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我去纪州种田了,你跟不跟?”谢宣故作深沉的问道。
“承蒙看得起,你是谁都不肯坑,只坑我!我认栽,就选吃瓜系统种田方向了。”系统说道。
它话音刚落就自动优化起来。
谢宣好奇的捅了捅它,看它一动不动了,方才叹道:“好好更新,等我到纪州的时候,得更新妥当了才是。”
第82章
景元十二年初夏, 宁国公谢徽率部奇袭兀目银州袄子口,撕开兀目南境防线,切断兀目西行军的必经之路。
兀目朝野皆震, 一震向来软弱可欺唯唯诺诺的齐人为何会主动进攻?二震齐庭居然有如此骁勇善战的悍将。
谢徽来这么一下子,直接将兀目人楔懵,本来兀目和大齐就因边境划分有争端,齐国使臣已经在兀目都城燕京逗留了大半年了,双方还没争论出什么结果来。谢徽突然攻下袄子口, 真真打了个兀目人措手不及。
兀目朝廷得知对面领兵的将领正是谢壑之父谢徽, 一时心思各异。
甚至有朝臣提议,将谢壑押至前线威胁去威胁谢徽。
又有人进言道谢壑本为谢徽的过继子, 又不是正经亲生儿子, 恐怕效果寥寥, 再者说两国邦交不斩来使, 此事先河一开则后患无穷矣。
大齐与兀目的关系蓦然紧张,尤其兀目人听说有闻人氏参加了袄子口战役, 更是坐立不安了。
当年闻人氏还是汉人皇族的时候, 意图夺回前朝遗失的幽云十六州故地,挥师五十万北上攻打兀目人,兀目人闻飞丧胆,使计勾连策反汉军统帅齐赫章,齐赫章直接黄袍加身南面称帝, 闻人氏主少国疑,最终政权被瓦解, 兀目人危急解除, 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如今听说袄子口战役中,谢徽的部众里有闻人氏的影子, 兀目人安能不多疑?
一时之间,针对闻人氏、宁国公谢徽的谣言甚嚣尘上,有离间宁国公与齐国朝廷的,有怀疑宁国公要效仿齐太祖黄袍加身的,甚至离谱到有人离间闻人氏与齐氏,这对老冤家还用人离间?本身就关系尴尬。
但如此紧要关头,景元帝是万万不能再把谢徽调走的,但又怕谢徽借北境战事用兵自重,最最关键的是怕谢徽与闻人驰勾连,然后发动政变。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下道旨把闻人驰调到西北战场上参加伐西秦的大战,但……请神容易送神难,齐帝的旨意在闻人氏那里本就是时灵时不灵的,换个体面点的说法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景元帝也不好总把目光集中在闻人氏身上,总共闻人驰只带了一千骑兵,能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齐帝面对闻人氏时,心中发虚。更何况谢徽又不是世家出身,与闻人氏并无什么故旧交情,景元帝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多思多疑的。
后来闻人驰放出风声,要闻人氏在银州退兵也可以,兀目需得把大齐使臣全须全尾的送出兀目边境。
就这样,在几方默契之下,兀目人终于同意将谢壑他们放回大齐了,兀目与大齐的边界国土之争算是无疾而终了,闻人驰亦带着自己的部众奔赴西北战场。
临行前,谢徽特意给闻人驰送行,他拱手道谢:“多谢王爷仗义,犬子才得已回归故国。”
闻人驰摆摆手说道:“与本王关系不大,是谢帅作战勇猛,指挥得当,及时威慑兀目的结果,谢帅留步,孤这便率众告辞了。”
黄沙滚烫,绿草茵茵,兴庆府的骑兵皆是一袭玄色戎装,萧然肃杀,奔驰在旷野上。
谢徽不禁暗叹,即便闻人驰不满西伐,也有资格直接打道回兴庆府的,根本没必要追上自己与自己一起撕开兀目防线,但他这样做了,并且在大齐和兀目双方都忌惮他的时候,只提出无条件送齐臣归国这一个要求来便同意撤兵,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谢徽没在这件事上多费功夫,军营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呢。
大齐沧州官道上,谢壑和蔺冕身穿大齐官服,端坐在马车里,当马车踏入齐地的那一刻,皆松了一口气,出使兀目大半年,幸不辱使命,大齐的国土未曾在他们手中丢掉一分一毫。
在驿站歇脚的时候,蔺冕还是有些好奇道:“在兀目的时候就听到风声说平西王在银州用兵与宁国公一起发动奇袭打赢了袄子口战役,兀目惧平西王,想让平西王退兵,听说平西王只提了让咱们归国的要求便同意退兵,先前我还道是有些夸张呢,没想到咱们大齐也是这个说法。”
谢壑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谢京有些羞恼道:“不知闻人驰往这里面掺和什么?万一回朝后被人以为我们和闻人驰有什么勾连呢,就这么回去,岂会有好?”
