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空无一人,一片静悄悄,安静到让人心里发悸。
但端王和徐庚已经被近在咫尺的诱惑冲昏了头脑,都不想让对方先到达皇帝的寝殿,双方边往大殿里冲,边互相厮杀。
近了,近了……
离皇帝的大殿越来越近,忽地——
一片破空之声响起,四面八方,万箭齐齐发!
哀嚎声四起,端王和徐庚的人死伤一大片,二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中了周二郎和永和帝的圈套,但为时已晚。
双方的人此时自动合为一体,护送着端王和徐庚往外厮杀,只是好容易冲到城门,却看到周二郎率领数千名锦衣卫站在城楼上严阵以待……
永和十二年,夏。
端王与首辅徐庚犯上作乱,引兵围攻皇城,户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兼翰林大学士周凤青忠心护主,率兵诛之,史称“太华门之变”。
晨曦破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燃烧的云霞中穿透而出,照亮了整个皇城,到处一片金光闪闪。
皇宫内外已经被打扫一清,恢复了往日宁静,和平时看上去并没什么两样,但皇宫内外的人命运已变。
永和帝为自己的儿子剪除了两大威胁,同时也让周二郎再无对手,不过他并不害怕,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哄骗周二郎喝下毒酒。
一夜紧张忙碌,但二郎并未感到丝毫疲惫,兴奋谈不上,几乎是预料中的事。
他只觉无限的放松和舒展,清晨稀松柔软而又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当真无比畅快!
从开始读书起,到考上状元,再到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哪怕是有片刻的轻松,但心底的那根弦始终不敢松懈半分。
他第一次感觉到清晨的阳光如此温暖,树上鸟儿的鸣叫如此悦耳动听,朱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众生如此可爱,那些路边叫卖的小食摊儿如此充满着人间的烟火气。
周府,周二郎与胡安约定以烟火为信号,倘若他失败,便会在皇宫内放出烟火,届时胡安会通知大朗,让大郎带领周家众人避难!
倘若没有烟火放出,那么就是事成了,就不要再惊动家里人,让他们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尤其是怕钰哥儿受到惊吓会犯病。
胡安等了一夜,没有发现有烟火放出,更没有官兵跑来周府,知道主人的事儿办成了,忙套上马车打算去宫里接人。
不成想,刚一出门儿,就迎面碰上从外面回来的二郎,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满身盔甲的侍卫。
胡安忙迎上去,“恭喜主人,大功告成。”
周二郎点点头,道:“昨晚上一夜没睡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大人才真辛苦,您快回屋睡一觉吧。”
周二郎的衣袍,包括靴底上,俱都纤尘不染,相比徐庚与端王的狼狈不堪,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宫变,而是看了一场好戏回来。
虽然如此,二郎仍觉得这身衣裳脏了,身上有血腥味儿。
单手抽掉腰间革带,褪去一身锦衣卫的华服,里衣也扯掉,二郎把自己浸入水池中,紧贴着池壁缓缓坐下,舒爽地发出一声谓叹。
水池上热气腾腾的白雾缭绕,在如此隐秘的私人空间里,二郎终于放任自己发出一声志得意满的轻笑。
从当初小小的状元郎,爬到如今高位,他走了仅仅只有不到五年,他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岁而已,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周二郎伸出手来,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十指如雕如刻,骨节分明,一双很漂亮的手,他慢慢握紧了拳头——这将是一双掌握天下大权的手。
对于宫里发生的事,周锦钰一无所知,他早上起来去耳房里洗漱,碰到从浴室里出来的二郎还有些纳闷儿,他爹大清早的洗什么澡。
周二郎看到儿子却是兴奋,一把将儿子抱起来,竟还抱着转了个圈儿,然后重重地在儿子的小脑门儿上亲了一口。
周锦钰:“……”
一大早的,爹怎么兴奋成这样?
