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起炉灶,说起第二桩事,神情变得不太轻松。“还有个事情,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说。”
“咱们初中的男班长,就你邻居,人很好还很黏你的那个,真是人不可貌相,现在想起来他挪用班费还偷东西还是不敢相信。”
说起这个人,邱莹面上有些唏嘘。
倒是黎砚知神色如常,对于邱莹口中和她关系匪浅的邻居,她依旧平常心以待。
任何人,任何事情,好像都无法消耗她的情绪。
“这件事我也是听学委提起的,他当时被劝退后没有立即转学,在家里待了很长时间,后来去了新学校复学,但是耽搁很久,中考后只上了个职高。”
叙事停在这里,也许是一个关于青少年教育的警示故事。
可是邱莹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前几年,他自/杀了。”
“跳楼。”
到这句话时,班长的样子才逐渐展开到黎砚知的脑子里。邱莹对班长的评价简短但贴切,一个普通的好人。
好到东窗事发时,所有人包括老师的第一反应都是,“弄错了吧!”
这话倒不是对他人品的背书。
他实在太普通太普通了,普通到给人留不下任何记忆点,他没有做过多么让人在意的好事,但是中规中矩地替老师和班级干活,偷盗这种需要些勇气的坏事,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黎砚知眉尾落下去,表情做到位。
轻轻的,她说:“好可怜。”
“是啊。真是世事无常。”邱莹听到她这样说, 也简单地感慨。
生命对于一个软弱的人,是难以把握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会变成烧红的煤炭, 攥在手里的每一秒都痛苦难当。
话题到这种程度就无法再深入了,谈论一个死去的人, 无论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一旦说的多了, 总显出轻佻。
说话的功夫, 游艇上的陪酒男已经换了一批。男经理站在祝梨一旁抹汗,手里抱着一款颇有来头的酒, 脸上挂着赔罪的讪笑。
这一批的成色的确进步不少。
他们站成一排,穿着微透的白色衬衫,似乎是第一次做这一行,笑容里除了讨好, 还掺杂着尴尬和生疏。
眼见祝梨的脸色再次浮现不耐的神色, 男经理如临大敌,率先呵斥起站桩的几个人,“干嘛呢!能不能懂点事,现在开始, 会跳舞的跳舞、会唱歌的唱歌,什么都不会的就给姐姐们说笑说笑, 快去。”
说着,他还赶鸭子一般地展开双臂, 往前张了张。
瞬间, 一排男模像一群惊起的鸟, 胡乱地四处飞过来。
场面颇为滑稽,黎砚知嗤笑一声。
滑稽和愚蠢很大程度上是一双孪生, 所以,看到别人出丑,人们总会发自内心开怀。
也许是看她气度温和,两个男模同时奔她而来,蹲在她脚边,其中一个见她视线落下来,怯怯地叫她姐姐。
另一个见同事先声夺人,只好另辟蹊径,直勾勾地盯着她,手指钩在胸口的纽扣上。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朝她递出邀请般的,缓缓解开一颗扣子。“姐姐,要不要把它全部解开看看。”
廉价的话术,黎砚知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低头,对着面前的脸掏出手机。她拍照的速度很快,什么都没说,可那副干脆的态度却莫名让人难堪。
两个人发觉她的冷淡,一瞬间都有些退却。
黎砚知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俯视的角度。她很早就发觉,这是一个美妙的视角,男人眼睛斜向上看时变得更大更有神,下巴尖尖的,小巧可爱。
