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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暗恋的死对头(海月火玉)


不知在安慰骏马,还是在安慰自己。
白鹤拍马上前:“大人, 已经派人回府通传,说咱们午后就到。”
这次回汴梁,他将涉案人等一并带回来候审, 只为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松洲之行虽结束了, 但回汴梁后仍有不少后续要跟进。
谢翎回头看了眼在树底下休息的一行人, 对吩咐白鹤:“该启程了, 别耽搁了时辰。”
他们晃晃悠悠的上路,终于赶在正午时分踏进了汴梁城门。
回到汴梁后, 还得先去一趟刑部转交犯人, 再去户部上交财物,谢翎处事向来谨慎, 让户部的人当着他的面清点, 核对无误后才算交接完成。
经此一案, 谢翎与一道办案的几位大人变得十分熟络,苏大人提议夜里一道去醉仙楼喝酒庆功, 谢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诸位大人请自便,谢某就不去了。”
“哎, 谢大人,别扫兴啊,在松洲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可是担心郡主不让你去?”
谢翎不过片刻的犹豫便引来了他们的误解。
有人叹息怜悯道:“谢大人呐,怎么年纪轻轻就惧内了?”
还有人打趣他:“我看安阳郡主确实是有几分刁蛮,也难怪谢大人惧内。”
更有人冲他挤眉弄眼:“谢大人,如今是不是觉得还是松洲快活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将他们二人塑造成一对悍妇弱夫。
他们过于豪放的言论引来过往路人频频侧目,谢翎不得不打断他们:“谢某不过是觉得连日赶路太累,想回府休息罢了,几位大人无端将我揣测成什么人了。”
“那谢大人,今夜还去吗?”他们揣着手,幸灾乐祸地看向谢翎。
谢翎不好再继续推拒,万一真被传成惧内,他面子往哪儿搁,于是他点头道:“既然几位大人盛情难却,谢某便不再推辞了。”
几位大人这才满意离去。
谢翎与白鹤翻身上马,一道打马往谢府奔去。
晌午阳光正盛,街上行人渐少,他们打马过街,也无须拘束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回到了忠勇侯府。
府门外站着两位长辈,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小厮奴仆,乌泱泱一群人站在门前对他翘首以盼。
看着门前一排人,谢翎心中先是一暖,而后扫过几张熟悉的面庞后,面色却沉了下来。
走进府门,谢翎躬身行礼:“母亲,祖母,孩儿回来了。”
大夫人许久未见谢翎,心中感慨,握住谢翎的手,仔细端详他的脸,“怎么黑了许多,这一行你辛苦了。”
谢翎淡淡一笑道:“不辛苦,职责所在。”
他左右看了眼,直接问道:“怎么不见崔荷?”
“听说大长公主身体不好,她回了趟娘家小住几日。”
谢翎薄唇紧抿,难掩失望,沿路回来,脑海里闪过无数重逢画面,或见她羞涩,或见她期盼,唯独漏了她不在场的可能。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憋闷得慌。
与祖母说话的时候勉强提起精神作答,直到老太君累了回屋歇息,他才送母亲回院子。
大夫人一路唠叨,谢翎只觉得煎熬,还好路程不远,他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大夫人说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你既已回来了,一会去公主府把阿荷接回来吧,我看她今日没回府接你,指不定生你气呢。”
谢翎一愣,不解道:“她生什么气?”
大夫人眉头拧起,用责怪的眼神盯着他,“我如何知道,你昨夜派人传话,我连夜就托人去公主府送了信,结果她找借口不回来,我就知道不对劲,你们到底又怎么了?”
谢翎也纳闷,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忧,只好含糊其辞解释道:“也许是大长公主那儿确实离不开。”
大夫人无奈摇头:“真是个痴儿,大长公主天天进宫处理政务,哪儿像生病了,崔荷啊,分明就是逃避你,快仔细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娘在信里警告过你,离那对双生花远一些,你有没有做到?”
“儿子没那种心思。”谢翎断然否认。
大夫人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可有回信告诉她,让她放宽心?”
