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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金阿淼)


苏培盛和巧荷立刻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在掌柜将衣裳送过来以后,两人各自替主子穿好了衣裳,自个儿也飞快装扮好。
四个人变成了两口子带着小厮出门,巡视产业的架势。
胤禛揽着耿舒宁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一辆半旧的马车候着。
耿舒宁上了马车还有些怔忪,实在没忍住好奇问:“爷在台庄也有不为人知的势力?”
难不成是粘杆处在全国各地的据点之一?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何必还要重新开铺子,这些铺子就能成为情报组织的据点啊。
她回味了下,略有点班门弄斧的尴尬。
胤禛抚着她新梳好的挑心髻,失笑解释,“朕没你想得那么无所不能,若粘杆处有这样的本事,湖广水患的乱象,朕也不会被瞒那么久。”
他不会忌讳让人知道自己的短处和无可奈何。
“康熙三十六年朕还是四贝勒的时候,出来办差,在河南被人追杀,机缘巧合救了廖家的少主。”
“这玉牌是他的信物,算是报答爷的救命之恩。”
耿舒宁对这种江湖恩仇的事儿还挺感兴趣,歪着脑袋追问,“那他知道您的身份吗?你们有没有歃血为盟什么的。”
胤禛一本正经点头:“虽然没拜把子,也算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了。”
“只是爷没办法告诉他爷的身份。”
说完他顿了下,斜靠在马车壁上,似笑非笑看着耿舒宁。
耿舒宁狗腿地倒了杯茶端给他,特别给力地捧哏:“为什么呀?”
胤禛慢条斯理接过茶喝了一口,云淡风轻道:“这位廖家少主是天地会分舵舵主,爷怕他陷入恩将仇报的不义境地,当然不能告诉他。”
耿舒宁:“……”
好家伙,您一个皇阿哥就敢打入反清复明中坚力量内部了?
现在还敢用救命之恩,要人家的势力帮你办事儿?
她张了张小嘴儿,犹豫了下,只咂摸两下,没吭声。
胤禛含笑将茶盏放到她唇边,喂她喝茶,“想说什么就说,从你嘴里听到什么都不稀奇了。”
耿舒宁下意识沿着他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烫地推开茶盏。
怕外头苏培盛和巧荷听到,只小声嘟囔,“没盼着您做个人,也没想到您能……”狗成这样啊。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安危,最后几个字,她还是没敢说出口。
胤禛似笑非笑睇她一眼,“为夫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模样,夫人不必急,慢慢看便是。”
耿舒宁哑然,还有更不做人的时候吗?
她敛眉乖巧端坐,在外头反倒没有御前那么多限制,还是别给他自由发挥的天地了。
马车出了城,就开始颠簸,这里的路况还没有京郊好呢。
耿舒宁只觉屁股比被胤禛罚的时候还要痛,小半个时辰就快要成八瓣儿了。
偏偏这人平日里总拽她,这会子反倒君子起来,闭目凝神一路都没搭理她。
直到乡下庄子上,这才先下了马车,笑着过来扶她。
耿舒宁‘啪’一下拍开他的手,“不用您假好心,我自己可以!”
廖家掌柜给她这身装扮的鞋是厚底的绣鞋,非常适合走路,可见一般地主婆子也是不少活动的。
忍着揉屁股的冲动,耿舒宁黑着脸往地里走,碰上人才稍微和缓了脸色。
她刚要跟地里忙活的老农打招呼,胤禛就直接上前两步,将她拦腰抱起,声音不大不小地演上了。
“别生气了!不就是没有亲自给你种花吗?”
“爷天天那么多账本子要划拉,有家丁能干的事儿,何必非得爷来动手。”
余光发现周围有人看过来,耿舒宁心下一动,也跟着演上了。
她偏开头重重冷哼,“是谁答应我,成亲后会亲自种一亩花田,好叫我天天有花绾发的!”
“男人啊,娶到手就不知道珍惜,别忘了你可是倒插门!”
在苏培盛和巧荷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耿舒宁冷笑着拍了拍胤禛的脸颊。
“家产都是我爹留给我的,你不过是个赘婿!”
“若表现不好,休了你再找一个也不难!”
