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崔荷,是在尚书房里,原本属于他好友的位置被人抢走了。
崔荷笑盈盈地替他整理好了桌面,笑得无比清甜:“翎哥哥,我与太傅师傅说了,以后就由我盯着你,不会再让你逃学了。”
谢翎:“……”我谢谢你啊。
自此,谢翎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怎么甩都甩不掉那种。
崔荷每天追着谢翎跑,乖巧又软糯地喊他翎哥哥,谢翎每次听到都要打一阵哆嗦,从来没有人这么肉麻地喊过他,害他被好友笑话了好一阵,他们时常模仿着崔荷的调子喊他翎哥哥,听得他直想揍人。
谢翎最后一次皱眉制止:“别再这么喊我了!”
崔荷不解:“为何?不好听吗?”
谢翎板着脸:“不好听,再这么喊我,小心我揍你。”
崔荷:“……”好凶哦,我下次还敢。
可惜,没有下次了。
崔荷偷听到谢翎和其他人在背后出言调侃她:“小爷我生平最讨厌三样东西,歪瓜,劣枣和崔荷。”
众人起哄,曾经被崔荷剥夺了谢翎同砚资格的许如年最为激动,模仿着崔荷嗔怒的模样:“翎哥哥,你怎么那么讨厌!人家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谢翎看见他恶心人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你好恶心。”
许如年不知死活问道:“谁恶心啊?”
谢翎直言不讳,脱口而出道:“都恶心。”
崔荷气得眼泪汪汪,绕过树根,迎着他们揶揄的眼神冲上前去,离他们还剩五步的时候忽地停下,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使劲砸了过去。
崔荷怒斥一声:“谢翎!”
玉佩正正砸到谢翎的后脑勺,谢翎吃痛地捂着脑袋回头,看见崔荷气得眼睛都红了,谢翎有那么一刻不自在起来,只是覆水难收,他无言以对。
崔荷抿着唇,倔强地看着谢翎,只等谢翎作何解释,可是谢翎移开了视线,干巴巴的说道:“本来就是这样嘛,让你别喊,你非得喊。”
崔荷明白过来了,谢翎是真的讨厌她,周围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打量他们二人,崔荷的唇都被她咬出血了,她背过身去,决绝地离开了。
离去前,崔荷听到有人说:“哎,还不快去追你的好妹妹。”她脚步顿了顿,等着谢翎追上来,没想到却听闻谢翎说:“滚滚滚,都给爷滚。”
“谢翎你个混蛋!”崔荷于梦中猝然惊醒,睁开眼骂的第一个人就是谢翎。
第11章
外头日光正盛,透过窗牑照射进屋内,屋内焚着安神香,一缕青烟盘旋在浮尘之上,凝而不散。
崔荷已经接连昏睡了三天,若不是宫中还有个病秧子皇帝,大长公主可能会把所有御医都叫到府里为崔荷诊治。
汤药送了一轮又一轮,大长公主衣不解带在崔荷身侧照顾,每日只睡上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今日才刚被嬷嬷劝着回去歇息。
看守崔荷的任务便交给了崔荷的贴身婢女银杏和金穗,此时正好轮到银杏当值。
银杏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刺绣,绣了一会竟打起了瞌睡,忽然听到崔荷一声激烈的呓语,她不由也跟着抖了一下,连忙起身检查崔荷状况。
对上崔荷睁开的杏眸时,银杏手里的绣篓子掉了一地。
“郡主,您醒啦!”银杏激动地喊了一声,把崔荷叫回了神,崔荷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发软,想要挪动姿势也得费上一番功夫。
“郡主,我先去把好消息告诉大长公主。”银杏兴冲冲地冲楼下小厮喊道,“快去禀报大长公主,郡主醒了!”
“好嘞!”楼下小厮忙起身跑出阁楼去给大长公主报喜。
银杏回到屋内,把崔荷扶了起来,给她身后垫了个软枕,又跑去给崔荷倒了杯热茶,勤快得让崔荷咋舌。
崔荷满头青丝披散在胸前,一张苍白素净的小脸带着浅浅笑意,问:“银杏今儿怎么那么勤快,往日我渴了还得喊你两三声才能得一杯水。”
银杏苦着脸道:“郡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自知懈怠,以后都不敢了。”
崔荷接过银杏递来的茶水,低头细细啜饮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睡了多久?”
