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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金阿淼)


胤禛听得心潮起伏,只要提起这件事,从来没人觉得他是对的,哪怕都知道是老九欺负人,也觉得是他做得过分。
却没想到,会有人理解他。
胤禛喉结滚了滚,缓步上前,声音低哑许多:“那又为何不喜欢我了?”
耿舒宁迅速抬了下头,眼神中满是诧异,赶忙又低下头,倒退一步。
“我,我没有……”
胤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敷衍:“心悦与否,你那双招子根本瞒不住,朕今天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耿舒宁被噎了下,心里有点拱火,一会儿我,一会儿朕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她咬着舌尖压了压火,思忖片刻,干脆了点。
“我从未奢想过成为您的妃嫔,在得知我那位好表哥与庶妹勾搭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谋财害命后,我才大病一场,做了那个梦。”
“见过了不同的风景,也记住了太多惊才艳艳的女子,我就想为自己而活,不想拘泥于后宅或后宫。”
胤禛掀起一抹冷笑,“所以,你想做个风流寡妇,将钮祜禄氏推到朕面前来,算计朕,还算计佟氏。”
“哦,还不止。”他继续逼近,“还想卖额娘和钮祜禄氏个好,为自己出宫做打算。”
“你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朕……朕是不是愿意!”
耿舒宁贝齿轻咬唇瓣,后退的功夫,梗着脖子分辩,“您已经是三宫六院了,多一个又何妨?子嗣对您而言不重要吗?”
“您要是不乐意,谁也没法子逼您不是吗?”要是谁都能霸王硬上弓,他也不会登基后还能清静了一年多。
胤禛轻嗤,“是没人逼朕,但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挑衅朕,勾着朕的兴致,让朕心甘情愿临幸你推过来的女人?”
耿舒宁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压了压火,努力保持平和好好说话。
“那就算是我的错,我用一辈子来赎罪……”
胤禛蓦地疾行两步,捏住她的下巴,火气比她还大,“我说了,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耿舒宁叫他吓得倒退,退到了温泉边上,差点没站稳掉下去。
胤禛顺势勾住她的腰,恹恹的眼神变得犀利,掺了恼怒,最后全变成了不甘。
“你从头到尾都在欺君!那你算到朕……”他咬咬牙,到底说出了心里话。
“你算到朕也会动心了没有?”
脸皮子滚烫,叫胤禛耿家恼怒,他用力卡着她的下巴,更用力箍着她的腰,迫她抬头。
“欺君之罪你可以将功补过,朕的感情你打算怎么补过?嗯?”
耿舒宁觉得腰和下巴都疼得要命,却更不敢招他,放软了语气去哄人。
“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以自己之能,伴您河清海晏,不好吗?”
“您说过,江山社稷对您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胤禛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低头堵住她这哄人的伎俩,火气都交融在了唇舌之间。
“江山社稷和你冲突吗?”
他咬着她的唇,“到现在你还在狡言饰非,一句实话都没有!”
耿舒宁被亲得喘不过气,想偏头都无法,呜咽着想解释,却突然感觉舌尖剧痛,血腥味儿瞬间在唇齿散开。
她猛地睁大眼,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使劲儿推他,这狗东西怎么还咬人呢!
接着,唇瓣又是一痛,胤禛禁锢她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他恨恨盯着耿舒宁带着水光的眸子,思及自己满腔的情意都被辜负,不知是恼还是怒,总之浑身都难受。
“给你机会都不说,那你这舌头也干脆别要了!”
耿舒宁:???
“没了舌头,也不耽误你尽忠!”说完,胤禛再次勾住她的舌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亲得她满嘴是血。
耿舒宁嘴唇里外都疼得要命,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呜咽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今日朕就教你个道理!”胤禛不止咬他舌尖,连耳朵都没放过,咬着她耳垂话说得切齿至极。
“想算计人心,朕愿意了,那这戏你唱了就得唱到底,想退场得问问朕同意不同意!”
“天底下能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若你不给朕个交代,腿也给你打断算了,朕信不过你的胡说八道,没了腿朕就信你再也不会跑!”