没人不喜欢凑热闹,尤其是这种家长里短的热闹。
两个人争吵的功夫,地里忙活着播种的农人和妇人们,都不自觉揣着手到地头上,借着擦汗喝水啃干粮的功夫瞧热闹。
胤禛微眯了下眸子,意味深长盯着怀里趾高气扬的‘夫人’,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
“咱们青梅竹马的情意,你何必动辄将休夫挂在嘴上,算我的错还不成?”
耿舒宁眼珠子一瞪,嚷得更大声:“什么叫算你的错!”
她恨这句话恨好久了,这会子借题发挥,挣扎着落地后,戳着胤禛胸口,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错了就是错了,算你的错,你不就是想说我无理取闹吗?”一旁有妇人不自觉点头,斜眼看自家汉子。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婚前你答应的事儿,做到了几件?”又有几个妇人若有所思,眼神不善看向旁边的汉子。
“分明是你求娶的我,成亲后我为你洗衣做饭,为你孕育子嗣,为你打理衣食住行,你都做了什么?”好些妇人都狠狠点头,看自家汉子的眼神愈发不善。
耿舒宁冷笑着退后一步,“怎么着,娶之前我是大爷,嫁了人我就得当孙子?”
“别忘了你花的可都是我家的银子,今儿个你要是学不会种花田,咱们就一拍两散!”
胤禛像是被训得恼羞成怒,“种就种!你还想嫁给别人?你怎么不上天呢!梦你别想做!”
苏培盛和巧荷:“……”爷,您这软可以服得再硬一点吗?
胤禛抹了把脸,不看耿舒宁,气冲冲走到被热闹吸引到了地头上的农人们中间,伸手掏出好几个银角子。
“来来来!爷今儿个来学种地,今儿个谁能教会我种花田,这银子就是谁的!”
汉子们想了想,怎么也不能叫这位爷在自家媳妇面前丢脸。
不然他们丢的是银子,这位爷极有可能丢的是软饭那个碗啊!
再者,他们也想委婉教一教胤禛,在自家婆娘面前,真的没必要这么硬气。
哄好了才能让婆娘乖乖听话,非要对着来,只会家宅不宁。
如果是平时,像胤禛和耿舒宁这样的陌生面庞过来,看起来还格外金贵,口音也不是当地口音,必定会被排外的村民们警惕。
好些日子之前,就有官老爷派里正叮嘱过,遇到陌生人少说话,最好不说话,直接撵人走。
只能说看热闹,凑热闹这事儿,古往今来人恒难拒之。
而且胤禛这被媳妇拿捏的无奈样子,也拉近了广大汉子们的同情心,最主要的银角子看着不轻,起码有二两了!
哪怕胤禛表情不善,耿舒宁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在胤禛不经意且分外仔细地询问之中,耿舒宁还是了解到不少事情。
比如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成,地里一年几熟,亩产多少,当地长势最好的庄稼,地租多少,赋税又是如何。
胤禛蹲在地头,装出一副‘我在了解民生,绝不是为了种花’的倔强模样,把当地的民情了解了个大差不差。
短短半个时辰功夫,就比上午时候皇帝接见耆老时了解得要详尽真实得多。
等到坐上马车往回走,躲在角落里的耿舒宁和大马金刀坐在中间的胤禛,对视片刻,都笑了出来。
胤禛对耿舒宁的随机应变很欣赏,懒洋洋冲耿舒宁招手:“过来,跟为夫说说,你都记住什么了。”
耿舒宁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我不过去,我怕你谋害亲妻,好摆脱倒插门的身份,回头再娶个年轻貌美的当家主!”
胤禛:“……”
他哼笑着扫耿舒宁一眼,她就坐在最外缘,跟受了惊的小兽一样,似乎他一有动作就会飞快窜出去。
胤禛微微阖上眸子,也不强求耿舒宁过来,叫她多得意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只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先前她骂人的时候的话,他什么时候认错的时候不真诚了?
回忆半晌也没想起来,等踏上回程的乌篷船时,胤禛对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手在身后摆了摆。
苏培盛立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亲自去船头撑船,赵松带着其他人挪到了旁边护卫的船上。
耿舒宁见天光暗下来,进了舱内,趁没人发现的时机偷偷揉屁股呢。
因为平时伺候的人也没什么动静,便没注意到人都离开了这艘船。
直到胤禛噙着笑,进了船舱,慢条斯理坐在她一旁,而苏培盛和巧荷都没跟进来,她才察觉几分不妙。
她小心翼翼往外头挪,声音也软了不少,“爷……颠簸一路,我身子不适,没办法伺候您,我去叫人进来……”
话音没落她就想跑,只是在胤禛面前,她从来也没跑掉过,再次被横着放到了膝上。
耿舒宁咬牙:“您要再打我,我可……您干什么呢!”
