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奇朵被迟意的这番话说的脸色涨红,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不错,我哥哥确实死在了林胡,但目的不变都是为了追踪那支神秘的军队,我爷爷知道你们干什么来了?你们齐人对这片翰儿朵大草原以西这块贫瘠的土地并没有任何想法,你们只是不喜欢异族在这里窜上跳下的,用你们汉话来说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齐军早晚得跟那支神秘军队遇上的,多了解一些信息对你们没有害处。”
扎奇朵顿了顿又提议道:“总之我们都要对付那支军队,为何不能联手?”
“联手借机让你们祖孙一统翰儿朵大草原以西的各部吗?”谢宣凉凉的说道,“我们齐人能沾上什么光?”
“你们想要丝绸之路畅通我们可以保证,你们想让我们臣服也可以商量,便……便是你们在这边设立都护府都是可以谈的,我们保证不依附兀目人。”扎奇朵承诺道。
谢宣懒散的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这些话莫说我,你自己信吗?”
“……”扎奇朵沉默了片刻后又道,“如果你们能打败兀目人,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的话,我部会照我刚刚说的那样做,反正你们齐人富庶,灭我们难道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不过,你们把我们西秦人撵走了,还会有东秦人、南秦人、北秦人,随便什么秦人胡人羌人的来这里定居,你们不会赶着牛羊来这里放牧,只会寻一个听话的部族依附你们,为你们卖命而已。假如你们足够强大,我们跟你们做这样的交易本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羸弱不堪,谁强我们听谁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如今你们并不强,你们一直在和兀目人乞和,是下位者,我们若现在臣服你们便是下位者的下位者,若我们直接ῳ*Ɩ 臣服兀目人也只是下位者而已,跟你们平起平坐,而现在若臣服于你们反而是自降身价的表现。”扎奇朵开门见山的说道,她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但见谢宣脸色轻轻并未有什么起伏,甚至连一点儿恼怒都没有,她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谢宣合上茶盏,抬眸瞧了她一眼,老神在在的问道:“说完了?”
扎奇朵点点头道:“说完了。”
谢宣淡然道:“就这?”
“闻金金,你这是什么意思?”扎奇朵反而要怒了,她觉得自己被人忽视和鄙夷了。
“意思是说,你们部落也不过是西秦人的一个分支,比小小的西秦还小,凭什么跟我们大齐谈条件?!”李从庚代谢宣回答道。
扎奇朵:“……”她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将手中的马鞭一下子甩到八仙桌上,然而并没人在意她有没有发怒,因为谢宣等人早已在李从庚话音刚落时便离座扬长而去!
她是部落里族长的孙女不错,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可是在闻金金的眼里,她什么都不是,他甚至都不愿意跟她浪费口舌。
谢宣、迟意、李从庚三人回到房间后, 迟意显得特别的沉默,一直闷着头一声不吭。
谢宣拿脚尖踢了他一下道:“打赢了都不开心?”
半晌后,迟意才回过神来说道:“这么多年来边患一直悬而未决, 朝廷每年花费大量的财物所求不过一个安宁,到头来竟是……竟是……”
谢宣坐在书案旁,双手支颐看向迟意道:“看你这副颇受打击的模样,难道真的第一次听到西秦人的心里话?”说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迟意的肩膀道, “平日里你爷爷让你多读几本书你非是不肯, 史书里早就说过:‘夷狄,禽兽也, 畏威而不怀德。’朝廷持续十年给西秦人赐岁币, 不及楚怀秀一次率军攻破肃州城, 真正让西秦人恐惧的永远是兵锋而非财物, 边境安宁的前提是汉人武威远扬。”
迟意怔怔的听着谢宣的话语,沉思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大齐做不到。”
大齐朝廷苟安者掣肘, 亦不会让官家再对西秦动武的, 再者说大齐国库年年亏空,也没有动武的条件。
迟意蓦然抬头看着谢宣道:“朝廷都做不到的事情,兴庆府为何要试?”