谢翎沉默下来,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给崔荷回信。
一来事务确实繁忙,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二来因为信件里夹杂的一封汴梁小报,让他如鲠在喉,事后他问过信差,才得知那是他无意夹杂进去的。
那张小报里,极大的篇幅都在绘声绘色地说凤凰神女的事,边边角角的位置,则放置了一些汴梁里茶余饭后的消息,都是些达官府第,商贾之家宅子里不可张扬的私事。
妙玄先生收安阳郡主崔荷为关门弟子这件事,便夹在其中。
一个外男收内宅妇人做弟子,偏偏这个妇人的丈夫出门在外……
小报里用词暧昧模糊,让人无限遐想。
他当时气得一宿没睡,回信的事就搁置了,之后陆续收到崔荷的来信,她半句没提及自己成了妙玄弟子的事,反倒写了些艳词酸诗表达情意,就他所认识的崔荷,可不会写这种东西,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他干脆冷她一冷不再回信。
直到后来,在崔荷给他绣的帕子里,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事。
但他那时正处于低潮,两股情绪在心头冲撞,让他夙夜难眠,心情起伏不定,在屋中闭关了三日才出来。
大夫人见他缄默不言,便知谢翎定然是没有给崔荷回信,只好劝导道:“阿翎,你真是糊涂,我都在信里说得那么明白了,你怎就不知写封信表一表忠心,好让阿荷放心,如今她误会了,你还不赶紧去公主府接她回来解释清楚。”
见他还皱眉站在那儿,大夫人恨铁不成钢,恨恨的点了他的额头一下,力道不重,但足以让谢翎回神。
“不把我儿媳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公主府,湖心亭水榭。
之前大长公主命妙玄为小皇帝画像,妙玄画好了,便于今日遣了宁宥把画送来,给大长公主检阅。
宁宥一走便有半个月,崔荷每日都在勤奋练习,最近碰到瓶颈,再加之心烦意乱,便把宁宥留下来讨教技艺。
宁宥在展开的宣纸上作画,崔荷站在一旁为他磨墨,只可惜她心不在焉,磨着墨都能走神。
她提早收到消息,知道谢翎不日便要回汴梁,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气他不回信,还羞于知道谢翎看到信后,到底作何反应。
他若回信,她还能安心些,可一直不回信,她心里没底。
真想截回来,可惜都过去一个月了,他到底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会不会觉得太过恶心,才不想回信?
她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写那种东西,都怪樊素替她找的话本,就不能找两本正经一点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借故逃到了公主府来小住几日缓一缓,幸好娘亲大方,没把她赶回去。
昨夜母亲派人传话,说谢翎今日回来,她犹豫了一夜要不要回去。
问四个丫鬟,金穗和绿影说不回,银杏和红袖说回。
躺在绣阁窗边的贵妃榻上,抬头望向一轮明月,她心烦气躁,干脆掏出了一枚铜钱选正反,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
抛到正面,她抿唇,抛到背面,她皱眉。
接连抛了十次,正反各占其五,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抛最后一次。
最后的结果连崔荷自己都不敢相信,铜钱竟然立在了地面上。
崔荷倒在贵妃榻上掩面而笑,笑运数无常,笑她自寻烦恼。
抛铜钱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的答案是什么了。
来都来了,为何要自己回去,谢翎若不来公主府接她,她大不了就不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谢翎一定会来接她。
她对着明月许愿:“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能胜却人间无数。”
崔荷一想到会见到谢翎,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郡主,你若是不想学,我也就不费那功夫了。”宁宥放下笔,神情不虞,枉他刚才还在夸她有持之以恒的学习态度,却不料转个头她就露馅了,他不喜欢走神的学生。
崔荷回过神来,垂头乖乖认错道:“师兄莫要生气,我知错了。”
宁宥坐到矮榻上,摇着羽扇,满脸不耐烦。
崔荷与宁宥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也对他的脾性有了一些认识,他这人脾气不好,说话直,还容易得罪人,一旦有让他不愉快的事情,他绝不肯再多看一眼。
崔荷还没惹过宁宥生气,当下便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忙给金穗使了个眼色,金穗掀开食盒,取出用白梅珐琅彩小碗盛着的,冰镇过的乌梅汤。
崔荷递到他面前,讨好的说道:“师兄,喝口冰镇的乌梅汤祛祛火,这是我特意为师兄熬的。”
宁宥闻着乌梅的气味,便口舌生津,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接过白梅珐琅彩小碗,瞥她一眼,见崔荷巧笑嫣然,满脸讨喜,也发不出什么脾气了,只是还得端着。
崔荷期待问道:“好喝吗?”
