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因为这雷牵扯到了皇后和大皇子,皇后是皇上心爱的发妻,大皇子是皇上看重的长子,万商明明觉得姑表亲不好,听说大皇子要娶表妹了,却一点表示都没有,皇上是不是得在心里掂量一下她的忠心?但是呢,要是万商没眼色的在大皇子的婚事上指手画脚,这又不行!皇家之事哪里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万商就进退两难了。
万商反应极快,脸上立刻显出几分肃容:“按说咱们位卑人轻,不好评说皇家之事……但如果姑表做亲果真不好,不提醒皇后娘娘一声,倒是显得我们不忠心了。”
云夫人结结巴巴道:“可、可是……要怎么和皇后娘娘说?”
万一皇后心里也是乐意的呢,咱们这一说就同时得罪皇后和承恩公府了啊!
万商一脸为难地转头看向乌嬷嬷:“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不知在宫里还有什么亲近的老姐妹没有?若是方便的话,不若去找老姐姐谈谈心……若实在不方便……”
最后几个字,她故意说得很慢。
果不其然,不等她说完,乌嬷嬷就说:“老姐妹么,我还是有那么两三个的。太夫人放心,您一心一意为主子娘娘着想,为这份忠心,我也要找老姐妹暗示一番。”
万商假意松了一口气,郑重谢过乌嬷嬷。
乌嬷嬷又连说不敢。
话题再扯回来,重新回到詹木舒未来的婚事上。
万商这次倒是没玩心眼,说了些真正推心置腹的话:“舒儿日后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在这件事上,是你和我能帮他呢,还是他二哥能帮他?都帮不了!武官和文官,就是泾渭分明的两边,用武官的这一套在文官那里吃不开。所以呢,我想着日后最好给舒儿聘一个文臣家的姑娘,哪怕他岳丈只是五品的官儿,只要能教一教舒儿文臣间的勾勾绕绕,在舒儿没有彻底成长起来时看顾一二,这就好了。”
云夫人一脸感动地看着万商。
“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其实呢,就是不结亲,舒儿的舅舅不还是他舅舅么。”万商表示自己真没打算挑拨云夫人和她娘家人的关系,“甥舅关系是永远断不了的。”
云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当然明白太夫人您的意思。实不相瞒,其实先侯爷也是这么打算的,他那时就说想给舒儿找个文臣家的姑娘,倒是权儿可以找武勋。”
詹权么?
万商在心里盘算着。其实詹权很适合走孤臣之道。而要做孤臣,他的妻族就得好好选择,至少不能是那种牵扯颇多的。要这么说的话,武勋也不是很合适了。因为武勋现在就隐隐有抱团凑在大皇子身边的意思,毕竟是战场上一起拼杀出来的交情。
但所谓孤臣是只忠于皇上的。
万商心里慢慢算计开了:“老二这边……先侯爷去世前倒是和我提过老二,说已经把老二托付给皇上了,所以在老二的事上,先侯爷叫我不要胡乱插手。”先侯爷给皇上递的遗折上特意提到詹权,皇上才会夺情安排詹权的差事。万商这么说也没错。
云夫人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外头的差事,咱们确实不好插手,但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夫人替权儿看好了合适的姑娘,那正是权儿的福气。”
万商又开始摆出她那(假装的)没见识的模样了:“不不不,我觉得先侯爷说得对,咱都别插手。先侯爷既然说已经把老二托付给皇上了,皇上也应承了,那才是老二真正的福气。你想啊,皇上应承了啊!所以,皇上会给老二选一位好妻子的吧?”
云夫人:“???”
