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现在新朝初立,皇上肯定会选拔人才,木家男人若是有本事,赶紧去准备科举啊!这样振兴家业就指日可待了。木家却不。他们想的全都是如何送女人进宫博宠。
不过呢,因为木家暂时没有当官的男人,要是靠着正常的选秀绝对选不到他们家的女孩儿。于是怎么办?他们就想走苟太监的路子,不是想要从苟太监这里探知皇上的喜好,而是想要通过苟太监的手,直接把木家的女人送到宫里去。哪怕这样进宫就只是宫女的身份,但是不怕,只要皇上幸了她,木家在宫外帮忙造势,木家女忠贞的名气传遍天下,说不得就封嫔封妃了,再努力生下个皇子,木家就彻底有靠了。
因为白日梦做得挺美,所以木家一直想方设法地搭上苟太监。
忽然听闻苟太监近来喜欢收集田园派的画作——其实是苟太监知道木家砸不出更多的钱了,故意给木家一个机会——木家果然就把族里收藏的几幅画作送了过来。
托这几幅画的福,木家人终于被请进了苟府大门。
苟太监展开画,好似喜欢得不行。又看一眼木家人,脸色立马转黑。木家人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太监果然吃多少吞多少,事儿却不帮忙好好办,真是可恶至极……
苟太监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习惯用力把眼皮子掀上去,然后下巴就会微微抬起露出鼻孔,自动做出一副“咱家看不起你”的表情。他这会儿就是这么看木家人的。
苟太监阴阳怪气地说:“画是不错,但只有三幅,是不是少了一点?”
木家人:“……”
他们在心里真就是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但面上不敢不恭敬,还得赔着笑解释说,虽然只有三幅画,但是您看这一幅,这是一张古画了,是四百年前田园画派的开山鼻祖的大徒弟画的,这一幅呢,在前朝某大家那里得到过极高的评价,家祖也是有幸才能收藏这幅画,还有这一幅,瞧这个画风,这个笔触,这个灵动飘逸的感觉……
苟太监呵呵一笑:“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咱家一句都听不懂。你们说这是开山鼻祖的大徒弟画的,那到底不是开山鼻祖本人画的啊。你们就用这个来糊弄咱家?”
木家人:“……”
忍了又忍,木家人里领头的那个站出来说:“明日再给您送两幅来。”
苟太监这才施舍了一个笑容。他冷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别以为咱家占了你们多大的便宜。呵,加起来区区五幅画,买你们阖族性命,你们可是大大地赚了。”
“什么?!”木家人本来来是谋算送女人入宫的,结果突然听闻噩耗。
苟太监鄙夷地说:“有人给皇上递了折子,说你们木家妄图光复前朝!”
“冤枉啊!”木家人一个个立马脸色惨白,都知道光复前朝是多大的罪名,这绝对不能认啊。谁给皇上递的折子?他们木家究竟得罪谁了?顺着苟太监的话,木家人就以为折子是从朝堂递上去的,因此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姻亲故旧以及可能存在的政敌。
木家人试图辩解。
苟太监摆摆手:“咱家不听这些,和咱家说了没用。咱家也不过是收了你们几幅画而已,给你们提个醒就已经是咱家良心了。你们赶紧去找个厚道人帮忙收尸吧。”
“求爷爷您教教我们,好歹知道祸出在哪里啊!”木家人撑不住傲气,终于是给一个太监跪下了。
木家并非所有族人都在京城。
京城只有木家的嫡系和少量族人。而大部分族人都守在老家。整个木家毫无疑问肯定是以嫡系为尊。而守在老家的那些族人, 就是以族长、宗老为尊了。这一点,其实各姓宗族都差不多。只要旁系没冒出一个惊才绝艳之人,这个人还没有被过继到嫡脉, 而是顺顺当当地以旁系身份得了高官厚禄, 那么这种尊卑基本不会发生变化。
此时,京城木家正聚在一起试图解决灭族之危。
“该死的, 究竟是谁要害我们!”那个领头去苟府并给太监跪下的名叫木丛,从血缘上来说是木姨娘木蕾的堂兄。不过这个堂兄隔了房,血缘关系从同一个曾祖而来。
给太监下跪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木丛的脑子快被满腔怒火烧空了大半。
木丛的大兄会是木家嫡系的下一任家主。此时大兄没说话, 只眼神轻蔑地从木丛身上划过,显然是看不起这个竟然朝太监下跪的兄弟,虽说确实是这个兄弟给家族里带来了重要的讯息。木丛的父亲是木家嫡系的现任家主, 端坐高位上, 沉默不语。
木丛的二兄没什么脑子,已经做了好些日子的白日梦, 盼着亲妹妹入宫得宠, 他就是国舅老爷了!他愤恨不平地说:“莫不是有人打着和我们一样的心思, 想要献美入宫?因为我们木家女名声好,他们就要陷害我们,叫我们木家提前出局!”为了让自己送进宫的女人得宠, 不仅在宫里使手段, 更要从还没开始进宫时就排除异己。
木丛狠狠地瞪了二兄一眼:“名声?还提什么名声!就是这个害了我们!”