蔺冕道:“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难道燕京那狭窄的驿馆你还没住够?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平西王开口说这句话,你在燕京还有的住呢!”
“我临安谢氏可用不着他卖好心,别以为这样他就能将我拉拢了去。”谢京回道。
蔺冕嗤笑一声,说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若不是主谈判官是临渊,大齐不知叫你卖了多少回了,是,大齐北地离你临安谢氏的祖地有千里之遥,对你来说无足轻重,但你须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大齐疆土来之不易。这会子跟我谈骨气,不臊得慌?”
“哦,我说闻人驰也不会是看我的面子上才跟兀目人提这样的要求,要在熙州时你们关系就不清不楚,形迹可疑。难免早有通闻人氏之嫌!”谢京回道。
“当年东宫西行抚边之时,曾拜闻人驰为武师父,很是跟闻人驰学了些拳脚功夫,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连东宫都要攀扯上?”蔺冕说道。
“成冠。”谢壑低斥一声,蔺冕自知失言忙闭了嘴巴,不再言语。
谢壑又对谢京道:“当初离开燕京时,你也可以选择不离开的,以全了你这白璧无瑕的名声。”
谢京:“……”说他是说不过谢壑的,只能一拍大腿,选择闭嘴。
谢壑的心里也很惆怅,不过不是谢京那种不知好歹的惆怅,而是若宣儿知道此事后,不知要怎样感谢闻人驰呢,宣儿一向重情重义,对他看得上的人一向掏心掏肺的。哎,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欠了闻人驰一个人情的。
却说,谢宣这边知道他爹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仲夏,他终于拎着大印走马上任权知纪州事。
他收到的第一封家书便是他阿娘在信中写他爹要回来了的好消息!
听说是平西王那边使的劲儿,谢宣仔细一琢磨便也想明白了,爷爷在北边立下多大的功劳,此刻都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而是就算爷爷打了胜仗也不好向人开口,让兀目无条件同意送大齐使臣归国。
假若父亲不是爷爷的儿子,这倒也好说。可偏偏使臣中有父亲,爷爷再怎么开口都难逃徇私的嫌弃,所以这事儿八成是闻人师父看出了爷爷的为难,主动来帮忙的,这份恩情需要他们谢氏记在心里的。
谢宣又看了两遍家书,刚要预备回,便见伏远山往书房里又送了一个冰盆来,里面的冰块很结实,完全不是碎渣模样,甚至比往年他在宁国府里用的冰盆都好。
谢宣不禁问道:“这才午月还没有入伏,以后闷热的日子还多着呢,怎么就用上了这等冰盆?”
伏远山回道:“主子有福了,这不是窖里的冰,是山上的冰,纪州城西郊有座巍峨的高山,顶上积雪终年不化,上面的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要多少都是有的,自然不像咱们在汴京时那样,一分一毫的冰都节省着用。”
谢宣放下手中的笔,凑近冰盆看了看问道:“府里的随从各司其职,没听说过有上山采冰的,这冰是何人送来的?”
“是衙门里的差役。”伏远山回道。
谢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抬眸吩咐道:“你去暗中打听打听,究竟何人在采冰?”