她威胁的话也没能说完,感觉裙裾被掀起来,裤子也要不保,顾不上其他,拽着裤腰带震惊不已。
胤禛只微微用力,就叫雪绸的中裤成了破布,被扔到了一旁。
耿舒宁心下一紧,剧烈挣扎:“我翻脸了啊!我跟您说我翻脸我自己都……唔!”
她瞪大了眼,一抹凉意落到山川之间,像是早春最温柔的风,抚平了因为颠簸而受到的所有折磨。
胤禛声音低沉:“你翻脸自己都如何?”
耿舒宁呆呆回话:“都害怕呀……我自己涂药就行了,您快放手!”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这么光着那啥,让这狗东西跟照顾小孩子一样……这比挨打还叫她害臊。
她探手往后去抓住他手腕,不肯叫他继续。
“我没什么事儿,不用涂药,休息几日就能好!”
胤禛将她扶起来,以跨坐的姿势,稍稍用力摁了下,听到耿舒宁倒吸气的声音,推他的动作快要变成掐了。
就这还不疼?她也就那张小嘴儿嘴硬。
将她不老实的手困住,胤禛还能空出一只手抚住她的脖颈儿。
“叫朕好好亲亲你,今儿个你骂朕的事儿就算了。”
不容拒绝的唇凑过来,撬开她的,将她倒吸的气息吞咽下去,似乎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走。
耿舒宁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孽缘愈发嚣张。
船舱荡漾了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周围全都是水,护卫也全是他的人。
这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最恐怖场景。
只要他想,她今天会像个断了翅膀的海东青,被死死钉在船舱里动弹不得,承受她几次三番惹来的狂风暴雨。
她止不住地浑身轻轻颤抖。
胤禛如海妖一般蛊惑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耿舒宁微微哽咽:“我,我怕疼,你别……”
胤禛慢条斯理替她整理着裙摆,边角一片一片的木槿花翻飞着落到了腰间蝴蝶上,像是主动送给蝶扑,授粉。
耿舒宁难耐地仰起头,嗓音颤抖:“皇上,我不愿意……你答应我的!!!”
第一次脐橙是真会死人的!
她不想死在乌篷船里,这里连个可以躺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活命,她什么好话都愿意说,声音软得不像话。
“我错了,我不该跟皇上对着干,不该拂了皇上的好意,您饶我一次吧。”
“我先前气您明明拿了好处,却总叫我觉得亏欠,舍不得离开您,我不想就这样跟您在一起……”
“呜我不想跟旁人一起伺候您,您答应我的……”
胤禛不甚熟悉地拨动着琴弦,薄唇将太过凌乱的琴声压回去,声音缱绻低醇。
“不会有旁人,朕答应你的总会做到,给朕些时间。”
太医院一直瞒着皇后的脉案,乌拉那拉氏的身子骨……也就这几年了。
那是他的发妻,她没有什么过错,这个体面胤禛要给皇后。
正好,也能趁这几年的工夫,叫这小狐狸往上爬。
他亲在耿舒宁耳畔:“朕会为你铺平前头的路,岁宁,往后只有你,好不好?”
耿舒宁紧紧抓着他衣襟,没办法冷静思考,只拼命摇头,根据听到的内容反驳。
“不好!我现在不愿意呜~我没准备好!”
