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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暗恋的死对头(海月火玉)



荷花池外站了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成乌云聚拢之势,今夜参加宴席的人几乎全都闻讯赶来了。
有贵女从后面挤了上来,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有人落水了?”
原本就站在前面的人解释道:“不知道,我只看见安阳郡主跟谢侯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他们二人竟是那种关系,也难怪谢翎谁都看不上。”
“他们在宫中幽会,把礼义廉耻当做什么了。”
“闭嘴吧,没看到大长公主在前面吗?”
湖边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忌讳着大长公主在现场,因此都只敢小声议论,不敢高声论断。
他们手里举着灯笼,过于明亮的烛光将崔荷刺得睁不开眼。
谢翎伸手去拉崔荷搂抱在他腰间的手,低声喝道:“松开!”
崔荷被他用力地握住手腕扯开了,她抬头幽怨地看他,就见谢翎怒气冲冲,不仅皱眉瞪她,还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警告她:“一会你给我闭嘴,我来解释。”
说完他撩起衣袍转身跪在地上解释道:“大长公主请息怒,微臣听闻湖边有人在争执,于是赶来查看究竟,结果看到有人欲对郡主不轨,臣便出手相救,至于为何会搂抱,完全是一场误会,还望大长公主明察。”
大长公主听了他的解释,并未作出反应,只是看向站在谢翎身后的崔荷:“安阳,你作何解释?”
崔荷绕过谢翎来到他身侧,整理了一下外袍,施施然地跪在大长公主面前,谢翎的斗篷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形,只能看到她整个人被掩盖在一身男子的玄色斗篷里,颈间的白色毛领衬得她肌肤胜雪,一派楚楚可怜。
崔荷不动声色的摸到了手臂上的暗镖,轻轻拨动暗镖的棱角,一阵刺痛感袭来,即便不用催动情绪也能轻易落下泪来,真是要了命的疼!
顷刻间,崔荷便已泪如雨下,如泣如诉道:“娘,请你为我做主,谢侯爷说得不错,是有人想轻薄我,因为我不肯就范,他竟动了杀人的心思,若不是谢侯爷及时赶到,娘你就看不到安阳了。”
湖里的人配合地扑腾起来,引来众人好奇。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藐视宫规教条,那人是谁,还不赶紧捞上来。”大长公主拂袖怒斥,背着手,沉着脸,鬓云间步摇乱颤,发出珠玉碰撞的细碎响声。
向来稳重端庄,从不轻易泄露情绪的大长公主此刻已是勃然大怒。
底下众人皆是噤若寒蝉,眼睛看向黑黢黢的湖边,只等看是哪个大胆狂徒,敢不要命地在后宫轻薄安阳郡主。
站在一旁看戏的昌邑侯也想看看崔荷与谢翎到底能如何翻身,即使运气好被赐了婚,也躲不过名声臭了的下场。
大长公主维持了那么多年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贤淑名声,如今被自己的女儿撕得干净,连自家女儿都管教不好,还妄想于朝前立威,想要牝鸡司晨,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昌邑侯与身侧的人交谈起来:“如今就算拉个人出来顶罪也于事无补,她与忠勇侯搂抱一处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说是不是?”
“是,侯爷您说得对。”
昌邑侯得意地摸了摸胡须,身侧有动静传来,他一侧头,便看到他的儿子关荣膺脸色十分难看,他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脸色这般难堪,发生什么事了。”
关荣膺凑到他耳边说:“父亲,衢宁不见了。”
昌邑侯的唇角笑意一顿,脸上顷刻间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他顾忌着周围都是外人,没把话全都说出来。
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昌邑侯眼睛紧紧盯着湖面,看见侍卫把人拖到岸边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关衢宁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挣扎了许久,荷花池虽不深,但是池里铺满淤泥,他费尽力气挣扎却越陷越深。
眼看着就要咽气了,终于有人捞了他一把将他拖到了岸边。
关衢宁狼狈不堪地吐出了一口脏污的池水,趴在地上精疲力竭,侍卫将他强行拖到了光亮之处,有人拍打他的脸,有人喊他名字。
“衢宁!我的乖孙啊!你快醒醒!”
