,成为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古神后裔。
如果那本小说里的故事,真会因为这样的变化发生改变,也不知读者眼中的云杪是否已经成为一个足够讨喜的角色,又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的离去感到意难平呢?
不管怎样,她这一次是真的做回自己了。
在被众多仙神盯着来到天界的路上,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身份来历,全都只当她是魔尊身旁的贴身丫鬟。
鹿临溪倒也无所谓旁人怎么看啦,反正她如今已经无法隐匿灵息,自身修为不高,容貌也算不上出挑,还是一个无名之辈,被当成丫鬟倒是十分正常。
她比较在意的,大概还是此刻她与谢无舟被软禁在此,完全无法得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遗墨在安排好她与谢无舟的住所之后,便与浮云一同离开了紫冥殿。
现如今他身上的麻烦可不少。
先是违反天规私下凡间,再是将那古卷记载之事彻底公开,甚至与天道预言中注定灭世之人一同释放了天魔残魂,上头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流氓天帝。
那家伙为了自己的颜面,肯定会向沈遗墨狠狠施压的。
只是不管再怎么施压,如今消灭天魔才是最首要的问题,天界必然不能在此刻失去沈遗墨的力量,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暂时不会受刑的。
此刻天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她是真的喜闻乐见,可惜就是没法偷溜出去看上几眼。
这种时候,她忽然开始怀念那一副走哪儿都不会被察觉的身子了。
不过有些事她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
天界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说到底不是她这个外人能管的。
当她在偏殿之中十分焦虑地转了好多圈后,终于慢慢想明白了这件事,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正在运灵疗伤的谢无舟看了好一会儿。
谢无舟在这样的注视下缓缓睁开双眼,收起灵力向她回望过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也没怎么。”鹿临溪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我就是不太安心,所以看看你。”
“那你现在安心了?”谢无舟笑着反问。
“没有。”鹿临溪叹了一声,眼底担忧不减分毫,“你说,你上次把天帝揍成那样,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也许会吧。”
“我真的很担心啊,浮云说话不管用的,沈遗墨怎么看都不像是那老家伙的对手。”鹿临溪咬了咬牙,皱眉问道,“他要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那老混球,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态度不挺坚决的?”谢无舟淡淡说道。
“我这不是怕万一吗?”鹿临溪不自觉瘪了瘪嘴,“万一那个老混球一点脸都不要了,非要搬弄是非,说什么也要动你呢?”
谢无舟笑道:“我要是想,还能再揍那老混球一顿。”
鹿临溪不禁笑出声来。
这小孔雀学习能力一向可以,老混球这三字学得那叫是一个快,刚听见就直接用上了。
可话是这么说,如今的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如今的脸色看上去可不比沈遗墨受伤那日好上多少,一看就伤得不轻,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一定会伤上加伤的。
“我的魔尊大人,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也要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吧?”鹿临溪认真提醒道,“我们不是来天界做客的,我们是被软禁了。”
谢无舟:“有什么区别?”
鹿临溪:“没有吗?”
谢无舟:“没有吧。”
鹿临溪:“……”
心这么大吗?
鹿临溪转过头去,伸手指了指外头的结界:“你看外头,好大阵仗的!”
“我既敢来,就有本事走。”谢无舟无所谓地笑了,“外头那些结界困不住我。”
鹿临溪:“可你不是伤得很重?”
谢无舟微微摇头:“休息几日便好。”
鹿临溪显然不太相信,满脸担忧道:“我从前就没见你这样疗过伤,你的脸色很差,你到底为我承受了多少……”
谢无舟:“从前都是外伤,不必调息。”
鹿临溪:“真的?”
谢无舟:“嗯。”
鹿临溪:“我不信,沈遗墨都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你非要逞强是吧?”
谢无舟不禁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爱逞强啊?”
“难道不是吗?”鹿临溪皱眉道,“你最爱逞强了,你逞强的本事,比你这张嘴还要硬!”
她说着,见谢无舟似是想要反驳,连忙抢在他开口之前把话说了出来。
“明知自己抵御不了血雨,还要拿身子护着我的人是谁啊?”
“身上伤口还在化脓,说什么都不肯擦药,刚能下床就要和我抢着干活的人是谁啊?”
“被我牵连着受了那么重的内伤,非但一声不吭,还要拼尽全力与天魔一战的人是谁啊?”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谢无舟微微张了张嘴,想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头,最终却只欲言又止地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望着满脸担忧的鹿临溪,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
谢无舟:“是,这次我伤得不轻,但也确实不碍事,你也看见了,我还有本事逞强呢。”
鹿临溪:“……”
“你没有牵连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去以身涉险的,你将天魔残魂从我体内抽离,我再也不会受它影响了。”谢无舟说着,向前挪了些许,抬手轻抚过鹿临溪紧锁的眉心,柔声说道,“你救了我,我本来也该保护你的,这伤真的不算什么。”
“会很疼吗?”鹿临溪不禁轻声问道。
“疼。”谢无舟笑着说道,“但是看见你没事就又不疼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没人教我……除了你,没人教过我任何,也没人敢教我任何。”
鹿临溪一时没能止住眼底的笑意。
她原本想要很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的,可是怎么有人说话时而难听得不行,时而又好听得要命呢?
她感觉自己要被宠坏了。
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对她这么好,对她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温柔的安慰与鼓励。
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来到这样一个世界,遇上这样重要的大家。
她好像又一次很不争气地哭了,但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一时感动得没能忍住。
鹿临溪一哭,谢无舟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为了不让他那么手足无措,她自己伸手擦干了满脸的泪痕,抬眼认真问道:“你这伤大概要修养多久?”
“不久。”谢无舟应道。
“不久是多久啊?”
“不管多久,十日以后总要去见天魔的。”谢无舟轻声说道。
鹿临溪:“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反正十日是不够的……”
谢无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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