胤禛若有所思,双手微微用力,迫她凑近他的薄唇,声音几乎消失在唇齿间。
“岁宁,你是真没感觉到,还是口是心非?朕的衣裳都湿了。”
耿舒宁脑子哄的一声,眼前倏然闪过轻飘飘的白光,第一声抽泣溢出唇角的片刻,便软软晕了过去。

四月中,圣驾抵达淮安,耿舒宁一路都待在自己房间里,再也没出过门。
她不想回忆自己那天是怎么登的龙舟,其实一被抱上龙舟,她就醒了。
太医说她是累了一天又食欲不振,一时刺激血气不足才会晕过去,她就更不想醒了,直接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她就更不想回忆有多少人看到了胤禛膝前湿透的衣袍,甚至连御前的人都不想看见。
有好些日子,巧荷跟自家主子说话,都觉得自家主子格外安详,有种随时能进坟的安宁感。
耿舒宁恨自己无能,苏不出宇宙飞船,星际辣么大,她是真想去看看。
胤禛下江南不是来游玩的,一路要巡视两岸民情,到达地方后还要考察官员的政绩,检阅驻兵。
他跟康熙不是一个性子,什么事儿恨不能一口气把所有事情忙完。
龙舟南下的速度比康熙南下时候快得多,胤禛身上的担子自然也更重。
四月二十日,胤禛从清口上岸,巡视淮安的溜淮套开河工地,导淮入江的治河工程关键点就在这里。
若是溜淮套出问题,一旦遭大雨,淮河两岸决堤,到时候百姓和田庐都要遭殃。
龙舟在这里停留了两日,二十二日,胤禛下旨令河道总督张鹏翮镇守此地河堤,启程继续南下。
到了二十三,忙碌了月余的胤禛,总算是有时间歇口气。
龙舟加速往扬州去,胤禛夜里受了凉,略有些发热,靠在罗汉榻上喝药汤子。
见苏培盛从外头进来,他抬头,“东西送到她手里了?”
苏培盛赔着笑回话:“主子爷也知道,居士……一直在养身子,这天儿冷一阵热一阵的,许是身子不妥帖,奴才也没见着人。”
“但送进去的膳食居士用得还算香,巧荷也说居士叫人谢过主子恩典呢。”
胤禛轻笑,以耿舒宁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会谢他就见鬼了。
耿舒宁虽然不晕船,可在船上食欲不振,就喜欢吃点酸辣口的,只是不好特地叫御厨做,那天才会晕在乌篷船里。
这些日子他太忙没工夫去看她,也没强求她来御前伺候,毕竟人来人往的,怕被人发现会伤了她名声。
但他令人从淮安寻了会做川蜀菜的厨子,日日都叫人送膳食过去,在耿舒宁跟前的存在感并不弱。
思及那日她倏然紧张的收敛和泣音,胤禛勾了勾唇,感觉药汤子太热了,叫身上燥得慌,随手搁下。
“去取把古琴来。”胤禛突然来了兴致,指着跟耿舒宁相邻的窗口,“就放那儿。”
苏培盛惊了一下,皇上可是很久很久没动过琴了。
身为皇子对于君子六艺自然也是要学的,只是其他皇子多都在射御和礼书上用功夫。
很少有人知道,皇上还是四阿哥时候,弹琴和奏笛都是一把好手。
只是后来九贝勒允禟在太上皇万寿节表演后,当时两人关系已经恶化,胤禛便再没动过琴。
苏培盛赶忙叫人取了一把名为焦柳的名琴,放在窗口。
胤禛慢条斯理净了手,焚上香,修长的手指轻抚在琴上。
照常托腮在窗口发呆的耿舒宁,蓦地听到一阵好听的琴音,听了会儿,竟然是她非常喜欢的《潇湘水云》。
这首曲子弹奏的人少一些,但也是古琴名曲之一,飘飘荡荡的琴音轻颤着,似乎能将人带入碧波荡漾的山水之间。
耿舒宁轻阖杏眸,遮住眸底的水雾,突然回忆起自己少年时曾经生活过的连绵山间,那里有人笑骂她淘囡,还有拿着烧火棍子撵她的亲人……
琴音终有落幕时,耿舒宁拭掉眼尾的晶莹,问巧荷,“有人在御前奏乐?是宴请什么人吗?”
这些时日虽然一直在龙舟上,但她知道皇上有多忙,来来往往的官员经常上龙舟奏事,留下用膳也是有的。
岂料她刚问完,巧荷脸儿就涨红起来,低着头小声回话。
“是万岁爷……”
耿舒宁没听清楚,“什么?”
巧荷想起刚才苏总管意味深长的叮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提声儿快速将皇上的口谕告诉主子。
“万岁爷口谕,说这是弹给您听的曲子,先前琴艺不精,叫您不受用晕过去,往后定会勤学苦练,让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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