木丛这些兄弟都不是同母,原本就不和睦。不过既然是在同一个家族里成长起来的,受的都是同一种臭不可闻的家风的熏陶, 所以他们在某些地方又非常相似。
叫他们反思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想, 是因为我木家故意让那么多族女所嫁非人,更是年纪轻轻就被迫守寡, 所以才遭遇这一场祸事,只会想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荒谬,我族中女子宁静守贞,甘愿为亡夫守节,此乃大义!这正是我们家风好的体现。”大兄反过来斥责木丛,“皇上不可能因一些妖言惑众就治我们木家的罪。”
大兄说出了所有木家男人的心声。
但问题是,他们真敢去赌皇上果然没有杀心吗?如果皇上全然相信木家是无辜的,肯定早就把折子打回去了,而不是留中不发。既然留中不发,就说明皇上正在犹豫。说不定民间确实存在那么一股试图光复前朝的势力,皇上想拿木家杀鸡儆猴呢。
真成了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木家再是无辜又能如何?
木丛道:“当年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上门求娶时,就该把他们打出去……也不至于遭了现在的祸事。”木家传出族女年纪轻轻就愿意为亡夫守寡的美名后,就有一些家中男丁已经病得快要死的,故意上门求娶。木丛现在倒是把怒气发到这些人身上了。
当时做主嫁族女的那些人,比如族长宗老等,他们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要留着攀高枝的,又不会嫁去这样的人家,反正最后嫁出去的都是和自己关系不大的只是有幸担了一个“木”姓的族女,所以明知道这些求娶之人别有用心,族里还是同意了婚事。
因为这些婚事,族里不仅当时赚了大笔的聘礼,日后还能继续赚名声。
而族女嫁过去后,很可能当天夜里就死了丈夫,第二日就开始守寡。甚至还有更过分的,那个前来求娶的人家,新郎说不得早就病死了,女子只是嫁了一个牌位!
木丛觉得要是当年循序渐进,仅仅是族女死了丈夫不改嫁,现在肯定不会招惹祸事。所以瞧吧,哪怕是祸到临头了,作为木家的男人,他也没觉得强迫族女守寡不好,只是后悔手段激进了些。
“都这种时候了,还抱怨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把咱头上的这把刀挪开!”木丛的大兄说。皇上没第一时间把他们抓起来,就说明还不到最坏的时候,他们还能自救。
“证明我们不是故意的,这不就行了?就说是那些上门求娶的欺骗了我们。”故意嫁女给病秧子,才是不想给新朝繁衍人口。只要不是“故意”,木家反倒是受害者了。
“天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我们果真不是故意的,仅是被人蒙蔽了而已,现在族里确实有那么多族女在守寡。那藏在暗处盯着我们家的人会说,之所以我们叫女人守寡,就是一心向前朝尽忠的体现。因为好女不二家,好臣子自然也不会投向新主。”
“那要是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呢?”