就跟中了彩票发了一大笔横财似的,考上状元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爹,我早上听见咱们家有喜鹊叫来着,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周锦钰疑惑。
周二郎笑着点头。
“是什么好事?爹快说说。”
周二郎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以后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我们钰哥儿了。”
“???”周锦钰没明白他爹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爹又又又,又升官了?
“爹,你是不是又升官了呀,爹现在是二品大员,再升一级,那就是一品啦。”
大干朝的一品官员总共就那些,除了几个虚职的,握有实权的一品官员好像也就是首辅大臣吧,不过现在是徐庚担任着首辅,自然不可能是这个。
那就是虚职喽,不过虽然是虚职,那也是堂堂的一品大员,荣耀加身,是多少官员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怪不得爹如此高兴!
周锦钰忙捧场地发出一声惊叹,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哇,爹你好厉害,古往今来二十五岁的一品大员,岂不是可以笑傲历史啦!”
周二郎被儿子逗乐了,他就喜欢儿子对他无比崇拜以他为荣的样子,虽然很肤浅,但乐在其中!
“爹,我们今天全家去太白楼吧,庆祝一下,让爷爷他们也高兴一下。”
“当然,咱们家我们钰哥儿说了算,爹也得听钰哥儿的。”
太华门事变后,永和帝今日是第一次临朝。
自登基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摆脱桎梏,真正的唯我独尊,因此显得极为亢奋,病态的面容中透出一股潮红来。
他手握住雕龙髹金大椅的把手,垂下眼皮,俯视群臣。
“吾皇万岁,万万岁。”今日是大型朝会,众臣叩拜,声音似是比往日洪亮高亢许多,余音在大殿里回荡。
他心里产生强烈的不甘,他是皇帝,真龙天子,既是真龙天子,就必然得天护佑。
如今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修建万灯塔上,即便不能给他延寿,也要为他下一世的荣华富贵铺路。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礼毕,永和帝的目光落在群臣中的周二郎身上,年轻的臣子一袭庄严的绯色官袍,风华正茂,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想到自己要让他陪葬,永和帝多少有点儿愧疚之心。
况且如今修建万灯塔还要指着他,他要扩建,要加大规模,就必然需要更多的银子,他得指望着他搞钱。
首辅这个位置就暂时先不降权,让他过个瘾吧,做官到这个份上,也算让他不枉此生了。
永和帝冲旁边负责宣旨的太监点点头,那太监打开预先写好的圣旨高声宣读:“周凤青听旨!”
“臣,领旨。”
周二郎挺身出列,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户部尚书周凤青自入仕以来,禹北救灾西北平乱,解黄河之水患,救朝廷于危难,功勋卓著,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兹特授尔为一品首辅大臣,晋封上柱国,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周二郎再次叩谢隆恩。
徐庚与端王败得如此之迅速,这其中固然有永和帝以自身为诱饵引君入瓮的缘故,但若没有周二郎从中辅助,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乃是意料之中的封赏,殿上诸人并感到不意外,只感叹时局变化之快,属于周凤青的时代到来了。
众臣在唏嘘议论声中下朝,看向周二郎的目光莫不恭敬有加。
不管如何震惊,此时要做的就是看清形式,赶紧撇清与端王或者是徐庚的关系,迅速向周凤青靠拢。
所谓树倒猢狲散,不外如此!
当然这也归功于周二郎建议永和帝对其党羽中的大多数人从轻处罚,给人留一条活路总比逼急了跳墙要好,现在朝廷需要的是迅速稳定人心。
薛良亦步亦趋地跟在周二郎身后,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
二郎他,二郎他不吭不响地,竟然就把权倾朝野的徐庚和端王给一锅端了,都没有让他帮忙……
好吧这种级别的争斗,他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给二郎拖后腿都是好的。
最好,仿佛是确认一般,薛良咬了自己的大拇指一口——
周二郎瞧见他的小动作,抿唇笑了笑,拍了下薛良的肩膀,道:“走吧,一块儿喝茶去。”
周二郎坐上一品首辅之位,永和帝一时也不好收了他的其他的职位,显得太过寡情。
因此周二郎现在是内阁首辅、户部尚书、翰林大学士、锦衣卫指挥使、御林卫统领以及还兼任着御史的官职。
比当初徐庚或者是端王的权力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真正的权倾朝野!