“还可以。”宁宥一饮而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再讨要,那食盒里好似还有。
“师兄你别生气了,我一定认真学。”崔荷杏仁大眼冲他眨巴,满脸都是诚恳。
宁宥轻笑一声,他发现姑娘家家的,撒起娇来确实容易让人卸下心房,透过崔荷,他仿佛看到了江南烟雨里的一个姑娘。
她在他的画里,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与她认识的时候,她也和崔荷这般年纪上下,娇娇弱弱偏又爱撒娇,撒起娇来,让人恨不得把心捧出去。
“算了,我看你今日心神不宁,别勉强自己学了,干点开心的事吧。”
崔荷疑惑问道:“什么开心的事?”
宁宥看向水榭外的美景,又看了眼崔荷,今日崔荷穿了一身雪青色齐胸襦裙,梳了个垂云髻,如云一般娴静素雅,发间有珠翠点缀,还有飘飘发带系在发间,清风拂过,飘然若仙。
崔荷这一身装扮倒是十分适合入画。
宁宥今日开了笔,技痒难耐,便一定要完成一幅画,他指着水榭外的荷花池,道:“郡主可会撑船?去替我摘一朵最美的荷花上来,我要作画。”
崔荷虽然不会划船,但一听到宁宥要画画,便止不住的兴奋。
之前宁宥教她,也仅动过几笔教导,不曾动手画过一整幅,如今机会难得,崔荷不敢扰了他的兴致。
于是她唤来宁管事,给她找来一艘小船,她磕磕绊绊的上了船,绿影要跟随,宁宥却喝止,须由崔荷一人在船上。
“郡主,别划太远,我在岸上随时可以拉你回来。”绿影叮咛了几句便退下,站在岸边守着。
崔荷无人做伴,只好撑着竹篙,艰难地破开碧波往湖中荷花池而去。
刚开始虽难以掌握,但随着几次练习,她渐渐掌握了些门道,慢悠悠的在湖面上寻找起最美的荷花来。
夏日已过一半,池中的荷花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接天莲叶铺满了整个水面,亭亭玉立的荷花也绽放开来,艳丽的红,娇嫩的粉,参差错落在碧叶与天色之间。
她找到了几朵觉得不错,便用小刀割下,接连收割数朵,收获颇丰。
正要回去,远远便见到水榭里多了一个人,青衣长袍,玉冠束发,不是谢翎又是谁!

第66章
谢翎来的时候就看到崔荷在碧波荡漾的荷花池中穿梭, 她身穿雪青色襦裙,肩上绑着一条檀香色襻膊,露出了如雪似玉的胳膊, 肤白赛雪,似是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滑腻莹润的光泽。
她站在船头, 素手抓着竹青色的竹篙,轻轻一撑,船尾荡漾起涟漪,送她入莲池深处。
荷叶长得高大, 快与站在船头的她齐腰。
崔荷举起几朵盛开的荷花欣赏,顾盼生辉间竟把娇艳的荷花比了下去,当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 花在人前亦黯然。
谢翎站在水榭外, 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未能移眼, 笑意渐浓, 眼底带着缱绻温柔。
“金穗丫头,再给我端碗乌梅汤来。”
水榭里有人说话, 谢翎不禁侧目望去, 便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水榭案几前垂首作画。
金穗正凭栏远眺,闻言转身回到石桌前取汤, 她正欲送去给宁宥, 却被人拦在了半路。
“姑爷, 你怎么在这儿?”金穗讶然不已。
谢翎扬眉示意:“那是谁?”
“他是妙玄先生的弟子。”
谢翎露出了点厌恶来:“他来做什么?”