木丛二兄抱怨说:“虽然咱们没个在朝中当官的,但陈家却是有的。当年就是他们不厚道,明明我们送上了诚意,他们却没应诺。现在更是了,明知道我们有抄家灭族的危机,却佯装不知。要不是狗太监还算……我们就是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话里话外对陈家恨得不行。
而要是陈家知道了这一番对话,他们肯定要喊冤。折子压根不是通过朝堂的路径往上递的,它走的根本就是后宫路线啊。而后宫那边,命妇给皇后递折子,基本上都是问安折子,因此即便有人注意到万商递了折子,都想不到是万商阴了木家一把。
木丛大兄的目光闪了闪:“这场祸事……幕后的主使不会就是陈家吧?”
如果这个事情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两家还算姻亲呢,陈家总归是要提点一二的。就是毫无提点才显得可疑,哪怕幕后主使不是陈家,但是陈家肯定参与了!
木丛大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陈家偷摸着给武勋送妾,这事经由定南伯夫人一闹,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不借机嘲笑一番陈家?想必皇上心里也记了一笔。陈家知道这是他们家族的危机关头,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就想要祸水东引。而我们木家与陈家本是姻亲,陈家不好直接告发我们,就故意指使人先递折子,当这事在朝堂上闹开了,他们再以我们姻亲的名义大义灭亲,到时候他们就洗白了……”
这就是所谓的想要掩盖一个问题,就推出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木家真担了光复前朝的罪名,陈家给武勋送妾又算得了什么?陈家还是揭发者,就更清白了。
木丛大兄越说越流畅,好似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推断。
但其实呢……
木丛大兄的视线和木丛父亲对上了。这两人,一个是嫡系下任家主,一个是嫡系的现任家主,主导了族中的很多事情。父子俩忽然就明白了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万商并没有看错,木家现在就是一群赌徒,偏他们还不自知。
可以说万商的诸多算计都是建立在木家赌徒心理的基础上。
赌徒嘛,总盼着能以小博大。哪怕只有一两成赢的概率,但因为赢了以后的收获特别大,他们就敢去赌。他们这些年都习惯这样子了,并不觉得自己行事有问题。
整件事究竟和陈家有没有关系,这其实并不重要。
陈家确实不曾提醒过木家。有这点就足够了。
陈家不仁在先,他们不义只是迫不得已。
比起不曾拥有实打实罪名的木家,皇上肯定看陈家更为不爽。所以只要木家想办法把陈家压下去,皇上看到木家这么懂事,肯定就不会怀疑他们的忠心了。而只要皇上是信任木家的,那么幕后之人(哪怕不是陈家)再怎么陷害木家,都不会有用。
而且皇上要是看到了木家的忠心,木家就不用借那个太监的手把女儿送进宫当宫女了,说不得皇上会金口玉言直接把他们女儿接进去……这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
赌不赌?
那要怎么算计陈家呢?
沉默许久的木丛父亲——血缘上算是木蕾的隔房伯父——佯装慈悲地叹气,一锤定音地说:“我们木家有位姑奶奶,是陈家女所生。这位小姑奶奶年少失父,陈家生怕我们待她不好,硬是把她们母女接了回去。结果陈家最后怎么做的?竟是把我们小姑奶奶送给武勋做妾去了!我们木家早先从没送女做妾的,陈家真是欺人太甚!”
陈家之所以惹恼皇上,就是因为他们送女去武勋家做妾,妄图拉拢武勋。
所以想要彻底弄死陈家,必须从送女做妾这件事入手。
这不是巧了么,因为那个被迫做妾的小姑奶奶,他们木家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抨击陈家。他们甚至可以靠着与陈家割袍断义的举动让名声更上一层楼。
又过一日,便是定南伯夫人定下的在四锦园里开宴的日子。
因为这次宴会的目的主要是让武勋的妻子们联合起来,所以定南伯夫人没有把女儿带上,只带了儿媳妇。她是宴会的主人,哪怕四锦园服务周到,只要给足银子,一定会把宴会弄得体体面面,但定南伯夫人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打算早点去园子里。
考虑到路上还有别的安排,定南伯夫人特意叫府里准备了一辆低调些的马车。
路过东三街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街上传来一阵喧嚣声。
京城风水中一直就有东富西贵的说法。官宦大员、武勋豪门、皇室宗亲的住所都偏向西城。东城这边呢,就是小官、豪富、有些底蕴但暂时还没有族人出仕的豪强家族等等的住处。小官也好,豪富豪强也好,都不会像这样毫无水准地临街闹事啊!