耿舒宁叫他突如其来的衷肠和暴戾惊得头皮都要炸了,火气也再止不住。
她挣不开禁锢的力道,也疼出了狠劲儿,干脆扭身用自身的力道狠狠往后倒,拽着他一起落到了温泉里。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惊得外头候着的苏培盛都站不住了,下意识往里走。
“万岁爷?姑娘?”
胤禛和耿舒宁的声音同时响起——
“滚!”
苏培盛:“……”得,爱咋咋地吧。
他赶忙退得更远些,想了想,冲赵松招招手,“你带人去趟温泉行宫,将随行的常院判请过来,别惊动了太皇太后。”
皇上是借着太皇太后身子不适,为着孝道,奉太皇太后来温泉行宫疗养的。
可别闹出什么大事儿来,叫人知道就真没法收场了。
里头温泉池子里,耿舒宁借着自己良好的水性和温泉的浮力挣扎开,实在没忍住,一脚踹到了胤禛的肚子上。
胤禛被她踹得趔趄,狼狈跌在温泉里,抬头瞪她,“耿舒宁,你真找死不成?”
耿舒宁顺着力道后退,靠在池子边上,比他眼神还凶狠,“是不想活了!”
先前感觉出他火气不大对,本来还想收着些,将人好生哄走。
现在听他满腹委屈,满腹火气,她只想骂人。
“您想听真话是吧?行,那我说!”耿舒宁唇角的笑也沾染了冷意,温泉的雾都遮不住。
她拍着水一字一句往他那边砸——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这道理你不懂吗?”
“还是你仗着权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连喜欢都那么高高在上,我欠你的吗?!”
“我想做风流寡妇,一开始你不就知道了吗?”
“我有没有说过我想出宫,有没有说过我不想成为妃嫔,有没有主动过一次?”
“分明是你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地勾着我,叫我起了花花心思,却又控制不住跨下二两肉去幸别人,我凭什么不能动摇?”
她发起脾气来,胤禛先前的暴戾反倒渐渐沉寂下去,他只沉着脸盯着耿舒宁。
“朕已经答应你独宠……”
“我呸!谁稀罕!”耿舒宁吐出一口血水,理智早就气没了,在刻薄上,两个人从来都是不相上下。
“我就问你,如果你现在突然变成个女人,你愿意被塞进后宅里,满腹经纶用不上,只靠身体和肚皮得别人一点垂怜?”
“你有本事能做正妻,甚至左拥右抱,你会甘心跪在旁人脚下摇尾乞怜吗?”
只有他一个人不甘吗?她也不甘心,所有的挣扎都被她吼了出来。
胤禛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变成一个女子。
但他也曾跪在二哥和皇阿玛面前挣扎过,认命过。
莫名地,他有点懂了耿舒宁的摇摆,心窝子一跳一跳的疼。
他想将这个炸毛的小狐狸拥入怀里,告诉她:“朕不会让你摇尾乞怜,你不想跪可以不跪。”
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只要方法得当,护住一个女人,叫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不可以……
“别跟我说那没用的!”耿舒宁推开他,打断他的温柔,眼神满是讥讽。
“你是能让我做皇后,遣散后宫,还是能叫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都眼睁睁看着我成为一个红颜祸水?”
“你总问我为何不愿意伺候你,觉得我在嫌弃你。”耿舒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气着气着委屈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睡一觉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就可以睡!”
她撕开自己的衣襟,冲过去将胤禛推倒,像她以前被压制的阵仗一样,短暂压制因为震惊缓了一步的男人。
她低头恶狠狠亲上去,用力去撕他的衣裳,养得好好的指甲都劈了,染得他暗金色的便袍绽开一朵朵血花。
“我早就知道你有三宫六院,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动摇!”
“都喜欢对方,凭什么是我伺候你!凭什么我要低头!”