并且,这个角度下他们极其容易长成一张脸。
她将这张照片发给梁昭,同时转发给李铮。
【陪酒的男模,长得有点像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消息过来,她打眼瞧了一眼,先点开了梁昭的回复。
梁昭先回了一个脸红的小黄豆,然后发了一张精修的自拍过来,胸口的扣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也解开到相同的位置。
【哪里像嘛】
【您总是喜欢欺负我】
自拍上面还有一行花字,排版颇为艳俗,蓬勃的原始欲望仿佛要从照片里钻出来。
【小贱狗在家里乖乖等主人回来/火焰/火焰/火焰】
黎砚知神色稍缓,她也是近些时日才挖掘出梁昭的好处,也许是和本身接受的教育有关,很多事情他接受起来颇为迅速,自称起贱狗来也是相当顺口。
她盯着梁昭放浪的胸口,冷静回复道:【别骚了,拍完把衣服穿好】
从和梁昭的对话框退出去,黎砚知往后一倚,双脚随意搭在身下的男模大腿上,将他当做脚凳。做完这些,她才慢悠悠点开李铮的头像。
李铮的消息其实回得比梁昭更早些,【知道了,等你回来之后找个干净的给你。】
一个不错的消息,让人抱有期待的承诺。
她眉眼明亮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被她小腿重量压着的男模小幅度的抬眼看她,女人在温暖的日光下微笑。
揣度客人的心情,并做出应对,是他们服务业再基础不过的本领。
他用舌尖顶着上颚,露出他的营业笑容。这个行业,笑和哭都不再是情绪的外化表现,而是香烟、美酒,客人的消遣。
“姐姐,”他再次柔声叫她。
身边的邱莹已经玩嗨了,随便拉了个男模给他套上衬衫夹,站在沙发上,扯住中间的皮筋 拉远,再松手让它袭击男模的咪咪。
这还是从祝梨那里学来的。认识祝梨的人太多,她的社交范围里不光是朋友,也有朋友的朋友,更多的是想要结识她的人。总有人像今天一样,自作多情地往局里赶鸭子,祝梨对鸭子没好感,又不想让他们拿钱拿的太轻易,于是开发了许多缺德的玩法。
邱莹声色爽朗,“这皮筋挺有劲儿!”
不一会那男模两边就肿成棒棒糖大小。
见黎砚知往旁边看过去,脚边的男模心里发怵,飞快转移她的注意力:“姐姐,要不我给你按按脚吧。”
他作势要去擦手,黎砚知却冷不丁开口,语调和煦,内容详实。
“不需要,我嫌你脏。”
放下手机,李铮从人体工学椅上站起来。他的动作很缓慢,明明还带着青春残余的一张脸,动作起来却带着一股老年的暮气。
他的助理看到他起身,想也没想,快步走过去。
海市的秋天总是阴雨连绵,这是李铮最不好过的季节。助理去一旁拿发热的盐袋,这种东西,一到时节,他就成批成批的预备着。
讲实话,他没见过比李铮身体更差的年轻人。腰上、腿上都有陈年的旧伤。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台风天的缘故,李铮的腿病更厉害了,已经影响到日常的走路。
李铮抬着胳膊,从头顶上的柜子里抽出公司所有艺人的资料。
他翻看地很仔细,态度认真。
助理在一边站着进入待机状态。他进入这家公司的时间不算太久,满打满算不过两年,但已经算得上公司元老。
公司里的艺人不多,李铮作为老板,是其中咖位最大的一个,虽然平时总是被嘴资源咖,但大小也能在爆料狗仔嘴里叫得出一声男流量。
剩下的几个,在娱乐圈几乎没有姓名,微博数据全靠买水,李铮还图便宜,给他们买的全是廉价水军,接个小制作的男三男四都费劲。
对于这种情况,助理反正不太看得出李铮努力经营的心思。
而现在助理看过去,李铮伏在桌案上,眉头紧皱,对着眼前的资料一字一句,严谨得像个解题的学生。
助理实在好奇,没忍住多嘴了一句,“铮哥,最近有导演找你要人了?”