伏远山摆摆手道:“奴才早就打听过了,今春纪州遭了旱灾,地里的秧苗颗粒无收,前任知州以工代赈想出这么个法子,如今纪州城内家家户户抽丁上山采冰,然后运到周围州县去贩卖,赚了钱便分给这些工役买口粮,如此一来便可度过今年的荒年了。”
谢宣奇怪道:“单单只有纪州有旱情,周围的州县没有旱情吗?”
“其他州县还好些,数纪州旱情最严重。”伏远山道。
谢宣挥了挥手,命伏远山退下了,自己在书房里给阿娘写回信。
半炷香后,伏远山又端着一盆冰进来了。
谢宣道:“之前的冰还没化完,何以又端了一盆过来?”
伏远山忙道:“底下的人怕主子热到,这是特意孝敬的。哎,我听说纪州地民风彪悍,可见也不尽然,这不挺热情的吗?”
谢宣晃了晃手中的书信道:“将这封信让咱们的人送回汴京,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伏远山乖巧应是。
谢宣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屋里的冰盆,收回了视线。
他换了一身丝麻青衫,手执折扇,作普通读书人模样打扮,信步走出了官邸来到城中转了转。
他满心以为纪州今春遭了旱灾,城中大抵会萧条些,街市上大抵不会有太多的商贩才是,然而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纪州城远比他之前想的热闹的多,城东的街市上小摊小贩的摊位挤的满满当当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兀自逛了一会儿,伏远山匆匆忙忙的跟了上来,边跑边擦汗道:“主子你可真能转,让奴才找的好苦。”
谢宣指了指一旁的茶摊说道:“店家,来两碗大碗茶。”
“好嘞,客官。”不一会儿一碗温热的茶汤被送上来,伏远山如牛饮水一样,仰脖一口灌下,这才消了渴热,大汗一出,凉风一吹,别提有多爽快。
谢宣端着手里的茶汤一口一口的慢慢饮,明明是一文钱的大碗粗茶也被他饮出品明前龙井的风雅来。
茶汤还带着一丝温热,暑天入口再舒服不过了。
谢宣抬头问道:“店家有加冰的大碗茶吗?”
“哟,客官,冰可是贵价物,我们小本生意搞不到那些。”一个头戴蓝布印包巾的大婶回道。
谢宣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
伏远山闻言抬头张望了片刻,不禁讶异道:“真是奇怪,怎么纪州城里净是女人出来摆摊?”
卖茶的大婶道:“听口音两位客官是外乡人吧?”
谢宣道:“我家在北边的熙州,去年秋遭了兵燹,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便也想开了,四处兜兜转转,落到哪儿算哪儿。”
大婶一听谢宣是熙州人,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又白送他们一碟茶果子,这才说道:“小哥儿有所不知,这边今天春天地里的秧苗都旱死了,颗粒无收,每家每户的男人都去府衙应杂役,专门上山采冰,换些辛苦钱补贴家用。”
“官府竟招得了一个州的杂役?”谢宣故作惊讶的问道,“这么多人如何安排?”
“害,纪州城五年三旱,每任父母官来了都是这个法子,有旧例的,依循往年旧例即可。”卖茶的大婶习以为常道,“我家男人几乎每年一到暮春就跟着族人们上山采冰,去晚了好冰点被人可就被人占了,忙活半天也赚不了几个钱。”
谢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正值农时也要上山采冰吗?”
“家里地少,拢共没三亩薄田,我在家便打发了,用不着他。”卖茶的大婶说道。
谢宣轻啜了一口大碗茶,伏远山的双颊像小仓鼠一样,被茶果子撑的鼓鼓囊囊的,他伸手将茶果盘子推向谢宣,忙里偷闲道:“主子,这个好吃的。”
谢宣闻言亦用了一块茶点,末了放了十文钱在桌面上,这才带着伏远山起身离开。
街市上有不是小贩挑了满筐满筐的金灿灿的杏子沿街叫卖道:“又甜又香的黄金杏嘞,吃一个口不渴吃两个口不干,三个四个下了肚,保准舒坦的你赛活神仙嘞。”
谢宣爱吃杏李等鲜果,一听摊位上的大娘叫卖的有趣儿,遂也停了下来,他俯身看着麻布上摆着的这些甜杏,问道:“大娘,你这甜杏怎么卖的?”