因此,哪怕是周二郎闭门谢客,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想要攀附。
周二郎这里行不通,就开始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薛良的府邸的门槛快要被人踏破了,周凤英发现自己的店里突然来了很多豪客,一出手就是全包,店里的货有多少要多少,只求他在周二郎面前给搭个桥美言两句。
凤英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吓得赶紧把店门关了,她虽然平时贪些便宜,但却从来不敢贪大便宜,她就记住二郎告诉过她的一条:天上掉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况且她现在过得很知足,老实讲,这开铺子吧,一开始赚钱的时候特别开心,到后面赚钱就赚得有些麻木了。
再说,她一个和离的女人也没想搞太大。
如今凭借周家的地位,还有她手里这几年攒下的银钱,足够宝贝女儿风光出嫁,她已经感觉到非常非常知足了,这是她刚和离时从来不敢想过的好日子。
对此,二郎当着全家人特别夸赞了大姐拎得清,人家的银子怎么可能白给你呢,拿了银子你得为人家办事儿。
周锦钰在震惊中好几天都没缓过神儿来,他爹现在官居一品,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做官做到爹这个份儿上,已然是仕途的最顶峰了,再往上爬就是龙椅了。
往龙椅上爬,是哪些皇子龙孙要干的事儿,自然是跟爹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爹要做的就是巩固住他现在的位置,只是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
明朝的首辅之争有多激烈,他也是读过历史的,大干朝虽然是类似于平行空间的存在,但是争权夺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周锦钰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爹高兴好,还是担忧好。
另外他心里还在担忧着一件事。
按照大干朝的律法规定,犯谋逆大罪者,诛九族倒不至于,但是满门抄斩是肯定的。
徐庚的事,他不懂也不关心,可徐坤才刚刚八岁,他是无辜的。
周二郎从外面回来,踏进书房,看到儿子正趴在书桌上,眼皮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小猫,一副心事重重的小模样儿。
“钰哥儿在烦恼些什么呢?”二郎走到儿子身旁问询。
周锦钰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睛一亮,欢喜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听说你在书房里呢,过来看看。”
周二郎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的软发,笑道:“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和爹说说,看爹能帮上你吗?”
周锦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忙你还真帮得上,不过你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
周锦钰决定欲擒故纵,他嘟着嘴巴道:“不想和你说。”
“为什么不想和爹说?”周二郎一挑眉,配合地往下接话。
周锦钰忽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道:“爹说的是什么事都让我做主,但只要事情不符合爹的标准,钰哥儿就做不了主,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的事,爹能不能帮得上忙,不看客观实际,只会看爹你自己心里愿不愿意。”
说完,周锦钰故意又补充了一句,“算了,我也不想跟个爹宝男似的,什么事都要找你说。”
周锦钰自以为自己抓住了周二郎的心理,却不知道他在现代只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宅男,小鱼那一世更是被保护得不谙世事,后来还年纪轻轻做了和尚。
他如何能与周二郎比心机。
周二郎也不点破他,儿子知道攻心为上是好事儿,所谓权臣心术也好,帝王心术也好,说白了不过是对人心的准确把控。
儿子虽然还稚嫩,却能一下子就抓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知道要从对方怕什么上着手。
他自己的确是不想让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得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才能及时的纠正他,帮助他,也才能放心。
周二郎故意露出几分被戳中事实的羞恼,道:“那你就没有办法了?若你有道理,自可来说服爹。”
周锦钰忍不住反击,“那还不是你的道理就是道理,你的标准就是标准,有没有理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周二郎这次是真有点被儿子噎住了,厚着脸皮道:“那是你以为,不是事实。”
视线落到儿子怀里的小猫身上,周二郎目光闪了闪,他又理直气壮了,道:“爹不想让你的小猫上床,最后还不是爹向你妥协,让你的猫上床了吗?爹怎么就不讲理了?”