她不管不顾使劲儿咬胤禛的唇,却因为力道完全抵不过这男人,很快被制住。
“宁儿你冷静点,朕没叫你低头……”他只是想听她说几句实话。
胤禛偏头躲开耿舒宁的亲吻,或者说啃咬,脑仁儿一蹦一蹦地疼。
也许他们两个的性格太相似了,每每袒露心肠,就总要这样互相伤害。
“宁儿……”他极尽温柔地想叫她消气,有点后悔先前的逼问,“我们好好说话……”
耿舒宁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又被控制得无法动弹,只能放声大哭。
“别叫我宁儿!是我不想跟你好好说话吗?!”
“你非要逼我!逗猫逗狗一样的喜欢,猫狗才稀罕呜呜……”
“你说你纵容我,你只纵容我一个了吗?呜呜呜……我就是不要!”
“一次次要得到我,却又一次次告诉我不是非我不可,那你别找我啊!”
“我怎么就不能做个人!怎么就不能是非我不可的那个!凭什么我那么努力还得不到我想要的……”
她嚎啕得像得知父母去世时,躲在无人山洞里那个小女孩一样,知道眼泪无用,还是只能哭泣。
她爸爸是为了保护怀孕的妈妈,被高空坠落物砸死的。
妈妈也被压得小产,滑下来一个男胎,一时受不了也跟着去了,他们谁都没想过她。
奶奶总拿着父母的照片哭,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再看她总会遗憾。
在医院去世的时候,奶奶担心她一个人会过不好,可更多的却是期待能去跟儿子,儿媳,还有未出世的孙子团聚。
她知道自己作,去确定没谁非她不可。
她永远都是不重要的那个,她自己最爱自己还不行?
她上辈子那么努力往上爬,好不容易活出个人样子来,却又穿到了这种地方,一切都成空,又成了不重要的那个。
到底是为什么……
胤禛心下有些慌乱,不断地抚着她的脸颊,轻声哄她。
“朕错了……我不该逼你。”他想抱她起身,在温泉池子里哭狠了怕是要晕厥过去的。
耿舒宁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她闭着眼,眼泪却还是不停地往外流,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喃喃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挣扎了,作死也累呜……”
贼老天就是不肯叫她好好活出个人样儿。
“不就想让知道我做什么都没用吗?”她不管身上的疼,放弃挣扎,由着自己陷入黑暗。
“你想怎样就怎样……”还不行吗?她不玩儿了。
胤禛感觉到她脑袋突然垂下去,加上两个人身上的血,被沾染了秋雨的风一吹,心窝子像被人猛地拿刀捅了个对穿。
漏着风的惊慌让他也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舒宁?舒宁?”他慌得浑身无力,却咬牙大跨步往外走,扬声大喊——
“苏培盛!叫御医!!!”
苏培盛见着这俩祖宗浑身的血,还有沁血的伤口,魂儿都要吓飞了。
赵松还没回来,巧荷也抖着腿,跑不动。
还是林福这个粘杆处主事稳一些,赶忙提气跑出去,带着护卫快马加鞭去迎赵松。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被提过来的常院判,感觉自己可能是做了场被狗啃了的噩梦。
好一阵儿他心里的脏话都下不去,缓了又缓才跪到胤禛面前回禀。
“万岁爷,姑娘就是怒火攻心,一时受不住温泉的热气儿,蒸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至于唇上的伤……涂些金疮药和白玉膏明儿个就能结痂,也无大碍。”
耿舒宁在御前,跟着胤禛的温补御膳吃,还被胤禛塞了好些羹汤养着,身子骨比先前好了不少。
常院判小心翼翼窥了眼胤禛的薄唇,日了狗的心情更加微妙。
“倒是万岁爷,您这……这伤口得小心着些,且得多养些时日才能好。”
苏培盛仔细回想了下,忍不住偷偷咂摸嘴儿。
主子爷发狠,也就吓唬人,咬破点油皮。
里头躺着的那位姑奶奶发狠,咬下去是真不客气。
他转念又开始发愁,这祖宗都快把主子爷嘴唇咬成三瓣儿了,可怎么回温泉行宫啊!
胤禛没管自己唇上的伤,回头动用匕首就能掩饰过去伤势的来由,他不会叫人发现是耿舒宁做的。
他眸光冷冷睨着常院判:“她手上的伤势呢?”