银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三天了。”
崔荷点了点头,刚睡醒,人都是晕乎乎的,她方才好像做了个梦,往昔旧影于梦中重现,不知预兆着什么,醒来后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既然是梦,为何就不能圆满些。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把杯子递给了银杏,轻声问道:“银杏,这三天有些什么事情发生,都与我说说。”
银杏接过崔荷递来的空盏,脸上神色难掩激动兴奋:“郡主您是不知道,昌邑侯的孙子已经被定罪了,现在被关押到了天牢候审,昌邑侯多次来公主府求情,都被大长公主拒之门外,您可不知道,他入狱后,临安街上的人都在拍手称快呢。”
崔荷想起当夜的一些细节,沉吟片刻后问道:“是湖中捞出匕首了?”
“捞出了,上面还刻着他名字呢。”
这应该是谢翎的手笔,当时在场除了他们三人,便再没其他人了,幸好谢翎还算聪明,知道配合她,否则她就白挨一刀了。
崔荷满意的笑了,若能杀敌三千,也不枉费她自损八百。
银杏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语气忽然变得神秘起来:“还有一事,郡主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崔荷问:“是什么事?”
银杏清了清嗓子,拱手祝贺道:“恭喜郡主,大长公主为您与忠勇侯赐婚了。”
“你说真的?”崔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肩上的披风落下,露出素白里衣,往日刚好合适的里衣此刻竟有几分空荡荡的。
病了几日,崔荷原本就瘦弱的身躯如今更显羸弱,双颊消瘦下巴尖尖,脸上未施粉黛,衬得一双漆黑的瞳仁又大又明亮。
银杏心中替崔荷高兴,忙替她把披风盖好,颔首道:“是真的,圣旨前日下的,忠勇侯府也已经接旨了。”
崔荷紧咬着下唇,重新靠在软枕上,欣喜过后,竟生出一股惆怅来。
皇家赐婚,谁敢拒旨,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依照谢翎的性子,被强行赐婚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他心中一定很不爽快,她都能想象得到谢翎跪谢接旨时是如何咬牙切齿了。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她既感到忐忑不安,又有些许期待。
绣楼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崔荷抬头,便看见母亲鬓发微乱,步履匆忙地赶过来,她快步走到榻前,坐下来拉着崔荷的手,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担忧。
大长公主温柔地替她拂起秀发,眼眶湿润了起来:“醒来就好。”
握住的小手如冰一般寒凉,大长公主拧眉,望向银杏,沉声斥责道:“银杏,你便是这样照顾郡主的?连个汤婆子都不知道给郡主准备。”
银杏吓得跪在地上,连忙领罪:“大长公主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拿。”
崔荷忙按住大长公主,笑着说:“娘,您别生气,我正想叫银杏去拿您就来了,可不赶巧了。”
大长公主叹息道:“你呀,就是心软,等将来嫁去谢府,做了当家主母,这般心软可拿捏不住谢家。”
崔荷敛眸不语,从小她就期盼着嫁给谢翎,哪怕与谢翎闹翻后,她也未曾将这个念想抹杀,只是暗自藏在心底不让人知晓。
处处与谢翎作对,时常在他面前晃悠,也只是为了不让他忘记自己。
谢家人她都接触过,老太君慈眉善目,大夫人端庄沉稳,二夫人温柔和蔼,二夫人的女儿,谢翎的堂妹才六岁,正是最活泼可爱的年纪,她们待她十分友善,崔荷不觉得嫁过去会吃些什么苦头。
若说吃苦头,可能就是谢翎了,那厮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崔荷依靠在大长公主的身上,冲她眨了眨眼娇俏地说道:“娘你放心,我还有你撑腰呢。”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慈爱地摸着她的头道:“傻孩子,有我在的一天,便不会让你受欺负。司天监算过了,明年的良辰吉日都在年头,开春后,便是个好日子,你好好在府里养伤,等着做个美嫁娘吧。”