定南伯夫人觉得奇怪,连忙叫人去打探了消息。
他们的马车却没停下,继续朝四锦园驶去。四锦园虽然位于城内,但东西两城的地价都不便宜,用来置办园子似乎太浪费了,所以园子位于东城靠近外城的地方。定南伯夫人叫马车特意绕了一点点路,先路过吉祥街的街口。马车在街口停了一下。
定南伯夫人掀起马车窗户上的帘子往外看。
吉祥街上有个馄饨摊。因为定南伯夫人叫管事们多注意下安信侯府太夫人的动静,而安信侯府正在守孝,其实没有多少动静往外传,管事们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他们上报说这个馄饨摊的摊主曾去顺天府看过热闹,然后这些日子天天在摊子上说书。
果不其然,远远瞧去,吉祥街中间有一段围满了人。
周围的商铺竟然也不怕被影响生意。其中有个卖家具的,还搬出了一张桌子,让馄饨摊主站在桌子上给大家讲。这样一来,馄饨摊主的声音就能传播得更远啦。
定南伯夫人远远瞧着那摊主连说带比划的,其实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周围人都在叫好。她下意识笑了起来。不等多想,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就回来了一个。
小厮汇报说:“那个陈家就住在东四街上。又有一家姓木的,勉强算是望族,只是无人入朝为官,据说是陈家的姻亲。正是木家联合了其他人,跑去陈家闹事了。”
“什么?”定南伯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木家说,陈家欺负他们族中一位父亲早逝的孤女,本以为孤女母女被接走后是享福的,没想到陈家竟然将她送人做妾。木家说,陈家小人行径,不屑与之为伍。”
哦哦,原来还是陈家自作孽啊!定南伯夫人哈哈一笑。
陈家是要做文臣的。文臣和武勋不一样。武勋就算没啥好名声,只有你本人确实有本事能打仗,总归是能出头的。但文臣嘛,如果好名声没了,那简直就是灾难!文官会分派系,当你被所有文官集体割袍断义,没了派系,在官场上必然寸步难行。
哦,若是陈家能做孤臣,这也行。但是,陈家?孤臣?皇上绝对不能答应。
之前陈家送族女做妾,虽然被人看不起,但做妾的毕竟是陈家族女,外人其实管不到他们。丢脸只是一时的。可谁叫陈家还送外孙女做妾呢?外孙女的父家要是认了这事,那也就罢了。偏他们现在闹了过来,陈家绝对辨无可辨。陈家的名声完了!
小厮继续说:“那孤女如今是安信侯府的妾侍。”
“什么?!”定南伯夫人没想到这事还能和安信侯府扯上。是巧合吗?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定南伯夫人莫名觉得这事和安信侯太夫人有关。
她怎么做到的?!
定南伯夫人原本只是计划短暂停留, 坐在马车上远观一下馄饨摊的热闹。
但因为听说了陈家的倒霉事,定南伯夫人只觉得心情畅快。她不知道万商都做了些什么,却有一种直觉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和万商有关——至少也有部分关系吧?
正好馄饨摊的热闹也因万商而起, 定南伯夫人突发奇想地走下了马车。
婆婆下了马车, 世子夫人也赶紧跟下来,紧随其后。
婆媳俩朝着馄饨摊走近几步, 其实离着人群还是有些距离的,但至少能听清楚摊主说什么了。摊主竭力模仿万商的语气,说一句国法容不得他, 大家就开始叫好。
定南伯夫人姓姜。姜夫人笑着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某种怀念。
馄饨摊的摊主名叫陈平。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说书的天赋。自从去顺天府看完热闹回来, 他已经把安信侯太夫人的事迹说了二十多遍啦!起先只是对着摊子上的老主顾说, 然后不知怎么的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发展到现在,今天他都还没有出摊, 就已经有人在路边等着了。等他一出现, 那些人立马求着他再说一遍安信侯太夫人的事迹。也是这年头的人太缺乏娱乐生活, 因此有点新鲜事都要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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