“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谁害你落了水!”
关衢宁艰难地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他的祖父,他抖着唇喊道:“祖父。”
关衢宁的父母祖父都围在了他身边,昌邑侯跪在大长公主面前,高声呼喊道:“老臣还请大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还我孙儿一个清白!我孙儿定是看见了有人在宫中私会,前去阻挠,结果却被推到池中,意欲杀人灭口,还请大长公主明鉴!”
崔荷:“!”还挺能掰扯。
谢翎:“?”长见识了,鹦鹉都没他能说。
关荣膺轻轻推了怀里的关衢宁一把,关衢宁马上惊醒过来,双膝跪地爬到大长公主面前,涕泪横流道:“大长公主,我亲眼看见有人私会,却不知是何人,出声制止,就被人推进池里险些丧命,幸得大长公主带人来救我,否则我就成了池中冤魂了。”
“是啊,求大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殿下,大家亲眼所见他们二人于宫中幽会,郡主与侯爷搂抱在一起已是事实,还请大长公主殿下不要徇私枉法,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崔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好一张巧嘴,黑白颠倒,鱼目混珠,当真是可恶!
不就是装可怜吗?谁不会!
崔荷也爬到大长公主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娘,分明是他们倒打一耙,关衢宁他欺辱我不成,便动了杀机,若不是谢翎及时赶到,我便要死于非命了。”
“郡主,夜里那么黑,我怎么能看得清楚你们是谁,分明是我想要制止你们过于露骨的举动,你们担心被人发现才想杀我灭口,你身上披着的可是忠勇侯的斗篷,目的便是为了遮挡你们的狎昵之举!”关衢宁说得义愤填膺,仿佛真相便如他所言一般。
崔荷百口莫辩,她身上披着的确实是谢翎的斗篷不假,当时谢翎进宫便是披着这件斗篷,骑马进宫,十分招摇,已有许多人看到过这件斗篷,她若说不是,反倒显得刻意。
静观局势变化的谢翎及时辩解,他拱手直接承认:“斗篷是我的不假,我不过是看在郡主受到了惊吓的份上,于心不忍才给郡主披上,没想到反成了关公子口中所谓的证据。”
昌邑侯轻呵一声:“忠勇侯的这招欲擒故纵耍得真是出神入化,先是殿前拒婚,再使出此等龌龊手段引诱郡主,让郡主主动向大长公主请求赐婚,你便可既不得罪同僚,又能达成目的,只可惜被我孙儿撞破了你的丑事。殿下,天理昭昭不可诬陷,莫将奸恶作良图啊!”
昌邑侯一家全都跪倒在了大长公主面前,若她不秉公执法,而是包庇纵容自己的女儿与忠勇侯,将来又如何能服众?
大长公主此刻被人捏紧了命门,眼底杀光一闪而逝,她抬眼看向崔荷与谢翎,崔荷垂着脑袋看不清楚神情,谢翎阴沉着脸半句不肯吭声。
现在压力来到了大长公主这边。
大长公主倍感棘手,再难断的国事她都能手到擒来,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若崔荷不是她女儿,她自然是会舍弃崔荷,可崔荷到底是她的女儿,一旦徇私,便是踩进了昌邑侯给她挖的坑里。
现在昌邑侯给了她台阶,将此事推到谢翎头上,便能保全她的女儿。
她本可以顺着昌邑侯的梯子往下爬,可谢翎是她重点要拉拢的对象,若是不顾情面定了谢翎的罪名,寒了将士们的心,往后可就不好办了。
大长公主迟迟不肯开口定罪,昌邑侯有些着急了,起身便要继续参谢翎一本。
崔荷忽然在此时站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撑着身子站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恍若病重之人。
“若我有办法证明是关衢宁害人在先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崔荷,就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崔荷慢悠悠地拉开了斗篷的带子,黑色的斗篷顺势落在了她的脚边。
借着火把的光,众人终于看清楚崔荷此时的模样,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荷的整条左臂都已被鲜血浸染,地面上染红了一片,恍若生出朵朵艳丽的海棠花。
“是关衢宁刺伤了我,匕首连同他一起落入了湖中,若不是谢翎来得及时,被割破的便是我的咽喉。”崔荷说完这番话已是费劲了力气,为了这一刻她忍受着利刃划破肌肤,忍受着身体失去温度,忍受着被人污蔑的愤怒。
现在,这一切都要还给关衢宁!