真敢想啊,太夫人您是真敢想啊。
除非皇上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做孤臣。
万商心说,如果皇上早先没觉得詹权能被培养成孤臣,我这提议就算是一种提醒。皇上究竟是真的想用詹权这个人,还是看在先侯爷的面子上,一试探就出来了。
未过多久,消息果然被进上到皇帝面前。
乌嬷嬷虽然是皇上安插的探子,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她将要在安信侯府生活一辈子。“不出意外”的意思是如果万商是一个恶主,那就出点意外,这样乌嬷嬷也能从中脱身。但只要万商是个好主子,那乌嬷嬷就会竭力去避免意外。
她确实是探子。除了这个身份,她更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不必多说,乌嬷嬷现在自然相当满意万商这个主子,她冷眼瞧着安信侯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是恶人。从乱世和宫廷里挣扎着活下来后,她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在上报消息时,会在确保消息真实的情况下,隐晦地替安信侯府刷刷好感度。
首先就是调整消息的顺序。
比如说,关于詹权婚事的讨论,明明万商和云夫人是直到最后才提起的,但乌嬷嬷在上报消息时却故意把这件事放在了开头。皇上一打开密折,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万商理直气壮地碰瓷行为——额,如果这个时代存在“碰瓷”这一说法的话。
皇上当时就笑了出来:“竟是被一家子无赖赖上了!”
语气里分明透着一股子亲近。
这时候呢,如果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是那种极为得脸的,平日里能和皇上说些玩笑话的,那太监就可以在此时说句经典台词:“好久没见皇上这样笑过了。”
咳,只可惜没有这样的太监。
人们常常会有一种错觉,好像位于权力巅峰的人永远都是威严赫赫的。其实不然,只要不去染指他们手中的权力,他们也可以表现得很亲切。甚至他们还热衷于表现出自己亲切的一面,好似这样一来,他们也是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可怕的政治生物。
当然,如果有傻子真信了他们的亲切,这个傻子迟早会走上死路。最好就是在上位者愿意表现出亲切的地方,你正好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举动,配合了他的演出。
这样一来,上位者舒心,你也得利,某种意义上的共赢。
皇上虽笑骂无赖,但心里却是想起了先安信侯詹水根这些年的鞍前马后,想起了他义无反顾的救驾,想起他临终前递上的折子……这样一个忠心臣子已经死了,死了,就不担心他日后会生变,皇上完全可以把自己登上皇位、成为孤家寡人后,内心还剩下的那一点点袍泽情,全都寄托在詹水根身上。这就是忠臣义将界的“白月光”。
此时,见安信侯府里的其他人如詹水根生前一样真诚,连儿子的亲事都可以坦然地交付给皇上,这个“白月光”的光环就从詹水根一人慢慢扩散到了整个安信侯府。
指着皇上为白月光发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略有逾越都会影响白月光光环的质量,但只要白月光始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皇上抬手护一护肯定是愿意的。
皇上继续顺着密折往下看。
乌嬷嬷汇报消息,最重要的是言简意赅,因为皇上没那么多时间看家长里短。但有关姑表亲、姨表亲不好的阐述,乌嬷嬷却把万商说的每一句都写上了。这样固然显得啰嗦,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乌嬷嬷要把事情说清楚,只能这么汇报。
她这个汇报是单给皇上的,皇后那里没有。
就算皇后是旧主,但去了安信侯府做探子,她真正的主子就只有皇上一人。这对于万商来说,又有一点好处。因为没经过皇后,除了皇上谁都不知道事情的起源在万商这里,所以如果皇后心里真的惦记着要把娘家侄女说给亲儿子,皇上拒绝了,皇后怪不到万商头上。而如果皇上看到了乌嬷嬷的消息却没有理会,仍是由着大皇子娶了他的亲表姐妹,那万商的话反正已经传到皇上跟前了,皇上不会怀疑万商的忠心。
皇上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起来。
这密折里的说法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无论真假,皇上当下就有了决断,一定要安排人去查验此事!
不光是想要用这件事来对付世家,更重要的是纵观史书、放眼天下,一个皇帝口碑好不好,就是要看他有没有让老百姓吃饱,看他在位期间有没有繁衍出几倍的人口……每一个明君都会重视人口!人口要是多了,单就这一项,都能吹成是盛世了。
所以,如果安信侯太夫人说的那些是真的,那民间的近亲结亲就得尽快杜绝。
百姓在皇上眼里是一个总数字,是一个符号。百姓养儿本就艰难,健康孩子都不一定能顺溜养大,要是生下来的孩子先天不足,他们根本看不起病,那就是白生!