崔荷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红色,随后慢慢延伸到了耳尖,站在床侧的苏嬷嬷看见了,掩嘴偷笑,打趣道:“咱们郡主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大长公主低头就看到崔荷捂着脸不敢看人,淡淡的笑了下,摸着她的耳朵叮咛道:“阿荷,娘可得提醒你,喜欢谢翎可以,但不能表现出来,先动心者输,你如今已经输了大半,若再让谢翎知晓,他只会肆无忌惮,也不会珍惜你了。你是天之骄女,不管如何,天家的脸面都不可丢,切不可如寻常妇人,为一个男人丢了魂。”
崔荷缄默不语,娘不知道,她其实早已输得一败涂地,不过是骄傲强撑着罢了,可她还存着一点希冀,期待嫁去谢府后能改变谢翎的态度。
但这些心事她不敢与娘说,只好含糊其辞地应道:“阿荷知晓了。”
崔荷谨遵医嘱,每日喝进补汤药,勤快敷药,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伤口便快要愈合了。
在她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正好碰上过年,要进宫参加的皇家家宴崔荷都没去,大长公主替她做主免了进宫参拜皇帝的礼仪,崔荷自然是乐得清静。
往日崔荷都与大长公主一同进宫赴宴,府上从不办除夕宴,但今年崔荷不用进宫,大长公主便要求崔荷主办一次,作为她出嫁前的一次考核。
崔荷知道母亲在锻炼她,倒也没推脱,以为有宁管事帮忙她可以当个甩手掌柜,没想到光是做个决策就够她焦头烂额了,里面竟然有那么多门道。
忙了一天下来,崔荷交出了一道不那么令人满意的答卷,大长公主检阅过后没说什么,直接进宫赴宴了,第二日便将身边最得力的方嬷嬷指派过来教崔荷如何掌管中馈。
方嬷嬷不似宁管事那般好说话,因有大长公主指派,她待崔荷极其严厉,在度过十五日地狱般的教习后,崔荷迎来了第二次宴席——上元节夜宴。
上元节夜宴邀请了朝中重臣与世家勋贵参加,崔荷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但因为待嫁的身份,崔荷不能进宫赴宴。
不进宫赴宴意味着崔荷即将面临第二次考核,吸取了教训后崔荷办得有声有色,大长公主看过之后颔首赞许。
“可以,有长进。”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茶盏,难得给予了她一次肯定,拉过她的手到身旁坐下,叮嘱道,“下月嫁入谢家,你便是谢家妇,往后一切都要你自己做主,虽然为娘可以替你撑腰,可家宅里有许多事情,我这个当娘的不好随意插手,你只需要记住,你先是尊贵的郡主,才是他谢翎的妻子。”
母亲的这番话让崔荷备受感动鼓舞,要问这世间谁待她最好,一定是她的母亲,方嬷嬷教她三从四德,乳母教她夫妻相敬如宾,唯有母亲怕她受人欺负教她爱人先爱自己。
她眼底泛着泪光,站起身来,来到母亲面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安阳谨遵母亲教诲。”
宁管事这个时候从外头进来了,提醒道:“殿下,该进宫赴宴了。”
大长公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崔荷忙站起来搀扶她,二人一道往公主府外走去。
崔荷将大长公主送上马车,大长公主撩开车帘道:“你快回去吧。”
“我看着娘走了我再进去。”
“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金穗银杏,还不扶郡主进屋。”
金穗银杏忙来到崔荷身侧作扶,崔荷只好挥手与母亲作别,
待进了府门后,崔荷悄悄抬起眼睛与银杏对视了一眼,小声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银杏兴奋地颔首:“马车在后门呢。”
“快回去换身衣服。”
往年崔荷随长公主进宫,从来没有在上元节逛过临安街,机会难得,今夜她要出府逛逛去。
金穗略显担忧:“郡主,要不要带几个侍卫。”
崔荷否定道:“不许带,侍卫知道了,我娘肯定也知道了。”
金穗还想说些什么,崔荷与银杏早已走远,她只能摇头叹息,但愿今夜无事发生。
上元佳节,街头彩灯高悬错落有致,灯火映照下的临安街如白昼般明亮喧闹。
放眼望去,商铺作坊林立,临街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还未进入正街,崔荷便已经感受到了临安街的热闹繁华。
今夜崔荷换下锦衣华服,换上丫鬟穿的碧绿罗裙,梳着双丫髻,拆去珠钗环佩,发间只用几朵绢花点缀,妆容尽数抹去,只点了一点胭脂在唇畔。
尽管如此,也难掩其动人绝色,光是那双潋滟动人的秋水瞳便让人移不开眼。