“齐璟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啊。”谢宣神秘莫测的笑道。
与此同时的汴京城,谢徽父子在蔺家喝酒,几人都得知谢宣去了西域, 蔺冕开口说道:“我还是觉得他这次有些冒险,经略西域便是在汉唐盛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是如今这世道。”
蔺祈沉思片刻开口道:“这真是招险棋,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他有本事将西秦切成碎块, 就有希望的。”
“是啊,关键是兵贵神速。”谢徽紧接着说道。
谢壑并未言语,一直在沉默喝酒,蔺冕扭头问他:“临渊,你怎么看?”
“坐看。”谢壑道,“看着险而已,他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我相信他。”
谢宣不知道自家父亲对他这样信心满满,他正在迟意惊愕的目光下跟两位好友说明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李从庚犹疑道:“如此一来,这条通往西域的商道可就彻底乱了,西六州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不破不立,彻底搅乱这洼水才好浑水摸鱼嘛,至于摸上什么来,全凭本事了。”谢宣耐心回道。
迟意经过最初的震惊后,也回过味儿来说道:“只要漕运还畅通着,西六州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再乱也是这一两年的时间,熬过这段时日就好了。”
谢宣冲着他欣慰的笑了笑,说道:“正是此理。”
三人各回各屋去休息,一宿无话。
次日一清早,扎奇朵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了谢宣,她态度十分干脆:“我知道之前那些话是我想的有点多,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联手,西秦王暗中劫掠你们的商队是想搜刮些银钱,养那么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可是个不小的花费,我们部落不养那个,也就没有劫掠你们的必要,只要咱们两边联手,最起码可以保证你们西去的商路是通的,而且我们不会依附兀目人,这是我现在就可以给的保证。”
谢宣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够。”
扎奇朵急了,怒道:“你还想要什么?”
“十年之内,不要东犯,这是我的底线。”谢宣敞开天窗说亮话。
扎奇朵目光闪烁了一下,沉默良久后说道:“好,说十年就十年。”
“这一项要求我要写到协约里,如果你们不遵守承诺,就要承担被灭族的风险,我闻金金说到做到。”谢宣一字一句十分严肃的说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扎奇朵咬了咬牙,坚决道:“就这么决定了。”
“成交。”谢宣说道。
“那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前往林胡了?”扎奇朵问道。
“不急。”谢宣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大齐乃礼仪之邦,先去与西秦王告个别再走也不迟。”
西秦皇宫内,西秦王挽留道:“闻大人再往西去,风沙漫天,难以前行,而且瀚海里的沙子可是会吃人的,我们两国也算友邦,闻大人有何要紧的事儿不妨与本王先说道说道,兴许你们束手无策的事情,我们可以疏通呢?”