崔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朦胧中看见谢翎震惊得无以言表的眼神,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道:“我才不是为了你。”
“娘,好疼。”闭上眼睛前,她还在想,方才忍得那么辛苦,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落泪了。
崔荷的泪水砸到了谢翎的手上,谢翎不解,泪水明明是温热的,为何能将他的手心灼得生疼?
非得用这种愚蠢的方法伤害自己才能自证清白吗?是不是太傻了些。
谢翎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微弱的呼吸,他竟生出一种恐惧来,大脑一片空白,他抱起崔荷,面前闪过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人在哪儿?
谢翎声嘶力竭地喊道:“御医!御医!”
快来看看她,她要死了。

第10章
崔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不清,如同身处江河湖畔里的一叶扁舟,有浪袭来,她在湖面上晃动不止,仰头看天,却是一片灰白的天际。
意识神游九霄,待她回神,发觉自己好像在奔跑。
耳畔只有急切的气喘声,四处张望,入眼是连绵一片的朱红宫墙,许是年久失修,朱红墙面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形成了一片古旧的灰白。
她为何在跑?
崔荷停下脚步,正犹疑的时候,有人揪住了她的衣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身后响起,一回头,就看到了八岁左右的关衢宁。
八岁的关衢宁微微有些发胖,本就细长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更看不清楚了。
“跑什么呀,小郡主。”关衢宁抓着崔荷的衣领不撒手,崔荷试图推开关衢宁的手,可是五岁的她压根对抗不了八岁的关衢宁。
“你别追着我!”五岁的崔荷个头矮矮的,杏脸桃腮带着些许绯红,明眸善睐格外讨人喜欢,就连生气时嘟起的嘴唇都像是在跟人撒娇一般。
关衢宁有个尊贵的皇妃姑姑,所以他可以和其他皇子一起进尚书房读书启蒙,尚书房里有一个娇妍可爱的粉团子崔荷,谁都喜欢和她玩,他也想跟崔荷玩。
关衢宁仗着背后有昌邑侯和皇妃姑姑撑腰,在外横行霸道,就连宫中不受宠的小皇子他都敢踩上一脚,但因为喜欢崔荷,所以对崔荷悉心讨好,怎料崔荷油盐不进,更是将讨厌二字写在了脸上。
崔荷确实非常讨厌他,因为他不仅会偷偷摸她的手,还想抱她到膝上逗弄,崔荷不喜欢这样,因此每次看到关衢宁她都会冷着一张脸不去看他,没想到今日他竟找人支走了她的婢女,还将她堵到了此处。
“小郡主,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干什么?你若是再敢拒绝我,信不信我把虫子塞进你衣服里!”关衢宁笑着威胁她,手里捏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虫子在崔荷面前晃悠。
崔荷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就要把毛虫塞进她衣服里,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衢宁见自己这招奏效了,便高兴地威胁道:“以后见着我得乖乖喊一声衢宁哥哥知道吗?”
“呜呜呜,知道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害怕虫子。
不远处的银杏树上,躺着七岁的谢翎,被人扰了清梦,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看不见宫墙下的崔荷,只能看见关衢宁挥舞着手里的虫子吓唬人。
本不想理会,可是她连绵不断的哭声像是冤魂索命,谢翎觉得她一时半会不会闭嘴了。
思索了一会,他摘下一颗杏子,在手里颠了颠,瞄准目标发射了出去。
“哎呦,谁敢砸我!”关衢宁正得意洋洋地要哄崔荷,结果却被人用石头砸中了脑袋,他抬起头来四处看去,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关衢宁低头一看,就见地上有一颗裂开的杏子,他以为是杏树上的杏子掉下来恰好砸中他,便没当回事,可是当杏子接二连三地朝他脑袋砸过去时他就慌了。
“别砸了别砸了,好汉饶命!”关衢宁被砸得连连后退,最后只能抱着脑袋四处逃窜,不过须臾,人就不见了踪影。
崔荷停止了哭声,打着嗝四处张望,一颗杏子不巧落到她脑袋上,她痛呼一声,捂着脑袋踮起脚尖往宫墙的一侧看去。
是神仙下凡替她出头吗?她记得乳娘跟她讲故事的时候说过,神仙最是乐善好施,最喜惩恶扬善,一定是神仙下凡了!她要去拜见一下神仙,回头好与姐姐们炫耀!