常院判赶忙道:“微臣看过了,劈了两个指甲,伤到了指头,已经涂了药,并无大碍。”
胤禛不想再听‘无大碍’几个字,他捏了捏鼻梁,压着火问:“她何时能醒?”
常院判:“这……耿女官身子有些疲乏,睡够了就能醒。”
“那你就在这里候着,她的身子骨朕交给你,叫她尽快好起来,若有任何差池,你提头来见!”
常院判心下一寒,赶忙躬身:“微臣遵命!”
胤禛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往室内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扭身往外去。
苏培盛赶紧跟上:“万岁爷,咱们现在……”
“去主院,你跟林福带人回去守着主殿。”
“若皇玛嬷派人问起,就说朕身子不适早歇下了。”
胤禛沉声吩咐:“拿把匕首过来,另外叫赵松去十三贝勒府传朕口谕,叫他即刻到温泉行宫面圣。”
苏培盛不解,却也不敢在这当口问,小心拿了把上好的匕首进门。
胤禛提着一盏烛台坐到了铜镜前,接过匕首,在烛火上方烧了烧消毒,而后毫不犹豫在带着齿痕的伤口上平削了一下。
苏培盛吓得噗通跪地:“万岁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胤禛平静用帕子捂住伤口,由着鲜血浸湿了掌心,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唇上的疼,比不过他心口万分之一。
耿舒宁先前的话,放在世俗卫道夫眼中,确实足够诛九族了。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又庆幸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也……后悔用这样的方式逼她说出来。
那些话像一个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是,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眼神狡黠灵动的小狐狸想出宫,想跟海东青一样自由翱翔。
他不愿意承认,他被她身上跟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鲜活和韧性吸引,耐不住心里的痒,数次主动勾她。
知道她喜欢看他的手,喜欢看他吞咽时的喉结,喜欢他将她摁在怀里的力道……若非清楚自己对她的吸引力,他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骗了个彻底。
他不甘心自己头回以色……勾人,却没能留住她要离开的脚步。
他不甘心与自己如此契合的小狐狸,叫他跟个愣头青一样做了那么多,却始终不愿意臣服于他。
现在想来,他喜欢的是她的与众不同,而老天爷送给他的这个福星,凭什么一定要臣服在他脚下呢?
情之一字不像朝堂,分不出个谁高谁低。
他突然想了下,如果他是耿舒宁……他大概早在宫里掀起腥风血雨,叫旁人都臣服他脚下。
那小东西只想离开,还是心肠太软。
他从脸色苍白的苏培盛手中接过止血药膏子,自个儿漫不经心往唇上涂抹。
疼痛叫他略回过神来,他用沾染了药膏子的帕子捂着唇。
瓮声吩咐:“给老十三带句话,朕与他切磋,一时不慎撞到了他剑上。”
“他为了赔罪,自请在温泉行宫小佛堂里请罪,直到朕唇上的伤痊愈为止。”
苏培盛:“……”
顶着风雨和夜色,好不容易赶到温泉行宫的允祥,比苏培盛还傻眼。
“我,拿剑削了四哥?”允祥指着自己,一时没忍住,回头给了自己长随后脑勺一巴掌。
他问:“疼吗?”
无辜被打的长随:“……疼。”
允祥迷茫地点头,“那就不是做梦,我是得去佛堂跪一跪。”
不然他怕是自己见了鬼,困在了噩梦中。
面圣都要卸去武器,跟皇上切磋也都用木制武器。
他还能拿木剑伤了皇上,正常点的梦,他都不觉得自己这么能干。
苏培盛赔着笑低声解释,“万岁爷是……一时不慎伤了自个儿,却是不好解释,只能委屈贝勒爷了。”
“佛堂里奴才已经给您安置好了床榻,可不敢叫您再伤了身子。”
允祥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想不到,四哥怎么才能伤了自己的嘴唇,气狠了自己咬的?
一想到他四哥咬着唇发狠……允祥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摇摇头问:“那四哥睡了吗?可否请苏总管禀报一声,好叫我看看四哥的伤势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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