崔荷欢欣地拉着金穗银杏的手,肆意穿梭在临安街头。
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各显神通招徕过往游人,烟花工匠表演火树银花,江湖奇人展现奇能异术,高楼之上有弹曲揽客的戏子艺伎。
诗人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崔荷深感其妙。
街头表演看花了眼,只觉得每一处都精妙绝伦让人挪不动道。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开始点祈福天灯了。”
崔荷抬起头,遥望城墙方向,漆黑的夜空中有光点冉冉升起,起先是一簇一簇缓缓升空,渐渐连成了一片,十分壮观。
身边陆续有人朝城门口方向走去,崔荷提起裙摆,兴致十足:“走,咱们也去点一盏。”
挤上城墙头,寻了处人少的地方站着。
金穗从商贩处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抢到一盏天灯,小心的将其护在怀里,快步跑到崔荷身边,她献宝似的说道:“郡主,听他们说写上心中所愿再放天灯,便能达成所愿。”
崔荷接过毛笔,一时竟不知写些什么好。
银杏打趣道:“郡主可以为小侯爷祈福。”
崔荷嗤笑一声道:“我才不替他祈福呢,我要祝我娘亲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崔荷在天灯左侧写了贺词,右边却空了出来,金穗便说:“郡主,既然还有空余的位置,不妨为你自己写点贺词。”
崔荷觉得有几分道理,思索了一会,在上面写上一行簪花小楷,提笔一气呵成: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也算是为自己祈福了,谢翎那厮蠢笨如牛,但愿成亲后他开窍些才好。
三人来到城墙边上,就着东风,崔荷松开了手,任凭天灯缓缓升空,与夜空中的灯群汇集成一片璀璨灯河。
崔荷望着逐渐飘远的天灯,已经分不清哪一盏是她的了,对着璀璨灯河,崔荷在心中暗暗祈愿。
上苍垂怜,请原谅小女贪心,再多加最后一个愿望,愿谢翎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夫君,你明年还会陪我一起来放天灯吗?”
“这是自然,不仅明年,每一年我都陪你来。”
身后一对小夫妻携手离去,崔荷回头一看,就见男子忽然伸手握住女子的手,女子一脸娇羞地依靠在了男子肩头。
崔荷的目光不由落到他们二人紧握的双手上,略有几分好奇,不过是握了握手,为何要这般羞怯?
她和樊素握手,和金穗银杏握手,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羞怯的。
“走,咱们回府了。”崔荷握住金穗银杏的手,心满意足地往城墙下走去,出来已有大半个时辰,她也乏了。
站在城墙高处,能将整条临安街尽收眼底,银杏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于是对崔荷说道:“郡主!是小侯爷!”
崔荷往银杏所指的方向看去,远远便瞧见谢翎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云归楼。
今日皇宫上元节宫宴,谢翎和许如年怎么会出现在宫外?
“咱们跟上去瞧瞧。”崔荷带头,领着她们二人阔步往云归楼走去。
云归楼一楼坐满了寻常百姓,喧闹得如街头集市,店小二在店内熟练地穿梭腾挪送去酒水点心,忙得晕头转向。
崔荷来到柜台前,还未拿出腰牌来,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崔荷,连忙推开案板出来迎接:“见过安阳郡主,郡主今儿可不巧了,今夜雅间都满座了。”
崔荷拧眉不耐烦地问:“我问你,谢翎在哪一间?”
掌柜愣了一下:“您说忠勇侯?他在闲情阁,我领您过去。”
上了二楼,底下的吵闹声音被隔绝了大半。
闲情阁在二楼的西边,离上下的楼梯最远,越接近闲情阁,周围越发幽静起来。
但是在这幽静中有一琴声格外突兀。
崔荷由曲子听出了弹奏者何人,正是酒楼里豢养的琴伎。
来到门前,琴声越发清晰,掌柜正欲敲门,崔荷抬手制止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金穗给他塞了枚金叶子,他脸上笑意愈发灿烂:“谢郡主赏赐,有事就喊我,小的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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