“十文钱六斤。”卖甜杏的大娘说道。
“这么便宜?”谢宣打量着这些甜杏说道。
“小郎君第一次买杏吧,那是地主老财家里的落盆杏,烂在地里不要的,被人趁天黑偷摸捡了来卖的,你仔细看看那堆杏是不是每个都有瑕疵?”临摊位的人说道,“看小郎君你穿的也算整齐,何苦吃烂杏,快来这边看看正宗的大甜杏。”
谢宣闻言果然朝临近的摊位看去,问道:“这位大姐,你这杏怎么卖的?”
“二十文钱一斤,童叟无欺,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那卖杏的大姐回道。
谢宣挑眉道:“差这么多?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二十文一斤的杏。”
伏远山道:“是这个理儿,恐怕连两京里都没这个价吧。”
“小哥尽说笑,两京里能吃到纪州特产的甜杏?”那卖杏的大姐也是会说。
谢宣道:“今年纪州刚受了灾,大姐这样要价,恐怕这甜杏熟烂了也卖不出去吧。”
“不怕的,总有爱尝鲜的人,实在卖不动了就拿去做杏酱做蜜饯,卖给点心铺做甜馅儿用,总有它的去处的。”那卖杏的大姐回道,“我们杏农一年到头就收成这么点杏子,全家一年的吃喝就仰仗着它了。”
谢宣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笑道:“大姐,来称二斤。”
“小郎君,我这杏是五斤起卖的。”卖杏的大姐咧嘴笑道。
“那就称五斤。”谢宣回道,伏远山轻轻拽了拽谢宣的衣角劝道,“旁边那个大娘卖的杏除了长得不好看也没别的毛病,主子何苦要当这冤大头?”
谢宣眼神示意他往旁边看去,却见那大娘在他们说话闲聊的时候早就把杏卖光了,此刻正在收摊儿准备回家呢。
伏远山:“……”看来今日这冤大头必当无疑了。
伏远山解下钱袋子预备付钱,排在他们后面的人催促道:“你们前面的能不能快点,刚刚叽叽歪歪的说了半晌话白耽搁功夫,我们还等着买点杏回家度饥荒呢。”
伏远山:“……”他扭头往后一看,尽是衣衫褴褛之人,啧,这冤大头当的,不止他家主子一个。
卖杏的大姐将谢宣要的五斤杏称起:“称杆打的高高的。”
她见他们主仆手里都没带提篮,便将一旁苇叶编的简易篓子装了甜杏,递给了伏远山。
伏远山搂着这几个金瓜蛋蛋似的杏,小心翼翼的跟在谢宣身侧。
谢宣敛了扇子,伸手掰杏吃,还每个杏只尝一点儿便随地一扔,边吃边扔边逛。
伏远山见状心疼的都快碎了,他哀嚎道:“我的主子我的爷,您就算家大业大也不扛这么造的啊?夫人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一会儿,谢宣他们身后跟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就擎手等着谢宣随手扔杏呢,一口一个:“谢谢爷的赏,谢谢爷的赏。”
自有虎视眈眈盯着伏远山怀里的篓子的,打量着谢宣快将这五斤杏玩……呃,吃完的时候,一个腾跃眼疾手快抢了伏远山怀里的苇叶篓子,头也不回的跑了,迅速钻进小巷子里连找都找不见,后面亦跟着一大帮瘦骨嶙峋的乞丐。
伏远山挠了挠头,呆呆的立在原地,口道:“竟然在街头明抢,岂有此理!我要报官!”
谢宣手里把玩着折扇道:“报什么官?你家主子我就是官。”
“可……他……你……我……”伏远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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