生一个是无效人口,生一个又是无效人口……这是极大的浪费!
再说安信侯府,詹木舒终于为那位无缘得见的姑姑写完传记了。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忙,又要陪着大哥一块儿学律法,又要和大哥一起去跟着庞管事盘点家里的库房,还要认认真真地为姑姑写传记。好在是传记终于写完了。
他捧着传记兴匆匆跑进荣喜堂里,万商正带着大丫鬟们一起查账册。
不等詹木舒说什么,万商就招招手把他喊到自己跟前:“瞧瞧这一页的账册,看出哪里有问题没?”
詹木舒顿时就感知到了一种当初跟着先生读书被临时考校的紧张。
万商打趣道:“这些个账册,现在有我看着,我忙不过来就请你娘过来帮忙。以后等你们娶了媳妇,就由你们几个的媳妇来看。好像是轮不到你看。但我想着,你完全不懂也不行,真不懂就会被人糊弄。所以,你认真瞧瞧,这一页有问题不?”
毫不意外的,詹木舒又脸红了。
他努力板正着一张脸,盯着账册认真检查,这账册应该是大厨房那边的采买账册,这一页记录的都是食材的购入。冬天到了,什么食材都在涨价,尤其是蔬菜,价格比起春夏时翻了几番。肉食也买些,量不算多。再还买了海货、山珍等不常见的。
肉不多是因为安信侯府在守孝。
过了热孝后,此时的人并不会完全禁断肉食。除非是那种想要刷名声的,才会连着三年一丝肉、一滴荤油都不沾。像汀兰院里住着的那三个孩子,因为年纪小,就要适当吃些肉,每天都会给他们吃鸡蛋、熬肉粥。再就是万商这里,也少少的有些肉菜,但大肉还是没有的。至于詹木宝这样继承了爵位的宗子,最多就是用荤油做菜,或者用肉当配菜,装盘时再把肉撇出去,明面上是见不到肉的。
大厨房最近采买的肉,主要是为了熬油,量上就小了一些。
乍一眼看过去,账册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詹木舒这些天跟着庞大用查看库房,不是白看的,他指着某一行的“山珍二十斤”,说:“这里记得有些不清楚,山珍也分好多种呢,到底是干木耳、干蘑菇,还是野果子,价格肯定不会一样。但这里却笼统地记了。”这一笔至少能贪掉几两银子。
“不愧是舒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万商不吝夸奖。
山珍这一类的食材不是每天都需要采买的,很可能一两个月、两三个月才买上一次。做手脚的人或许觉得他们几个月才动一次手,不容易被看出来,就这么做了。
詹木舒被夸得高兴,低着头继续盯着账册看,似乎还想再看出点什么,好再得一个夸奖。结果看啊看啊,看了好一会儿,他摇头说:“似乎没有什么了。”
万商笑道:“其实这整一个的账册都有问题。”
“咦?”
万商耐心解释起来:“你看不出来很正常,因为我只给了你这一页。要配合另外的东西一起看,才能看出问题。咱们自己有庄子。平日里吃的鸡鸭也好,菜蔬也好,不够了才会去外头买,大多数是自家庄子那边送来的。按照我的意思,虽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为了两边账册明晰,庄子那边送了多少吃食过来,卖了多少钱,那边要记上一笔。府里买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也要记上一笔。但他们却不是这样记的。”
万商拿出庄子上的账册给詹木舒看。
大厨房的账册是每日买了多少东西花费多少钱。
庄子那边的账册呢,每日只记录收成和消耗,不记钱。比如某月某日收获萝卜三百斤、消耗五只鸡等,这个消耗包括维持庄子运转需要的部分和送府里的部分。因为大宗的粮食买卖都按季度来,所以到了季度盘账的时候,才会涉及到银钱的计算。
两份账册的记录方式完全不同,想对账都不好对。
而因为很难对账,若万商说大厨房贪污了,只怕他们还要大声喊冤。可万商手里有一本物价单,按照这个物价单,自家的厨房总是按照京城内城的物价去采买自家庄子上的产出,这就是有问题啊!