“还是商队被截杀的事儿,而且西域二十四国呢,让西秦王夹在中间为难必然不妥,我更喜欢亲力亲为。”谢宣说道。
二人寒暄一阵,谢宣突然说道:“西秦王腰间那枚血玉凤凰玉佩倒很别致。”
西秦王低头看了看,一边取下一边说道:“是我们西秦特产的血玉,在我们西秦不算稀罕物,闻大人若喜欢此物便赠予你了。”
谢宣亦摘下自己腰间的青玉道:“多谢西秦王割爱,我的这枚青玉亦是御赐之物,便斗胆赠予西秦王了,望您不要嫌弃,愿我们两国永世交好。”
说罢,谢宣告辞,带着使团离开了陶州城继续西行。
在扎奇朵的热切期盼下,谢宣带人来到了鄯善国。
扎奇朵:“……”跟谢宣同行了这么久,她已经清楚明了的意识到谢宣并不是个可以任由别人拿捏摆布的人,她要试着习惯。
鄯善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王族元气大伤,国政十分不稳,对于汉使的到来他们又喜又怕,喜的是在他们国家的传说里东方有个实力强横的汉人国家,喜的是他们可以凭借汉使的力量稳定自己的国家,忧的是汉使亦可以轻而易举的颠覆他们的政权,而且听往来的商队说,汉人已经没有那么强大了,这下鄯善国上下更加忐忑了。
谢宣的使团被鄯善人细致周到的请入了驿馆中,一连几日新上任的鄯善王并没有召见谢宣他们,扎奇朵和迟意出去打探了半天消息,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惊一跳。
原来新任鄯善王听说谢宣他们是从西秦那边过来的,以为谢宣与西秦人交好,而西秦王又和林胡王同气连枝,这次鄯善内乱就是林胡挑起来的,他怀疑谢宣这群汉使是不是也和林胡那边有什么勾结,企图再次颠覆鄯善。
谢宣得知鄯善王的疑虑之后,亲自修书一封给鄯善王,直言自己是为汉商屡屡被劫掠一事而来,与林胡并无交情。
鄯善王见了谢宣的亲笔信,心里踏实了,当晚就安排了接风宴,推说自己前几日身体不适怠慢了各位贵使实属无奈。
谢宣摆摆手,并未往心里去。
鄯善王见状温声说道:“汉商往来西域诸国,于我们也大有好处,鄯善从未对任何一支汉商队伍下过手。”
谢宣闻言道:“我们久居东方,并不了解西域的情况,所以这次才组织使团来西域一查究竟,听闻鄯善人热情好客,我们才选择在此落脚,并无他意。”
李从庚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西域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四个国家,不知汉商经过鄯善之后会上哪个国家去?可否有定向?”
鄯善王和善的说道:“我们鄯善出产美玉,汉商都爱来这里交易,留下丝绸和瓷器,带走我们这里精美的玉器,有的去其他国家贩些马匹和稀奇的干果蜜饯,汉商的路径并没有定向,但他们离开西域前最后去的国家必是林胡。”
“为何?”李从庚问道。
“因为林胡盛产香料,许多香料都是别的地方没有的,有些香料只那么一小撮贩到东土去都可以卖到万两黄金。”鄯善臣子回道,“当真是一本万利,所以往来的汉商也有不往别处去直奔林胡的。”
谢宣点了点头,心里悄悄记下了。
其后的几日,谢宣命人分批去西域诸国打听着,问问那里的人,汉商途经那里的相关情况。
数日之后,各方消息汇集在一处,汉商被劫掠的真相渐渐水落石出,绝大多数的汉商是在林胡境内死于非命的。
谢宣看着这个结果,沉默了。
迟意问道:“我们需要前往林胡交涉此事吗?”
谢宣摇了摇头道:“不要羊入虎口,林胡人现在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你的意思是?”迟意迟疑的问道。
谢宣命人将扎奇朵姐弟叫来,然后对她们说道:“去,将大齐使臣出访鄯善国的消息放出去,并着重说我们带了十车金银珠宝,二十车的绫罗绸缎,二十车的精美瓷器。”
扎奇朵姐弟俩领命出去了。
谢宣拍了拍手掌道:“现在我们就等鱼上钩了。”
然而,他们最先等来的却是鄯善王,鄯善王在朝臣的陪伴下来到谢宣的驿馆里急得团团转:“我的汉使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大人大量放小王一个生路吧,本来林胡就盯上了我们鄯善,您这消息一旦放出去,我们还活不活了啊?!林胡不定眼红成什么样呢?!便是您也有可能因为露富而招来杀身之祸啊!”
李从庚淡定回道:“鄯善王将心放在肚子里吧,这杀身之祸不定是谁的呢。”他就没见过有人能从谢宣手里沾到便宜。
数日之后,林胡以林胡王过寿为借口,修书一封给鄯善王,要求鄯善派使臣前往林胡给林胡王祝寿,便是寿礼单都给鄯善王列好了。
鄯善王打眼一瞧,两眼一抹黑,险些晕了。
谢宣接过礼单一看,却是满意的笑了。
鄯善王哀声叹道:“鄯善是小国, 就算把国库掏空了,也给不起林胡列的寿礼单啊!”