崔荷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
那棵银杏树长在一座荒废的宫殿里,宫殿门用链子锁了起来,推开后留出了一条窄小的缝可以供人通过,崔荷身子瘦小,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她沿着宫墙走去,看见一棵明黄色的杏树上躺着一个人,她缓缓靠近,仰着头看他。
这就是神仙吗?怎么看起来那么小?
崔荷软软地唤他:“喂,方才是你砸的杏子吗?”
那人不吭声。
崔荷又说:“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他还是不吭声。
崔荷咬了咬唇,走过去摇起了杏树,宫里的杏树很粗壮,崔荷压根摇不动,费了一番功夫,便已气喘吁吁,崔荷干脆爬起了树来,待她成功登顶,已经精疲力竭。
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斜靠在枝丫上,一条腿垂下来,一条腿蹬着枝干,眼睛上贴着两片金黄的银杏叶。
他露在外面的鼻梁很高挺,一双薄唇紧紧地抿着,下颌骨的线条干净利落,看起来像是个很英俊的哥哥。
崔荷壮着胆子揭开了银杏叶子,登时,一双干净好看的桃花眼带着警惕睁开来了,崔荷慌张地后退,脚下踏空便要摔下去。
银杏树足足有三丈高,若是摔下去,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幸好神仙哥哥及时拉住了她。
崔荷艰难地重新回到了树杈上,抱着树干直喘气,她盯着面前的谢翎,觉得有几分眼熟,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刚来尚书房念书的陪读,好像是三皇子表哥的陪读,叫什么来着?
崔荷睁着无辜的杏眼,试探着问道:“神仙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别乱认哥哥,我没有妹妹。”谢翎对崔荷毫无印象,只以为是宫里的宫女。
崔荷赖着脸皮继续追问:“我叫崔荷,你叫什么名字?方才你救了我,我想谢谢你。”
原来是被关衢宁欺负的小宫女,谢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谢翎好不容易寻到的风水宝地被人发现,便没了继续待着的心思,于是他撑着树干,翻身就要跳下去,不料被崔荷扯住了腰带差点出事。
谢翎凶狠地瞪她教训道:“你别扯我腰带。”
“那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崔荷不依不饶,仰着一张粉嘟嘟的小圆脸骄横地索要他的名字。
谢翎被缠得烦了,只能告诉她:“谢翎。”
“哪个翎?”崔荷识的字不多,百家姓还算熟悉,知道谢字怎么写,唯独这个翎字听起来十分陌生。
“令字做个羽。”
“不会。”
崔荷伸出白嫩的小手要他写一遍,谢翎只好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地教她,崔荷记住了笔画,点了点头,笑得无比乖甜:“我知道了,我也给你写我的荷字。”
崔荷不顾谢翎反对拉过他的手,无比认真的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她无比期待地看着谢翎,问:“记住了吗?”
崔荷细嫩的手指头在谢翎手掌心里游弋,酥痒得他想缩手,谢翎把手收起来,在后背上擦了擦,随后撑着树干意欲跳墙离开:“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若是要下去,慢慢爬下去便是。”
“不行,我下不去。”崔荷再次拉住了谢翎的衣摆,谢翎快要被她折磨死了,对上崔荷水汪汪的大眼睛,啧了一声,认命地说:“我在下面接着你。”
谢翎下去后,崔荷便慢慢的沿着树干往下爬去,爬到一半便脱了力摔下去,幸好谢翎真的在下面兜着她,否则她就摔死了。
谢翎松开手,把崔荷放到地上,说:“我走了。”
这次谢翎学聪明了,快速远离崔荷,踹着墙壁,似一只壁虎紧贴着墙面,三两下便翻了过去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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