李铮没抬头,此刻正拿着艺人的照片一张张对比。
“算是吧,给他们找找工作。”
这话说得太有事业心了,助理都有点不敢听。
说话的功夫,李铮从几张照片里抽出来一张,助理定睛一看,认出上面的人来,公司上半年签进来的演员,藏族人,桑珠。
刚满19岁,电影学院的大一新生。
助理对这个演员印象比较深刻,他和李铮五官身形很像,之前还在组里当过李铮的文替。
助理又没忍住开口问道:“他好像还没正经拍过戏,能行吗?”
“他要和你一起进文姐的那个组吗?”
李铮没看他,“那个剧本我拒掉了。”
助理有点吃惊:“为什么?”李铮很久没进组了,而递过来的这个本子,又是李铮最喜欢的那类冲奖文艺片,剪完送到三大,即使进不了主竞赛,但次级单元转一圈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铮:“我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有心无力。”
他说话时手里攥着桑珠的照片,语气如常。助理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品出几分落寞的意思来。
助理有些夸张的笑着,“又开玩笑是不是,才27岁,哪里年纪大了!”
李铮的语气很平淡,“27,奔三了。”
下一秒,他将照片倒扣在桌面上,“你出去吧,把桑珠叫到这里来。”
海市秋季多雨,长达一周的雨天过后,天气终于放晴。
公司的司机接到黎砚知,随后将车开向龙湖别墅区。黎砚知住的那一带的有些年头,离市区不远,被天然湖泊半抱着,夏天的时候,很多年轻人在这里设立桨板基地。
车库里她常用的那辆代步车不在,纯白色卷帘门开着,一张方形大嘴。
进了门,李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是三人高的加长刷杆,客厅里的折叠长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地板上树影晃动,阳光不加节制的跃进来,铺满每个角落。
八米的挑空,各处可见的落地窗,还有花园里她用来晒暖的阳光房,打扫起来都是不小的工程。
这些事情平时都是谁负责的,黎砚知一点也不在意。窗户是不会自己变干净的,床单也不会自动每日更换,她的餐桌也不可能一按按钮就献上佳肴,地板更加无法自清洁,这些她都知道,她只是没那么在意。
她看过去,也只是觉得,李铮流汗气喘的样子,真狼狈。
她不自觉皱眉,“梁昭呢,就你自己在家?”
李铮往外头看了一眼,“梁昭开车去拿之前送去干洗的衣服了。”
他擦了擦汗,再抬起来时,眼睛里多了些许热切的讨好。和黎砚知习以为常的阿谀曲从不同,那是一种让她难以消化的,家长式的讨好。
“楼上都准备好了。”李铮接过她的行李。
所有期盼着游子归家的母父不都是这样,团圆之前,总是算着日子,欢天喜地地杀掉些家禽做菜煲汤。
“19岁,我调查过他,很干净。”
李铮看向黎砚知,对于这样的传统情怀,作为哥哥,他也无法免俗。
第75章 少爷?鸡头
李铮说这话时, 目色浅浅的看着他。日光打在脸上补充更多的细节,黎砚知能看到他眼睑上的细纹。
除去这些微妙的变化,李铮长了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 在保养上花费的精力和金钱可见一斑。
回来的这些日子,黎砚知偶尔也会想到从前, 从前的她, 还有从前的李铮。
她站在台阶上, 若有所思地捏住李铮的耳垂。堵死的耳洞捏在手里依旧有存在感, 就像李铮曾经的乐队一样在网络上留有遗迹。
那应该是李铮很轻松的日子,依靠政策进了最好的大学, 每天只需要花钱、玩乐、交朋友,都是富二代的圈子里,他也是最顶级的一个。在学校接受同学虚虚实实的奉承,在舞台上, 看着台下无数人举着应援为他而来。
李铮那时候脾气很差, 大概也是有恃无恐。他喜怒无常,又出手大方,身边的人被他的情绪攻击,又被拿到手里的好处安抚, 来来回回,也只能退下一节台阶, 叫他少爷。
想到这个词,黎砚知忽然笑了, 颇为开怀。
她松开手, 逐渐乐不可支。
她笑到钻进李铮的怀里, 笑到有些气喘。李铮默默接住她。过了一会他才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黎砚知扶在他腰上的手往下走了走, 在他身后乱摸。