金穗答道:“来给长公主送画。”
谢翎不咸不淡地说道:“送完画为何不送人出府,留在此处碍眼。”
金穗无奈极了, 只好解释说:“是郡主留的,说是讨教一二。”
那边头也不抬的唤她, 金穗只好福身行礼告退,正要绕过谢翎,谢翎却盯着她手里冒着寒气的瓷碗问道:“这又是什么?”
“郡主做的乌梅汤。”
谢翎伸手要接过去,金穗却犹豫了,谢翎不动声色却又警告意味浓重的瞥了她一眼,金穗不敢拒绝,只好递到他手里,低声提醒道:“姑爷,那是给宁先生准备的,最后一碗了,您可别洒了。”
谢翎冷笑一声,端着白梅珐琅彩小碗来到宁宥身边,他走得平稳,汤面不见波纹,唯有袅袅寒烟飘于身后。
身侧来人了,宁宥伸手讨要,可对方并没有递给他的意思,宁宥落下最后一笔,皱眉正欲抬头责备,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站在自己身侧。
他端着瓷碗,面容清冷,神情淡漠,眼底更是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敌对之意。
此人好生奇怪,他与此人非亲非故,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公主府的小厮竟敢这般目中无人,一会定要与郡主参上一参!
他抬手讨要,却见来人面露挑衅之意,仰头将碗中的乌梅汤一饮而尽,抬手招来金穗,将白梅珐琅彩小碗搁到托盘上,冲他微微一笑,说道:“府里来客人了?我怎的不知。”
金穗抬头看了明知故问的谢翎一眼,竟闻到了一股火药味,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下。
宁宥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他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宽肩窄腰身姿笔挺,光凭模样气度便知不可能是个小厮,难不成是郡主的什么亲戚?
汴梁的贵族世家他基本都见过,却还未见过谢翎,不知对方身份,心中有些打鼓,便出言询问:“阁下是?”
“谢翎!”一声娇喝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水榭外的小舟已经靠岸,崔荷急着要上来,绿影将缆绳递给一旁的奴仆,正欲上前搀扶崔荷,谢翎却早她一步上前挡在崔荷面前。
崔荷见他主动上前,心中一喜,抬手递给他,命令道:“快扶我上来。”
谢翎背着手,居高临下看她,半点要拉她上去的意思都没有,崔荷笑容一僵,雀跃的心情如坠崖间,她失望的垂下手,别过脸去,像极了池中蔫了的荷花。
谢翎将她的失望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弯腰朝她靠近。
崔荷只觉腰间一紧,双脚腾空,转瞬间被揽入一个滚烫的胸膛里。
落地后,腰间的手也不见松开,崔荷抬头,便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睛里,他勾了勾唇,眼底带着戏谑之意。
原来刚才是在逗她,崔荷松了口气,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夫人回府。”他语气温柔,甚至抬手亲昵的为她将碎发捋去耳后,崔荷受宠若惊,呆呆的任他作为。
直到身后有咳嗽声传来,崔荷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便见宁宥脸色古怪地看向他们,崔荷撑着谢翎的胸膛想要挣脱,谢翎却霸道的不松手,搂住她的腰困在身前,他看着宁宥却对崔荷说道:“夫人,怎的不介绍一下?”
当着外人的面,崔荷有些不习惯与他搂搂抱抱,于是扭身瞪他一眼,轻声咕哝道:“撒开,让人看笑话了。”
谢翎眼里藏着笑,也与她小声说话:“哪儿来的笑话,夫妻恩爱,不是很合常理吗?”
“有外人在。”
“嗯,是有外人。”谢翎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得了自由,崔荷连忙离他三尺远,走到宁宥面前介绍道:“那是我夫君谢翎。”
她回头看谢翎,对他说道:“这是我师兄宁宥,你与我一样,喊他一声宁师兄。”
谢翎轻嗤了一声,走上前来拉过崔荷的手,将人扯到自己身边,状似无意地拆开崔荷肩上的襻膊,落下长袖挡住了她一双藕臂。
“原来是师兄,幸会幸会,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劳师兄照顾,如今我回来了,便不劳烦师兄了。”
宁宥眉宇轻挑,他又怎会听不出谢翎语气里的警告之意,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原以为郡主嫁的忠勇侯是个老男人,却不料这般年轻,还……这般善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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