周锦钰:“……”
爹您可是找着个替自己背锅的了,连猫你都欺负。
——可真能强词夺理。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周锦钰却听懂了他爹话里要表达的意思,这是暗戳戳向他妥协呢。
周锦钰忍不住开心地在心里比了个胜利,他把猫放桌上,站起身来,拉着周二郎坐下。
周二郎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儿子绕到了他身后,两只小拳头落到他的肩膀上,俨然一副要给他捶背的架势。
嗯,这殷勤肯定不会白献。
周锦钰声音特诚恳,“爹,我错了,是我对爹有偏见,我给爹道歉。”
说着话,他两只小拳头敲鼓一样,有节奏的落在了二郎的肩膀上。
周锦钰能懂那门子捶背,他就是胡乱锤,自然比不得二郎身边的小厮手法有讲究,力道也合适,是真能让他感觉肩颈好受一些。
不过,这两者当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看到儿子卖萌讨巧的可爱模样,又好笑又慰贴心灵,什么疲劳和烦恼通通都不存在了。
他突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他小时候把爹气成那样,只要撒个娇,挤出几滴眼泪儿,爹就拿他没办法了。
如今他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跟当初爹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周二郎享受着儿子的“孝顺”,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问周锦钰:“钰哥儿有什么事尽管和爹说,爹能办到的一定为你办到。”
周二郎都这么说了,周锦钰自然大胆提要求,“爹,我求你件事儿呗。”
“嗯,说吧,什么事儿?”
周锦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爹,就是我在翰墨书院读书时,徐坤还挺照顾我的,总觉得欠人家的人情……”
周锦钰没往下说,先试探试探他爹是什么态度,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周二郎故意沉吟了一下,假装在思考……
周锦钰见爹没有直接反对,忙趁势又说道:“爹你忘了吗,向阳花的种子也是徐坤给我的,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靠着向阳花大赚一笔。”
周二郎微微点头,作出认同的样子。
周锦钰忙道:“如今他落难了,我想求爹能不能保住他一条命,他年龄那么小,根本不可能参与到大人的事。”
儿子用了小心机来求自己,周二郎自然不能让他希望落空产生挫败感,于是道:“爹会尽力去办,不过爹想问钰哥儿一个问题——”
“钰哥儿救了他,他也未必会对你有任何感激之心,还有可能会恨你,即便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周二郎把儿子拽到身前,看着他,捶背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待会儿孩子手腕子该酸了。
关于这一点,周锦钰自然明白,他点点头道:“爹,救不救他是我的事,是感激我还是恨我是他的事,钰哥儿只管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好了。”
周二郎眼眸一亮,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不出儿子竟然如此通透,欣喜道:“钰哥儿能如此想甚好。”
周锦钰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面对政敌斩草不除根,很可能会有后患,他的一念之仁,有可能为全家招来祸害,斟酌了一下道:“爹就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周二郎没想到儿子还能想到这一步,他自然能理解儿子口中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不要给徐坤翻身的机会。
心怀仁慈却非妇人之仁,儿子今天给他太多惊喜了,周二郎觉得儿子把身体养好将来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天下万民之福。
相似小说推荐
-
香波之外(核萄) [现代情感] 《香波之外》作者:核萄【完结】晋江VIP2024-11-07完结总书评数:8831 当前被收藏数:13320 营养液数:4...
-
上交系统后被迫结束咸鱼生活 (今天一块肉) [穿越重生] 《上交系统后被迫结束咸鱼生活》 作者:今天一块肉【完结+番外】晋江2022-01-11完结总书评数:6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