“服务我的那个男模也很年轻,而且比梁昭要漂亮,就是不知道底细,所以我没碰他。”
听到这句话,李铮身体明显放松一些,“那种地方没什么干净的,都不知道是几手的货不玩不是什么损失。”而且他看过照片,桑珠的颜值绝对在那鸭子之上,他继续补充道:“楼上的那个是公司的艺人,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很好控制。”
黎砚知没回应他,继续顺着自己往下说,“他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行话里,会所陪人喝酒陪人睡觉的鸭子,也叫少爷。”
“也”这个字的指向相当明显。李铮任由她摸着,不声不响,默认了这个称呼。
基于事实的讽刺不算羞辱,最多算是揭短。李铮有自知之明,从前他和黎砚知在一起的时间段,的确是白天在外面当少爷,晚上回到床上也当“少爷”。
“我就当过你一个人的。”李铮没什么羞耻心地对号入座。
黎砚知撇头,放开他的腰身,“我不是说你,”她看了一眼楼上,又将视线收回来,大方纠正他:“拉皮条的人是其它的称呼,你这种的叫做鸡头。”
片刻的安静之后,鸡头带黎砚知上楼验货。
路上,依旧敬业地为她介绍着,“桑珠没有性经验,但是上过课,之前私下给他报过“绅士班”,该会的他都会。”
黎砚知闲聊一样,“你没有亲自教?”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其它意思,不算是玩笑,更不是挖苦。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如果知道,我一定亲自教的。”
“嗯,你继续说。”
“桑珠不抽烟不喝酒,没有胃病,前两天查了hpv,做了常规体检和口腔清洁,身体的指标很完美。”
卧室门被推开,视线随着门板推开的角度延伸进去。话语中指标完美的男人,正对着门框,规矩地跪着。
听见开门声响,桑珠下意识抬起头来。
他的上身衣不蔽体,下身穿了件夏威夷草裙,光洁的大腿藏在茂密的草绳下,影影绰绰,他的皮肤是小麦色,阳光的颜色。
黎砚知看着,眼神逐渐晦暗起来,她走过去,眼神最终聚焦在桑珠的耳垂上。
上面挂着一颗绿松石,形状不算规则,此刻,正随着桑珠抬头的动作,小幅度地摇晃。
李铮看着黎砚知的背影,默默关好了门。
于是黎砚知获得了几次新鲜的体验,桑珠赤/裸着身体时,阳光照在皮肤是金色,人嘛,看见金色的东西,感觉到吉祥或者愉悦,是很正常的心理。
桑珠被扇巴掌的时候,绿松石耳环会有美妙的波动。
桑珠打了舌钉,火热的舌头上含着一颗低于体温的清凉。
他也很会跳舞,小时候学过民族舞,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如果黎砚知有要求,他甚至可以劈着叉或者下着腰给她口,不过黎砚知拒绝了,她不想让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像一个马戏团。
又是一次结束的时候,黎砚知将压在桑珠肩膀上的腿放下来,桑珠有些缺氧,湿漉漉的像溺水的可怜人,扶着床檐猛咳。
黎砚知停下来看他,不说话,桑珠呛到挤出眼泪,她却没有表情。
她的态度,并非漠不关心,也不像冷漠。
很多人在私下与她结交时,之间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对于桑珠这样的人来说,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树。草原太过寂寥,她生长在雨林里,拥挤、潮湿,在漫长的瘴气里长出庞大的形状。
相比于冷漠,带给人更多的感受是威压。
桑珠很快捂住嘴,卖力地往下咽着口水,止住喉咙间呛水一样的不适。
杂音消失,黎砚知上身往前探了探,仔细端详了桑珠一番,随手将床上的毛巾扔给他,“明天交一份简历过来。”
桑珠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变红,他下意识辩解道:“我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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