谢宣凉凉的说道:“这林胡王还是个体面人,明明可以直接抢你, 偏偏他还安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鄯善王一脸苦笑道:“汉使大人,您就别调笑小王,哎,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
谢宣道:“本使倒是有一计。”
鄯善王如临大赦道:“还请汉使大人明示。”
“这些寿礼大概是因我而起, 理应由我来筹措, 只是我要林胡的人亲自前来搬运,只有这一个条件。”谢宣献计道。
鄯善王心中一顿, 让林胡的人帮趁着来搬寿礼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汉使特意将这一点儿点出来, 可见他要的不是普通的林胡人, 至少是能主事的,甚至是林胡王族。
他略一思索后说道:“林胡王年事已高, 不理朝政多年, 如今主事的是他们国内的大祭司玉衡,汉使大人的意思可是要让林胡大祭司玉衡亲自来鄯善取寿礼?”
“然也。”谢宣对鄯善王的上道表现非常满意。
鄯善王无奈,只好亲自给林胡王修书一封,后来反被林胡国书羞辱,说什么撮尔小国也敢命令上邦?!一下子将鄯善王气个仰倒!
谢宣似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并未感到丝毫的诧异,他给鄯善王支招道:“你就说你新得了一块舍利子, 不敢妄动, 唯待上邦使者前来请走。”
鄯善王一拍大腿,苦瓜着脸道:“小王没有舍利子啊!”
谢宣气定神闲的说道:“本使有。”
行叭!鄯善王又修书一封, 果然把林胡国的大祭司请了来。
在驿馆中,谢宣问扎奇朵道:“人我给你们骗来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全看你们的本事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句,最好留个遗书遗言什么的,你们姐弟俩未必是那林胡大祭司玉衡的对手。”
扎奇朵杏目圆睁似是在恼怒谢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后来想了想,仿佛确实是那么回事,遂扯了一张羊皮纸写道:“我扎奇朵和弟弟达西去给兄长报仇了,若此仇得报则皆大欢喜,若不幸身殒后辈们引以为戒,苦练本领,不要贸然寻仇。”
写完遗书后她和弟弟各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将其交给了谢宣。
三日后,林胡大祭司玉衡坐七宝香车出行,一直行到鄯善都城门下,便再也不肯前进一步了。
玉衡身后是林胡的护卫军,一共有五百人,个个披坚执锐,气势非凡,一看便知是饮过血的雄武之师,不可轻易冒犯。
谢宣站在城墙头子上,瞟了一眼林胡大祭司的护卫军后对迟意说道:“那祭司带来的兵比你的兵如何?”
迟意俊脸微红,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正色道:“观之半晌,我还有不足之处。”他手底下的兵竟然连一个外邦大祭司的护卫军都比不上,岂不是天大的耻辱。
谢宣见状安慰道:“别气馁嘛,悄悄跟你说,就这些人完全比不上我们熙州的兵。”
迟意:“……”他看着谢宣一脸得意的表情,突然泛起一阵牙酸,很想踢他一脚。
他看着扎奇朵姐弟突然不见了,想来是下去准备了,不禁问谢宣道:“我们需要帮忙吗?”
谢宣抱臂看戏道:“坐山观虎斗不也挺好的吗?”
“那些人不肯进城来,扎奇朵姐弟俩的计划不太好施展啊。”李从庚在一旁说道。
“问题不大。”谢宣丝毫不担心,他意味深长的笑道,“我那血玉凤凰不是白借的。”
果然,城门下的大祭司见了血玉凤凰后放心的进城了,他以为鄯善已经在西秦的控制之下,那跟在自家后院溜达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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