第20章
万商指着那一行山珍说:“我甚至怀疑这都是故意安排了试探我的,要是我连这个问题都看不出来,他们就知道我的斤两了。但是,只看出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一次买卖山珍最多贪那么十几二十两银子,我以前还是平头百姓时,就听说大户人家最要脸面,为这点银子抄下人的家,还不够折腾的,很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是这些管事果真早有准备,那么就算被抓到了在山珍上动的手脚,他们也能推到其他下人头上。本来就没贪污多少,他们又只是监管不力,主家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再当场表一表忠心,主家看他们别的方面没有疏漏,说不得更信任他了。
“他们竟然还妄图拿捏起主家来了?”詹木舒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万商心说,纵使是朝堂上的大事都有主弱臣强一说,皇上软弱了,大臣都敢拿捏皇上。府里的管事试图拿捏她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这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意外。
对着詹木舒,万商只说:“所以府里才要改制啊。”
詹木舒郑重道:“大哥与我会好好学习律法,争取尽快弄个章程出来,以后府里的管事都要拿了资格证再上岗!”他越发意识到资格证的重要,这不仅是为了叫管事学了律法后心里有敬畏,不会在外头做些贪赃枉法的事,还能以此确立主家的权威。
“有了资格证还不够,还要有监管,而监管又要建立在一个完善的赏罚制度的基础上。”万商认真地说,“有功了就要赏,不要吝啬;有错了就要罚,不要徇私。”
“多谢母亲教导,”詹木舒起身,对着万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我记住了。”
万商的账册本来就看得差不多了,借机教导詹木舒一番后,就叫丫鬟们把账册全都收了起来。万商对丫鬟们也和善,笑着说:“今日又陪我看了一天账册,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这样,乌嬷嬷快去把首饰盒捧出来,叫姑娘们一人挑一支簪子。”
丫鬟们闻言一个个都喜逐颜开。
詹木舒在一旁若有所思,这就是母亲刚刚说的赏罚分明么?
首饰盒是早早准备好的,里面摆的簪子主体部分都是银,虽然不是特别重吧,但也不是那种轻飘飘的,重点是簪子尾部做了各样的花型,花蕊部分用了碎玛瑙、碎玉等物来添彩。这样的做工,这样的设计,对于丫鬟们来说,真就是难得能拥有的。
乌嬷嬷乐得给万商增加名望,笑着说:“你们有福了,这是太夫人特意去城东万珍阁找老师傅们订做的。也就是我年纪大了,若不然我也求着太夫人偏给我一支。”
这显然是玩笑话,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快活的空气。
等丫鬟们领了赏,外头传话说是汀兰苑的金姨娘来了,正在茶房里喝茶。这就是荣喜堂的下人会做事,金姨娘来了,太夫人不知道要不要见,要什么时候见,先领着姨娘去茶房里坐一坐。这样姨娘不用在寒风里吹着,面上自有一份尊重。
万商朝詹木舒看去:“你这会儿来找我是为着什么?”
“哦,我就是想告诉母亲,为姑姑写的传记已经完成了。”不枉他点灯熬了几晚,詹木舒兴致勃勃地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双手举起来递到万商跟前,“请母亲过目。”
“我又不识几个字……”万商道。
万商自幼学的是简体字,时人都用繁体字,虽说她写不来几个繁体,但只说认字的话,国人好像都自带繁简转化器,万商当然读得懂。不过,她没有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阅读无碍。最开始,她只说自己识得几个简单的字,那字是詹木宝念书时,她忙里偷闲跟着学的。再然后,或是看账册,或是看帖子,她都叫识字的大丫鬟读给她听,听完了又接过来自己看几遍,然后下次再看别的,她就装作自己又能看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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